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城的聲線清亮,手中一沓照片在面前的茶幾上依次鋪開:“還是有關于張老余黨的事情。”
畢竟是一個龐大集團的轟然倒塌,不管是在外地還是在C市,都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抓起來,能夠抓起來的。便只有接近集團核心的一些人,一些散枝,地方挑領頭的抓了,其余的沒有了上線,基本上也就都不會興風作浪了。
照片上的光線并不是很好,但是也足夠將這幾個人看的清楚了。
有一個穿著立領風衣。幾乎遮住半張臉的男人是韓澈,而旁邊與他在接頭的人,應該是張老的余黨的一些人。
顧青城從煙盒內抖出來一支煙來給韓瑾瑜,“不過,我查過了,這些人都是一些小嘍啰的角色,我也就是讓哥你防著點兒,特別是嫂子那邊,免得鉆了空子。”
韓瑾瑜對于那些人早有防備,而且宋疏影那邊也一直都有派人暗地里保護著,不會出什么問題。
和顧青城簡單的說了一下關于裴斯承的事情,貌似是已經回國找了。韓瑾瑜已經許久都沒有同裴斯承聯系,就連在嫁給裴家的姑姑也沒有去拜訪過。
要韓瑾瑜說,茫茫人海,只知道一個名字,國外找完了又到國內來找。還真是給他的業余生活找樂子了,不過一個大男人帶著孩子,也確實是不容易了。
韓瑾瑜在夜色這邊留了有半個小時。就離開了,顧青城說要派人送他,也擺手說:“我開了車的。”
他并沒有直接去A大,而是先在市區的一家酒店預訂了房間,才驅車去A大。
………………
宋疏影到了A大。何淑慧已經在校門口等了。
兩個人半年沒見,宋疏影下了車何淑慧就撲上來了,直接給了她一個很大的擁抱。
“疏影啊啊啊!”
何淑慧似乎是有點瘋癲了,要不是宋疏影推拒著,她直接就啃上來了。
何淑慧之所以會這么興奮,有一點原因主要就是因為宋疏影來了,所以等到一會兒的演講,她可以不用上了,當時宋疏影可是出了名的尖子生啊,比她更加出眾,所以用宋疏影來替代她,絕對是小菜一碟了。
宋疏影拿來何淑慧手中的稿子,從頭到尾看了一眼,“沒什么難的,你照著念都可以。”
何淑慧拉著宋疏影的胳膊,“姐姐,你都來了,就幫幫我唄,你知道我這人不善言辭啊。”
宋疏影翻了個白眼。
如果說何淑慧不善言辭,那就沒有人善言辭了。
“你說你畢業典禮都沒有參加,現在正好參加一下這種大場合,也就算是圓滿了。”
宋疏影不為所動,被何淑慧拉著往前走,耳朵里聽著她不停地聒噪。
不過,在何淑慧的軟磨硬泡下,最終宋疏影還是幫何淑慧在大禮堂給應屆生做了演講,當時來的還有同屆的幾個畢業生,和宋疏影不是同一個班的,但是開年級大會的時候也都見過,現在有一個是從國外鍍了金回來,另外一個是在什么研究所里上班,看向宋疏影和何淑慧的眼神,就有點不屑了。
宋疏影對于這種目光絲毫不在意,但是何淑慧就不一樣了,要不是宋疏影在一邊攔著,就非要上去去一拼高下。
她走出校園這么久,還能夠保持這種看不慣了就想要向前沖的性格,也還真的是不容易。
宋疏影在臺上演講的時候,何淑慧坐在下面第一排,旁邊坐著的是另外兩個同學。
不過,何淑慧坐的不安穩,明明該她到臺上去的,結果現在卻在底下坐著當嘉賓,便拿了一瓶水到后臺上去等了。
與此同時,韓瑾瑜將車子停在外面,問了路過的學生大禮堂的位置,便雙手插兜進來了。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三件套,進來了就被門口迎著的人引到了前排,明顯是給當成學院請來的嘉賓了。
韓瑾瑜的目光正好落在在臺上的女人,優雅自信,站在臺上好像是一顆奪目璀璨的夜明珠,偏巧和那天在夜色的臺上斗舞不一樣了,不管是在哪一個舞臺上,都十足吸引人的目光。
韓瑾瑜或許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就算是遠遠地看著宋疏影,那種暖暖的笑意都可以到達眼底。
身邊空著一個座位,另外一邊坐著另外兩個女人,看起來也是這一次醫學院給畢業生的演講請來的嘉賓。
兩個女人的目光在一邊的韓瑾瑜身上上上下下掃了幾眼,眼睛里是有艷羨的。
“你認識這個男人不認識?是咱們一屆的么?”
