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就是顏倦啊。</br> 跟我完全就是兩個世界的人。</br> 不知道為什么，我覺得心里很難受。</br> ……</br> 白居易說，不如不遇傾城色。</br> ——摘自于渺渺的日記</br> 于渺渺跟肖璐聊了一會兒天，距離早讀課的時間越來越近，班上的人也來得越來越多。</br> 肖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于渺渺抬頭，剛好看到喬笙嘴里叼著一袋核桃牛奶從教室前門走進來。</br> 看到自己同樣走后門的盟友來了，于渺渺趕緊揮舞手臂跟她打招呼。</br> 下一秒，揮在半空中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滯了滯。</br> 就在喬笙身后一米左右的距離，那個人穿著一身干凈妥帖的藍白色校服，也跟著不緊不慢地走進來。</br> 上課鈴剛好在這個時候響起來。</br> 少年的眉眼寂靜又清冷，膚色白，鼻梁高，輪廓清晰又深刻。</br> 他就這么漫不經心地走進來，垂下來的目光不肯分給他人分毫，好像周遭所有人都是空氣。</br> 真是傾城色。</br> 于渺渺想再把他看得仔細一點，喬笙卻在這個時候走近，伸手在她眼前揮了揮：“一大早的，你這是沒睡醒，還是看見我激動得說不出話來？”</br> 于渺渺眨眨眼，脫口而出：“你說，怎么能有人把校服穿得這么好看呢？”</br> “誰？”對方走到她旁邊坐下收拾書包，隨口回應。</br> 于渺渺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說了什么，沉默了一秒鐘，急中生智道：“我啊?！?lt;/br> “……”喬笙停下手里動作，極認真地伸手過來摸她額頭，皺眉道，“沒發燒啊?！?lt;/br> 把對方的手拍開，于渺渺想了想，還是忍不住想跟她打聽，“親愛的，你有沒有注意到剛剛走在你后——”</br> 話沒說完，就聽到那陣熟悉的高跟鞋走動聲。</br> 嘈雜教室里瞬間安靜無聲。</br> 林青霞這三個字現在在高一一班同學們心里的威懾力，不亞于江湖小蝦米見到東方不敗時的反應。</br> 于渺渺把剩下半句話咽進肚子里，想著下課再問她，然而接下來講臺上林若霞的一句話，一下子就把她這些小心思全部扼殺在了搖籃里。</br> 她說，為了排座位，現在臨時進行摸底考試，考試內容是語數外三門。</br> 班上瞬間一片怨聲載道，于渺渺也忍不住跟著嘆氣。</br> 不管是好學生還是壞學生都有一點相似，那就是都不喜歡考試。</br> 她也不例外。</br> 數學這種東西，明明以后日常生活中根本就用不到，為什么還非要學呢？</br> 她去游泳池游泳的時候，根本就不會去想一根出水管和一根放水管同時打開，多久才能把泳池蓄滿的無聊問題。</br> 說好聽一點叫居安思危，說難聽一點是杞人憂天。</br> 為了更加公正公開，林若霞還特地打亂了大家現在的座位，一片混亂中，于渺渺被指定坐在教室最左邊倒數第三排，一個靠窗的位置。</br> 瞬間，教室里桌椅碰撞聲、同學走動聲和抱怨不滿聲亂成一團。</br> 當于渺渺抱著書包走到那個靠窗位置坐下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自己前面的那個背影。</br> 發色漆黑，背影清冷，竟然有些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br> 是她再熟悉不過的背影。</br> 他背對著她，一只手撐著下巴，另外一只手在無聊地轉筆，懶懶散散的模樣，似乎對周圍的喧鬧嘈雜一無所覺，兀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br> 仿似胸有成竹。</br> 于渺渺歪歪頭，心想，前面這個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害怕考試的樣子。</br> 出神地盯著他的背影，她突然很想問他，今天早上來學校的時候，有沒有發現有人喂過了貓。</br> 林若霞手里抱著一大疊試卷，從講臺上走下來一份份挨個把試卷分發給他們。于渺渺把試卷從她手上接過來的時候，心里有點失望，她為什么不讓前面的同學傳試卷過來呢。</br> 這樣就可以仔細看看他長什么樣子了。</br> 考試正式開始，于渺渺甩甩頭，強迫自己靜下心來，認真投入到語文考試當中。</br> 總的來說試卷難度適中，課外文言文考的是《蒙恬列傳》當中的節選，她筆下很順暢，沒花什么功夫就做完了試卷的前半部分。</br> 時間只過去了三分之一，于渺渺把筆放下，活動了一下有些酸痛腫脹的手指，正想翻到后面去寫作文，卻突然聽到自己前面傳來了一聲極輕的翻頁聲。</br> 忍不住抬起頭來，看到他漫不經心地把試卷翻了一頁。