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還是不方便的,你先出去候著吧。”
張曉恬坐在外面的公共座椅上,看韓瑾瑜的臉色也不大好,便招手讓他也坐下來等。
“韓哥,疏影這個孩子一定可以保住的。你放心好了,不用擔心,今天可能是宋疏影的情緒波動有點大了。”
張曉恬說的很真誠,韓瑾瑜默不作聲的坐下來,沖她笑了笑:“我知道的。”
一陣沉默之后,張曉恬琢磨了一下。她現(xiàn)在也不是年少不更事了,也能看得出來,這兩個人如果真的想要在一起,首先兩個家族的利益要考慮到,其次,再說韓瑾瑜的爺爺和宋疏影的奶奶,兩個人都年事已高,這種事情真的是刺激不得的。
但是兩個人又都必須要有理智,不可以做出不管不顧私奔的,那樣會讓宋疏影永遠都背上小三這個罵名。
這讓她這個宋疏影的之交好友都覺得有點難辦,如果說連局外人都參不透,更別提現(xiàn)在在泥淖中苦苦掙扎的這兩個人了。
“那個……韓哥。其實我有個建議,”張曉恬說,“待在這里,讓宋疏影太難熬了,因為會有你。也會有其他人,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著她是見不得光的,所以你不如先把她送到另外的一個地方。等你在這邊已經(jīng)完全都籌備好了,再去接她……”
韓瑾瑜抬起頭來,看著張曉恬。
這目光射過來,張曉恬陡然就舌頭打結(jié)了。
“你也可以經(jīng)常去見她,并不是此生不再見面了。就是彼此先分開一段時間,”張曉恬頓了頓,發(fā)覺韓瑾瑜眼睛里的眸光不再那樣逼人,才接著說下去,“正好她可以安心養(yǎng)胎,你如果不放心就還讓那兩個保鏢跟著保護她……”
韓瑾瑜雙腿交疊伸長,醫(yī)院的地面上反射著光,將頭頂燈影照出來。
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問:“她真的很累,對么?”
張曉恬愣了一下,這樣的問題……
如果韓瑾瑜能問出來這樣的問題,也就是說宋疏影肯定是在某個場合里,對韓瑾瑜說過她很累之類的話。
“是吧,我看得出來,她過得并不輕松,但是對于孕婦來說,最應(yīng)該的就是放松心情的,好好養(yǎng)胎。”
果然,如同張曉恬和韓瑾瑜在走廊上說的話一樣,宋疏影腹中胎兒保住了。
“但是,最好還是能夠住院觀察三天,還有注意事項,一會兒我給你寫下來,回去一定要照做,三個月正是脆弱的時候,不管是外界干擾還是內(nèi)心的情緒過于波動,都有可能對胎兒造成影響的。”
韓瑾瑜點了點頭:“謝謝醫(yī)生。”
張曉恬聽著這個聲音,似乎是有點哽咽,她切切實實的是愣了一下,她倒是從來沒有想到,就像是韓瑾瑜這樣的男人,會有哽咽道流眼淚的時候,看來,這段感情中,辛苦的不僅僅是宋疏影,更甚是韓瑾瑜。
醫(yī)生轉(zhuǎn)過身來,剛要準備離開,卻又好像是想起什么來了,叫了一聲:“韓先生。”
韓瑾瑜回頭。
這個醫(yī)生知道韓瑾瑜是和院長方面認識的,笑了笑,說:“她肚子里的是個男孩。”
韓瑾瑜停頓了片刻,點了點頭:“嗯,好。”
是個男孩……
其實,韓瑾瑜對于男孩女孩是無所謂的,并沒有那種男孩子的話就可以傳宗接代,如果說來,他更希望宋疏影肚子里的是一個女孩,彌補五年前那個未能有緣分做父女的流失的嬰孩。
宋疏影已經(jīng)轉(zhuǎn)到了病房內(nèi),當天只是簡單的做了檢查,閉著眼睛,臉色有點蒼白。
護士小聲說:“沒有服用藥物,她只是困了累了,不要打擾到她了。”
“嗯。”
張曉恬也就是在病房門口多停留了幾分鐘,看著韓瑾瑜走到病床前,坐下來,她才轉(zhuǎn)身離開。
病房內(nèi),十分安靜,帶著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宋疏影濃密的睫毛微微撲簌著,如同蝶翼,韓瑾瑜伸出手來拉住她的手,她卻在這種半睡半醒的情況下,動了一下手腕,將手給抽去了。
早晨離開的時候,宋疏影還是長長的卷發(fā),卻沒有想到,晚上再見到她,就已經(jīng)剪短了這么多,幾乎都不敢認了。
韓瑾瑜起身,向上拉了拉被子,轉(zhuǎn)身出了病房門。
宋疏影原本閉著的眼睛忽然間睜開,看著這個高大的身影走了出去,門口一道光影打開再關(guān)上,病房內(nèi)又重新恢復(fù)了一片黑暗。
韓瑾瑜出了醫(yī)院,在車內(nèi),一支接著一支的抽煙。
他腦海里忽然就想起來剛才張曉恬的話。
放開她,現(xiàn)在真的是最好的選擇么?