“不認識,不過真的好帥啊。”
“想什么,你可是結了婚的,別瞎想了,別跟那個宋疏影似的,最后都鬧的身敗名裂了,我記得那個時候她可有一個月都沒有來上課吧。”
“那可不是身敗名裂鬧的,你沒聽說啊,她懷孕了,懷的就是那個有婦之夫的孩子,后來一個月沒來上課,是去醫院做人流了,然后休養了一個月,才重新來上課了。”
“不是吧,”這個女人忽然張大了嘴,“這事兒你聽誰說的啊?假的吧。”
“嘁,當時她給導員開的病歷證明呢,我當時在學生會工作,整天導員的辦公桌收拾了幾遍,能有假啊?”
這個女人見旁邊坐著的那個男人竟然在目不轉睛地看向她倆,一瞬間也就不說話了,“噓,人家在臺子上呢,多風光,以前的事兒就揭過暫時不說了,難保人家傍上了什么有勢力的大款,弄不好這話傳到別人的耳朵里,神不知鬼不覺得就被人給搞死了。”
“是啊,聽說她傍上的那人就是黑白通吃的……啊!”
她嚇的倒抽了一口冷氣,手腕已經被一只鐵腕鉗制了,骨頭都被捏的生疼。
韓瑾瑜幾乎是耗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克制住在這樣的場合里,直接問身邊的那兩個女人到底是在說些什么。
狠狠的甩開了這個女人的手,看過去的目光里似乎是裹挾著冰凌,身上的氣場渾然自成。
這兩個女人自知識剛才說了一些禁忌的話題,也不再說話了,嘴唇動了動無聲的說了一句什么話。
韓瑾瑜雙手抓著扶手座椅,手指緊緊的扣著。
原來,宋疏影曾經懷過他的孩子。
但是,也只是曾經……
宋疏影在臺上演講結束后,下面潮水般的掌聲響起,她目光一掃,看見了坐在第一排的韓瑾瑜,目光一下子亮了亮。
但是,等到下了臺之后,卻分明正好看見韓瑾瑜一下子站起來向外面沖出去。
宋疏影挑了挑眉,心想韓瑾瑜是出了什么事情么?為什么會這樣急切。
一直在后臺等著的何淑慧已經遞上來一瓶水,“看我這后勤工作做的多好。”
宋疏影笑了笑。
除了薛登知道韓瑾瑜尚且活著之外,其余蘇瑩瑩和何淑慧,宋疏影還沒有提起過,不過,早晚也要提起的。
宋疏影說:“我先出去一下,你去給院領導說一聲。”
她匆匆追出去,正好看見韓瑾瑜的車從面前駛過,車速起始就很快,呼嘯而過,她身邊有一個女學生沒有注意看路,就要闖過去,被宋疏影拉了一下,才免得直接就撞上去。
“謝謝。”這個女學生也是嚇了一跳,撫了撫自己的胸口,轉身向宋疏影道謝。
“不客氣。”
宋疏影有些狐疑,便拿出手機撥通了韓瑾瑜的電話。
耳邊是滴滴的聲音,卻始終沒有人接通。
韓瑾瑜要去做什么?
宋疏影右眼皮猛跳,手指已經不自覺的握緊了手機。
何淑慧從禮堂內出來,拉著宋疏影:“我叫了蘇瑩瑩,她已經先過去點菜了,薛登不知道跑哪兒去了,一直聯系不到人,就咱三個聚一聚。”
宋疏影點了點頭,打電話給韓瑾瑜不接,便發了一條短信,“我晚上和小慧她們吃了飯再回去,先不用來接我了,在XX餐廳。”
結果等了許久,一直到了吃飯的地點,也還沒有看見韓瑾瑜回復的短信。
蘇瑩瑩已經懷孕六個月了,肚子明顯可以看得出來了,她老公也不放心她出來,是陪著她一起來的,卻沒有坐在一起吃,這邊等著何淑慧和宋疏影來了,便起身出去了。
何淑慧招手:“一起吃唄!”
蘇瑩瑩按下了何淑慧的手,“他出去吃了,你不用管他,在我們三個女人之間,他不好意思。”
何淑慧就逮住蘇瑩瑩這句話,毫不客氣地狠狠嘲笑了一番。
蘇瑩瑩一向是喜歡吃廣東菜,還有一些煲湯,特別是現在孕期,更加注重各種營養,點的菜都營養均衡,還有烏雞人參湯,雖然不知道這種飯店里的人參能有多少功效,不過宋疏影和何淑慧也是沾著蘇瑩瑩腹中寶寶的光,喝了一碗。
蘇瑩瑩懷孕不能喝酒,蘇瑩瑩酒量實在是差,喝酒就倒,今天估計也沒有人送她回去了,就只剩下宋疏影一個人,索性便叫了果汁,沒有點酒類飲品。
包廂里溫度很高,在加上吃一些熱乎乎的飯菜,都有些冒汗了。
蘇瑩瑩因為懷孕顯得豐腴了不少,臉上都重現嬰兒肥了,讓何淑慧都忍不住湊過去捏了捏。
“你們兩個什么時候結婚呢?我這邊的份子錢等著送呢。”
何淑慧擺了擺手,毫不在意:“先等著唄,如果我真追不到那個男神醫生,我就隨便找個人嫁了,收你的份子錢。”
宋疏影本想著,趁著這個時候,把韓瑾瑜還活著的事情告訴兩個好朋友的,只是,剛剛開口說了一個字,這邊的何淑慧就一下子叫了出來。
“我好像大姨媽來了!”何淑慧急忙去翻包,“你們倆誰帶姨媽巾了?”
