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倩走后。</br> 有冷風從遠處吹來,拂動周遭的草木,發出簌簌的聲響。</br> 陸忘塵深深嘆了口氣,之后看向自己三十年未見的女兒。</br> 三十年沒見,陸蕓早已沒了當初的意氣風發和恣意瀟灑,有的,只是一雙疲累至極的眼睛。</br> 陸忘塵心中嘆息,隨后道:“你愿意回來了?”</br> 陸蕓低頭:“是的。”</br> “那好,你就繼續擔任第九峰的峰主,至于其他的……我不干預你。”</br> 他看了一眼寧天和凌小胖:“你要收徒,做好登記就行。”</br> “嗯。”</br> 最后,陸忘塵也沒有多說什么,迅速離開。</br> 第九峰重新恢復了平靜。</br> 只是那座破敗的大殿,越發破敗了。</br> 整個大殿坍塌了大半,露出殘破不堪的內里。</br> “姚長老,這是給你那個碗的賠償。”</br> 陸蕓從自己的儲物袋里,拿出一塊小小的玉牌。</br> 那也是一件防御性質的超品靈器。</br> 姚長老當然收下,原本抖動的臉皮都透著開心:“呵呵,謝謝九峰主,謝謝九峰主。”</br> 隨后他也不打算多留:“那個……這里也沒我的什么事情了,我就先走了?”</br> 陸蕓點頭:“慢走。”</br> 姚長老扭頭就跑。</br> 他原是想抱一抱這九峰主大腿的,哪想到這么復雜?</br> 第九峰破敗不堪就算了,居然還和第六峰的峰主有仇!</br> 唉唉唉,真是的……</br> 姚長老對于陸蕓跑出劍宗,只聽說是和宗主鬧別扭了,如今看來,沒有那么簡單。</br> 他暗自埋怨自己,自己果然是個邊緣的內門長老啊,完全不知道內幕!</br> 不過既然邊緣,那以后就不要摻和,免得給自己惹一身騷!</br> 姚長老很快離開。</br> 現場,只留下寧天、凌小胖和陸蕓。</br> 此時的凌小胖不感慨自己的好運氣了,他也發現了,自己這個劍宗的師傅,似乎有一些麻煩。</br> 寧天很是平靜,看向陸蕓:“師傅,愿意和我們說說其中的前因后果嗎?當然,您若是不愿,也可以不說。”</br> 陸蕓看向他,長出一口氣:“也沒什么不可說的。”</br> “這件事說來話長,我長話短說……算了,我還是和你們仔細說一下吧。”</br> 陸蕓找了一塊石頭,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來,我們坐著聊,一直站著太累了,我的手還在微微發痛呢。”</br> 她轉動著雙手。</br> 寧天隱約看見她的右手腕部,有一條淺淺的紅痕,那是斷過手的痕跡。</br> 陸蕓已經開始述說了:“我和李師姐,也就是剛才那個女人,是同門師姐妹,師傅是我父親,也就是劍宗宗主陸忘塵。”</br> “我們一起長大、一起修行,關系很好,親如姐妹。”</br> “很快,我們都可以獨擋一面了,她成為第六峰峰主,而我是第九峰峰主。”</br> “再之后,李師姐找到了自己的道侶,沒多久就生下了女兒,就是麟兒。”</br> “麟兒很聰明,天資也很好,品性更是極佳,李師姐就把她送到我門下,讓她成為了我的第一個徒弟……”</br> “本來一切都很好,但是三十年前……東域出現了一個秘境。”</br> 陸蕓皺起眉頭,陷入了最不愿去回憶的記憶:“那個秘境叫天墟,據說是十萬年前天帝葬身之處。”</br> 天帝?</br> 寧天聽到這里,注意力越發集中了一些。</br> “天墟十分兇險,進入者幾乎有去無回。”</br> “但那個時候,我年輕昂揚、正是自信心最足的時候,所以我自信滿滿地打算去探一探天墟。”</br> 陸蕓說到這里,嗤笑起自己的愚蠢:“那時候很多人都勸我不要去,李師姐也勸了,可我都沒聽。我覺得自己很厲害,我的天賦是劍宗最強的,我父親都承認,我是萬年難遇的天才……”“但其實,我只是一個自大、自傲的蠢貨而已。”</br> 她搖著頭,聲音低下來:“沒有人攔得住我,我最后還是進入了天墟。”</br> “可我那時候忘了一件事,那就是我隨身帶著的空間靈器之中,麟兒正在里面閉關……她已經閉關三年了,只要再一點時間,就能進入人仙層次。”</br> “十六歲的人仙,多厲害啊,她會有比我更好、更燦爛的未來……可是,就因為我忘記,讓她隕落在天墟里。”</br> 陸蕓低下腦袋,拿手抵住了額頭:“萬千雷殛加身,我身上所有的靈器,頃刻間全部湮滅……我甚至都沒反應過來,麟兒就在靈器里尸骨無存。”</br> 陸蕓苦笑了一下:“最后我能出來,還是因為唐師兄在天墟之外強行打開通道,才救了我……”</br> “沒有靈器護身,我怎么可能撐到唐師兄救我出去呢?”</br> “所以,李師姐其實也沒說錯,的確是我的徒弟,成了我的替死鬼。”</br> 凌小胖此時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么好。</br> 這要責怪陸蕓嗎?</br> 自然要怪!</br> 怪她狂妄自大、怪她忘性太大!</br> 可要把所的有責任都怪到陸蕓身上嗎?</br> 似乎也不能。</br> 寧天也沉默了,勸慰的話他說不出來,而且就算說出來,他也知道這話毫無用處。</br> 就像一心求死的人,你和他說世界多美好,在他耳里,也是種種刺耳罷了。</br> “我愧對師姐,也愧對師兄。”</br> 陸蕓閉了閉眼睛,越發自責:“唐師兄因為強行打開通道,留下了暗傷,至今還在閉關療傷。”</br> “呵,我陸蕓可真是牛逼啊。”</br> “害死了師姐的兒子,又害慘了師兄……”</br> “我這種人,其實不該活著吧?”</br> “我現在唯一活著的念頭,就是學會頂級的幻術,然后用幻術里的‘追本溯源’,去找我麟兒的轉世身,等我找到她,我才能了卻一些遺憾……才能一死了之。”</br> 原來,陸蕓離開劍宗去學會幻術,甚至拉出了一個幻影門,是為了找她徒弟的轉世身。</br> 是啊,轉世身沒有那么好找的。</br> 否則,那“欺師滅祖”殺了天帝的四方仙帝,早就來找寧天,把他大卸八塊了。</br> 陸蕓此時又道:“對了,我再老實和你們說吧,我的手早已在三十年前就廢了。”</br> 她伸出雙手,展示手上的紅痕給他們看:“看,這是我手斷過的痕跡。”</br> “斷過的手再接上,血脈不暢,是無法再握劍的。”</br> 說到這里,她語氣淡漠:“所以你們跟著我學劍,只怕學不到什么。”</br> “所以你們不要跟著我了吧。”</br> 凌小胖和寧天都愣了一下。</br> 這剛認了師傅,就要被踢出師門?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