還記得前幾天,宋疏影滿臉疲憊的樣子對韓瑾瑜說,“累了,分開一段時間吧。”
但是,他卻摟著她的腰,然后狠狠的吻了她,強硬的說:“不準!”
韓瑾瑜坐在車里抽了整整一包煙,等到再手執(zhí)煙盒抖動的時候,里面已經(jīng)空了,而前面的煙灰缸里已經(jīng)堆積了很多煙頭。
他將煙盒捏扁了扔在一邊,拿來手機,重新開了手機。
興許手機真的是用的時間長了,已經(jīng)五年了,這種手機也早就被淘汰掉了,里面一些系統(tǒng)也有些不穩(wěn)定了,之前在開會的時候,一個企業(yè)的老總看見韓瑾瑜用的這種手機,還特別提出來。
真的是該換掉這個手機了么?
如果這五年消失掉該有多好,可惜,五年后,已經(jīng)不再有了當年的那份激情了吧。
韓瑾瑜在鼓搗著手機,不知道按到了哪一個鍵,忽然手機猛烈的震動了起來,嗡嗡嗡持續(xù)不斷,震動的韓瑾瑜的手掌都是麻的。
他定睛一看,手機上的短信上方,剛剛收到的未讀短信竟然一下子冒出來“99+”!
手機真的是壞掉了,怎么可能一下子涌進來這么多條短信,怪不得之前給宋疏影發(fā)短信一直說存儲空間已滿發(fā)不出去了。
但是,當韓瑾瑜將收信箱點開之后,看見滿滿的整個屏幕都是來自一個人的短消息——宋疏影。
這一刻,韓瑾瑜那種涌上心頭的感覺,無以復(fù)加。
“韓瑾瑜,你要當爸爸了。”
“他們都說要我把孩子打掉,因為你死了,我一個人帶孩子會很辛苦,但是我決定要留下她,希望你能早點回來,看看我們的孩子。”
“韓瑾瑜,寶寶十周了,在我肚子里很安靜,她和我一樣,不喜歡喝牛奶,不喜歡吃雞蛋,但是今天我還是喝了兩杯牛奶,吃了兩個雞蛋。”
“韓瑾瑜,他們都說你死了,但是我知道你沒死。你都沒有跟我告別,絕對不可能死的。”
“韓瑾瑜,你說過我會長命百歲,你也會的。”
“我今天給你媽媽送了一些東西,不過沒有見到她,她去了外地。韓澈現(xiàn)在成了韓氏企業(yè)的暫代總裁,韓瑾瑜,你說過的,你不能把這個世界讓給你不喜歡的人。”
“韓瑾瑜,我告訴你兩個消息,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先聽哪個?”
韓瑾瑜盯著手機屏幕上那兩行字,一只手緊緊的扣著方向盤。
是個女兒……
但是畸形……
“因為我剛開始沒有注意,所以飲食一直不規(guī)律還喝酒,再加上又亂吃藥,所以這一次是我的錯,我沒有好好保護我們的女兒……”
“本來明天是要做流產(chǎn)手術(shù)的,我推到后天了,我想要再留一天,雖然做不成母女,她在我肚子里一天,我就可以感覺到她,你也能感覺到,是么?”
