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開心啊。</br> 比知道自己考上銀樺的時候還要開心。</br> ——摘自于渺渺的日記</br> 課間,林若霞走進(jìn)來,口吻波瀾不驚地交代了班委人選。</br> 班長是趙璨,兼任團(tuán)支書,體育委員依然是先前一早定好的趙熠然,而文藝委員是喬笙。</br> 雖然喬笙摸底考的成績并不好。然而,家里卻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書香門第,不僅精通多種樂器,還寫得一手好毛筆字。</br> 學(xué)習(xí)委員是顏倦,他從最后一排站起來的時候,瞬間又吸引住了班級上大半人的視線。</br> 周圍議論紛紛,大概都是在討論為什么不讓他當(dāng)班長。</br> 于渺渺也跟著回過頭去看他,似乎只有當(dāng)大家都在看他的時候,她才能讓自己的視線專注地這么心安理得。</br> 他眼尾微垂,仍舊是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br> 上次在辦公室的時候,她無意間聽到老師跟顏倦的對話,他并不想當(dāng)班委。</br> 估計這個學(xué)習(xí)委員是班主任強(qiáng)行任命的。</br> 數(shù)學(xué)課代表竟然是程立軒,當(dāng)林若霞叫到程立軒名字的時候,于渺渺的確很驚訝。</br> 摸底考的時候,程立軒的班級排名并不高,盡管后來他一直解釋自己那天發(fā)燒所以受了影響,于渺渺卻沒放在心上。沒想到現(xiàn)在不聲不響的,他就成數(shù)學(xué)課代表了。</br> 程立軒站起來,抿著嘴有點害羞地笑了笑,神色里是抑制不住的神采飛揚。</br> 英語課代表是跟喬笙同樣熱愛八卦的夏書慧,而于渺渺,依然是歷史課代表。</br> 盡管她的語文成績在年級里數(shù)一數(shù)二,而林若霞卻只讓她擔(dān)任了一個無關(guān)痛癢的歷史課代表,大概是覺得她偏科太嚴(yán)重了吧。</br> 最后一個宣布的是語文課代表,當(dāng)林靜深從座位上站起來的時候,于渺渺還是有點好奇地抬頭打量。</br> 對方一頭如瀑長發(fā)松松扎成低馬尾,皮膚白皙,眉清目秀,神色里卻帶著幾分寡淡。</br> 靜水流深。</br> 連名字都詩情畫意。</br> 放學(xué)后,于渺渺跟喬笙一邊閑聊一邊往車棚走過去,周圍人來人往聲音嘈雜,卻依然蓋不住喬笙不滿的聲音:“渺渺,你覺得林青霞是不是太偏心了一點?明明你的語文成績也很好,干嘛不讓你當(dāng)語文課代表?雖然都是課代表,可是語文比歷史的含金量要高好多呢。”</br> 于渺渺卻并不在意:“這有什么好爭的,反正我這個人平時也不積極主動,歷史課少,活也少,不是挺好的?!?lt;/br> “哎呀,你真是——”喬笙怒其不爭地瞪了她一眼,還想再說些什么,下一秒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話到嘴邊打了個轉(zhuǎn)兒,壓低聲音神秘兮兮道,“你看前面那個女生是不是林靜深?”</br> 于渺渺一愣,視線也跟著往前面車棚望過去。</br> 高一一班的車棚里,女生彎腰正在開車鎖,隨著她俯下身去的動作,腦后綁住馬尾辮的橡皮筋跟著往下滑了滑,有一小縷長發(fā)掙脫出來,散落在她肩膀上,越發(fā)顯得柔順。</br> 林靜深把車鎖丟進(jìn)自行車前的車筐里,從車棚走出來。</br> 走到于渺渺和喬笙旁邊的時候,她依舊沒什么反應(yīng),仿佛她們是空氣。</br> 似乎是被對方的反應(yīng)噎到了,喬笙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你說她拽什么?。