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芊芊在兩個小時之前已經(jīng)到了,整個人有些虛脫,宋疏影便沒有讓她立即就給樓上的韓澈打電話,而是先吃了一些東西,養(yǎng)一養(yǎng)精神。反正距離趙隊長說的行動的時間,還有一段時間。
朱芊芊面對所有人,都覺得有愧,雖然韓澈并不算是唯一的主謀,那些人也只是抓住了他的心思,互相利用,但是……如果不是韓澈。如果她能夠及時的拉住他,那么這件事情也就可以避免掉。
宋疏影安慰她:“這又不關(guān)你的事情。別人做的事情,你不用攬在自己身上。”
朱芊芊搖了搖頭:“之前我明明已經(jīng)猜到了,但是我就是不敢相信,我不愿意面對……如果我早一點說出來的話,阿澈也許現(xiàn)在就……”
“不管你做還是不做,結(jié)果都是一樣的,”宋疏影說,“有些事情即便是脫離了正常的軌道,可是它的終點是一樣的,就算是你提前說出來了,沒有證據(jù),只是猜測,韓澈可能承認么?不可能,而且說不定你和小豆還會受到傷害。”
“那如果這件事情結(jié)束之后,阿澈會怎么樣?”
這才是朱芊芊所擔心的,畢竟這一次是綁架。在法律上,綁架會判刑吧。
朱芊芊迫切的看著前面的趙烈,“隊長,綁架一般會有什么結(jié)果,會判刑么?”
趙烈是一個警察,從他口中說出來的話,就必定是有一定的真實性的。
“會根據(jù)法律和情節(jié)輕重。交給法官來判。”
朱芊芊的手指忽然間攥緊了,再收緊,緊緊的咬著嘴唇,嘴唇發(fā)白。
趙烈說:“看你丈夫的表現(xiàn)了。”
宋疏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她拍了拍朱芊芊的后背,忽然覺得這個已為人妻為人母的女人,心里有說不開的結(jié)。
過了一會兒,宋疏影看見朱芊芊手里緊緊握著的手機,基本上就沒有松開過,而偶爾點亮的屏幕看時間,屏幕上顯現(xiàn)的正是韓澈的手機號碼的撥號界面。
宋疏影開了車門下車,對趙烈說:“現(xiàn)在能讓她打個電話了么?”
趙烈看了一眼時間,“其實現(xiàn)在的主動權(quán)不僅僅是在韓澈一個人身上。還有最起碼有五六個綁匪……”
宋疏影問:“打了會有影響么?”
趙烈搖了搖頭:“可能只會影響到韓澈一個人,其余的不會有影響。”
況且,這一次警方的目標,就是這些在去年沒有網(wǎng)盡的亡命之徒。
宋疏影轉(zhuǎn)身重新坐入車內(nèi),看了一眼一直處于焦慮邊緣的朱芊芊,“你可以打了。”
………………
樓上,韓澈叼著一支煙,靠在墻面上,手里撥弄著手機,看了一眼半倚靠在床上的韓瑾瑜,開了口:“還在想張艾的事情?”
韓瑾瑜沒有吭聲。
“一個小姑娘,一直活在真空里么?總會有一天她知道事實的真相,也總會來向你報仇,現(xiàn)在只是把這個時間點提前了而已。”
韓瑾瑜問:“那你呢?”
韓澈冷聲一笑:“我也提前了,你手中的股份我勢在必得。”
韓瑾瑜手按在肋骨處,忽然活動了一下身體,疼的皺了眉。
韓澈遞上去一支煙:“抽支煙緩緩吧,明天上午辦過手續(xù)就送你去醫(yī)院。”
韓瑾瑜借著韓澈手里的煙點了火,抽了一口煙。
韓澈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便索性沒有理。
但是,手機在響過一遍之后,就又再一次響了起來,韓澈煩躁的接通電話。
“都這么晚了,你還打電話來做什么?”
韓澈的語氣很沖,在電話另外一頭的朱芊芊一時間沒有反應(yīng)過來,愣怔了三秒鐘,才說:“對不起,我就是想問問你怎么樣?”
“我很好,你好好哄著兒子睡覺,就這樣,掛電話了……”
“等等!”