韓瑾瑜默默地將所有的信息全都翻了一遍,最開始的那段時間,每天都要給他發(fā)一條甚至于好幾條短信,到了后來,隔幾天一條短信,再到最后,節(jié)假日發(fā)一條。
最后一條——
“韓瑾瑜,我已經(jīng)堅持了五年,如果你再不回來,我就堅持不下去了,哪怕你回來讓我看看你,讓我知道,我的堅持不是錯的。”
韓瑾瑜手腕一松,手機掉落在車底。
他趴在了方向盤上,很久都沒有動,好像是一尊雕塑,但是距離近了,就會發(fā)現(xiàn),他的肩膀是在輕微的顫動著,隱隱還有抽噎的聲音,在亮起的手機屏幕上,滴上了淚滴。
………………
宋疏影在醫(yī)院的這三天,該來看的都來看了個遍,當然也就包括張曉恬以及從外面旅游回來的薛登。
薛登來到醫(yī)院,讓宋疏影多多少少有點意外。
“薛登?你怎么來了?”
薛登將一籃水果放在桌子上,“別忘了我的身份,我在這家醫(yī)院呆過兩年,回來一問不就知道了。”
一旁一直守著的張曉恬已經(jīng)端上了水杯。
宋疏影說:“這是我朋友。”
張曉恬笑了笑:“張曉恬。”
薛登伸出手來握了握,說:“薛登。”
張曉恬看的出來薛登是和宋疏影有些交情的,便主動拿了熱水壺出去打水,留下薛登陪著宋疏影說話。
等到張曉恬出了病房門許久,薛登才開口問了一句:“懷孕了是么?”
宋疏影點了點頭:“嗯。”
薛登將水杯往前推了一下,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宋疏影,“我就知道你肯定是要出點事兒的,你一直是很理智的,但是遇上韓瑾瑜就沒有了理智,但是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的身體是你自己的,你還是醫(yī)生,自己的身體怎么調(diào)理好的都不知道么?而且現(xiàn)在還懷著孩子,就算是為了孩子想,你也該照顧著你自己。”
他在來之前,特別去問了婦產(chǎn)科的大夫,聽說了宋疏影現(xiàn)在身體的情況。
宋疏影也沒反駁,就低著頭聽著,等薛登說完了,她噗嗤一聲笑出聲來,“真是感覺你千里迢迢回來就是為了訓(xùn)我的。”
薛登搖頭:“就是千里迢迢回來的,不過可不是為了訓(xùn)你。”
從宋疏影大一的時候認識了薛登,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七八年的時光,薛登的性子也真的是沉淀了下來,沉穩(wěn)成熟大氣了。
薛登見宋疏影一直盯著他,便問:“怎么了?”
宋疏影搖了搖頭:“沒什么,看你沉穩(wěn)了許多……對了,找到女朋友了沒,我這邊還等著給你參考呢。”
“剛懷了孕就想要做紅娘了,”薛登笑著搖了搖頭,“除了你也就沒誰了。”
晚飯是張曉恬給買回來的,薛登跟著張曉恬出去,問她:“這幾天韓瑾瑜沒有來過?”
“沒有。”
張曉恬說起來也有點底氣不足了。
韓瑾瑜自從上一次抱著宋疏影來住院以后,這三天都沒有來過了,真的是笨得要死,現(xiàn)在這種時候正是很容易討女朋友歡心的時候,卻不過來,也是沒救了。
薛登要來韓瑾瑜的電話,說:“你先好好照顧著她,我去找韓瑾瑜。”
張曉恬送了薛登出去,回到病房了,就吐了吐舌頭,“這個薛登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啊?”
“沒有。”
“我都看出來了,你在騙誰呢。”
騙誰?
也就是騙騙自己吧。
宋疏影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在心里細數(shù)韓瑾瑜的好與壞,想來想去,她數(shù)出來他很多大男子主義的毛病,甚至不溫柔不浪漫不會說好聽話,又悶又呆。
但是,宋疏影就偏偏喜歡上了,一根筋的喜歡上了。
連她都覺得自己真的是不可理喻了。
………………
薛登是在韓氏公司里找到韓瑾瑜的,當時已經(jīng)晚上八點多了,公司的員工都已經(jīng)下班了,但是大老板卻沒有走,也真的是稀奇的事情了。
高雨看見薛登上來,便及時的按下了辦公桌上的內(nèi)線。
“薛先生上來了。”
韓瑾瑜說:“你去沖兩杯咖啡過來。”
薛登上了電梯來到辦公室門口,高雨也將兩杯咖啡沖好了。
韓瑾瑜聽見門響動,抬手把鼻梁上架著的眼鏡給摘了,說:“薛先生,您請坐。”
高雨將咖啡杯放在茶幾上,轉(zhuǎn)身便出去了,臨關(guān)門前,韓瑾瑜叫了她一聲:“你回家去吧,我這里已經(jīng)沒有什么需要忙的了。”
辦公室的門隨之輕輕響了一下,關(guān)上。
薛登說:“我已經(jīng)去過醫(yī)院了。”
韓瑾瑜站起身來,走到沙發(fā)旁邊,坐下來,“嗯。”
薛登盯著韓瑾瑜似乎是有些憔悴的面龐,說:“你還記得我之前說過的話么?如果你對她不好,我就要回來,把她從你手里搶過來,你還記得么?”