蘇瑩瑩這十個月都不會用姨媽巾了,宋疏影說:“我帶了。”
她拿了包,內層里面是放了兩片姨媽巾的。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她的腦海里閃過一道驚電。
她是從上個月就開始在包里備著姨媽巾,以免例假來的時候措手不及,但是現在,好像……例假已經一個月沒有來了吧。
“疏影?”何淑慧拿著姨媽巾,這邊的宋疏影卻沒有松手,好像是僵住了一樣。
宋疏影松手,“你快去衛生間吧。”
何淑慧神經大條的沒有看出來,但是蘇瑩瑩不一樣,她一眼就看出了宋疏影心里是有事的,便順口問了一句:“怎么了?”
宋疏影笑了一下:“沒什么。”
說著,便俯身繼續用湯匙喝湯。
蘇瑩瑩搖了搖頭:“疏影,總是感覺你這人看不透,有什么話兜半遮半掩著,不說出來誰能明白呢?”
一頓飯吃到快八點鐘,三個女人才起身,蘇瑩瑩的老公十分紳士的去前臺結了賬。
走到餐廳外面,蘇瑩瑩的老公是開了車的,便說要送宋疏影和何淑慧先回去。
宋疏影剛剛開口說了一個字,就被打斷了。
“宋小姐,車已經備好了。”
韓瑾瑜是一直派人在暗中保護著宋疏影的,這一點是毋庸置疑,但是,卻從來都沒有像是今天這樣,直接走到明處來,站在她的朋友面前,打擾到她的正常生活。
一邊的蘇瑩瑩和何淑慧都愣了一下,也實在是搞不懂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們也都知道宋疏影是宋家的千金小姐,只不過因為父母離婚,已經離開了,父親再娶母親再嫁,況且基本上都已經合宋家不再聯系了。
何淑慧小聲問宋疏影:“這人你認識?”
宋疏影盯著面前的這個黑衣男人,勾了勾唇角:“我現在要和朋友一起回去,不用你備車等我。”
說完,宋疏影就向前走了一步,想要去拉開面前蘇瑩瑩老公的車。
根本就沒有打算讓蘇瑩瑩老公送,現在卻因為這個人的突然冒出來,讓宋疏影發覺出滿身的火。
而誰知道,這個黑衣的保鏢竟然也向前走了一步,伸出手臂攔在宋疏影的面前,“請宋小姐您不要讓我為難,這是韓哥交代的。”
保鏢的聲音壓的很低,所以身后的何淑慧蘇瑩瑩并沒有聽到這句話,只是看見宋疏影的手在扶著車門的同時頓了頓,僵持了短暫的十秒鐘,她才轉過身來,笑了笑對兩位好友說:“這邊有人來接我了,我就先走了,我們電話聯系。”
何淑慧看著宋疏影跟隨那個黑衣的男人上了前面的一輛私家車,心里不禁有些忐忑,何淑慧抓著蘇瑩瑩的手,“不會出事吧?”
蘇瑩瑩搖了搖頭:“不會的,宋疏影一向很有分寸的。”
唯獨能讓她方寸大亂的那個人,已經死了,所以,她不會有事的。
然而,兩個人坐在了車上,前面開車的蘇瑩瑩的老公忽然說:“剛才那個人有提到是韓哥交代的這句話,瑩瑩,你朋友是認識韓哥么?”