朱芊芊大聲阻攔,聽見話筒里尚且有聲音,她忙說:“阿澈,你一定要好好的,千萬不能沖動,你要想想小豆,我們還有小豆!”
原本打算掛斷電話的韓澈一聽朱芊芊的這話,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大半夜的,朱芊芊給他打這么一個電話,還說的這種話……
“你現(xiàn)在在哪兒?”
朱芊芊支支吾吾:“沒有,我……”
“我問你現(xiàn)在在哪兒?!”
韓澈怒吼著打斷了朱芊芊的話,一雙眼睛瞇起來,似乎已經(jīng)在暴怒的邊緣了。
“我……我在樓下。”
韓澈走到窗邊,直接開了窗戶,但是位于居民小區(qū),二十幾層樓的高度向下看,根本就看不清楚什么東西。
“朱芊芊,你知不知道你現(xiàn)在在做什么?!你現(xiàn)在馬上就給我走,回去,別他媽的讓我替你操心!等我拿到了原本就屬于我自己的東西,我就回去。”
“你才是胡鬧!”朱芊芊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力氣,忽然就大喊了起來,“我告訴你,我不在乎那些東西,現(xiàn)在我們在一起,有一個完滿的家庭,就很好了,你現(xiàn)在就收手吧,阿澈,你現(xiàn)在回頭……”
朱芊芊說的聲嘶力竭,拿著手機的手一直在抖,一邊的宋疏影幫她拿著手機放在耳邊,拍了拍她的手背。
韓澈聽了朱芊芊的哭訴,卻忽然冷靜下來了。
“不可能回頭了,芊芊,已經(jīng)到了現(xiàn)在這一步,不能回頭了,你照顧好兒子。”
這句話說完,韓澈便把手機掛斷了。
他轉(zhuǎn)了身,額頭抵在墻面上,狠狠的撞了兩下。
韓瑾瑜看著韓澈此時此刻煩躁的樣子,說:“韓澈,如果你是……”
“不用你來教訓我!”
韓瑾瑜依舊開口,慢條斯理地說:“韓澈,別告訴我,你當初娶朱芊芊,是為了利用,一直到了現(xiàn)在,一起生活了七八年了,還有了一個兒子,你還是一樣,對她是利用,就沒有過真正的感情?哪怕是一丁點?”
韓澈忽然轉(zhuǎn)過來,一下子向韓瑾瑜撲過來,雙手抓住他的衣領(lǐng),拳頭高高的舉起,一字一頓:“我說了,不用你這樣教訓我!閉上你的嘴。”
韓瑾瑜現(xiàn)在沒有力氣和韓澈打一架,他冷聲說:“我不是為我自己討回什么,她現(xiàn)在不奢望著平等對待,給你的付出,能夠拿回百分之一,她就心滿意足了。”
韓澈的拳頭到底是沒有落下來,狠狠的砸在空氣中化解了力道,轉(zhuǎn)身便躺在了沙發(fā)上,閉上了眼睛。
………………
朱芊芊打過這個電話之后,情緒并沒有穩(wěn)定一點,反而是哭了很久,宋疏影勸她再給韓澈打一個電話,朱芊芊不停的搖頭。
“不打了。”
朱芊芊把手機放在包里,“我不打了,就在這兒等著他出來。”
宋疏影也不再說什么了,總之都是自己的選擇,怪不得別人。
在臨近凌晨兩點,樓里等待的特警伺機而動,準備行動的時候,趙烈接到了一個電話,是局長的電話。
“好,我明白。”
掛斷電話,趙烈又點了一支煙,他抽煙一直都很兇,在遇到重大案子的時候用來提神,特別是這種關(guān)鍵時刻,整個人都繃的很緊。
他記得,上一次繃的很緊的時候,是去年,在韓瑾瑜以臥底的身份,給他透露的最后一次張家內(nèi)部的信息,包括運貨的地點和時間,以及藏在張老身后關(guān)于這些年所有黑勢力活動的證據(jù)。
那是最后致命一擊,不成功,便成仁。
他跟了張家少說也有十年了,成敗就在于韓瑾瑜口中的信息。
