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讓我來看看你。”
    “那是你爸。”
    對于她嗆人的話，紀澤就算有心理準備也被噎得不知道怎么接話，又沉默了片刻。
    “你來干什么？”林風致語氣不善。
    “媽說讓我帶你回家吃飯。”
    “那是你媽。”
    好好的一句話，又像是懟人的又像是罵人的，硬生生的讓紀澤在這么僵硬的氛圍下笑出了聲。
    林風致瞪了他一眼，越看越生氣：“別在我面前炫耀你們家有多父慈子孝母慈子孝，你們一家怎么樣我都不想知道。”
    “對于上一輩人恩怨的怒意，你不應該遷怒到我的身上。”紀澤喝了一口水靠在沙發上，神情淡定。
    “你媽知道你這么不孝順嗎？”林風致幾乎是諷刺著說出的這句話。
    她到現在都還記得，沈靜打電話過來時說話的語氣有多么惡心。
    畢竟要接一個孩子回家這么大的事，紀明應該還是回去以后和她商量過。
    就在紀明離開江城的第二天，沈靜的電話打到了林宛音的手機。
    那個時候母女兩人還在冷戰，坐著一起吃飯的時候接到陌生的來電，林宛音也沒想著要避開她。
    電話那頭的一句“妹妹”讓林風致差點把手里的筷子扔出去。
    很快她聽出了對面的人就是紀明的原配，女人一口一句妹妹叫著，說著家里的環境有多好，還說等她去了北城會好好照顧她。
    林風致只覺得惡心，這女人是以為自己生在一個三妻四妾的時代嗎，自己的丈夫出軌有私生女，她的反應并不是憤怒，竟然是和被出軌的對象互稱姐妹。
    她也不懂林宛音為什么會應下這個稱呼，只覺得渾身難受。
    而紀明到底在這中間扮演者什么角色，她根本就不用去猜，都21世紀還有人幻想著能有后宮嗎？
    “媽說她想見見你。”紀澤又適時開口。
    “她想見我不會自己來找我嗎？你來干什么？當傳話筒好玩兒嗎？”
    “我也想見見你。”
    “滾。”
    “你要知道，你的存在對我而言并不見得是好事。”
    “怕我分你遺產啊？那你可能還要先祈禱一下紀明趕緊去世。”
    林風致真的是厭惡了他這么隨意的口吻，隨便提到誰都是要見見她，她是人，又不是動物園的猴。
    紀澤看著她再次浮上怒意的臉，知道今天的談話只能到這里為止了，于是起身站了起來。
    “你今天先冷靜冷靜，過幾天我再來看你。”
    林風致想說“那你最好別來”，話才到嘴邊，紀澤就先她一步給她堵了回去。
    “放心，我不會不來。”
    林風致只覺得自己已經氣的血壓上涌了，有片刻間眼前冒著星星。
    咯噔一聲，門再次上鎖，房內陷入了死寂。
    紀澤此時還站在門外，聽著開門的聲音喜上眉梢，還以為林風致是想通了，結果從門縫里扔出來一張銀行卡，他拜托喻承洲轉交的那張。
    林風致待到自己的情緒穩定了一些才進了主臥，找了一身睡衣準備先洗頭洗澡。
    紀澤下樓以后就先給喻承洲打了電話。
    “洲哥，待會兒一起吃午飯吧。”
    此時的喻承洲正坐在辦公室里處理文件，聽著紀澤淡淡的語氣就知道，剛剛的談話并不順利。
    “行，我大概十一點左右結束，去哪吃？”
    “思飲居。”
    思飲居是紀家開的，還是紀澤18歲紀明送給他的禮物，這幾年發展不錯，已經在眾多城市都開了分店。
    喻承洲推開包廂門，紀澤正百無聊賴的坐在位置上看手機，看樣子已經來很久了。
    “說吧。”
    “哥，我沒事兒就不能來找你嗎？”
    喻承洲挑挑眉，眼神很明顯：我信你個鬼。
    他脫下身上的西裝外套，也不去看紀澤一臉吃癟的樣子，自顧自的坐下后用濕紙巾擦手。