這個名字一出口,讓坐在后座的何淑慧和蘇瑩瑩都是一僵,她們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還是蘇瑩瑩先開口說話:“是原來宋疏影的男朋友,后來生死不明……”
蘇瑩瑩用了這樣一個詞——生死不明。
也就是說明了,有可能死,也有可能生。
其實,蘇瑩瑩在心底,對于這個韓瑾瑜是矛盾的,既不希望他活著,又渴望他可以活著。
他活著,才可能將宋疏影從那種認準了就不回頭的死胡同里拉出來,而他活著,也就說明,在一起的路會更加難走。
………………
宋疏影上了車,她拿出手機看了一眼,韓瑾瑜的短信沒有回復,電話也沒有回,但是,卻派人來強硬的堵她。
她緊緊的抿著唇,唇瓣有些發白,在后視鏡內,可以看見自己越發黑沉的雙眸。
車內沒有開燈,車窗外的車燈光線劃過,透過半開的車窗,在宋疏影的身上劃過五光十色的光線,風吹了發絲飄揚。
在路邊,宋疏影的眼睛里忽然飛快的閃過一個藥店,她匆忙間叫了停車。
而在前面開車的司機卻并沒有停車,車輛飛速駛過。
宋疏影的眼底蒙上了一絲冷漠,她看向前面的司機,說:“好,你現在有膽子不聽我的話,那就最好永遠都不用聽我的話,要不然,總有一天在你不得不聽我的話的時候,我會動動手腕就整死你。”
前面坐著的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在前面的一個路口便掉頭重新回到了剛剛的那個藥店門口。
是的,他們兩人哪里有膽量敢跟宋疏影對著干,這也是韓瑾瑜吩咐下來的,他們照做而已,但是自古有多少女人都是善于吹枕邊風的,能讓你根本就鬧不清楚做錯了什么事情,就看不見第二天的太陽了。
“宋小姐,你想要買什么,我去幫你買?”
宋疏影已經開了車門下車,身后一個人已經匆忙的跟過來就在宋疏影的身后,等到了藥房門口,宋疏影轉過身來,挑著眼角看了一眼面前的這個男人,厲聲說:“你如果有能耐就跟著。”
索性,這個人還是有一丁點自知之明的,便在藥房的門口等著,沒有跟進去。
宋疏影在藥店里,買了三支驗孕棒,問:“請問在這里有沒有衛生間呢?”
藥店的營業員指了指后面:“在前面,第二個是女洗手間。”
“謝謝。”
宋疏影拿著三支驗孕棒進了女洗手間,三分鐘后,外面等候的兩個人已經有點不耐煩了,心里想不會是讓人從后門跑了吧,兩人商量了一下,一個人在門口等著,另外一個人已經進了藥店。
“先生請問您需要什么藥?”
“剛才進來的那個女人去了哪里?”
“去衛生間了。”
這個人向衛生間的方向看了一眼,問:“買了什么?”
營業員瞇起眼睛,看了一眼面前不懷好意的這個黑衣服的人,已經帶上了防備:“這是屬于個人隱私。”
五分鐘后,宋疏影從女洗手間內出來,臉色有些蒼白,用冷水洗了臉,臉上還帶著瑩潤的水珠,晶瑩透亮。
她抬眼就看見了站在藥店里的這個人,正眼都沒有看,便向藥店外走去。
她知道,不管是這兩個人怎么樣,也都是上面韓瑾瑜的指示,如果沒有韓瑾瑜的話在先,他們又怎么可能現在寸步不離的守著她呢?
如果不是宋疏影曾經見到過韓瑾瑜交代這兩個人,知道這兩個人是韓瑾瑜派來暗中護著她的,要不然的話她首先想到的絕對不是韓瑾瑜,而是張老手下的人想要綁架她借此來威脅到韓瑾瑜的。
只是,宋疏影現在不明白的是,為什么分明只是過了一個下午,甚至在A大禮堂做演講的時候,她還見了那個在臺下沖她笑的韓瑾瑜,為什么在她下臺之后轉眼就會飆車而去,甚至要讓他手下的這兩個人將她嚴密的控制起來。
或者,這兩個人其實并不是韓瑾瑜的手下?其實是陷害韓瑾瑜的?
轉瞬,宋疏影腦子里已經飛快的轉過了很多想法,手掌心內已經出了一層薄汗。
車子在馬路上平穩地行駛了半個小時之后,到達一家五星級酒店。
宋疏影還沒有來得及開車門,前面副駕上的人已經下車幫她開了車門,“宋小姐,請。”
宋疏影握緊了手里的包,抬步下了車。
上了電梯,電梯內只有宋疏影和這個黑衣人,她問:“你叫什么名字?”
“李勇。”
“好,李勇,你告訴我,”宋疏影頓了頓,說,“是韓哥讓你去餐廳外面接我來這家酒店的么?”