最后,成功了。
成功之后,將張老身后的黑暗集團徹底摧毀,他的自身價值也終于實現(xiàn),升職得到賞識。
但是,可以說,如果沒有韓瑾瑜的幫助,就永遠不會有現(xiàn)如今的趙烈。
短短的一分鐘,趙烈?guī)缀趸貞浟俗约旱囊簧瑥拈_始到現(xiàn)在,一幕幕,一樁樁,飛快的從眼前閃過。
一分鐘后,趙烈在對講機內(nèi)說:“開始行動。”
………………
深夜。深眠。
正是在人的精神最為薄弱的凌晨時分,開始了一場行動。
在早先監(jiān)控設(shè)施屏幕暗掉之后,在大樓里已經(jīng)潛入了不少特警隊員,都在黑暗中伺機而動。
直到聽見隊長在對講機內(nèi)的聲音,一道道黑影從躲藏處出來,悄無聲息,樓道內(nèi)的聲控燈竟然都沒有亮起,如同沒有出現(xiàn)過。
樓頂天臺。
有兩道黑影在空中攀下,腰上系著很長的繩索。
一共是三十層樓,向下,二十三樓,也就還有一扇窗里面的燈是亮著的。
二十三樓,2123號房。
已經(jīng)到了深夜,在監(jiān)控前的人也昏昏欲睡,在房間的沙發(fā)上和地上,躺著三個人,電視還開著,播放著一個很老的英文電影,聲音很小,伴隨著沙沙的聲音。
韓瑾瑜已經(jīng)疼的快沒了知覺,只不過一直在支撐著,他必須要出去去見宋疏影,就像是宋疏影昨天在離開前,最后對他說的那句話:“如果你換我出去,你死了,我會恨你一輩子,這個孩子我一定不會要!”
所以,他必須沒事。
張艾早就被帶到了另外一間房內(nèi),吃了安眠藥,強制睡下了。
對于張艾,韓瑾瑜的心情一直是比較復雜的。
當初張夫人為了把張艾送出國,就是想要讓她遠離這里的一切,可是,天底下哪里有不透風的墻,在陽光下,一切就都成了透明的,無處遁形。
張艾到底還是知道了,知道了,就看她是不是能想得明白,能走過這一關(guān)了。
韓瑾瑜閉目養(yǎng)神,但是一些及其細微的聲音還是能夠聽到的。
就比如說,此時此刻,門口忽然極其輕微響了一聲,他陡然睜開了眼睛,就看見一個人走到了面前。
這個人,就是那一次在救溫雅女兒的樓里,為了張俊要報仇的那個小個子。
他手中拿著一柄匕首,就在韓瑾瑜睜開眼睛的一瞬間,手中的匕首已經(jīng)落了下來,正是朝向韓瑾瑜的胸口的位置,可以一刀致命。
韓瑾瑜在這種時刻,一點都不能放松,從床上翻滾下來,匕首一下子扎進枕頭里,再拔出來,枕頭里的羽毛飛了起來。
在一邊的韓澈原本睡的迷迷糊糊,聽見響聲一時間也嚯的睜開眼睛,就看見不遠處一個手持匕首的人正在向韓瑾瑜揮舞著,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沖過去拉手里拿刀的這人。
“韓瑾瑜,你害死我張俊哥,我要讓你償命!”
韓瑾瑜堪堪躲過一刀,但是他總歸身體并沒有下手的刀子快,這一次刀子就扎進了他的右臂,他悶哼一聲,刀子被生硬的轉(zhuǎn)動了一下拔了出來,鮮血迸濺出來,濺了他一臉。
而就在這個時候,身后韓澈一下子抱住了這人的腰,一只手卡在他的手腕上,試圖去奪去匕首,“你冷靜點!”
但是,手執(zhí)匕首的這個人好像是瘋了一樣,被鮮血一激,更加狂亂,手中的匕首胡亂揮舞著,“殺了你,哈哈哈,殺了你,報仇,報仇!”
韓澈死死地卡主這人的胸膛,匕首在手臂處只差一毫,他給了這人的肚子一拳。
韓瑾瑜抬腳,因為角度問題,他一下子踢向面前這人的腿彎,而后面的韓澈趁著這人分神的片刻,便抬手將這人手中的匕首給奪了。
“韓澈你這條狗!你也不得好死!”
