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要說高二這一年給我留下了什么。</br> 想破腦袋,也想不到除了他之外的記憶。</br> ——摘自于渺渺的日記</br> 2009年那個煙花漫天的夜晚，夜空下少年模糊的笑容，像是深深刻印在于渺渺心上,日日夜夜從不曾忘。</br> 他送她的小熊，她一直放在床頭,比什么都要珍視。</br> 因為小熊的T恤上，繡著他的名字。</br> 那些走過的時光,她還沒來得及回頭看看,就都被偷走了。</br> 高二很快就走到尾聲。</br> 對于于渺渺而言,高二下半年照舊平淡無奇，除了令人折磨的學業水平考試之外。</br> 為了應付學考,她不得不重新翻出物理和化學教材,挑燈夜讀。</br> 備考的那段時間，顏倦經常會約她一起去圖書館學習。</br> 當然大多數時間里,只有于渺渺一個人趴在座位上認真學習，他隨便拿本書坐在對面,低眉垂目地靜靜看。</br> 剛開始的時候，顏倦坐在對面,她完全沒有辦法靜下心來學習，可是時間久了，卻也慢慢習慣。</br> 她那些面對著老師都難以啟齒的低級問題,他全部耐心解答。</br> 物理磁場題，以及化學方程式的配平方法,他至少講了六七遍。</br> 這些于渺渺曾經認為自己永遠都不可能搞懂的題，在他面前，也漸漸迎刃而解。</br> 如果非要讓她描述自己的高二生活，好像缺失了那個人的名字,就沒辦法完整。</br> 圖書館里靠窗的座位上，窗簾半敞開，透進來的陽光永遠明媚刺眼。</br> 冬去春來，夏日也悄然而至。</br> 她趴在桌上苦思冥想一道力學題，偶爾也會鼓起勇氣偷偷抬眼看他。</br> 少年的側臉模糊在一片洋溢的光影里，錯覺般的溫柔。</br> 他抿著唇對她笑的時候，她總是會忍不住猜測，他對自己，是不是也有哪怕一點點喜歡。</br> 高二下半年，于渺渺的生活很簡單，可是有些人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br> 其中最爆炸性的一條消息，大概就是整個連州市都赫赫有名的許慕遲，浪子回頭，開始學習了。</br> 一直以來，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家庭背景不一般，不僅直接空降到銀樺重點高中，而且整天逃課打架，學校也從來沒敢把他怎么樣。</br> 可是現在，這個玩世不恭的富家少年，竟然真的收心讀書了。</br> 不僅如此，據說三模過后，他竟然擠進了全校前六十。</br> 著實讓很多同學乃至老師都跌破眼鏡。</br> 沒人知道其中內情，只有于渺渺心里清楚。</br> 他是為了顏晞。</br> 某年某月某日，他在自己的課桌底部刻的那行字。</br> 從來都不是句空話。</br> 還有另外一件就發生在于渺渺身邊的事情。</br> 夏子悉和陳佩瑜分手了。</br> 分手的理由被班上同學傳得沸沸揚揚，有人說是因為陳佩瑜劈腿了一個技校男生，也有人說是因為夏子悉脾氣不好，總是在公共場合對她大吼大叫。</br> 總之眾說紛紜，可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沒人知道。</br> 就于渺渺能看見的事實，也只是他們兩個從此之后在班級里再無交談。</br> 哪怕是陳佩瑜平時發作業本，發到他的時候也會刻意避開，讓其他同學轉交。</br> 而夏子悉也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跟以前相比，沉默寡言了不少。</br> 于渺渺內心其實是有些唏噓的，她覺得，這件事情更加印證了顏晞的話，高中時期的愛情都是曇花一現般短暫的，走到最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br> 偶爾她會跟喬笙討論這些，對方卻翻了個白眼，大大咧咧地回答：“渺渺，你聽沒聽說過一句話，叫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br> “我也知道以后的事情誰都說不準，可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更想在現在擁有趙熠然啊。”</br> “反正他曾經是我的，至于以后是誰的，我說了也不算。”</br> ……</br> 于渺渺不知道她的這種想法是對是錯，卻也無法反駁。</br> 可如果讓她捫心自問，她對顏倦，是做不到這樣的。</br> 她寧愿自己從未擁有過，也不想得到過再失去。</br> 這對于她太殘忍了。</br> 潛意識里，于渺渺其實從來都沒有想象過，如果自己能和顏倦在一起，生活將會變成什么模樣。</br> 她想象不出來，干脆不去庸人自擾。</br> ***</br> 最后一場期末考之前的那個禮拜，謝意在班會課上告訴了同學們一個消息。</br> 銀樺高中聯合清華北大等高校，組織了一場高中部夏令營，時間在8月份，恰好是暑假期間。</br> 他講了很多關于夏令營的東西，希望大家可以踴躍參與。</br> 氣氛原本是很熱烈的，可是在聽說報名費要3000塊錢的時候，班上很多人都不說話了。</br> 于渺渺在聽到“清華北大”這四個字的時候，忽然心里一動。</br> 她糾結了很久，還是非常英勇地在謝意眼皮子底下頂風作案，偷偷翻開手機蓋，給顏倦發過去一條消息。