“是。”
宋疏影已經想到了,因為和蘇瑩瑩吃飯是臨時起意,而蘇瑩瑩訂餐的餐廳也是臨時決定的,她給韓瑾瑜發短信的時候發過去了。
十三層。
走廊上靜靜地,地上鋪著地毯,走路并沒有一點聲音。
宋疏影跟在李勇身后,等到前面的一個房間門口,他停了下來,手中房卡刷了一下,將房卡雙手遞給宋疏影,說:“宋小姐,韓哥在里面。”
她轉動門鎖,進了門,滿心的疑惑。
門內,一開門就是一陣嗆人的煙氣,而在觸目所及,并沒有人。
宋疏影將房卡放在一邊,身后的門鎖上,先走到窗邊開了窗,才看見衛浴間的門是半開著的,里面的煙氣熏燎。
她大步走過去,看見韓瑾瑜正俯身坐在馬桶蓋上,指間夾著一支燃了一半的香煙,積了水的地面上散落著煙頭。
宋疏影直接走過去,抬手就將韓瑾瑜手中的香煙給奪了過來。
“韓瑾瑜,怎么抽這么多煙,之前不是勸你戒了么。”
韓瑾瑜任由宋疏影將他手中煙頭奪走,抬頭看向宋疏影,一雙幽深深邃的眼睛里,似乎是看不見底的深潭。
宋疏影將衛浴間的排氣扇打開,已經一把拉住韓瑾瑜的手,將他拉出了浴室。
外面的煙氣已經散了一些,只不過因為開著窗,所以有些冷。
韓瑾瑜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襯衫,不加絨的那種,宋疏影接觸到他的手掌的時候都感覺是被冰了一下,便急忙將窗子關掉了。
“一會兒等浴室的煙氣散了,你進去泡個熱水澡。”
宋疏影真的難以想象,就像是韓瑾瑜這樣一個不論春夏秋冬都是火爐子的體質,現在怎么能跟個冰棍似的。
她想要轉身去浴室,卻在轉身的時候被韓瑾瑜拉住了手。
宋疏影轉過身來,低頭看了一眼抓著她的手的韓瑾瑜,“我不知道你今天是怎么了?韓瑾瑜,我明明確確的告訴你,以后不用你派人跟著我,我是有自由的,不并不想要像是時時刻刻被人監視一樣,我知道你在保護我,可是適當距離好么?”
忽然,從韓瑾瑜口中傳來一聲冷笑,這讓宋疏影都有一瞬間的愣神,還以為自己是出現了幻聽,在宋疏影看來,韓瑾瑜就算是沉默寡言,也從來都沒有過對她這樣譏諷嘲笑。
韓瑾瑜仰起臉,臉上沒有一絲笑意:“疏影,我們是不是本該有一個女兒?”
宋疏影的心嘭嘭的急速跳了幾下,她有些愕然的看向韓瑾瑜,聲音已經低了一些,“你知道了?”
“是的,我知道了,”韓瑾瑜說,“如果不是我知道了,你現在是不是還準備繼續瞞著我?”
宋疏影看向韓瑾瑜,目光里已經充滿了難以置信。
“你調查我?”
韓瑾瑜直起身,手卻依舊拉著宋疏影的手腕沒有松開,“那現在你來告訴我,我們是不是曾經有一個女兒?”
宋疏影沒有說話,而是看著韓瑾瑜,默默地看著。
“你不告訴我,我只有自己去查,但是查到的結果很令我失望,”韓瑾瑜說,“我希望你能親口告訴我,而不是相信從醫院里調出來的手術記錄!”
在桌上,宋疏影看見了一份手術登機打印出來的打印紙,上面清清楚楚的寫著的是,宋疏影,女,孕期十五周……
宋疏影看著這樣一張單子,原本就蒼白的臉色,現在更是白的透明一般,甚至可以看到皮膚下的血管流動。
“這就是你剛才讓那你手下的那兩個人,好像是看犯人一樣把我押回來的原因?”宋疏影的手指捏著白色的紙張,很脆,似乎是用手指甲輕輕一掐,紙張就有可能碎掉。
韓瑾瑜握緊了拳頭,沒有回答宋疏影的這個問題,他現在腦海里只剩下被狠心的拿掉的胎兒。
“我問過醫生,十五周,已經成了人形了……疏影,你怎么忍心……”
韓瑾瑜下午從大禮堂出來,車子便加速直接開到了市醫院,找了熟人,調出來了五年前婦科做人流手術的名單。
他并不敢肯定宋疏影當時是在市醫院做的手術,但是市醫院是一流的大醫院,以宋疏影的性格,絕對不會去一些小診所的。
果然,從醫院的記錄表里,翻出來這樣的一張手術的登記表,時間就是在他離開之后的兩個月。
當時,他從醫生手里拿到這份表格,整個人都完全僵立著,周遭一片極度的安靜,沒有一丁點聲音,從醫生的辦公室往外走,經過一道長長的走廊,他都不知道自己置身何處。
電梯上倒映出來明晃晃的人影,與她的面龐輪廓重疊起來。
那是他最愛的人,他為了擺脫那個狼窟,在外面九死一生,整整五年,回來之后,卻換來的是一張打胎的手術單。
“你現在還要聽我說什么?”