韓澈手中握著匕首,外面幾個綁匪聽見動靜就都向這個房間跑了過來,自然也就看見了這一幕。
韓澈說:“我說過,現(xiàn)在韓瑾瑜的命是我的,在我拿到韓氏的股份之前,你們一個一個都不能動他。”
幾個綁匪互換了眼神,走出來打了幾句圓場,便拉起來被韓澈按在地上的這個人要出去。
這人仍舊是不死心,在臨走前,抬腳在韓澈小腹上踹了一腳:“你也不得好死!”
韓澈沒有動,只是冷笑了一聲,等他們都離開之后,韓澈才做出疼的呲牙咧嘴的表情,手中的匕首當啷一聲掉落在地上。
韓瑾瑜經(jīng)過剛才一番激斗,現(xiàn)在肋骨處已經(jīng)隱秘的疼痛又重新襲來,而在手臂上被扎的這一刀,新的疼痛疊加,他皺著眉,靠在身后的墻上,喘著粗氣。
“韓澈,你現(xiàn)在在與虎謀皮,等到他們拿到他們想要的東西,絕對不會放過你,他們這些人,全都是亡命之徒,你懂不懂,殺人放火的事情都做過。”
“不用你管。”韓澈說,“也不用謝我,我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我自己。”
韓澈說完,便轉(zhuǎn)身開了衛(wèi)浴間的門走進去。
韓瑾瑜強壓著肋骨處,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窗外一道黑影,他心頭一凜,窗子已經(jīng)從外面打開,從外面蕩起來兩個人,全副武裝,飛快的解開身后的繩子,讓韓瑾瑜過來,拉了他一把,要系在他腰上。
韓瑾瑜吃驚之余,已經(jīng)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而韓澈在上過廁所之后,洗了手出來,房間已經(jīng)是空空如也,窗子大開著,窗簾被夜風刮的獵獵作響。
頓時,韓澈頭腦中一片空白。
韓瑾瑜跳樓了?!
怎么可能!
韓澈嚇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他飛快的跑到窗前,向樓下看,并沒有看見樓下有人影!
也就在同時,他反應(yīng)過來,察覺到身后有人,忽然轉(zhuǎn)身,愕然瞪大了眼睛:“來人,有……”
一句話沒有說完,腦后就是一下重擊,眼前一下子黑了,癱軟在地上。
………………
找朱芊芊,用朱芊芊和兒子來對韓澈進行掣肘,是到最后別無他法的時候,迫不得已的選擇。
而現(xiàn)在,對于朱芊芊來說,心里好像是擂鼓一樣。
趙烈的對講機里一會兒傳出來一聲“完畢!”,讓朱芊芊聽的膽戰(zhàn)心驚的,一邊抓著宋疏影的手,等到松開的時候,發(fā)現(xiàn)宋疏影的手腕上都是一片青紫。
“啊,對不起!”
“沒關(guān)系。”
宋疏影笑了笑,拍了拍朱芊芊的手背。
朱芊芊看著宋疏影現(xiàn)在這樣子,挺著大肚子,卻一點都不慌不忙,“你為什么一點都不緊張?你不是很在乎韓瑾瑜么?”
宋疏影笑了笑:“是啊,但是在乎一定要表現(xiàn)出來給別人看么?我現(xiàn)在很在乎韓瑾瑜,韓瑾瑜也知道我在乎他,就夠了。”
朱芊芊緊張的不僅僅有韓澈的安危,其實還有韓澈這一次出來之后的結(jié)果。
宋疏影問:“你為什么要把小豆留給韓瑾瑜的媽媽照看著?”
朱芊芊低著頭,雙手絞著衣服上的穗子,“我婆婆不在家,去外地了,沒人照看,我才抱去給谷阿姨照看著的。”
宋疏影笑著搖了搖頭。
朱芊芊睜大眼睛,“真的,我就是這么想的!”