韓瑾瑜端起面前的咖啡杯,喝了一口,“記得,但是,有些人有些東西是可以搶走的,但是,有些,搶不走。”
他霍然抬起頭來,看向薛登,“就比如說宋疏影,你想要搶,也不見得她會走。”
薛登冷笑了一聲:“你對自己就這么有信心?沒有試又怎么知道?”
韓瑾瑜搖了搖頭:“不是我對自己有信心,她愛不起了。”
薛登的手僵了僵。
是的。
這根本不是誰有信心的問題,這樣一段從十九歲到二十六歲的愛情,已經(jīng)將宋疏影所有的心神都耗盡了,如果能夠走得出來,她也不會再輕易地投入另外一段感情中。
愛就愛的淋漓盡致。
這才是宋疏影。
薛登和韓瑾瑜兩個人原本也正是因為宋疏影才聯(lián)系到一起的,除了有關(guān)于宋疏影的一些話題,也就沒有其他話了。
在薛登起身告辭之前,韓瑾瑜忽然叫住了他。
“五年前,她……流掉那個孩子的時候,你是在她身邊么?”
薛登轉(zhuǎn)過身來,點了點頭:“是的,當時是先查出的懷孕,因為當時去問過張老了,已經(jīng)知道你死了,幾乎所有人都勸她把這個孩子給打掉,但是她并沒有,應(yīng)該是做了很多思想斗爭吧,留下了那個孩子,但是等到三個多月的時候去做檢查,然后查出來胎兒是畸形的,當時她整個人都崩潰了。”
薛登原本并沒有打算將這些事情告訴韓瑾瑜,但是既然韓瑾瑜提起來了,而且一旦是回想起那個時候,他還有何淑慧蘇瑩瑩三個人都是片刻不離的守著宋疏影,生怕是發(fā)生了什么意外。
“我現(xiàn)在記得最清楚的是,當時從醫(yī)院里出來,我們都在勸她打掉孩子,甚至蘇瑩瑩還拉著她,問她就算是畸形兒你也要生下來么?”薛登閉了閉眼睛,“她說,生下來也是受罪,她會打掉……但是,能不能……再多留一天?”
韓瑾瑜的面前幻化出這樣一個人影,長長的頭發(fā),黑漆漆的眼睛,眼圈有點紅卻閃爍著堅毅的光。
“生下來也是受罪,我會打掉……但是,能不能……再多留一天?”
那樣的痛,感同身受。
只是,他竟然在C市得知她流掉一個孩子之后,用那樣責備的語氣去質(zhì)問她……
這個晚上,韓瑾瑜又去了醫(yī)院。
其實他每天都會去醫(yī)院,只是在外面透過門窗向里面看,或者就是在夜深人靜睡熟的時候,如果門沒有從里面反鎖,他就輕手輕腳的開了門進去。
透過門窗,里面一片漆黑,擰門把手并沒有擰開,里面是上了鎖的。莊帥余技。
韓瑾瑜靠在門上閉上了眼睛。
他其實是想要問宋疏影,為什么不把實情告訴他?
