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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途(4)

    歸途(4)
    許刃說:“我家有艾滋病人。”
    程池擰瓶蓋的手,驀地頓住。
    恍然想起昨日那兩個洗完女工的話。
    “正東街許家那個婆娘,聽說是得了臟病,現(xiàn)在床都下不成。”
    “當了一輩子雞,臨到頭了染上病,好報應。”
    …….
    許刃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目光灼灼。
    程池咽了口唾沫,嗓子有點冒煙。
    昨兒她還跟他玩命來著,不曾想這么快,就讓他逮著反將她的機會了,還是她自己把腦袋給伸過去的。
    失策,失策啊!
    許刃一聲輕笑,走過來要奪過水瓶,程池卻退后了一步。
    賭命的事兒,她從來不輸。
    頭一仰,她咕嚕咕嚕喝了好幾口。
    許刃注意到,她喝水的時候,眼睛是閉上的,微風輕拂,睫毛微顫。
    那叫一個英勇就義。
    程池喝完了那瓶水,拎著空瓶子,像個勝利者似的看著他,抹了抹嘴角的水,表情無比猙獰。
    許刃挺想笑,可是他笑不出來。
    —
    晚上八點,一行人終于攀上了雷洞坪集散中心。
    許刃帶著一行人去了住宿的旅店。
    旅店是一棟兩層的小樓,吃飯住宿一體的,招牌寫著明月飯店四個字,打的是峨眉山的背景,但是背景已經(jīng)完全褪色,淺白又帶了點青綠的色調。
    風一吹,招牌上破破爛爛帆布,直接掉了下來。
    “……”
    楊靖發(fā)飆:“許刃,我日你媽,這能住人?
    能住?”
    程池拍了拍他的背:“偉大領袖毛爺爺教導我們,紅軍不怕遠征難,萬水千山只等錢。
    聽話,別鬧。”
    “……”
    許刃跟老板明顯是熟識,簡單交談了一會兒,老板便給他們分派了鑰匙,讓服務員帶他們去房間。
    不知道又拿了多少回扣。
    白悠和程池住一個標間,房間很小,兩張白色小床擺放在兩邊,墻上還有黑乎乎的腳印,燈光也很暗淡,程池摸了摸床單,褥子很潮,她立刻打開了空調暖氣,將屋子的潮氣烘烤一番。
    雖然環(huán)境不怎么樣,卻還有wifi,這倒是意外之喜,程池脫下濕潤的外套,趴在了床上,拿起她的ipad連接上無線網(wǎng),然后進入網(wǎng)頁。
    白悠進了衛(wèi)生間,怕什么,年輕人嘛,就要有吃苦耐…等等,墻角那黑黑的是什么外星生物?
    “啊!”
    白悠從衛(wèi)生間里跑出了,抱怨不跌:“居然還有蟲子屁股壘屁股,演動物世界啊臥槽!”
    程池倒是氣定神閑:“交配的季節(jié)又到了嘛,要不你跟它們商量一下,叫他們換別處爽去,咱都是單身狗,經(jīng)不起這刺激。”???.??Qúbu.net
    “你去…你去幫我跟它們說。”
    白悠嚇死了都。
    程池懶懶起身,走進衛(wèi)生間,半分鐘后,她出來。
    “怎么說?”
    “它們不樂意。”
    “啊?
    那怎么辦?”
    “咱游戲的口號是什么?”
    “頭可斷血可流,關鍵時候賣隊友?”
    程池扶額,難怪這貨總是坑!
    她糾正:“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所以…”
    “我?guī)退鼈儭爻恰恕!?br/>     白悠耳朵邊響起來熟悉的聲音:“敵軍還有三十秒到達戰(zhàn)場。”
    程池抓著拖鞋板,眼睛里燃起了邪火:“秀恩愛,都得死!”