宋疏影聳聳肩:“你自己怎么想,就怎么做。”
不過,過了一分鐘,朱芊芊還是說出了口,聲音很低——“我想給阿澈留一條可以選擇的路,不讓他萬劫不復,他可以選擇孩子,可以選擇家,還可以回頭。”
其實,韓澈本質(zhì)上并不算壞,這是真的,他還會在最后關(guān)頭緊張韓瑾瑜的生死,就算他緊張的或許只是韓瑾瑜手中的那些股份,卻最終也是在最后救了韓瑾瑜一命。
從黑暗的大樓里出來了兩個身影,并排走著,一個人攙著另外一個人。
宋疏影心里一緊,從車上下去,向前走了兩步,站在趙烈身邊,和他并排站著。
之所以選擇和趙烈并排站著,他知道趙烈身為隊長,身上也有配槍,一旦是有什么意外情況發(fā)現(xiàn)的話,她也不會有事。
在宋疏影看清楚來人究竟是誰的同時,身邊的趙烈同時開口:“是韓瑾瑜。”
但是,韓瑾瑜受傷了,很重的傷。
宋疏影心急地向前跑去,一手托著自己的肚子,避免傷到孩子,她一把抓住了韓瑾瑜的手,“你怎么樣?怎么流了這么多血?!”
一邊的一名特警說:“韓哥送醫(yī)院吧,他肋骨斷了,被砍了一刀。”
韓瑾瑜唇瓣蒼白,卻安撫的拍了拍宋疏影的手,“別擔心,死不了。”
宋疏影笑了一下:“我知道你死不了,你要是這么容易就死了,你就不是韓瑾瑜了。”
這邊的一名特警已經(jīng)向趙烈把樓上的情況都說清楚了,情勢控制住了,一個人在反抗,在腿上開了一槍,現(xiàn)在正在排查大樓里安裝的炸彈。
趙烈點頭,說:“干得不錯。”
他即刻打電話,“你那邊情況怎么樣?嗯,好,回來等著慶功宴!”
這些綁匪不是傻子,并不會把所有人都聚集在一個窩點,趙烈跟了這個案子許久,早就已經(jīng)把這些人調(diào)查的清清楚楚,就等著這樣的一個時刻,一鍋端。
韓瑾瑜臉色很差,灰白,應(yīng)該是失血過多,趙烈吩咐道:“小王,你開車到前面,送瑾瑜去醫(yī)院。”
韓瑾瑜擺了擺手:“不用了,我到前面打車……”
趙烈拍了拍韓瑾瑜的肩膀,“有車送你,你就別推辭,反正是公車。”
在一片月影下,宋疏影扶著韓瑾瑜,一步一步向前走。
不遠處,朱芊芊不知道什么時候也從車內(nèi)下來了,站在車前,在看見韓瑾瑜的時候深深的低下了頭,“大哥……”
韓瑾瑜的目光在朱芊芊臉上停留片刻,便離開了,在宋疏影的攙扶下,繼續(xù)向前走。
上了車,宋疏影拿來一瓶礦泉水給韓瑾瑜,前面小王發(fā)動了車子。
宋疏影扭頭看了一眼佇立在夜色中,愈行愈遠的大樓,深深的閉了閉眼,抓住韓瑾瑜的手。
還好。
這一次的行動,是在黑夜的掩蓋下進行的,悄無聲息,當黎明的光輝在天邊慢慢顯現(xiàn)的同時,行動也已經(jīng)接近了尾聲。
當韓澈等眾人帶著手銬從大樓里出來的同時,朱芊芊哭著捂住了嘴,“阿澈……”
韓澈看了一眼朱芊芊,嘴角銜著一抹冷嘲,哼了一聲,上了警車。
朱芊芊哭著向前走了兩步,“阿澈!我會去看你的!”
兩輛警車在道路上開走,朱芊芊忽然嚎啕大哭,蹲了下來,抱著自己的雙腿。
身后,趙烈悄無聲息的走過來,把煙蒂扔在地上,“如果我是你,現(xiàn)在就不會在這里哭,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去請一個好律師。”
朱芊芊抽噎了兩聲,止住了哭聲,抬頭看了一眼趙烈,咬了咬牙站起來。
“你們不能直接放了他么?”