但是,如果能夠那么輕而易舉地將話給說出來了,這個人就不是宋疏影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宋疏影一直都是宋疏影,沒有變。
………………
隔天。
宋疏影原本定的是下午出院,張曉恬到樓下幫她辦出院手續(xù),宋疏影叫住她:“你不用下去,叫外面的李勇去。”
張曉恬還沒有來得及說不用了,外面的一個保鏢就進來了。
不是李勇,是另外的一個人。
張曉恬對于這種壯漢,看起來一拳就能打死一個人的這種壯漢,其實內(nèi)心是畏懼的,雖然是派來保護宋疏影的。她就忙把一沓手續(xù)都給了這個人,趕忙向后退了一步。
宋疏影對于張曉恬這三天的陪伴,還是很感謝。
張曉恬擺手:“說那些有的沒的做什么啊,其實也是我老公他在家有時間看著甜甜,我才能清閑連天脫手。”
宋疏影笑了笑:“回頭等我給甜甜買點好吃的。”
“你的干女兒嘛,肯定是要對她好咯。”
這話音還未落,病房門就從外面被推開了。
宋疏影和張曉恬談話的聲音挺直,以為是來查房的醫(yī)生,轉(zhuǎn)過身來看了一眼,卻并不是,而是宋潔柔和徐媛怡,一瞬間,宋疏影的臉就沉了下來。
徐媛怡手里拎著保健品和一個果籃,后面的宋潔柔抱著一捧花。
徐媛怡說:“聽說你是住院了,我就和你姑姑過來看看你。”
當宋潔柔進來,看見病房的床鋪已經(jīng)收拾好了,在桌上也沒有其他什么東西,“你要出院了?”
宋疏影臉上沒有笑意,冷冷道:“不好意思,出院了。”
徐媛怡訕訕的笑了笑:“也是怪我得到了消息晚,昨天才知道了,今天過來這就遲了,你說說這……”
宋疏影對一邊的張曉恬說:“我們先下去吧。”
張曉恬幫宋疏影拿起背包,扶著她的手要走出門。
“等等,”宋潔柔叫住宋疏影,“現(xiàn)在我和你徐阿姨來看你,你現(xiàn)在一句話都不說,這是什么意思?”
宋疏影已經(jīng)走到門口,說:“我已經(jīng)要出院了,用不著這些保健品,這些東西你們愛送給誰就送給誰。”
這兩個人的臉色有點差。
“你怎么這種態(tài)度?不就是仗著自己肚子里懷了孩子么?”宋潔柔臉色陰沉,“就算是有了孩子,也是私生子,宋疏影,你一向是很聰明的,有自知之明,但是現(xiàn)在你真的讓我失望了。”
宋疏影臉色很冷,目光落在宋潔柔臉上,笑了一聲:“你失望了與我有關(guān)系么?我自己活得舒坦就好了,沒有必要在意別人的感受,特別是那些表面上佯裝關(guān)心,實際上卻就是來冷嘲熱諷的人的感受,拜拜。”
說完,宋疏影就轉(zhuǎn)身開了門,反手將病房門嘭的一聲關(guān)上。
宋潔柔氣的當即就將桌上的東西給砸了。
徐媛怡說:“本來我就說不要來了,來了對宋疏影這種人,也絕對是占不了上風的,她有好多歪理,黑的都能給說成是白的。”
宋潔柔冷笑了一聲:“真的以為自己是無所不能了?連韓瑾瑜現(xiàn)在都無法解決的事情,她能解決的了么?”
徐媛怡搖了搖頭,“但是我真的沒有想到,宋疏影這種性格的人,竟然會以這種身份心甘情愿跟著韓瑾瑜,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啊。”
“有什么想不到的,”宋潔柔說,“愛情的力量唄,這就是愛情的力量。”
兩人是聽說了宋疏影住院這件事情,才偷偷的過來醫(yī)院的,買了的水果和保健品,又全都拎著回去,徐媛怡抬手給了門衛(wèi),說:“你去給老太太送過去。”
兩人都以為是神不知鬼不覺發(fā)生的事情,卻根本沒有想到,韓瑾瑜會知道這件事情。
宋潔柔在宋家有房間,但是在外面也有房子,一般情況下,她就算是回宋家,也都是當成住旅店似的過夜。
夜晚,在外面吃了飯的宋潔柔回到家里,拿了鑰匙開門,正在想著是不是要和徐婉莉通個電話,快到徐婉莉的生日了,應(yīng)該準備什么禮物比較好。
拿了鑰匙開門,摸著開了燈。
而就在燈打開的那一瞬間,宋潔柔啊的一聲尖叫了出來。
房間里一片狼藉,桌子翻了,墻上掛著的壁畫被折斷扔在地上,木屑滿地,玻璃全都碎了,白色的墻面上全都是噴涂的紅漆。
宋潔柔嚇的丟掉手中的包,就向房間內(nèi)跑過去,兩間房,包括徐婉莉的房間,里面衣柜里的衣服床單被罩全都散了出來,亂七八糟。
她以為是遭了賊了,立即就打電話報了警,查了一下自己的銀行卡和在保險柜里的現(xiàn)金,沒有丟失,唯獨就是將房間給毀了,需要重新裝修買家具。
警察問了宋潔柔一些基本的問題,又走訪了幾個鄰居,確定在這間房里發(fā)生叮叮當當?shù)穆曇簦褪窃谙挛缥妩c左右,當時還有一個老太太來敲門問,里面開門的是一個男人,說正在裝修,鄰居也就沒有多想。
警察正在調(diào)查的時候,宋潔柔的手機響了。
她抱歉的向警察笑了笑,手機拿出來一看,是韓瑾瑜的電話。
宋潔柔踩著滿地的玻璃碎渣走到陽臺上,接通了韓瑾瑜的電話。
“喂……”
宋潔柔還沒有來的將一句完整的話說出來,聽筒里就傳來一個聲音——“房間還滿意么?”
