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
牧云歸飛快瞥過言家眾人神色,不動聲色問:“那又如何?”
中年美婦人眉間浮上難以抑制的喜意,問:“是言瑤回去了嗎?陛下終于肯見言家了?”
牧云歸又聽到這個名字了,她其實并不是什么使者,只是順勢詐一下,沒想到真讓她詐出些消息。霍禮和言語冰快要走近了,言家人一看到霍禮的臉就會認出來他們是一伙的,牧云歸沒有再繼續試探,而是一臉茫然地回道:“你們在說什么?言瑤是誰?”
風沙阻礙了視線,再加上言家人看到牧云歸時喜出望外,竟然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來霍禮。等霍禮抱著言語冰走近,言家人才驚覺,他們正是三天前那撥人。
言家眾人簇擁著美婦人后退,美婦人看看霍禮又望向牧云歸,滿臉都是不可置信。看他們的表情,仿佛牧云歸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牧云歸輕輕挑眉,她長得很像什么人嗎,他們為什么是這種表情?言語冰一見言家人就立即讓霍禮將她放下來,她頂著風,跌跌撞撞跑過來:“嬸母,這里有危險,快走。我父親在哪里?”
美婦人看到言語冰,長長嘆了一聲:“已經來不及了。”
言語冰艱難躲開碎石,聽到這話,她本能產生種不祥的預感,血液瞬間凝固:“什么?”
美婦人指向前方,說:“剛才我們受到賊人進攻,對方挾持了語嘉和一個孩子,逼我們交出傳家寶。族長為了救人,用萬象鏡將賊子困住。誰想族長還沒有滅殺賊人,風暴就回來了。”
牧云歸望了眼前面浩浩蕩蕩的洪沙,說:“什么是萬象鏡?”
言家人目露警惕,言語冰說:“嬸母,她是自己人,可以相信。如果我們不是為了救人,何必千里迢迢跑到這里來?”
美婦人一想倒也是,言家空有預言能力,卻沒有攻擊手段,連遇到襲擊也只能被動防御。族長操控著萬象鏡還沒有出來,風暴卻先一步來了。如果他們不走,言家所有人都會死于風沙;但如果他們先行離開,沒有族長和萬象鏡保護,他們遲早都要死。
他們根本沒有其他選擇,只能賭一把。美婦人嘆氣說:“萬象鏡是族長的法寶,可以映射出入陣者內心的弱點。酒色財氣,喜怒哀樂,向往、恐懼、仇恨、渴望,入鏡之后,皆可實現。如果無法掙脫幻境,就會被萬象鏡抽干至竭。”
牧云歸明白了,言家想用萬象鏡將敵人困死,畢竟這種殺人放火的兇徒內心弱點一般都很多,進萬象鏡可以兵不血刃殺死對方。但不知為什么言族長久久沒有成功,反而被困在這里。牧云歸問:“在幻境中遇到的危險是真的嗎?”
美婦人謹慎地點頭:“自然是真的。”
“好。”牧云歸冷靜地拿起劍,說,“你們在外面準備好,我進入幻境殺了對方,等我和言族長一出來,立馬離開。”
言家眾人聽到又驚又嚇,言語冰忙道:“云歸,萬象鏡并非普通幻境,進去會很危險。”
“如果再不行動,我們所有人都危險。”牧云歸看了眼風暴漩渦,快速道,“沒時間了,快送我進去。”
霍禮很有自知之明,這種考驗內心的幻境他是向來不碰的。霍禮說:“看風速大概還有一刻鐘,里面時間流逝多半和外面不一樣,這個沙漏可以提醒時間,你記得帶好。我會派人在西南方接應,一旦出來,立刻往西南方走。”
牧云歸看了霍禮一眼,道:“保護好他們,外面交給你了。”
霍禮痛快點頭,兩人誰都沒有多說話,牧云歸轉身,飛快朝設陣之處奔去。此刻外界涌動著大風,牧云歸又全力放開速度,像一朵云一樣,輕飄飄沒入洪流中。
霍禮暗暗贊嘆真是好身法,言家眾人看到牧云歸的動作,相互交換視線,眼睛中似有所語。
牧云歸一路躲開碎石,如入無人之境。她踏過某個地方時,仿佛穿過一道無形的屏障,周圍空氣微妙地變化了。
牧云歸明白,自己已經進入萬象鏡。她握著劍,警惕地往里面走。她走了兩步,后面忽然傳來呼喚聲:“云歸。”
牧云歸聽到這個聲音,瞳孔微微放大:“母親?”
