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長堅決不同意再去人家祖墳旁邊挖寶的原因有兩點(diǎn)。
要知道,挖人祖墳在鄉(xiāng)下是最最要不得的,嚴(yán)重點(diǎn),高長和大黃很可能會被他們村趕出去。這怎么能行呢?他這將近十年的積累啊,可都在這一棟老房子的地底下屯著呢,被趕出去那不就跟上輩子一樣,要毫無準(zhǔn)備地迎接末世的到來了,那太可怕。
還有一個原因也就是最根本的原因,是藍(lán)色陽光很快就要出現(xiàn)了。上一世,這件事就發(fā)生在高長二十七歲那年的十一月十八日,眼下已經(jīng)是十一月初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再過十來天這個世界就將會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么幾天時間又是挖寶又是出售,然后還得趕著把鈔票換成貨物囤積起來,畢竟還是有點(diǎn)太匆忙了,要是沒處理好露了馬腳,他這幾年的準(zhǔn)備可就前功盡棄了,太冒險,不劃算。
現(xiàn)在高長最煩惱的一件事,就是關(guān)于過幾天可能會出現(xiàn)藍(lán)色陽光這件事,到底要不要先給身邊的人提個醒。
不是身邊的人他就沒辦法了,想讓全世界都知道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上互聯(lián)網(wǎng),那玩意兒看著挺安全的,其實(shí)完全沒保障,隨便發(fā)個帖子,人家都能天涯海角地把你揪出來。加上這幾年謠言滿天飛,各種不靠譜的言論遍地開花,大家早就把末世預(yù)言當(dāng)娛樂來看了,賠上自己娛樂大眾,這生意怎么看都虧得很。
但是身邊的人就不一樣了,如果動作小一點(diǎn),做得隱秘一點(diǎn),應(yīng)該是可以瞞天過海的,但是危險性也還是存在。一個不小心被人揪出來了,人家問他怎么提前知道的這件事,他可怎么回答?萬一人家又問他,明明早就知道這件事為什么這么晚才肯說,他又要怎么回答?
想了又想,高長最后還是決定稍微提醒一下,辦法也很老套,就是選一個夜黑風(fēng)高的晚上,帶著幾瓶噴漆悄悄地出了村子,然后到鎮(zhèn)上各所小學(xué)中學(xué)去噴大字:“11月18日陽光變藍(lán),危險勿曬。”
噴完了學(xué)校,又去噴政府單位,回來的時候油漆還有剩,就在各個路口的地面上又噴了幾遍,他們村子就不噴了,其他村子都沒噴就他們村噴了的話,到時候搜索范圍就太窄,容易暴漏。
“你這算是惡作劇?”大黃對高長的行為相當(dāng)不解,雖然在村里那些人眼里,高長這人好像很不靠譜,但是跟他相處了這么久,大黃不太相信高長會做那種損人不利己的事。
“嘿,等到時候你就知道了。”高長對大黃還是比較信任的,他們倆都是拜堂快十年的老夫老妻的,不用擔(dān)心這家伙會去揭發(fā)自己,再說,一只會說話的狗去搞揭發(fā),別的不說,它自己就肯定先被人當(dāng)妖怪給滅了,不然被就拖到博物館高研究,這個更兇殘。
“陽光真的會變成藍(lán)色啊?”雖然很難相信,但是高長既然說了,那就是很有可能的。
“嗯,大概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它作為犬神后裔,都沒有感覺到任何一點(diǎn)異樣。
“你說修行到一定程度,會不會未卜先知?”高長不答反問。
“這個我也不清楚,傳承里好像沒有這方面的記載,但是也很難說,因為很多有實(shí)力的犬神都會刻意封印掉一些記憶,所以我這里的資料也不算很全。”就算再怎么受高長的影響,犬神后裔的本質(zhì)還是客觀嚴(yán)肅的。“可是就你現(xiàn)在的實(shí)力,那根本沒有任何可能。”