宋潔柔愕然瞪大了眼睛,聲音有點顫抖了。
“是你找人來的?韓瑾瑜,你怎么能這樣!”
“我如何不能這樣?”韓瑾瑜笑了一聲,卻是冷笑,讓宋潔柔不禁都打了一個寒顫,“有些人總是分不清自己身份,非要去不應(yīng)該去的地方找存在感,就只好給點教訓(xùn)了。”
宋潔柔幾乎立刻就明白了。
韓瑾瑜知道了她去醫(yī)院找宋疏影這件事情了。
但是,她并沒有做什么,也就在醫(yī)院里待了一會兒,還被宋疏影一頓嗆。
宋潔柔聲音發(fā)顫,“你想怎么樣?”
“我不想怎么樣,但是你別忘了我原來的身份,殺人放火都是做過的,如果你有膽量,那就擔著,看看我會怎么樣,”韓瑾瑜頓了頓,“我忽然想起來了,你女兒,好像是在XX學院學美術(shù)的吧?應(yīng)該是快放假了吧,什么時候你去接她?”
宋潔柔尖叫出聲:“韓瑾瑜!你別胡來!”
“好說的很,只要你不胡來,那我也就不會胡來,只要你自己知道,你現(xiàn)在的位置,你需要做點什么。”
宋潔柔張了張嘴剛剛想要說些什么,“韓……”
聽筒里已經(jīng)只剩下了忙音。
她將手機掛斷,拿著手機的手都有點抖了,外面的警察走過來,叫了一聲:“太太,剛剛聽見您的尖叫聲,是不是有人打電話過來威脅您了?”
宋潔柔轉(zhuǎn)過身來,笑了笑:“不是,剛剛是我女兒打來的電話,她獲獎了,我很高興……這里就不用管了,麻煩你們警察了,這只是一個烏龍,根本就沒有什么入室搶劫……”
警察一時間都沒有聽懂。
“不用調(diào)查了么?我們已經(jīng)去找小區(qū)監(jiān)控了,只要是找到人,再找到車,就差不多……”
“不用了,我不查了,這件事情我知道了。”
警察:“……”
這還沒有立案就要撤訴了?
這……
不過,尊重人家當事人的意見,人家都不想報警了,在臨出門的時候,警察還又轉(zhuǎn)過身來,說:“如果是你被威脅了,有人身危險的話,有苦衷,都可以告訴我們。”
“謝謝,我沒有苦衷,我就是覺得這房子裝修不好,想要重新裝修一回。”
警察:“……”
真是奇葩。
林子大了,什么鳥兒都有。
送走了警察,宋潔柔靠在墻面上,看著屋子里的一片狼藉,抿了抿嘴唇,給徐婉莉打了個電話,聽到女兒的聲音她才松了一口氣。
無所謂,她現(xiàn)在只要為自己的女兒好,至于說宋疏影,想鬧就去鬧吧,總之翻不了天。
………………
宋疏影出院回到家里,家里的王阿姨當天就給她熬了枸杞烏雞湯,讓宋疏影喝了好幾碗。
王阿姨說:“哎,小姐你這幾天不在家,先生都是在公司里忙到深夜,才回來,你沒見啊,整個人好像是瘦了一圈。”
宋疏影低頭喝湯,笑了笑:“王阿姨,麻煩你了。”
“哎喲不麻煩,”王阿姨擺了擺手,“只要是你和先生兩個人好好的,那我也就沒有白操這份心了。”
王阿姨和母親的年齡是差不多大的,宋疏影將湯碗放在一邊,叫王阿姨坐下,問:“王阿姨,你有女兒么?”