這是牧笳的聲音,自從十五歲那年母親離開,牧云歸再也沒聽到過這道熟悉的呼喚。她飛快盈上眼淚,眼前仿佛浮現出母親靠在座椅上,對著她溫柔含笑的模樣。
母親雖然不愛說話,但對她總是耐心的。每次牧云歸要摔倒時,母親總能未卜先知一般,提前一步將她抱起來。牧云歸認字、讀書、習武、修煉,每一樣都是母親手把手教她的。天絕島的白日總是很漫長,尤其過了中午,白花花的陽光曬得人眼暈。牧云歸坐在窗前寫字,耳邊只能聽到蟬鳴聲和海浪聲,她寫完一回頭,就看到母親坐在不遠處的躺椅上,單手撐著額頭,閉目養神。
這樣的時光一日日過去,竟也不覺得清寂枯燥。如今牧云歸終于長大,她見識到更多的人,學習了更多功法,可是卻再也見不到母親了。
牧云歸多么想再看母親一眼,可是她在原地佇立片刻,最終眼里含著淚,頭也不回朝前方走去。
牧笳的呼喚依然響在身后,一聲接一聲,溫柔祥和。但牧云歸知道這不是母親,她的母親已經死亡,生死兩隔,無論她多么思念母親,也該向前走。
牧云歸走出十步后,牧笳的聲音忽然消散了,身邊多出來許多熟悉的面孔。夫子皺著眉,對她說:“你怎么還停在天樞星?南宮玄和東方漓已經升到三星了,你修煉比他們勤快,進度卻慢得多。東方漓還是你的師妹呢,被師妹超過,你這個師姐是怎么當的?”
一轉眼,前面又出現許多人,大家鬧哄哄地圍著南宮玄,不住稱贊:“南宮師兄真厲害,才幾年就接連突破兩級。南宮師兄運氣真好,出門低頭看一眼都能撿到法寶,簡直是天命之子啊!”
“是啊,南宮師兄這么優秀,難怪那么多女修都想嫁給他。只可惜南宮師兄早就和東方師妹定親了,其他女人只能做側室。”
下一瞬間,南宮玄就出現在牧云歸面前。他身上氣息大變,已不再是曾經那個陰沉孤僻的少年。他高大魁梧,不怒而威,垂著眼睛對牧云歸說道:“你天生修煉慢,如果沒有足夠的資源供給,恐怕直到壽命耗盡都沒法進階。你跟著我,我便可保你安心修煉。”
牧云歸手指緊縮,她用力退后一步,冷冷道:“我不需要。”
南宮玄輕輕掀了下嘴角,強者的威壓瞬間鋪陳而來:“這可由不得你。”
兔子見到老虎會跑不動路,人遇到危險時會腦子一片空白,這是強者對弱者天然的等級壓制。牧云歸被高階修士的威壓制住,一動不能動,南宮玄逐步向她走近,說:“前世我便惦念你良久,可惜你死了。今生既然你活下來,那也該進入我的后宮了。”
牧云歸身體緊緊繃著,她不愿意成為男人的附庸,和眾多女人爭風吃醋,只為了爭奪一個男人的注意力。可是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修仙界,她并沒有選擇的權力。牧云歸盯著南宮玄逐步逼近的步伐,脊背已經緊張地微微顫抖。照影劍上閃過一陣柔光,牧云歸被劍鞘上的涼意驚醒,猛然反應過來,她為什么這么怕南宮玄?
她看到了那本書,知道南宮玄是男主,此生注定一帆風順扶搖直上。牧云歸沒想過攀附男主,也沒想過搶奪男主的機緣,但卻因此生了怯。她遇到和南宮玄相關的事情時總是避開,日久天長,竟然在自己心里種下心魔。
他也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他在劇情中能成為強者,一部分是運氣,另一部分是他吃苦、隱忍、膽大心細。他能成為男主自然有其可取之處,但那又如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她沒必要和別人攀比。只要她竭盡全力、問心無愧,就算修為無法超過南宮玄和東方漓也沒什么可惜的。
南宮玄已經走到牧云歸身邊,他抬起手,以一種把玩的態度摸向牧云歸的臉,牧云歸靜靜望著他,南宮玄的手即將觸碰到牧云歸時,身形驟然消散,像虛影一樣飄散在風中。
牧云歸輕輕松了口氣,她道心更加堅固,大步朝前走去。
萬象鏡可以窺探到人內心的隱秘,你害怕什么,渴望什么,萬象鏡里就會出現什么。牧云歸接連打破兩個幻境,之后的路暢通無阻。她很快在黃沙中看到幾個模糊人影,快步趕過去。
“言族長。”
言適抬頭,在滾滾狂風中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像羽毛一樣輕巧敏捷,一眨眼就出現在他身前。言適用力定定神,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是你?”