</br> 而于渺渺第一眼看到的，是他的名字，就清清楚楚地寫在試卷最上方，揮灑自如，力透紙背。</br> 那兩個字是，顏倦。</br> 一瞬間像是失聲了，連天花板上吱呀轉動的風扇聲也聽不見。</br> 原來他就是顏倦，那個人人皆知的天才少年，那個李老師口中要她學習的榜樣，那個年級大榜上雷打不動的第一。</br> 于渺渺握著筆的指尖無意識收緊，一顆心像是被握住了，擰巴地喘不過氣。</br> 驚訝過后，是自慚形穢。</br> 她幾乎是有些狼狽地收回了視線。</br> 考試前面兩場的語文和英語都沒什么大問題，可是到了數學，于她而言，就真的是聽天由命全靠運氣了。</br> 周圍十分安靜，所有人都在低著頭奮筆疾書，畢竟排座位怎么著也算是一件大事。</br> 教室天花板上的電風扇依舊吱吱呀呀不知疲倦地轉動著，窗外偶爾能看到其他班級的學生三三兩兩從他們教室旁路過，順便投來同情的一瞥。</br> 教室內的氣氛則是一片死寂，落針可聞。</br> 于渺渺強迫自己忘記這個人，收斂心神，專注做題。</br> 其實她感覺得到，這次的數學試卷并不難，可是……她就是不會做。</br> 那些她曾經花費很久才理清楚的公式定理再度變得一片混亂，好像看到腦海中有一只手伸出來，輕而易舉地就將她曾做過的努力全部抹滅，只余下一片明晃晃的空白，干凈地刺眼。</br> 正在與試卷上的等差數列做著斗爭，突然，一片死氣沉沉中，她聽到教室里有桌椅輕輕碰撞的聲音。</br> 離她很近。</br> 抬起頭來，熟悉的背影霎那間進入視野之中。</br> 他低頭，隨意把放在旁邊座位上的校服外套拿起來，另外一只手拿著已經填滿的試卷，徑自走上講臺，然后交卷離開。</br> 整個過程僅僅持續了幾秒鐘，周圍同學驚訝地抬起頭來，等看到交卷的那個人是顏倦之后，又全都換上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繼續不聞不問地埋頭做題。</br> 幾乎是下意識的，于渺渺垂眼看了一下左手腕，現在距離考試開始，剛過去了四十分鐘而已。</br> 她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傻了，竟然連中考狀元都不認識，還臆想他是不是同為關系戶。</br> 想著想著，恍惚間感覺到窗邊有人影經過，于渺渺心念一動，轉過頭去，恰好看到剛剛交卷離開的顏倦。</br> 風起，微微從他身邊拂過，柔軟的黑色碎發遮住了他大半張臉，仿佛一樹梨花撲簌簌的掉落，好看得觸目驚心。</br> 午后陽光細碎溫柔地灑在他身上，配合著明晃晃的日頭，于渺渺突然覺得有些頭暈目眩。</br> 他走路的姿勢很好看，驕傲而散淡。</br> 于渺渺就在此刻生出一股濃重的自卑感，盡管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自己這些不清不楚的小心思代表著什么。</br>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越來越多的人停下了筆。</br> 眼看著還有五分鐘的時間就要交卷，于渺渺卻在此時不合時宜地想起倒數第二道大題的證明思路，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提筆在試卷上飛快地寫起來。</br> 簡直就是文思泉涌，筆走龍蛇。</br> 下課鈴如期而至，林若霞嚴厲的聲音響起讓他們停筆的時候，于渺渺還差一個相似三角形的證明才能完成這道題。</br> 可惜已經沒有時間了。</br> 當把試卷交上去的時候，她擦了擦汗，終于在心里微微嘆了口氣。</br> 這樣的于渺渺，連她自己都覺得簡直是朽木不可雕。</br> 漫長煎熬的一天終于結束，交卷后，于渺渺收拾好書包，跟喬笙一起走出教室。</br> 喬笙好像考得并不理想，一邊下樓梯一邊無精打采道：“渺渺，我老覺得自己作文寫跑題了，你的立意是什么，跟我說說吧?！?lt;/br> 于渺渺回想了一下，正欲開口，卻又看到對方迅速擺了擺手，表情堅定道：“算了算了，你還是別說了?！?lt;/br> 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心照不宣地轉移了話題，開始討論起周杰倫的新專輯。</br> 現在是下午五點多，臨近日落，陽光卻依舊毒辣刺眼，校園里隨處可見三三兩兩成群結伴的學生。</br> 耳邊嘈雜喧嘩，身旁人潮洶涌。</br> 于渺渺走到車棚附近的時候，被一窩蜂放學回家的學生擠得呼吸都有些不順，額頭上積起一層薄汗。</br> 觸目所及之處全部都是大片大片藍白色相間的校服，恍惚間置身于一片深藍色的海洋之中。</br> 像是一個快要溺死的人，于渺渺忍不住瞇起眼睛，視線穿越層層疊疊的人群望過去，似乎想要尋找些什么。</br> 卻沒有一個人能將這身校服穿得像他那樣好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