    —
    酒店餐廳里,白悠跟楊靖照例是點了一大桌的菜,不管吃不吃得完,反正他們大手大腳花錢習慣了,從來也不拘著自己。
    程池一進餐廳便注意到,許刃也坐在另一張的小桌上,端著一碗清湯寡水的面,囫圇地吃著,咀嚼的動作,牽動著上下顎的肌肉,看上去很有力量,雖然吃得快,但是并不魯莽,也沒有發(fā)出太大的聲響,只是專注,一雙深沉的眼眸子,就盯著碗里的湯面。
    程池暗暗地想,再看,再看它也不能多出幾塊肉來。
    白悠性子開朗,也不記仇,招呼許刃:“許導,過來一塊兒吃啊!”
    。
    此言一出,程池的臉色又慘白了。
    別來!千萬別來!老子不想二次感染!
    許刃抬眸,程池立刻將腦袋埋下去,小臂撐在桌上,端起碗喝湯,眼神閃躲,一言不發(fā)。
    這回總算老實了,還治不了你?
    許刃突然心情大好,笑了笑,對他們說:“不了,我已經(jīng)吃飽,謝謝。”
    說完他起身,端著碗走出了餐廳,白悠還莫名地不解,喃喃道:“賺這么多錢,也不會吃得好點。”
    “這些鄉(xiāng)巴佬,摳門的很。”
    楊靖不屑地說:“賺再多的錢也不會享受,這叫什么…對,小農意識,所以啊,中國經(jīng)濟靠他們,根本發(fā)展不起來。”
    “噗,靠你楊少爺,手提愛馬仕,身穿阿瑪尼,腳踏朗丹澤…中國經(jīng)濟就能發(fā)展了?”
    白悠笑著打趣。
    “我這也算是促進消費拉動內需嘛!”
    ……
    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少爺小姐們,活在直抵云霄的象牙塔,大概是無法想象,貧窮能把人逼成什么樣子。
    程池沒有加入他們的聊天,她腦子都是“艾滋病”三個字,莫名煩躁,又被那家伙給整了。
    剛剛搜羅了一大堆信息,確定了如果沒有特別親密的接觸,涉及血液和體液,只是唾液的話,即使有,口腔沒有傷口,那么一星半點的唾沫星子,也不會傳染,許刃那家伙如果真有病,估摸著…也不敢跟她開這種玩笑。
    —
    晚上,許刃特意叮囑了他們,早上大約四點就得起床,走夜路繼續(xù)爬山,上金頂看日出。
    來了峨眉不看日出,人生一大憾事,大伙都是滿口答應,早早地就鉆進被子睡覺了。
    程池在涼冰冰的被子里翻來覆去,睡不著。
    隔了半個小時,看會兒手機,又隔了四十分鐘,又看了看時間。
    已經(jīng)快十二點了,睡不著,明天還得早起,心慌。
    然后就是冷。
    本以為捂捂就好了,但是她寒性體質,怎么都捂不暖。
    程池摸到床柜上的耳機,戴起來。
    “小白,睡了嗎。”
    她說:“小白,我空虛寂寞冷。”
    “來爺這兒。”
    白悠咕噥著,說著夢話:“爺疼你。”
    程池翻了個白眼,坐起身,裹著外套出了門,準備出去抽根煙,等電熱毯焐熱和了,再回來睡。
    她輕輕關上房門,走出過道,這種家庭小旅館,晚上沒人守夜,大伙忙完了都去睡了,走廊滅著燈,四處黑漆漆的一片。
    程池走近大廳,聽見有聲音,很輕,很輕,像是誰在念經(jīng)似的,她放緩了腳步,走到大廳,看到不遠處的沙發(fā)上,黑暗中,還亮著小電筒光,有人睡在那上面。
    程池躡手躡腳地往邊上挪了挪,然后隱在柜臺邊的黑暗中,看清了,睡在沙發(fā)上的人,是許刃,他身上裹著一條小被子,手里拿著電筒,正在看一個小冊子,微光照亮他的臉,此時此刻,他原本鋒銳的輪廓也柔和了很多。
    他刻意壓低了聲音,微若蚊蚋。
    程池努力地聽,才聽清了,這家伙居然在念英語。
    雖然沒認真聽過幾堂課,但學校里的英語老師,那都是請的都是高級外教,發(fā)音絕對純正,程池聽這家伙的發(fā)音,覺得別扭極了,就像…
    沒錯,就像和尚念經(jīng)。
    倒是還挺能催眠。
    念經(jīng)聲戛然而止,刺眼的手電光從沙發(fā)邊射過來,程池下意識用手擋了擋,保護住眼睛。
    “是你?”