牧云歸靠近,快速說:“言族長,我是牧云歸,受言語冰之托前來救人。外面不太平靜,風暴馬上就要來了,我們得趕緊離開。”
言適盤腿坐在中心,手里握著一柄法器,看起來正是萬象鏡。言適身后靠著一個年輕女子,女子抱著一個小女孩,正警惕地望著她:“族長,不要輕舉妄動。誰知道她是不是邪修派進來的傀儡,故意想引我們出去。”
牧云歸掃到這兩人,道:“我是來救人的,并不認識什么邪修。不知二位是誰?”
年輕女子對牧云歸充滿敵意,但言適態度倒很平和:“牧姑娘勿怪,這位是我的侄女言語嘉,是語冰的堂姐。這個孩子是我們在路上遇到的,她的父母被邪修屠戮,全靠母親把她藏在身下才逃過一劫。我們見她可憐,就帶著她一起走了。可惜我們無用,還是害她落入危險之中。”
牧云歸想到進入萬象鏡前言家人曾說過,敵人劫持了語嘉和一個孩子,族長為了救人也是為了自保,祭出萬象鏡。看來,這就是被敵人挾持的人質了。
牧云歸原以為被劫走的孩子是言家的小輩,沒想到,竟然是路上遇到的。牧云歸想起昨日他們看到的那兩具尸體,問:“族長是在何處發現這個孩子的?”
小女孩看起來才五六歲大,她似乎聽懂了大人們在談論她,害怕地縮在言語嘉懷里。言語嘉抱緊了小女孩,戒備地盯著牧云歸。
言適指向一個方向,說:“是在來時的路上,距這里大概有一天的路程。”
牧云歸算了下距離,和他們發現尸體的地方差不多。牧云歸道:“實不相瞞,我們在路上也遇到了兩具尸體,男子穿著黑色勁裝,女子穿著紅色裳裙,不知可否是這個孩子的父母?”
小女孩聽到牧云歸的話,眼眶一下子紅了。言適嘆氣,說:“就是他們。唉,作孽啊。”
那對男女死相凄慘,眼睛都被人挖出來了,如果孩子看到,不知道該留下多大的陰影。牧云歸不再說了,她飛快看了眼沙漏,說:“時間已經過去一半,我們得趕快離開了。言族長,你知道敵人在哪里嗎?”
言語嘉硬邦邦問:“你想做什么?”
牧云歸目光坦然,道:“殺了他。仰仗萬象鏡不知道還要耽誤多久,不如我來動手,然后趕緊離開。”
言適和言語嘉都默默抽了口涼氣,牧云歸怎么能以這么隨和的語氣說著這么可怕的話。在她嘴里,殺邪修仿佛和砍一個蘿卜一樣輕松簡單。言適不得不提醒:“牧云歸姑娘,那位邪修并非普通修士,他極有可能是臭名昭著的邪修仇聞的后人。六千年前,仇聞盜走破妄瞳,殘害了許多言氏族人,先帝花了許多功夫才將其擊斃。如今,他的后人回來尋仇了。”
“仇聞?”牧云歸驚訝,霍禮沒查出來仇聞的下落,沒想到竟在這里撞到了仇聞后人。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手中的照影劍微微顫動,牧云歸用力,壓制住照影劍后,問:“他為什么會在這里?”
“不知道。”言適嘆氣,“孽債啊。六千年前,仇聞盜走破妄瞳,言家傾族之力殺了仇聞,如今言家落難,仇聞的后人又來尋言家報仇。我們本在秘境躲了一千年,六個月前,秘境周圍突然冒出生人的足跡,落單的護衛隊頻頻遇害。藏身之地被人發現,我們只能匆忙轉移,之后一路上無論我們藏到哪兒,他總能很快追上,就在奔逃中語冰掉隊了。五天前霍禮發現了我們臨時落腳之地,我們趕緊離開,在路上,那個邪修又纏上來了。我們為了甩開他屢次改變方向,邪修在兜圈子時撞到了這個孩子的父母,殘忍將他們殺害。我們經過時發現這個孩子還活著,我于心不忍,便帶著她一起上路。可惜,才騙了他兩天,他又追上來了。”
小女孩聽到自己的父母,垂下頭,身體瑟瑟發抖。言語嘉抱住她,憐惜地摸了摸她的頭:“曾經仇聞為了破妄瞳,不知道害死我們多少族人。如今,他的后人變本加厲,竟然連普通人的眼睛也挖。這種惡賊,必遭天譴。”
嘴上罵人是沒法讓對方遭到報應的,牧云歸大概明白對手的情況了,她說:“勞煩族長替我引路,我去殺了邪修。對了,族長你能操縱幻境配合我嗎?”