    紀澤低下頭繼續看手機，頓了一下開口：
    “我就想說，她一個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說話就那么沖。”
    接著，他繪聲繪色的說著剛剛和林風致的對話，連帶著表情和語氣都模仿的有模有樣。
    就在紀澤面無表情的吐出“那是你媽”幾個字時，喻承洲實在是沒憋住直接笑出了聲。
    “她可能只是對你這樣。”
    喻承洲笑，腦海里想的全是和林風致在一起時候的畫面，小姑娘個子小小的，連帶著說話的聲音也是軟軟的，好像和紀澤描述的人完全就不搭邊。
    “得了吧。”紀澤一臉不以為意。
    喻承洲吐出一口煙，聲音低沉的說：“你想什么我知道，但今天你應該已經得到答案了。”
    紀澤了然。
    一開始他確實先入為主的認為林風致來北城是帶著目的的，因為他實在想不通，到底有什么值得讓一個已經十多歲的孩子放棄自己的母親遠赴他鄉生活。
    尤其是如果當一個正常人知道自己有個有錢的爹，還虧欠了自己那么多年，不狠狠地敲詐一筆簡直都是對不起自己。
    偏偏林風致就是個不一樣的，剛剛看他的眼神跟看個病毒沒什么區別，讓紀澤一度懷疑他爸去江城找她們母女的時候有沒有被直接掃地出門。
    當然，也確實是被林風致趕出了門，只是紀明在給紀澤說她的事情時略過了這部分。
    林風致母女這些年確實過得不好，但好歹母女兩人在一起，也算是苦中作樂了。
    早年林宛音是舞蹈老師，掙的錢不算多，但母女兩人的生活也確實不能用撙節來形容。
    結果后來出了教學事故，賣了房子加上所有存款，都還欠了小二十萬的外債。
    當年的事情鬧的很大，后來整個江城和舞蹈相關的工作都沒有人敢再用林宛音，為了還債為了繼續生活，她只能去打零工。
    母女倆搬去了一個不到40平的出租屋，林風致連個單獨的房間都沒有，就用簾子隔了一個客廳出來。
    說是客廳，白天就在那里吃飯寫作業，晚上就鋪張折疊床睡在那里。
    林宛音每天早出晚歸，林風致也懂事，天天自己照顧自己，做家務做飯都是她一個人，偶爾還能去給林宛音送個飯。
    紀澤如實地向喻承洲轉述這紀明講給他聽的話，以第三人稱的視角，短短幾句話，就描述了林宛音和林風致的十多年。
    喻承洲聽著這些話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們這一群一起玩兒的，哪個不是喊著金湯匙出生的。
    稍好一點的就像他和紀澤，自己開了公司，也沒全靠家里，稍差一點的就像方行和程宇，妥妥的敗家富二代。
    他們這群人哪吃過什么苦，就算是吃苦，他們理解的吃苦和普通人的吃苦也是不一樣的。
    人的悲喜不相通，這句話好像也并不是全無道理。
    “其實我覺得她挺可憐的。”
    喻承洲瞥了一眼紀澤：“她并不覺得自己可憐，甚至說不定還覺得你們家人有些可恨。”
    紀澤被懟的啞口無言，很快有服務生敲門來上菜，兩人也沒有再聊這個話題。
    期間紀澤接到了不少電話，喻承洲知道他最近做了一個國外的項目，一直是國內國外兩頭跑。
    “哥，我也不希望上一輩人的恩怨遷怒到她，她年紀還小，最近我又比較忙，要是你有空，就幫我多照顧照顧她吧。”
    一頓飯結束，紀澤喝了些酒，此刻正暈暈乎乎的看著喻承洲。
    “嗯。我讓人送你回去，下午我還有事，先走了。”
    喻承洲給紀澤的助理打了電話，拎起掛在一旁的外套走出了包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