宋疏影的臉白的透明,她轉過身來,聲音清冽,“是的,孩子是你的,但是你五年前也一走了之,根本就杳無音信,多少人說你死了,難道你要我一個人把這個孩子給生下來么?然后才二十一歲就帶著一個孩子上學么?韓瑾瑜,你做人不要太自私了。”
宋疏影的身體里有兩股力量正在大力的撕扯著,一股力量在瘋狂的叫囂著:告訴他!告訴他你是想要為他留下這個孩子的!但是因為產檢畸形,才最終決定手術做掉!他不舍得,難道你就舍得了么?
但是,另外一股力量死死地拉扯著:憑什么?他口口聲聲一直說讓你相信他,他卻直接丟下你五年不聯系,前面還跟溫雅有聯系,后面還私下里去找你的親妹妹,現在竟然這樣懷疑你,你就不告訴他,既然是痛苦,那就兩個人一起痛苦吧。
韓瑾瑜拉著宋疏影的手頹然落下,他說:“是的,你沒有錯……那個孩子,應該打掉的……”
宋疏影因為韓瑾瑜的這句話,心里狠狠的被撕扯了一下。
韓瑾瑜抬起頭來,“但是,你……為什么不告訴我?我回來了你就應該告訴我的。”
“告訴你有什么用么?孩子已經拿掉了。”
宋疏影直接拿了包就向房間門口走去,身后韓瑾瑜在一瞬間察覺到她的想法,已經飛快的起身,擋在了宋疏影的面前。
“太晚了,你現在要去哪里?”
宋疏影一雙眼眸中波瀾不驚,“現在就要對我監視起來了么?就算是出去去哪里也都要一一向你匯報了么?”
她繞過韓瑾瑜的手臂,想要去開門,而韓瑾瑜直接擋在了門前,一只手抓住宋疏影的手腕,另外一只手攬著她的腰,固執的重復剛才的話:“你要去哪里?”
宋疏影深呼吸了幾口氣,說:“我想要出去走走,這里烏煙瘴氣,我不想呆著了。”
韓瑾瑜單手扣著宋疏影的手,說:“我陪著你一起出去走走。”莊圍司劃。
說完,韓瑾瑜已經將房卡抽出來拿在手里。
宋疏影看了一眼韓瑾瑜,開了門。
韓瑾瑜在出來的時候,并沒有穿外套,依舊是一件白襯衫,一條黑色的西褲。
十一月底的天氣,在北方,夜晚,已經是很冷了。
冷風瑟瑟。
宋疏影雖然沒有戴圍巾,但是身上穿著毛呢大衣,遮風,再看看身邊的韓瑾瑜,雖然仍舊走得筆挺,卻已經能看見他的唇都已經凍得發青發紫了。
街上人很少,多數都是行色匆匆。
從酒店走到前面的一個十字路口,宋疏影停下來,到旁邊的奶茶店里買了兩杯熱牛奶,端過來給韓瑾瑜一杯。
“回去吧,不想散步了。”
“好。”
兩人才轉身重新回了酒店。
一進房間,就能感覺到忽然的熱氣鋪面而來,頓時驅散了滿身的寒氣。
宋疏影讓韓瑾瑜先去洗澡,韓瑾瑜搖頭,說話的時候依舊牙齒打顫,說:“你先去洗澡吧。”
“怕我跑了么?”宋疏影勾起唇來笑了笑,“你放心,如果是我走,也會先明明白白的告訴你然后再走,絕對不會像五年前的你一樣,生死不明轉身就走。”
她甩開韓瑾瑜的手就進了浴室,隨著身后的門鎖咔嚓一聲,宋疏影靠著浴室的門,覺得眼睛酸痛,不禁就伸手揉了一下眼睛。
為什么會平白無故的這樣呢?
明明已經過了半年多了,之前那五年的事情已經在之前一筆勾銷掉了,可是為什么現在卻又舊事重新翻上來了?
浴室內的熱氣很盛,宋疏影在浴缸內放了滿滿的熱水,她跳進去都因為熱水的浸潤,身體的毛孔幾乎全然打開了。
她將自己埋在熱水里半分鐘,只剩下頭發漂浮在水面上,許久,才重新浮上來,抹掉了滿臉的水珠。
………………
在浴室外,韓瑾瑜手里拿著一支煙,打火機咔啪咔啪的幾下,想要將香煙點著,卻又壓下自己內心的這種煙癮。
半個小時后,宋疏影穿著一件睡袍,已經將頭發吹干了從浴室出來,韓瑾瑜起身。
宋疏影坐在床邊,看了一眼似乎是在猶豫的韓瑾瑜,說:“你進去洗吧,放心我不會走。”
韓瑾瑜從浴室內出來之后,室內的燈已經關了,柔軟的大床上,宋疏影縮在床邊的一角,被子裹著一團,呼吸綿長,似乎是睡著了,但是韓瑾瑜知道,宋疏影并沒有睡著。
他走到床邊,掀開被子躺上去,躺在另外一側,兩人中間隔了一個人的距離。
韓瑾瑜伸手將宋疏影給拉過來,在他的懷抱里,這種姿勢也僅僅就維持了半分鐘,宋疏影便又重新轉過身去了。
黑夜綿長,呼吸綿長。
這是一個失眠夜。
宋疏影側身睜著眼睛看著墻角,而韓瑾瑜平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
第二天早上,當宋疏影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人了。
她的目光落在身側空蕩蕩的床位上,抓來衣服穿好,到浴室內洗漱之后,正巧有人敲門。
宋疏影一邊挽了長發,拉開了門,是昨天在電梯里見到的李勇,左手拎著一個外賣的袋子。
“韓哥吩咐我給您送上來的。”
宋疏影側身,讓李勇進來放在桌上,順口問了一句:“你們韓哥去哪里了?”