“我都已經(jīng)突破第三層了。”高長對大黃的貶低表示不滿,說起來,這幾年高長的修行也是有些成效的。雖然說將近十年時間才突破第三層,但是你要知道,犬神們?yōu)槿祟惲可泶蛟斓男扌行姆ǎ偣惨簿椭挥芯艑佣眩扌械降谌龑樱畈欢嗫梢匝娱L到兩百多歲,不出意外的話,高長還有很多很多時間可以繼續(xù)他的修行之路。
被這么一打岔,大黃又忘記要問高長為什么會知道陽光會變藍(lán)這件事了,好像犬族都比較容易被分散注意力,這大概也算是物種天性吧。
接下來的幾天,高長變得很難控制自己的購物欲,每次在街上看到什么東西,他就會想著,買回去吧,以后可能就買不到了,于是高長身上剩下僅有的一點(diǎn)點(diǎn)鈔票也都被換成了各種吃的用的,要是末世不來的話,他跟大黃還真有點(diǎn)麻煩。
好在高長之前在街上噴的那些油漆,在他們這個小鎮(zhèn)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也掀起了一股小規(guī)模的搶購高潮,所以每天往家里搬東西的高長也不會顯得太奇怪。鎮(zhèn)上也有人在查到底是誰噴的那些字,派出所都出來探訪排查了,后來搶購高潮一被掀起來,他們縣甚至是市里都派人過來了解情況。
市電視臺還在新聞時間里專門抽出十分鐘辟謠,結(jié)果這個謠言卻被越辟越大。接下來的幾天,通過網(wǎng)絡(luò)轉(zhuǎn)播,很多人都聽說了這件事,某些論壇也紛紛發(fā)帖討論這件事,然后一些在國外的華人也知道了。
這個傳說中的謠言就這樣被一傳再傳,很難想象它到底被傳了多遠(yuǎn)多寬,雖然絕大多數(shù)人都很不以為然,但也有少數(shù)人當(dāng)真的。高長沒想到電視臺也能起到宣傳作用,難道他們不知道自己在做間接宣傳嗎?也許是知道的,只不過收視率也很重要。
十七號這天,高長忍不住從鎮(zhèn)上買了很多紙巾回來,有面巾紙有卷筒紙,還有抽紙,用三輪車運(yùn)了好幾個來回,發(fā)了瘋似地。因為他突然想起上輩子那幾個月沒有手紙的日子,簡直太難過太痛苦了,有些無法忍受。
但是無論他多么不喜歡,藍(lán)色陽光還是如期而至了,這一天晚上高長幾乎沒有睡覺,這是他重生以后的第二次失眠,上一次是在給高奶奶守夜的時候,其實(shí)也不算失眠,老人走得挺安詳?shù)模唛L還算是看得開,只不過守夜的時候不能睡覺罷了。
等到第一縷藍(lán)色的陽光從竹林間穿過的時候,高長瞇著眼睛辨認(rèn)了很久,還是不太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
“大黃,你看今天太陽是什么顏色的?”
“藍(lán)色的。”大黃十分果斷地掐滅了高長心里的最后一絲僥幸。
“你怎么知道,不都說狗是色盲嗎?”
“那都是騙人的。”犬族被人類污蔑的事情時有發(fā)生,所以大黃也不至于太氣憤,但是有件事它還是必須重申一下:“我是犬神后裔,不是普通的狗。”
高長重重地嘆了口氣,然后從后院的凳子上站了起來:“趕緊進(jìn)去吧,這陽光曬久了要出事。”
把凳子搬到屋子里,然后又去雞窩里把那幾只雞鴨趕回屋,就圈養(yǎng)在高奶奶從前做燈籠的那個角落,在屋子里養(yǎng)家禽實(shí)在是不大好,高長尋思著是不是改天都給宰殺了,雖然殺了就再也沒有雞蛋鴨蛋吃了。
關(guān)了后門,高長從他們家前門到三合院里看了看,這會兒太陽剛出來,大伙兒也都起來了,正聚在廳里說話呢,這個廳也是三合院的一部分,是正房那邊正中間的一個屋子,平時村里死了人或者做其他事的時候用的,并不住人,也不做大門,有條巷子可以直接通向三合院后頭的水池。
“前幾天阿水說的那事,該不是真的吧?”家里有孩子的,大多都聽說過這事。
“假不了,說太陽變藍(lán)它就變藍(lán),這么神的事還能有假啊?”