言適搖頭:“不能。萬象鏡自成乾坤,連施法者也無法左右。不過我不被幻境影響,可以為你指路。”
“好。”牧云歸點頭,幻境中只要能分清真假便沒有殺傷力了,她又掃了眼沙漏,道,“事不宜遲,我們這就走吧。”
言適起身,竟然毫不猶豫就相信了牧云歸的話。言語嘉抱著小女孩,似有懷疑,言適看到,回頭說:“放心,她不會害我們。”
言適有破妄瞳,能看到未來景象,他敢這樣說估計是看到了什么。言語嘉本來心有疑慮,聽到族長的話,她暫時壓下懷疑,跟著牧云歸一起走。
牧云歸將這兩個人的表現收入眼底,面上不顯,握著劍朝前走去。言適和牧云歸走在前面,言語嘉抱著小女孩跟在后面。言適問:“那日在石林中,你身邊似乎跟著另一個人。他人呢?”
牧云歸手指緊了緊,盡量用平靜的口吻說:“他走了。”
言適輕輕“哦”了一聲,似乎松了口氣。他又問:“你為何會和他在一起?”
“說來話長。”牧云歸正打算一筆帶過去,忽然拉住言適,用力朝后退去,“小心!”
言適剛剛離開那個位置,前方就摔來一個人,他重重砸在墻上,脖子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歪倒,胸口破了一個大洞,里面空蕩蕩的,心臟不知道被誰掏走了。
周圍的景象不知道什么時候變了,四周變成一個街區,巷道狹窄破舊,地面積著厚厚的黑色油污。石板上、墻壁上、樹枝上,到處倒著尸體,血水和污水混在一起,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
前方不斷傳來慘叫聲,他們站在墻角后,看不清大街上的動作,但是剛才這具尸體就是從前面摔過來的。
言適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后怕不已。要不是牧云歸反應快,他就要命喪當場了。言語嘉嚇得抱緊小女孩,言適定了定神,說:“沒事,這只是一個幻境,這些人都是假的。”
雖然幻境是假的,但死亡是真的,一旦在幻境里受傷那就危險了。牧云歸緊緊握著劍,避開視野死角,小心翼翼走到街上。
視線豁然開朗,他們也終于看清剛才大開殺戒的人是誰。牧云歸瞧見那個人影,狠狠一怔:“江少辭?”
一個頎長的人影站在尸山血海中,他周圍是堆疊成山的尸體,有的人被吸干,有的人被擰斷脖子,有的人被撕成兩半,死狀各不相同,但無一例外都被挖了心。粘稠的血液從傷口中流出來,混著污水流淌,幾乎匯成一條河。
而唯一站著的那個人兩手空空,五指血紅,鮮血蜿蜒爬過他的手指,慢慢滴到地上。他臉色白皙,薄唇輕抿,修長的脖頸微微朝上仰著,似乎有些茫然。明明出現在這么恐怖的場景中,他卻像一個誤入修羅場的少年,漂亮又無辜。
言語嘉從未見過這么血腥的畫面,趕緊捂住小女孩的眼睛,自己也嚇得渾身哆嗦:“族長,他是誰,為什么會出現在幻境中?”
牧云歸見到他的那一瞬間,本能喊出他的名字。他聽到了,回過頭,眼珠靜靜望著牧云歸幾人,許久不見動作。牧云歸聽到言語嘉的話,心中微凜,莫非,這是她的幻境?
萬象鏡反映的是一個人內心深處的想法,她到底在想什么,為什么會看到江少辭殺人?
言適同樣膽寒不已,提醒道:“小心,他已經入魔了,剛才那個人恐怕就是他殺的。”
他們的對話似乎終于引起那個少年的注意,他抬起腳,不緊不慢朝這個方向走來。言語嘉嚇得連忙后退,她不慎踩到什么東西,一低頭,發現是一具被吸成干尸的人。
言語嘉當時差點吐出來,小女孩好像被嚇呆了,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地上的人都是這個人殺的嗎?他朝著我們走過來了,他是不是想殺我們?”