</br> 【愛爬樹的魚：顏倦，你想參加學校組織的夏令營嗎？據說領隊是清華北大的應屆生，還能免費聽講座呢。】</br> 沒多久就收到了對方的回復。</br> 【某某：應該會參加。學校送了名額，我媽媽也很想我去。】</br> 他說他應該會參加。</br> 于渺渺放下手機，莫名其妙一陣激動。</br> 發了會兒呆，她又高高把手舉起來。</br> 講臺上正低著頭喝水的謝意點點頭，示意她開口。</br> “老師，這個活動一共有多少天啊？”</br> 對方喝完水，把水杯杯蓋擰緊，和顏悅色道，“一共五天，不僅能讓你們參觀高校校園，順便也可以培養一下同學之間的感情，多好的事情啊。”</br> 于渺渺使勁點頭。</br> 旁邊一直興致缺缺的喬笙看她這么激動，有點奇怪：“渺渺，你怎么跟打了雞血似的？千萬別告訴我，你的人生目標真的是考上清華北大。”</br> 于渺渺看了眼講臺上的動靜，然后轉過頭，壓低聲音道：“我剛剛問顏倦了，他說學校送了他一個夏令營的名額，并且他自己也打算參加。”</br> 頓了頓，又憧憬道，“如果我也去的話，到時候整整五天，每天都能見到他。”</br> 高二分班過后，她再也沒有體會過每天都能見到他的滋味。</br> 被她這么一說，喬笙似乎也有些動心：“這么想想好像是不錯……可是我媽好像報了個八月去泰國的旅行團，好煩啊。”</br> 于渺渺同情道：“沒關系，說不定趙熠然本來也不打算去。”</br> 對方聞言，悶悶不樂地趴在桌子上，“渺渺，其實有的時候，我挺羨慕你和顏倦的，雖然你們之間的關系一直都是朋友，可是好歹還能經常見面，他也確實對你和其他人不同。”</br> “而我跟趙熠然……就像是一個學渣在做數學題，糊里糊涂地讓兩條平行線相交，等發現之后，又迅速修改了這個錯誤。”</br> “所以我們只能各自活在同一平面內，卻永遠都不會有交點。”</br> 她說話的時候聲音很輕，大半張臉都埋進臂彎里，窗外的陽光直至照射進來，將她的馬尾映成金黃色。</br> 最怕麻煩的喬笙為了趙熠然，已經留起一頭長發。</br> 可是時間飄然遠去，那個沒心沒肺的女孩，卻好像真的認了命。</br> 雖然一提到趙熠然，她依然會手舞足蹈興高采烈，可是終于沒了那份非他不可的執著。</br> 于渺渺想來想去，都覺得這對喬笙而言，其實是件好事。</br> 下課鈴聲響起的時候，所有同學都迫不及待地收拾書包。</br> 于渺渺環顧四周，只覺得時光匆匆。</br> 等下次再回到這間教室的時候，她就已經高三了。</br> 到時候大概再也沒有像現在這樣的閑暇時間，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br> 每天都活在各種各樣的考試和作業里，提心吊膽地看著黑板上的數字一天天減少，緊迫感十足。</br> 她懶懶散散地收拾書包，直到教室里的人稀稀落落離開了大半，才慢吞吞地走出去。</br> 黃昏時分，四面八方涌來的晚霞將天空燒紅一片，殘陽籠罩了教學樓，無端讓人覺得蕭瑟。</br> 于渺渺牽著自行車走出校園的時候，周圍的學生已經寥寥無幾。</br> 就在這個時候，卻突然聽到有人在身后叫她名字。</br> “渺渺。”</br> 會這么叫她的，在學校里除了她很好的朋友之外，只剩下一個人。</br> 幾乎是下意識地轉過身，周圍的景色都淡去了，只看到落日余暉下，少年穿著藍白色校服漫不經心地走過來。</br> 天闊云高，晚霞染紅了云朵，連他清冷的眉眼都變得柔軟。</br> 于渺渺牽著自行車朝他走近幾步，情不自禁笑起來：“顏倦，好巧呀，你也回家嗎？”</br> 他點點頭，放慢了腳步，跟她并肩走在夕陽下。</br> 她忍不住嘆氣：“時間過得好快啊，轉眼我們就要高三了。”</br> 少年一只手插在校褲口袋里，腳步頓了頓，偏過頭來看她，認真道：“你今年的時間沒有虛度。”</br> 高一的于渺渺，經常會發消息給他，哀嘆自己每天都在虛度光陰。</br> 可是高二的于渺渺，幾乎每一次考試都排在年級前六十名左右。</br> 已經是老師家長心里毫無疑問的尖子生。</br> 略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半晌，她才輕聲道：“只要是跟你在一起的時間，都不算虛度。”</br> 說完，怕被他聽見，又清咳一聲，轉移了話題，“對了，那個夏令營的活動，好像有挺多人想參加的。”</br> 顏倦笑了笑，有點無奈：“我媽非要我去。”</br> 太好了。</br> 感謝阿姨。</br> 于渺渺摸了摸自己的頭發，佯裝不經意地回答：“我爸媽也特別想讓我去鍛煉一下獨立生活的能力，說不定我們到時候可以一起呢。”</br> 說完，忍不住又碎碎念，“不過，其實我還是挺擔心的，畢竟長這么大從來都沒有離開過家……也不知道到時候能不能適應。”</br> 日頭已經徹底落下去了，空氣里的風都帶著慵懶的味道。</br> 冷冷清清的校園里，顏倦轉頭看她，側臉輪廓清晰又冷冽，似乎是思考片刻，才回答：“別擔心，我和你一起。”</br> 光影斑駁著抖落，模糊了暮色殘陽。</br> 他的話像她最愛的話梅糖，最初的酸過去之后，可以一直甜到心坎里。</br> 夕陽將少年少女的影子拉成一條細細長長的線，偶爾重合了，又分開。</br> 這樣無憂無慮的好時光，從來都不容易。</br> 作者有話要說：顏倦和渺渺即將開始他們人生中第一次的共同旅行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