杜御熙突然開始恨自己為何記Xing那么好,居然想起了那些點點滴滴的過往,讓他的心,閃過一絲尖銳的痛。
杜御熙拽住她的長發,黑眸閃著幽幽冷光,看著那張清秀靈氣的臉蛋:“你還有三次悔改的機會,不想用嗎?”
船,突然停止了前進。
不知道什么時候,船的四周,都結了冰。
杜雨青疼的淚眼模糊,她突然聽見外面有悠揚的笛聲傳來,正是她教溫寒的那只曲。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曉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觚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
杜雨青忍著痛,和著那笛音,輕輕的唱了起來。
杜御熙伸手打下窗戶,擋住了江面的月色。
外面的腳步聲有些倉促,他依舊端坐著,捏著杜雨青的手腕,看著她紅了的眼眶,露出一個比月色還美的笑容來:“你一直就這么倔。”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孤云一片雁聲酸,日暮塞煙寒。伯勞東,飛燕西,與君長別離。把袂牽衣淚如雨,此情誰與語。”
杜雨青感覺到手腕更加刺痛起來,她忍住疼,勉強哼完最后一段。
“為何寧愿選擇溫寒,也不愿喜歡本王?”杜御熙聽著外面開始亂了的聲音,坐在船艙內,依舊巋然不動,問向痛的落淚的少女。
“你逼我服毒,逼我為妓,奪我身體,讓我殺人,強加于我種種蹂躪,我為何要喜歡你?”
杜雨青聽到外面的聲音,她不知道現在溫寒和杜御熙的計劃是什么,但此刻,已經暴露了,她也不管那么多,只想把自己心里話說出來。
反正溫寒已經來了,無論是生是死,她都完成了任務。
這一刻,她要為自己而活,將自己的心,坦坦然然的露在暴君眼前,讓他看清楚,自己是多么厭惡他。
“本王如今待你不薄……”
“你會為我服下朱顏丹嗎?你會愛上折磨自己的人嗎?”杜雨青打斷他的話,嘲諷的反問。
大顆大顆的淚水,因為被他緊緊攥住的疼痛手腕,像斷了線的珍珠般落下,杜雨青一直……一直都沒有忘記過,他給自己的是什么!
“我……會!”杜御熙對外面的打斗聲無動于衷,湊近杜雨青,一字一頓的說道。
他愛上了……不是嗎?
她那么折磨自己,可還是愛上了……
杜雨青微微一愣,隨即大笑起來:“你知道我為什么那么不喜歡你?不止你殘忍,你無情,你**,還有你的心,根本不是肉做的,你只知道玩弄權術,玩弄人心,你不懂別人的痛……”
杜御熙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不懂嗎?
他是不懂……可現在,他那不是肉做的心,也感覺到了痛。
為什么?
為什么她居然對自己那么不滿,他竟沒有看出來?
還以為……還以為她開始喜歡自己,開始和他一日夫妻百日恩……
“還有極樂散,朱顏丹,絕殺令……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杜雨青抽著氣,事已至此,不用再掩飾了,“一開始,你不過把我當成了工具,直到我是什么鳳身,你才對我起了強占心,可這只是占有欲而已,歸根到底,你還是把我當成了工具!只是從一個可有可無的小工具,變成了你認為重要的工具而已!”
“若你只是工具,本王會為你擋下暗箭?你怎不去想想,是誰在暗中刺殺你?”
杜御熙心臟一陣陣抽痛,到了最后,怒極反笑,一張俊秀無雙的臉上,寒氣迭生,猶若出鞘的利劍,泛著冷光。
“你擋的箭,我現在便可還你,只要你也能將以前的暴行,一一還給我!”杜雨青此刻知道自己下場會很慘,索Xing摔開一切,伸手想去取掛在船艙邊當裝飾的寶劍。
她并非真的想死,否則朱顏丹會立刻發作。
盡管如此,她還是被杜御熙緊緊按住,看著寶劍卻夠不著。
“你對我……一絲情分都沒有?”杜御熙快將她脫臼的手腕捏碎了,終于,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的擠出來。
他……真的不愿意相信,與她關系日漸和諧,卻是一個……泡沫。
只是他一廂情愿的幻影而已。
她心中的王孫,是溫寒……
“情分?你覺得我會喜歡上一個逼我迫我,從不尊重我的人嗎?!”杜雨青疼的眼淚直掉,但唇邊卻帶著一絲笑容,“杜御熙,你不懂,愛,是什么。”
“你永遠都不會懂。”杜雨青見他臉色鐵青,補充道,“因為你永遠無法平等的對待一個人。”
愛是平等,愛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愛是不自夸,不張狂,不做害羞的事……
他什么都不懂!