“有的有的,”王阿姨說,“我孫子都快抱上了,我兒媳婦兒預(yù)產(chǎn)期是明年的六月份,估計過了年你這邊就要重新找家政阿姨了,我得去照顧我女兒。”
“恭喜。”
“不過我女兒呢,沒有姑娘你這么好命啊,就嫁了一個普通工人,普通家庭嘛,安安生生過日子的。”
宋疏影搖了搖頭:“普通家庭……我現(xiàn)在最向往的就是普通家庭。”
“韓先生也不錯啊,從來不在外面找女人,你不在的時候就一個人睡,”王阿姨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小姐,你要求太高了。”
太高了么?
宋疏影默默地低下了頭,雞湯冒出來的熱氣,在眼睛前模糊了一片。
她只是想要一個保障。
如果婚姻是圍城,她也想要將自己圈進去,和韓瑾瑜一起圈進去。
如果婚姻是墳?zāi)梗蚕胍獙⒆约涸徇M去,和韓瑾瑜一起,葬進去。
………………
吃過晚飯,宋疏影照例拿起書來看,她開始看一些修身養(yǎng)性的書,包括從奶奶那里借來的佛經(jīng),閑來無事就幫奶奶抄一下,然后讓人給奶奶送去,送到寺廟里去。
韓瑾瑜在公司里的地位已經(jīng)基本上穩(wěn)定下來了,況且年末,正是最忙的時候,他經(jīng)常就是在宋疏影早晨沒有醒來之前就去了公司,晚上很晚的時候,甚至在宋疏影已經(jīng)睡下之后才回來。
自從上一次分床睡之后,宋疏影就搬到了另外一間房,徹底的分床睡了。
不過,讓家政的王阿姨看來,宋疏影現(xiàn)在表現(xiàn)的很好有一點,就是不再有熱戰(zhàn)了,當然冷戰(zhàn)也就慢慢的消弭了,比起剛開始不知道好了多少。
這一晚,宋疏影卻是沒有睡,在沙發(fā)上看書,一直等到韓瑾瑜回來。
韓瑾瑜將公文包放在一邊,門鑰匙收起來,有些詫異,“還沒有睡么?”
“沒有,”宋疏影說,“等你。”
說完,宋疏影便直起身來,讓王阿姨把廚房里的飯菜端出來。
王阿姨笑著用微波爐熱了,端出來,看著這兩人冰釋了,心里也是說不出的高興了。
“小姐晚上吃飯前就讓給先生你留著晚餐呢,說回來正好和您一起吃,當成夜宵。”
韓瑾瑜將領(lǐng)口的襯衫解開一兩粒,已經(jīng)走到餐桌邊,宋疏影為他盛了一碗米飯,放在他的面前,說:“菜式是我讓王阿姨按照你的口味做的,你多吃點。”
宋疏影并不算太餓,簡單的吃了一點東西,而這些菜真的是給韓瑾瑜做的,很適合他的口味,況且晚上也沒有吃飯,便多吃了一些。
宋疏影忽然起身,走到房間里去。
韓瑾瑜抬眼看著她進去,再出來的時候,手中已經(jīng)拿了一瓶紅酒。
“你現(xiàn)在不是不能喝酒么?”