李勇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那你現在還在這里做什么?”
“我的任務就是保護好你。”
李勇說話說的倒是實誠,如果旁人不知道,還會以為這是在向宋疏影表白。
“衣食住行?”宋疏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揮了揮手讓李勇先出去了。
外賣的早餐是比較簡單的中式早餐,是宋疏影喜歡的。
她拿出手機來,手機上沒有韓瑾瑜的任何信息,便又將手機放下,吃了早餐,便出門去醫院辦手續。
自然,是李勇他們兩人跟著。
在醫院和科室主任辦理手續的時候,主任還問了一句:“后面那兩個人是誰啊?”
宋疏影笑著說:“我男朋友給我配的保鏢,好像是怕我忽然變成蒸汽蒸發掉似的,您說搞笑不搞笑。”
但是,當主任問起宋疏影什么時候能來上班的時候,宋疏影卻搖了搖頭:“暫時先停職吧,我私下里有點事情,需要解決了之后再回來。”
主任還是挺惋惜的,也是再三挽留。
宋疏影開玩笑道:“主任,我現在狀態不好,您也不希望我給病人做手術的時候,不小心落進去鉗子刀子什么的吧?”
主任扶了扶眼睛,“別亂說。”
這里的事情就算是解決了,宋疏影從醫院出來,便給何淑慧打了個電話,說:“有時間么?咱們去逛街吧。”
何淑慧說:“姑奶奶啊,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放假啊,小的現在是被剝削階級,特么的一會兒還要帶實習醫生……糟糕了,男神醫生來了,我先掛了啊。”
宋疏影還沒有來得及插一句話,就被何淑慧撂斷了電話,耳邊已經成了忙音。
她收了線,擺手對前面的司機說:“去XXX3D影城。”
她要去看電影。
一個人。
………………
韓瑾瑜白天和韓氏在C市的分公司的人見了面,將本季度的計劃和總結看了一遍,人員調動看了一下。
負責C市分公司的人,是韓瑾瑜母親谷明珍的人,所以對韓瑾瑜這個理應的繼承人就相當熱情了,在韓瑾瑜到來之際就已經表了忠心。
韓瑾瑜簡單的看了看,說:“我畢竟是五年沒有接觸過公司的事情了,以后還是要靠柳經理多加提攜。”
柳總經理說:“這是哪兒說的話啊。”
他也是人精,畢竟下周就是韓家的股東大會了,股東大會上易主,還不定會是什么樣子呢,前些天現在暫代總裁的韓澈還打電話過來了,這一先一后,還真的是不好辦。
柳經理邀請了韓瑾瑜一起吃午餐,還有分公司的一些高管,韓瑾瑜微笑著答應。
既然是要步入商圈了,那么在尚且沒有走到制高點之前,應有的寒暄和微笑還是要有的。
吃飯的地點定在第一樓,是柳經理一早就預訂好的包廂,等到眾人到了,一些招牌菜便已經上去了。
席間,韓瑾瑜喝了一些酒,接到了李勇的電話,回來之后,便借口跟各位告辭,出了門,他便讓司機開車直接去了3D影城。
………………
宋疏影向來都沒有覺得一個人形單影只是一件丟人的事情,特別是在看一部很適合情侶觀看的愛情片的放映廳內。
只不過,覺得電影熒幕上的這部愛情片,真特么的肉麻,一句對白都能雷翻人。
宋疏影撐著手臂,看的昏昏欲睡,直到電影完了,頭頂的燈都亮起來了,她才重新撐起手肘來,按了一下自己的太陽穴,她正想著要不然接著補票再看下一場,反正白天時間很長,久遠的不想動彈,就這樣看電影看一天好了,看到晚上。
身邊座位上的一對情侶離開之后,又坐了一個人。
宋疏影側臉問:“下一場電影是什么?”