趙烈搖頭:“不能,必須按照死法程序來做。”
朱芊芊看著天邊亮起來的天光,咬著唇,點了點頭,“我去找律師。”
………………
事件結(jié)束,韓瑾瑜受了傷,在醫(yī)院里住了兩個星期,就搬回到半山別墅去了。
雖然已經(jīng)告一段落了,但是畢竟宋疏影肚子里的孩子還沒有出生,現(xiàn)在還是關(guān)鍵時刻。
有關(guān)此次案件的報道,宋疏影和韓瑾瑜的信息,趙烈已經(jīng)讓局里給壓了下來,一字不提,既然韓瑾瑜已經(jīng)脫離了,就不必要因為這些事情把他再度扯進來,影響到正常的生活。
顧青城接韓瑾瑜和宋疏影回半山別墅的當天,便直接把半山別墅的房產(chǎn)證給拿了出來,“就當是我送給你們的新婚禮物。”
宋疏影看著這套別墅房產(chǎn)證上她和韓瑾瑜兩人的名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幾百萬的別墅就這么送出來了?那一套怎么夠,少說也要兩三套吧。”
顧青城聳了聳肩:“宋姐,你把我賣了吧。”
“賣了你,也不一定有人買。”
宋疏影原本是開玩笑的話,但是站在顧青城身后的董哲卻是開了口,十分認真地說:“有人買的。”
宋疏影:“……”
顧青城陰沉著臉抬腳就踢,“滾出去。”
董哲臨走前還不死心的又加了一句:“真的有啊,我都見到了!”
在別墅里,韓瑾瑜的傷都是宋疏影給上藥包扎了。
宋疏影挺著肚子站在韓瑾瑜面前,韓瑾瑜低頭鼻尖好像都能戳到她的大肚子似的。
傷口在剛開始有些可怖,因為匕首是直接扎進去的,在拔出來的時候還轉(zhuǎn)動了刀柄,血肉模糊。
韓瑾瑜說:“我自己來吧……”
宋疏影按住他的手:“我來,你又不是第一次受傷了,以前比這更惡心的我都看見過。”
韓瑾瑜抽了抽嘴角。
惡心?
這是什么用詞?
包扎好傷口,韓瑾瑜握住宋疏影的手,說:“我保證,這是最后一次。”
宋疏影坐下來,翹腿在韓瑾瑜身上,“這是你說的話,我記著了。”
雖然說,韓瑾瑜保證這一類的話,幾乎從來都沒有算數(shù)過。
給韓瑾瑜包扎之后,宋疏影忽然俯身抱住了他的腰,以一個十分難受的姿勢。
韓瑾瑜一時間沒有反應(yīng)過來,伸手拉她,她卻先一步站起身來,撣了一下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我去找我媽。”
席美郁畢竟也是心有余悸,看見女兒安安全全地重新回來,她也就什么都看開了。
這一次也算是有驚無險,過了不久,宋疏影肚子里的孩子明明已經(jīng)是足月了,經(jīng)了一場這么大的變故,也一點沒動靜,等到了預產(chǎn)期,依舊是沒有一丁點的動靜。
一向是十分鎮(zhèn)定的席美郁都有點著急了,特別打電話給婦產(chǎn)科的專家醫(yī)生,然后讓宋疏影去醫(yī)院做了檢查,羊水沒有破,也沒有要生產(chǎn)的跡象,便說:“一般在預產(chǎn)期前后兩個星期都是正常的,不用擔心。”
宋疏影是這個醫(yī)生見過的最怡然自得的孕婦了,到了待產(chǎn)的這個時候,出了發(fā)福豐腴了,走起來小碎步如飛,還哼著歌兒。
在樓下,宋疏影見到了何淑慧。
“淑慧!何淑慧!”
何淑慧一直在向前走,也沒有注意到有人叫,一邊的小護士聽見了,說:“何醫(yī)生,剛才那個孕婦是不是在叫你啊?”
“啥?”
何淑慧轉(zhuǎn)過身來,一眼就看見了臉上快要笑出褶子來的宋疏影,眼光從頭打量到腳,再看著她豐腴的臉蛋,“宋疏影!老天啊!你是不是快要生了!”
宋疏影拉她過來,“預產(chǎn)期到了,但是我兒子就是沒有要出來的意思,只好……等著了。”
正好何淑慧做完了手術(shù),也快到了下班時間,便找主任口頭請了假,陪著宋疏影出來去逛了逛商場。
韓瑾瑜沒有跟進來,在外面的車內(nèi)候著。
何淑慧感嘆了一句:“你和蘇瑩瑩都找了一個好老公。”
“為什么這么說?”