“可出不了門,咱以后可怎么活?”
“我看咱們還是在屋里好好呆著,弄不好過陣子太陽就變回來了呢,國邦你說是不是?”鄭國宏向來是個有主意的。
“是,我也是這么想的,咱們不能冒險,先都好好在家里呆著……”村長鄭國邦立馬就接著他的話往下說。
“不好了不好了!”這會兒有個婦女匆匆忙忙往這邊跑,這人不是他們?nèi)显旱模矊儆谶@個村。“太陽真的變藍(lán)了,我家國云一早就出門了,這可咋辦……哎呦……”
“翠蓮啊,你先別慌,先坐下下,坐下好好說。”村長一發(fā)話,就有人從旁邊的屋子搬了凳子過來。
“你讓我咋能不慌啊,這陽光藍(lán)藍(lán)的,看得人慎得慌,哎呦,這要是出事了讓我可怎么活……”
“還不一定就會出事呢,翠蓮你先不要這么慌,這太陽光到底是怎么回事,這不誰也沒弄清楚呢么,搞不好沒事呢,對不對?你就回家等著,沒準(zhǔn)他一會兒就自己回來了。”這婦人的意思大家都聽出來了,是想讓村里組織幾個人出去找她男人,可眼下發(fā)生這么邪門的事,誰敢出門啊,前幾天那人都寫得清清楚楚了:“危險勿曬”。
“不行啊,我這心里慌得很,總覺得要出事,村長啊,你就發(fā)句話,讓大伙兒幫著出去找找成不?你們幫我這一回,我吳翠蓮會記得你們的恩情的,下輩子做牛做馬都會報答,行不行啊,我給你們跪下了,成不?”
“翠蓮啊,不是我說你,要真那么兇險,這時候咱們村讓人出去找,那不是叫人去送死嗎,誰的命都值錢,你說是吧?”鄭國宏這話說出來,就表示他不會讓人出去幫著找這個鄭國云了,他的話有道理,這會兒誰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去冒險。
“你怎么這么說呢,國邦啊,我家國云怎么也是跟你同個太爺傳下來的種啊,他現(xiàn)在有難,你們可不能見死不救……你說他這要是一出事,留下我們孤兒寡母的,可怎么辦啊?”吳翠蓮知道村長鄭國邦比鄭國宏好說話,所以專門就做他的工作。
“你看這?”村長再次把目光投到了鄭國邦身上。
“你自己看著辦吧。”鄭國宏這一次也不肯再做白臉了,他也不是傻子,這鄭國邦每次遇上這種事就讓自己出面,往后他在這個村里里還待不待了?
“那要不,就找?guī)讉€人出去找找?”村長這話一出口,廳里的人就漸漸散了,女人們也都拉著扯著把自家男人推搡回去,村長繼續(xù)游說:“我們小心些,把蓑衣都穿上,再戴上斗笠,頭上最好再披件衣服,這會兒太陽還不大,應(yīng)該是沒事的。”
“這要是出不了事,還要我們男人出去干嘛?直接等他自己回來不挺好的嗎?”村里的媳婦兒們生怕村長抓壯丁,到時候被抓到了也不好說不去,誰曉得這陽光到底有多危險是,搞不好就跟那輻射似的,能致癌。
“那個……誰,高長你身體好,不然替你翠蓮嬸子到山上去看看?”村長巡視了一圈,到底還是把主意打到了高長頭上,說白了,村里這些婆娘他是一個也得罪不起,就這高長無牽無掛是個光棍一條。
“我不去。”明知道這玩意兒危險還出去?除非他高長腦袋被門縫夾了。
“就去看看吧,不然我跟你一塊去,我看大概是出不來什么事的,就是村里這些女人瞎擔(dān)心。”這陽光看著確實(shí)不危險,別說,其實(shí)還挺漂亮。
“不去不去,我要出事了我家大黃怎么辦?”
他倆可是正式拜過天地的,犬神對他的后裔十分嚴(yán)苛,既不準(zhǔn)離婚,也沒有續(xù)弦這一說,一輩子只準(zhǔn)找一個,他要死了大黃就慘了,漫長又漫長的生命里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