    許刃尾音微微一揚,被撞見偷摸學習,似乎不怎么高興,表情很冷。
    所以成績好的都一個德行,不喜歡讓人知道自己其實很努力。
    程池索性大搖大擺地走過去,坐到他身邊,以一貫的冷嘲熱諷的調兒,揶揄道:“喲,許導,這么刻苦啊!都快趕上古人鑿壁借光了。”
    興許她站著,而自己躺著,這樣的姿勢太沒有安全感,許刃立刻起身,坐了起來,質地輕盈的薄毯子從腰間滑落,被他撈起來,放在沙發(fā)上。
    “還不睡?”
    許刃錯開她的話題,面無表情地提醒:“明天要早起。”
    還說呢,程池正要抱怨那床太冷,眉目一轉,瞥到沙發(fā)上那條薄毯,夜里氣溫最高不過幾度,他就這樣睡沙發(fā),她看著他都覺著冷,沒想到還能睡得下去,還能學習!
    “你就睡這外面啊?”
    程池索性坐在了沙發(fā)邊上,摸了摸那毯子,嘖,真夠薄的,她問:“怎么不開個房間?”
    開房間,那就得拿房費。
    “都住滿了。”
    許刃隨口道。
    程池搖搖頭,一點不給面子,直接拆穿:“這店生意這么好,我瞅著不像啊!”
    許刃不想回答她,索性沉默。
    夜色很深,月亮卻很明亮,又大又圓,透過窗欄,清泠的光輝灑進屋。
    “你他媽…還真夠勵志的。”
    程池看著他攥緊的英語小冊子。
    既然她爆粗口,年輕人的心性上來,他也不客氣地回敬:“關你媽的屁事。”
    程池倒是不生氣,她難得嚴肅正經(jīng)起來,清了清嗓門,說:“我沒媽,不過有個老爸,老爸大好人,公司有個殘疾兒童基金會,專門資助家里有殘疾人的貧困家庭。”
    她打量他:“你這樣的,可能不一定有資格,不過我跟我爸說,這些都…不成問題,你可以給家人治病,還能重返校園。”
    她發(fā)誓,前一秒腦子里琢磨的,還是怎么挖苦諷刺他,可是要幫助他的話…堪堪便脫口而出了。
    然而,許刃低笑了一聲,緊接著,大笑起來。
    程池有些不明所以。
    他的笑聲在這寂靜的黑夜里,有點滲人。
    笑過之后,他說:“小千金,你腦子沒毛病?”
    一句話,他原形畢露,在黑夜里露出了最鋒利的牙。
    程池皺眉,清白的月光里,他的眼睛,格外黑,又格外亮。
    他轉頭,定定地盯著她,眼神很有力量,聲音卻是很冷:“你哪個眼睛看出,老子吃不起飯,上不起學?
    要你來施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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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zhèn)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wěn)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yè)。
    可以說。
    鎮(zhèn)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zhèn)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zhèn)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zhèn)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yè),一為鎮(zhèn)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zhèn)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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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zhèn)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zhèn)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zhèn)魔司的環(huán)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zhèn)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zhèn)魔司中,呈現(xiàn)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huán)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zhèn)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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