言適和言語嘉連連后退好幾步,牧云歸待在原地沒動,依然緊緊盯著前方。他步步走近,眼神無喜無悲,無憂無懼,像一個剛來到人間的孩子,和他手上的鮮血形成極大反差。
剛才隔著一條街看不清楚,此刻他走近了眾人才發現,他的眼睛竟然是紅色的。言適和言語嘉大驚:“紅色眼珠,這是魔物?”
同類相殘,殺戮無度,這到底是修煉成人形的魔獸,還是墮落成獸的人?
小女孩聽到魔物這兩個字,嚇得哇哇大哭,聲音尖銳刺耳,直穿耳膜。他踩過濃稠的血液,依然用那樣穩定的步速朝他們走來,言適和言語嘉如臨大敵,連忙對牧云歸喊道:“快退回來,魔物走過來了。”
牧云歸充耳不聞,她緊緊盯著那個人,越看越覺得熟悉。除了這個江少辭眼睛太過空洞,其他細節和牧云歸認識的那個人全然無二。這樣真實的人,真的是幻境嗎?
牧云歸道:“他好像是真的,并不是幻境。”
言適一聽就知道壞了:“牧姑娘,快清醒過來。這是幻境,不是真實,一旦把幻境當真你就出不來了。快殺了他,幻境立刻就會破解!”
牧云歸不動,反而錚然一聲收了劍,靜靜看著江少辭朝她走來。言語嘉沒想到牧云歸竟然在這么重要的關頭掉鏈子,她忍無可忍,拿出母親留給她的護身法寶,一股腦朝江少辭扔過去。
一排冰錐向江少辭襲去,這些冰錐由冥寒冰凝結而成,可以斬斷天下任何利器,然而有一道冰錐擦著江少辭臉頰劃過,僅是蹭破了一點皮。言語嘉大驚,越發確定他不是人類。言語嘉拿出壓箱底的東西,對著牧云歸大喊:“快讓開,我要放大招了,你擋在前面沒法用!”
言語嘉和言適高聲催促她這是幻境,趕快動手殺了此人,孩子扯著嗓音大哭,不斷嚷嚷著“怪物來吃人了”。牧云歸被這些聲音吵得頭疼,她用力咬了咬唇,突然道:“他不是。”
言適一怔:“什么?”
“他不是魔物,也不是怪物。”牧云歸說出來后,心情也很快平靜下來,道,“你們又沒有看到,憑什么說這些人是他殺的?他不會做這種事,他就算擁有絕對的力量,也不會濫殺無辜。”
“你瘋了。”眼看對方已經走近,言語嘉毛骨悚然,不敢再耽擱下去,哪怕會誤傷牧云歸也不顧了,“這是假的!就算他是真人,殺了這么多人也活該被碎尸萬段,憐惜他做什么?”??Qúbu.net
疾風朝著江少辭飛過去,牧云歸咬牙,忽然沖著他撲過去。言適看到這一幕,瞳孔放大:“你被他騙了,他其實是江子諭,一萬年前他就是因為墮魔才被處決的。他早已入了魔,這種魔頭死不足惜!”
各種亂七八糟的聲音攪在耳邊,吵得牧云歸頭疼。牧云歸感受到一陣心悸,眼前發暈,明明想要行動卻無法支配身體,只能徒勞地感到那股寒氣朝她逼近。牧云歸用力推面前的人,就算她躲不過去,至少要活下來一個人。
牧云歸手掌觸碰到他的身體,她用盡全力,面前的人卻沒有動。他俯身,用力抱緊牧云歸。
后背的攻擊、周圍的血海忽然就消失了,耳邊唯能聽到他堅定有力的心跳聲。牧云歸眼睛發酸,問:“真的是你嗎?”
江少辭靠在牧云歸脖頸,緊緊圈住她:“是我。”
剛才并不是牧云歸的心魔,而是江少辭的。江少辭接到霍禮傳信,立刻轉向。他走入幻境,一睜眼就看到成堆的尸體,而他自己手染鮮血,孑然獨立。
他完全失去了剛才的記憶,他也知道,他完全有能力殺了這么多人。周圍一切都在指向一個結果,江少辭自己也迷惑了,或許,真的是他干的?
而在這時候,牧云歸闖進來了。這是他的心魔,牧云歸卻比他自己還相信他。
牧云歸眨了下眼睛,眼淚掛在睫毛上,像是要哭,卻又輕輕笑了:“我就知道你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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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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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