“所以……你就走為上計?”杜御熙硬生生克制著想殺了她的心,語氣越來越冷。
冷的比那湖面的冰還要寒。
若是鳳身不能和真命天子相愛相守,這江山坐的也不會穩……
敵勢全勝,我不能戰,則,必降,必和,必走。
降則全敗,和則半敗,走則未敗。
未敗者,勝之轉。
故,三十六計中,走為上計!
“是,我要離開你。無論用什么方法,都要離開你。”杜雨青的整個手臂都痛得麻木了,她輕聲,卻清楚的,一字一句的說道。
杜御熙閉上眼睛,忍住那潰堤的奇怪感情。
他就像那堤壩,平素可以阻攔河水的肆虐,可今天,杜雨青像是天缺了一角,從天而降的暴雨,快將他淹沒了。
“那么……你認為,怎樣才平等?”深吸了口氣,死命的按捺下心中的怒火和殺意,和要決堤的控制力。
杜雨青本以為,他會聽不完自己說的話,就會把她丟出去喂魚,沒想到,竟還能忍住怒氣。
真是低估了暴君的忍耐力。
“我若是也服下朱顏丹,你可愿選擇悔改?”杜御熙用力的克制著快崩潰的怒火,再次問道。
“你會那么公平嗎?你的世界,永遠是自我為中心,你就是王法,你不懂什么叫做平等……”
杜雨青當然不相信這個暴君的話,他就算是真的吃藥,也未必是吃朱顏丹。
溫寒說過,朱顏丹只剩下一顆。
數百年才能收集起朱顏丹的配方材料,所以朱顏丹極為罕見,只有王族才可能擁有。
杜御熙轉頭對外面喊道:“綠影!”
外面很亂,綠影過了片刻,才走進來,衣衫上有血跡。
“王上。”綠影依舊是溫和有禮的,走到床榻前。
“朱顏丹。”杜御熙伸出手,語氣已恢復冷淡。
這類稀罕的東西,綠影很少會隨身攜帶,而是放在王宮里,好好的珍藏著。
而且朱顏丹不是毒藥,也不是補藥,極少會再旅途中用到,世間只有幾顆,綠影更不可能隨身帶著。
“王上,朱顏丹還剩一顆,在太后的寢宮放著。”綠影低低的回答。
杜御熙因為太怒,所以忘了這一點,只想著迅速證明自己的話。
聽到綠影這么說,眉頭微微一皺,隨即揮手:“出去,無論你用什么手段,即使死,不準任何人靠近這艘船。”
“是。”綠影看了眼臉色蒼白的淚水漣漣的小王后,立刻退了出去。
“等回了王城,本王還你一顆朱顏丹,這樣,你可愿悔改?”杜御熙喊綠影進來之后,已迅速的壓下沖動的怒火。
即便是氣的想殺人,他也不會讓鳳身從手里溜走。
他要的不止是身,還有心。
“朱顏丹……我也有一顆,不必等到回王城,你若現在服下,我就悔改。”
但是在杜雨青眼中,心機深沉狡猾的暴君剛才喊綠影進來的舉動,讓她覺得暴君又想忽悠她。
南巡,誰會將朱顏丹帶在身邊?
現在事情已惡化到這種地步,杜雨青也破罐子破摔了,不在乎拿出朱顏丹來。
“你有?”杜御熙知道她平時愛鼓搗那些藥粉,沒想到還真配出了朱顏丹。
“王上天賦異稟,對毒藥免疫,不用擔心我下毒。”杜雨青冷笑,暴君剛才說的話,都是在做做樣子騙她吧?
但,她不在乎了。
杜雨青將另一只手往床沿一揮,手腕的碧玉翡翠碎裂,里面滾出被捏成小份的藥丸。
“朱顏丹,你會吃下去?”杜雨青抬起淚眼,盯著杜御熙,咄咄逼人的問道。
若是此刻有外人看到這一幕,一定會覺得……鳳身果然是鳳身,雖身體柔弱,可與天子之魄氣場相當,絲毫也不像普通美人那般被壓制住氣場。
“你……早就準備好了?”杜御熙此刻顧不得和她算賬,他冷笑著拿起那幾顆小藥丸,“本王吃下去,你……也斷了任何的念想,跟本王回王城,悔過自新!”
他如此委屈求全,不過是因為……她竟然恨自己。
若是換了以前,把她強行帶回去,將她軟禁起來便可,可杜御熙做夢都沒想到,她竟然恨自己。
他不希望他們之間有恨。
如果能借此機會化解,他并不在乎朱顏丹。
服下朱顏丹,只要不動想死的心,并無壞處。
而且他百毒不侵,朱顏丹日后也會慢慢在體內化解,并不擔心這個藥。
再不濟,綠影和御醫們早就開始研究破解開朱顏丹的法子,如今雖然毫無進展,可是再等數十年,應該就會破除這并非毒藥的藥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