宋疏影笑了笑:“不是我喝,是你喝。”
韓瑾瑜手中湯匙在碗便碰撞了一下,看向宋疏影。
宋疏影拿了一個高腳酒杯,倒了一杯酒給韓瑾瑜,自己面前是一杯白水,她舉了舉酒杯,說:“以水代酒,我先喝。”
韓瑾瑜隨即也拿了酒杯,將里面的紅酒一飲而盡,酒杯放在面前的餐桌上。
宋疏影說:“韓瑾瑜,我覺得我自己不是金絲籠里的鳥,受不了拘束,現(xiàn)在需要放松一下心情,出去走走,見一見外面的世界,就好像當初我對張艾說的話一樣,開開眼。”
韓瑾瑜“嗯”了一聲,以示他在聽。
宋疏影說:“所以,我們暫時先分開了,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我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韓瑾瑜說:“好。”
宋疏影有些微微詫異,她以為這一次,韓瑾瑜并不會同意,可是,沒有料到,竟然只說了一聲好。
“好的,謝謝。”
宋疏影微微笑了一下。
這個晚上,等到宋疏影躺在床上之后,韓瑾瑜也抱著被子去了她的房間。
宋疏影裹著被子縮在一邊,韓瑾瑜裹著自己的被子躺下來。
宋疏影感覺到身邊的床墊往下陷了一下,眼皮動了動,沒有睜開眼睛。
過了一會兒,韓瑾瑜被子里的身體已經(jīng)完全暖熱了之后,他將自己身上的被子想旁邊撂了一下,已經(jīng)伸出手來將宋疏影攬在了懷里。
宋疏影后背僵了一下,韓瑾瑜的胸膛已經(jīng)貼在了她光滑的脊背,溫熱的手掌覆在宋疏影的小腹上。
宋疏影掙了兩下,看樣子是想要起來,被韓瑾瑜扣著腰肢,她轉(zhuǎn)過身來,在黑夜中,對上韓瑾瑜烏黑發(fā)亮的眸。
他的聲音響在耳側(cè),“你不想要這個孩子,是么?”
“……不想。”
說完這句話,宋疏影竟然覺得眼眶發(fā)酸,一滴淚從眼角流下來。
韓瑾瑜笑了一下,伸出手,用指腹將宋疏影眼角的淚水給擦去,“那就去做掉吧,等我給你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讓你心甘情愿為我生孩子。”
宋疏影眼角流下韓瑾瑜指腹粗糙的觸感,她沒有說話,透過眼眶里的淚光,看著韓瑾瑜。
韓瑾瑜又問了一句:“好么?”
許久,在安靜的房間里,才響起宋疏影的這一聲:“……好。”
韓瑾瑜默默地將宋疏影在手臂間圈緊了。
他這一次,也終于在宋疏影面前耍了一次滑頭,他是故意說讓宋疏影去打掉孩子的,只有這樣說,才會減輕她的心理負擔。
然而,他之所以會這樣說,是因為……
他知道,宋疏影不會。
………………
十二月份轉(zhuǎn)眼就過完了,到了一月份,又是新的一年。
宋疏影在走之前,去陪著奶奶在山上的寺廟里住了十天,每天聽著寺廟里的晨鐘暮鼓,在佛堂里抄寫佛經(jīng)。
宋老太太說:“整天陪著我這么一個老太婆,抄佛經(jīng)念佛經(jīng)的,會不會覺得很無趣啊?”
宋疏影搖了搖頭:“不會啊,我覺得這樣相反凈化心靈,將渾身的濁氣就給散出去了。”
她說著,還深呼氣再吸氣做出一個吐納的動作來,特別像是已經(jīng)隱居田園的人。
宋老太太笑了笑:“其實年輕人偶爾來寺廟里呆一段時間,也是好的。”
因為在寺廟里只能吃一些齋飯,對于胎兒的營養(yǎng)跟不上,所以宋疏影還是選擇在幾天之后下山。
宋老太太也便跟著孫女提前下山了。
在坐著纜車下山的時候,宋疏影就對宋老太太說起她想要到全國各地去看看,或者是到國外。
“也就出去幾個月,奶奶你不用擔心,我隨時都會給你報平安的。”
宋老太太抓住了孫女的手,說:“丫頭,其實我不擔心你照顧不好自己,你從小就有自己的主意,有主心骨,知道什么時候該怎么做,怎么做是正確的,所以,你現(xiàn)在趁著年輕,想要做什么,就去做,一定不要辜負自己,回想起來,也不會有后悔。”
“嗯!”
宋老太太笑了笑:“你知道么?我在年輕的時候,父母剛開始是不同意我和你爺爺在一起的,因為他就是一個握槍桿子的人,因為奶奶家里啊,是書香世家,里面走出來的全都是文人,自然就看不起武的,但是,后來我就去部隊去找他了,不管不顧的……”
宋老太太頓了頓,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難以忘懷的事情,宋疏影在奶奶的眼睛里,看見了光彩,好像是雨后彩虹一般。
“年輕嘛,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做,現(xiàn)在想起來,那個時候真的是幼稚啊,不過,也是一份回憶,就算是現(xiàn)在沒了你爺爺,就算是想想,也不會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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