“因為我們逛街的時候,他們從來都不在后面跟著啊,我就煩女人逛街男人在后面跟著,那種一臉不愿意的表情。”
宋疏影聽了哈哈大笑:“算了吧,這就算是好老公了嗎?”
“當然了。”
商場外面,車內(nèi),韓瑾瑜拿起手機來給宋潔柔打了電話。
宋潔柔那邊很吵,還有人在叫喊的聲音。
之前韓瑾瑜就已經(jīng)起草好了離婚協(xié)議書,往宋潔柔的郵箱里發(fā)了一份,但是猶如石沉大海一般,沒有回信。
韓瑾瑜知道,宋潔柔現(xiàn)在主要是在忙徐婉莉的事情,徐婉莉又是瘋又是傻又是整容,這件事情幾乎已經(jīng)耗費掉了宋潔柔所有的精力,果然,這一次接通電話,宋潔柔說:“離婚協(xié)議書我已經(jīng)看過了,我現(xiàn)在在精神病院給莉莉看醫(yī)生,這兩天她情緒實在不穩(wěn)定,我過兩天簽了字給你快遞過去。”
就算是離婚協(xié)議書,現(xiàn)在都需要靠郵寄的方式。
只不過,韓瑾瑜現(xiàn)在卻不曾想到,除了人禍之外,還有天災(zāi),下一次再讓宋潔柔簽字的時候,宋潔柔已經(jīng)住院需要手術(shù)了,生死一線,生命往往都是這樣脆弱。
………………來醫(yī)來血。
一周之后。
宋疏影在下樓的時候,忽然覺得肚子一陣疼痛,大叫了一聲,扶著樓梯欄桿,一步都不敢移動,在樓下的保姆張嫂趕忙就跑上來,扶著宋疏影:“怎么樣?”
就在一瞬間,宋疏影就疼的受不了了,說話的實話漏風,從齒縫間透出來:“要生了……”
雖然寶寶在肚子里一向很乖,即使這個當母親的懷著他的時候,經(jīng)歷了很多事情,折騰的時間也不算短,都安安靜靜的不鬧騰。
可是,這一次生孩子,因為宋疏影執(zhí)意是要順產(chǎn),結(jié)果在產(chǎn)房里鬼哭狼嚎了將近十個小時,最后完全虛脫的沒了力氣。
韓瑾瑜穿著防菌服在一邊陪同著,任由宋疏影把他的手腕掐的青紫,還一邊安慰她:“你別緊張,慢點來……”
“我不想慢點來,我想快點把這個小鬼頭生出來!”
宋疏影被折騰的已經(jīng)快沒了力氣。
其實,韓瑾瑜比宋疏影還要緊張,額上的汗都流下來掛在眼角,都沒有敢動一下擦。
宋疏影虛弱地看著韓瑾瑜,臉上全都是汗,臉色白的很,一雙眼睛卻好像是水洗的黑曜石一般,黑白分明。
“韓瑾瑜,我給你生兒子了。”
韓瑾瑜握著宋疏影的手,重重的點了點頭。
“我很高興。”
不由得,韓瑾瑜就紅了眼圈,從眼角流下,一滴液體浸潤了口罩邊緣,不知道是汗水還是眼淚。
醫(yī)生和護士也一直都在努力著,如果順產(chǎn)還是不行的話,那就只能是剖腹產(chǎn)了。
“用力!”
宋疏影抓緊韓瑾瑜的手,用力,再用力,終于——“哇……”
傳來了嬰孩的哭聲。
韓瑾瑜傾身,摘了臉上的口罩,在宋疏影額上吻了一下,“謝謝,謝謝你,疏影。”
………………
宋疏影生下了一個男孩兒,七斤七兩,算是正常體重范圍內(nèi)的,不過,就連醫(yī)生也說營養(yǎng)太好了,所以生的時候就困難了點兒。
這個小男孩兒叫安安,是裴昊昱小盆友給起的名字。
裴昊昱小盆友經(jīng)常看著這個奶白奶白的小孩兒,然后在他面前做鬼臉,伸手要摸他的頭,卻被外婆在后面給攔著了:“不要動安安的頭。”
裴昊昱轉(zhuǎn)過來,瞪大眼睛:“為毛?”
