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周譽之是接了,可實際情況比曲小檸預想的還要差。
周譽之在電話里吼道:“曲小檸你少在那裝好人,我告訴你,這件事情你要管你自己管,你別拉上我!媽得的是癌癥,根本就治不好,手術要多少錢你知道嗎?這是一個無底洞,你要去填那是你的事情,我沒錢!就算我有錢,我也是一分錢都不出的。”
說來說去,周譽之就是錢!錢!錢!
曲小檸氣得頭發都要豎起來了,這是錢的事情嗎?在周譽之的眼里,錢竟然比親生母親的命還重要。只聽曲小檸道:“好,錢不要你出,都我出行了吧?姨媽是你的親媽呀,你來醫院看看她總是應該的吧。”
周譽之卻道:“錢本來就應該全部是你出,就是因為你這個災星來了家里才把我媽給克著了,你不僅應該出錢把媽醫好,要是醫不好你就是害死媽的兇手!”
一而再、再而三地說她是災星,還滿嘴都是胡說八道,曲小檸氣得滿臉通紅,全身都在抖動:“周譽之,你要點臉行不行!姨媽病成這樣,你都不來看看!你不管不問就算了,我來管我就成了兇手,你這么顛倒是非對你有什么好處,你真的不怕報應嗎?”
“你這個從小死了爸媽的孤兒也配跟我提‘報應’二字,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喪盡天良的事情,才遭了這種報應!”周譽之的話就像一把又一把的尖刀,插在曲小檸的的傷口上,一刀又一刀。
淚水控制不住地流出來,曲小檸把淚一抹,她對自己說:為這種人流眼淚不值得,不值得呀!
站在旁邊的周豪,聽見哭聲把一直背對著的身體轉了過來,遞給曲小檸一張紙巾:“他不來就算了吧。”
曲小檸對周豪擺手,這件事情周譽之都必須得來,對于曲小檸來說,周譽之和周豪才是姨媽的直系家屬,現在姨媽還沒怎么樣周譽之就能這樣給曲小檸扣屎盆子,穿刺那么大的風險,要是真出了事情,不是曲小檸一個人能承擔得起的。
她緩了緩對電話里說:“你什么時候來醫院,有些事情我們得當面說清楚?”
“過一會吧,我這還有點事情。”
“我等你。”
說完曲小檸就把電話掛了。
周豪聽到她這么說,湊上前問道:“譽兒他要來嗎?”
曲小檸點頭,周豪臉上竟然露出了難得的喜色:“還是小檸你有辦法,他愿意來就最好。”
聽到姨父這么說,曲小檸心里五味陳雜——她這個姨父從來都不管事情,性格木訥,還特別寵溺周譽之,他們家從小的生態就和別人家不一樣,是姨媽當家作主說了算,姨父從來都不會拿主意。
這次這么大的事情,周譽之說不來就不來,想來姨父是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要是讓姨父拿主意,周豪就不是拿主意的人,于是就這么著急地把曲小檸叫了回來。
可是曲小檸也不敢去替姨父拿主意,就算是姨父拿了主意,光是聽聽周譽之電話里說的混賬話,就知道將來可能他也不會承認,肯定又是找曲小檸的麻煩。
其實,曲小檸想得明白,就算是她砸鍋賣鐵都要救姨媽,就算欠一屁股的債她都不怕的,可她怕姨媽真的有事,也怕耳根子軟的姨父被周譽之挑撥,跟她生出嫌隙,親人之間不再親近。
“姨父。”走廊上突然傳來嘉一墨的聲音。
“小嘉也來了。”周豪道。
“快進去吧,姨媽讓我出來看看你這開水怎么打了這么久。”嘉一墨道。
他們也聊得差不多了,跟著嘉一墨回到了病房,要是在外面呆太久了,曲小檸擔心姨媽看出點什么。
本以為回去姨媽會過問剛才她去哪了,曲小檸連理由都找好了,可是回到病房,姨媽卻雙眼緊閉著。
曲小檸嚇得往后退了一步,周豪卻小聲地說:“沒事,她只是睡著了,鎮痛的藥里面好像有睡覺的成分在,她最近總是這樣,不知道什么時候就睡著了。讓她睡會吧,晚上她都沒怎么睡好。”
.
.
在病房里呆了一會,姨媽還睡得挺舒服的,曲小檸給嘉一墨使了一個眼色,讓他出來。
兩人到這一層的大廳休息區,曲小檸醞釀了一下,她說:“一墨,我問你啊。現在姨媽的情況很嚴重,醫生說要穿刺確定病因,但是肺部穿刺風險很大,而且一次穿刺運氣不好的話還可能檢查不到癌細胞,醫生讓我們自己選擇,如果是你,你會怎么辦?”
“如果確診之后,姨媽的身體能做手術嗎?”
“不知道,光是穿刺就這么大風險了,手術……”曲小檸把手撐在膝蓋上弓著身子,手術將要面對的風險她不敢去想像。
嘉一墨手放在她的背上,說:“我們在這方面都不是很懂,不如這樣吧,你把姨媽的病歷拿給我,我找人問一問,看看有沒有更好的解決。”
曲小檸雙手抱著頭,痛苦地說道:“剛才我問當醫生的朋友,他說姨媽身上的腫瘤長得那么快,才半個月就長這么大,很可能已經到了晚期,手術的風險會非常高。就算是檢查了,也……也不一定能手術。”
坐在病房里的時候,曲小檸一直在發消息問朋友,而且問了不只一個朋友,面對至親至愛的人生死的選擇,她不知道應該怎么去選擇。
心中壓著一座大山般沉重,壓得她喘不過氣,哪里還能好好思考。
她的淚水順著手流了下來。“朋友們都說……保守治療,心情最重要。都跟我說,這種病要有心理準備,要是有什么想去玩的地方、想吃的都隨著她就好。可是之前不都還好好的嗎?怎么一下就、就……,我真的接受不了。”
嘉一墨輕輕地撫著她的背,安慰她道:“換在誰身上都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事情。”
“生命真的是太脆弱了,在你沒有注意到的地方轉眼就消失不見了,我以前總覺得時間還長,等以后再好好陪陪他們,今年連過年都沒有回去,可是這才半年,就像是被宣判了死刑一樣,生命一下就到了盡頭。”
面對絕癥的生命,就像一片薄冰般易碎,這種不能承受之輕必須得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