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里。</br> 楊老已經勸了趙杰一個多時辰了。</br> 可趙杰依舊是那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擺明了自己絕不會出手做什么。</br> “我說了,我就是個廢物。”</br> “我幫不了,我管不了,別來找我了。”</br> “滾吧!滾遠點!”</br> 趙杰聽到最后,也不耐煩了,直接捉住一個酒壺,直直砸向楊老。</br> 楊老側頭一躲。</br> 啪!</br> 那酒壺砸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響,飛濺起的酒液直接灑在了琴兒剛進門的裙角之上。</br> “啊……”</br> 她小聲驚呼了一下,隨后忍不住拎起裙角,大罵道:“趙杰,這酒壺不要錢是吧?你砸碎了誰給你賠?城主府早就沒錢了!”</br> 趙杰眼睛一亮:“琴兒,我的醉消愁呢?醉消愁!”</br> 琴兒雙手一攤:“沒錢喝什么醉消愁!”</br> “哎呀這……”</br> 趙杰都說不出話來,他趕緊去扒拉自己的庫存,想要挖出點值錢的去買酒喝。</br> 琴兒嘆息一聲,隨后對楊老道:“楊老,你先走吧。”</br> “寧天那幾人的事,我會勸他的,他一定會幫忙的。”</br> 楊老得了允諾,點了頭退去:“辛苦了。”</br> 等楊老走了,趙杰也終于從他殘存的乾坤袋里,挖出了一兩枚成色不錯的靈石。</br> “快快快,拿這個去買酒!”</br> “買一壺,啊,半壺酒都行!”</br> 琴兒卻是沒接過,只是沉聲道:“城主,你以前不是這樣的。”</br> 趙杰頓了下,嗤笑道:“我以前什么樣的?”</br> “你以前,是個滴酒不沾的人。”</br> “你之所以會變成這樣,不止是因為自我消沉,還因為沈家!”</br> 聽到這里,趙杰慢慢收斂起了笑意:“你知道什么。”</br> “我知道很多!”</br> 琴兒大聲道:“三年前,魔族八王之一的九轉王,帶領魔兵攻打天耀城。”</br> “其實一開始,天耀城是守住的,魔族根本無法突破城門,就只能圍在外面。”</br> “本來只要守住了,等其他大城的支援就可以……可那一夜,沈家以及天耀城的商賈們,帶著慰問品前來犒勞一線戰士。”</br> “就在那一夜,城就破了……”</br> 琴兒的話語,直接把趙杰的思緒拉回了三年前的那一夜。</br> 那一夜是冬夜,也是年關。</br> 天耀城內部,依舊張燈結彩,準備歡度新年。</br> 而天耀城外,則是魔族大軍壓陣,冷風嗚咽。</br> 不過趙杰并不恐懼。</br> 因為天耀城墻雄偉高聳,十分難攻,而且這寒冷的天氣,對天耀城是助力,他們只要再多守三五日,其他大城的援軍就會到來。</br> 魔族,不足為慮。</br> 可這個時候,沈家的老家主,帶著一個個腆著大肚子的大商賈過來了。</br> “趙城主,我看你們真是太辛苦了,所以帶了點東西犒勞一下。”</br> 沈老家主領頭大笑道:“你放心,沒什么的,就是一些吃食。”</br> “有肉,還有些果子,對了對了,還有酒!”</br> 趙杰當即拒絕:“酒可不能亂喝,會誤事的。”</br> 沈老家主馬上道:“哎呀我知道,但我們也沒拿多少酒,也就大家一口的量!”</br> “主要是這天多冷啊,我看著都發寒,守在一線的這些小戰士,都和我孫子差不多大,哎呀,我不忍心啊。”</br> “你看看他們手腳都有些凍得裂開了,喝一口暖暖身體也好的!”</br> 說著,他就把一個酒盞遞給了一個雙手通紅的小戰士。</br> 那小戰士自然不敢喝,畏畏縮縮地看向趙杰。</br> 趙杰看到了他手上的傷口。</br> 他是城主,所以穿得暖,住得好,吃得也好。</br> 可他們這些一線的,就艱苦得多,趙杰甚至看到這個小戰士身上穿的衣物都有些單薄。</br> “喝一口吧,就一口。”</br> “今日還是年關呢。”</br> “喝一口不會誤事的。”</br> “我們不忍心啊……”</br> 沈老家主帶頭勸說,其他人也紛紛附和……</br> 再加上那小戰士通紅的雙手,趙杰到底是心軟了:“好吧,那就每人分上一口。”</br> “好好好!”</br> 沈老家主十分高興,當即就開始分酒。</br> 趙杰也讓守城的戰士分批輪換,每一人都能在冬夜里,吃到一點好東西。</br> 趙杰看著輪換下來的戰士都滿面笑容,心中也十分高興。</br> 直到,那些站在他身邊的人一個個倒下……!</br> “怎么回事?”</br> “你們怎么了!”</br> “是……酒!”</br> “酒有問題!”</br> 趙杰終于發現不對,但是來不及了。</br> 守在最一線的人紛紛倒下,而他一人再強,根本擋不住千軍萬馬,何況!</br> 那些大著肚子的商賈,還去主動打開了城門!</br> 魔族大軍,如海嘯一般鋪天蓋地而來。</br> 趙杰看得睚眥欲裂!</br> “為什么……”</br> “為什么?”</br> “為什么!!!”</br> 趙杰發了瘋一樣沖過去,想要攔下。</br> 三年前的他,實力不是接近尊級,而是已經人尊一級!</br> 他只有三十五歲啊。</br> 他再往上走,絕對可以把天耀城帶到更高的地方,荒蕪的西北域,也會出人族大城!</br> 可是趙杰再強,也只有一個人!</br> 所以,他擋不住這些魔族大軍!</br> 天耀城,因此而破,他也因此,成了一個……廢人!</br> “天耀城破不是你的錯,而是沈家人,他們慰問品里下了藥!”</br> “一口吃下去,一口喝下去,全都倒了!”</br> “而你,因為滴酒不沾,成為了唯一的清醒之人,可清醒有什么用,你攔不住了……”</br> 琴兒還在不斷說著。</br> 廝殺聲似乎就在耳邊響徹,趙耀呼吸漸漸急促,猛地從回憶里醒了過來。</br> “不要說了!”趙杰怒喝一聲,大口喘息。</br> 琴兒這才停下,她看著呼吸紊亂,雙眼通紅的趙杰,心中有萬分不解:“城主,你為什么不解釋?你為什么不辯駁?”</br> “天耀城破,分明不是你的錯!”</br> “是沈家,是那些商賈!”</br> “都是他們的錯!”</br> “為什么一切非議,一切罪責,都要由你來承擔?”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