好嬌貴啊,臉不能摸現(xiàn)在連頭也不能摸,他想要當哥哥啊!當哥哥連弟弟都沒有摸過都沒有抱過,回去上學的實話怎么把切身體會給慕小冬顯擺啊。
席美郁抱起來安安,單手托著他的頭,再三告誡裴昊昱不要亂摸,才給他看:“你看,這里有軟軟的一層,好像還在呼吸,看到了么?”
裴昊昱詫異的瞪大了眼睛:“看到了!好神奇啊!”
“等到安安的骨頭長好了,你就可以摸了。”
裴昊昱聽了外婆的解釋,頓時覺得汗毛直豎,那外婆的意思是現(xiàn)在小弟弟的頭還沒有長好么?還有一個洞,天啊,太可怕了!
裴昊昱趕忙就上上下下摸自己的頭,前后全都給摸了個遍,幸好,都是硬硬的骨頭,都長好了,長舒了一口氣。
宋疏影和韓瑾瑜都算是新升任當父母的,看孩子的時候,未免就手忙腳亂,有時候問在六年前就已經(jīng)當上爸媽的裴斯承和宋疏影一些育兒經(jīng),宋予喬站起來,“我去給安安弄奶粉。”而裴斯承索性連抱都抱不好,換個尿片都能弄得自己一身糟。
不過幸而有席美郁在。
席美郁也不能一直都留在C市,在加拿大那邊的研究所已經(jīng)再三打電話來催了,不過鄭融那孩子先過去了,可以幫著做一些事情。
而且,還有一件難事,就是宋疏影的奶水不足。
醫(yī)生給說了幾個法子,可以催乳汁,畢竟嬰兒還是喝母乳比較好。
席美郁便請了月嫂來,每天都熬一些湯水給宋疏影喝,另外再加上熱敷,和……按摩。
當然,在月嫂教催乳按摩在胸部的幾個穴位的時候,韓瑾瑜也在旁邊看了,并且聽的十分認真,時不時地還附和一兩句,讓宋疏影坐在床上好像是人體教具一樣的感覺。
晚上,韓瑾瑜就實踐了一下,宋疏影覺得有點燥熱,剛想要推開韓瑾瑜,卻聽韓瑾瑜用十分認真的口吻說:“這么沉甸甸的,怎么就不出奶水呢?”
然后,啪的一聲,韓瑾瑜右臉上印上了五個紅紅的指印。
在宋疏影坐月子期間,有不少人都來看她,就連張曉恬都大老遠的從S市跑來了,帶著女兒甜甜,還特別抱著已經(jīng)三歲的女兒,對搖籃床里的安安招手:“安安小寶貝,這是你童養(yǎng)媳,看見沒?你要快點長大啊。”
宋疏影聽著張曉恬這種雷人的話,“你別教壞我兒子了。”
“切,我把我閨女給你當童養(yǎng)媳都不成啊。”
張曉恬是跟著老公來C市旅游的,順道看了宋疏影,就繼續(xù)自駕游去了。
送走了張曉恬,卻不料,迎來了另外一個大熟人——朱芊芊。
看到朱芊芊的時候,說實話,宋疏影并沒有太過于驚訝,她知道,朱芊芊遲早會來的。
“好漂亮的孩子。”
朱芊芊俯身在搖籃車上,拿了一個玩具逗他,安安忽然就咯咯的笑了兩聲。
朱芊芊也是當了母親的,宋疏影問了她幾句關(guān)于帶寶寶的經(jīng)驗,忽然,搖籃車的安安忽然大哭了起來。
宋疏影叫來保姆給朱芊芊倒一杯水,順帶把安安抱出去。
朱芊芊坐在沙發(fā)上,盯著面前一杯緩緩冒著熱氣的水杯,似乎是看呆了一樣,許久都沒有說話。
宋疏影也不催促,既然朱芊芊來了,有些話,就必定是要說的。
朱芊芊似乎是經(jīng)過了很長時間的思想斗爭,才開口說:“疏影,我求求你,能不能幫幫我?”
宋疏影端起面前的一杯蜂蜜水,彎了彎唇角,“是幫你,還是幫韓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