這人沒回答,伸手將手中的一張電影票遞過來,在宋疏影的面前。
宋疏影正喃喃的看著電影票上中英文的電影名,發覺拿著電影票的這只手,實在是熟悉。
她記得,曾經有一次在手機上看到過看手相,當時還特別拉過韓瑾瑜的手來研究了一番,手指上的紋路比較粗糙,在手槍扣動扳機的部分,還磨出了繭子,當時她就說:“你一看就是勞累命,人家大家族的大少爺都是養尊處優的,一雙手細嫩,你看看你的手。”
當時韓瑾瑜還說:“你的手保養好就行了,以后咱么家什么粗活累活都我干。”
宋疏影覺得電影院這樣的空間里實在是逼仄的有些喘不上來氣,停頓三秒鐘以后,她拿了自己的包起身離開。
韓瑾瑜在身后跟著她,在影院門口的時候,向前走了一步拉住宋疏影的手。
宋疏影沒有掙開。
站在外面不遠處的李勇,已經開了車過來,問:“宋小姐去哪里吃飯?”
“回酒店。”
宋疏影靠在車座上,瞇著眼睛。
韓瑾瑜報上了一家餐廳的地址,說:“先吃點東西。”
宋疏影沒有必要跟自己的胃過不去,在吃飯這種事情上,并不必要跟韓瑾瑜對著。
她抬步上了臺階,單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
這樣的動作,韓瑾瑜倒是并沒有在意,不過在一邊跟著的李勇卻是十分眼尖的發現了,因為他老婆剛剛生過孩子,一些孕婦細小的動作也都是經常看在眼里的。
在點菜的時候,李勇先是站在后面,當服務員問起需要什么酒類的時候,宋疏影擺手說:“我不喝酒。”
所以,在韓瑾瑜和宋疏影兩個人在餐廳內吃飯的時候,李勇就開車去了昨晚宋疏影去的那個藥店。
一般正規的藥店,在收銀的時候都會有掃條形碼,李勇到了藥店,發現并不是昨天的那個營業員了,便說:“昨天晚上我老婆瞞著我過來這邊買藥,回去了我們就吵架了,現在我過來想看看她是不是買的避孕藥。”
營業員問:“哪個時間段?”
李勇準確的報出了昨晚宋疏影進來買藥的時間,聽的營業員也是一愣。
“哎,現在的女人有的不想要孩子,你也別多想,”營業員在鍵盤上啪啪啪的輸入,“哦,不是買的避孕藥,是買的驗孕棒,三支,說不定你老婆是想要給你一個驚喜呢。”
“哦,那謝謝你了。”
李勇心里已經一百分的明白了。
買驗孕棒,再加上剛才的小動作,不喝酒,李勇其實已經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是宋疏影懷孕了。
而他一直是韓哥派來暗中保護她的,也從來都沒有見過宋疏影跟別的男人亂搞,那么如果宋疏影懷孕的話,她肚子里的孩子,就一定是韓哥的。
但是現在看來,韓哥并不知道。
………………
在C市呆了三天,直到第四天,分公司的事情已經全部辦妥了,韓瑾瑜才買了票,在次日回C市,谷明娟也給韓瑾瑜打過電話了,讓他一定要按時出席股東大會。
宋疏影每天也是規規矩矩的,既然已經辭了醫院里的工作,就整天在酒店里待著,如果何淑慧有時間,便讓她陪著去逛街,沒有時間,就自己出去逛,絕對不會一整天都窩在家里。
李勇還是會跟在宋疏影身后陪著,宋疏影在外面下館子吃飯,偶爾也會讓李勇過來坐下吃。
宋疏影問:“你多大了?”
李勇回答:“二十五。”
“有女朋友了么?”
“我老家是農村的,去年我老婆剛生了。”
整兩句話就解釋清楚了,一般農村的都成家早,二十五就當了爹的還算是晚婚晚育了。
“有了孩子啊,去年……那現在是不是還喝奶粉啊?”宋疏影笑了笑,“正好我有個同學的老公去了新加坡,那邊給你帶過來幾罐奶粉。”
李勇擺了擺手:“沒有那么金貴,我老婆有奶水,沒奶水了就米糊糊就行了,餓不著。”
“嗯。”
李勇并沒有吃多少面前的菜,到最后了就要了一碗牛肉面就足夠了,他放了很多辣椒醬,看了看坐在對桌的宋疏影,說:“宋小姐,你別我大,我就斗膽叫你一聲宋姐,別跟韓哥鬧了,幾年前打掉的那個孩子,沒了就算沒了,現在你肚子里的孩子好好照顧,就算是彌補那個打掉的孩子了……”
宋疏影的湯匙在面前粥碗里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忽然仰起臉來,笑了一下:“什么孩子?你怎么知道我懷孕了?”
李勇有點詫異,其實懷孕了也是他推測的,興許,宋疏影并沒有懷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