坎痪褪莻€語文課代表嘛,以為自己是林青霞呢?!?lt;/br> 于渺渺不在意地笑笑,轉(zhuǎn)移話題道:“對了,你跟新同桌相處得怎么樣?”</br> 由于趙熠然臨時換座位的行為,摸底考倒數(shù)十名的喬笙,就這么陰差陽錯地和正數(shù)十名的趙熠然成為了新同桌。</br> 一提到趙熠然,喬笙立刻就把林靜深這檔子事兒拋到了九霄云外:“渺渺,我跟你說,我這幾天跟趙熠然當(dāng)同桌,發(fā)現(xiàn)他人真的是太好了?!?lt;/br> “哪里好?”</br> “呃……”喬笙臉紅紅地想了半天都說不上來,最后只能生硬地說,“反正我喜歡他,他在我眼里怎么樣都好?!?lt;/br> 她提到“喜歡”這兩個字,于渺渺心跳變得急促,猶豫了一下,還是非常虛心地問:“喬笙,你是怎么知道你喜歡趙熠然的啊?”</br> 也是像她一樣在網(wǎng)上百度到的嗎?</br> 對方聞言,像是看智障一樣地看她:“我一見到他就緊張,心跳加速,話都不會說,你說我是不是喜歡他?”</br> 于渺渺若有所思地點頭。</br> 而喬笙看她這幅反常模樣,卻皺起了眉:“你以前不是不愛跟我討論這些的嘛?初中的時候我暗戀隔壁班班草,我在你跟前提他名字你都覺得煩,怎么現(xiàn)在這么主動?”</br> 說完,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來:“渺渺,你有喜歡的人了?”</br> 她話音剛落,于渺渺立刻條件反射性的搖頭:“沒有沒有,你亂想什么呢,我就是好奇所以問問?!?lt;/br> 她跟顏倦云泥之別,這種念頭根本就是癡心妄想。</br> 還是別戳破了。</br> 兩人說說笑笑間,已經(jīng)順著放學(xué)的人潮一路走到了校園門口。</br> 此刻天氣晴轉(zhuǎn)陰,于渺渺抬頭,剛好看到馬路對面喬笙爸爸的寶馬停在那里,于是趕緊開口:“叔叔來接你了,快走吧?!?lt;/br> 喬笙一看,爸爸果然在朝自己揮手,只好依依不舍地跟于渺渺道別。</br> 寶馬車剛駛出路口,于渺渺就聽到空中傳來一聲悶雷,她抬頭,漫天的烏云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wǎng),灰沉沉地壓下來,悶得人喘不過氣來。</br> 這是要下雨了。</br> 媽媽好像出門前提醒過她要帶傘,不過天氣預(yù)報沒說今天有雨,她也就偷懶沒帶。</br> 于渺渺有些發(fā)愁地盯著烏云密布的天空,雨點很快就細(xì)細(xì)密密地落下來。</br> 她躲在校門口的雨棚下,身邊很快聚集了一群同樣沒有帶傘的學(xué)生。</br> 爸爸現(xiàn)在還沒有下班,陸啟還沒放學(xué)……于渺渺想了想,拿出手機(jī),打算給媽媽打電話。</br> 就在這個時候,遠(yuǎn)遠(yuǎn)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藍(lán)白色身影。</br> 那個身影不緊不慢地從擁擠人群里走出來,而后,動作散漫地?fù)纹鹨话押谏陚恪?lt;/br> 視線被傘檐遮擋,只能看到他露在外面的下巴,線條凌厲分明,在黯色雨幕中,致命的吸引她。</br> 下一秒,就連于渺渺自己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喊出的那個名字。</br> ——“顏倦!”</br> 她的聲音很響亮,生怕雨下得太大,他聽不見。</br> 剛喊完就后悔了,心里緊張得像在打鼓,她一雙手局促地揪著衣角,周圍這么多人,如果他沒聽見,或者不理自己,那她肯定會被笑話死的。</br> 雨勢愈發(fā)強(qiáng)烈,于渺渺的視線像是蒙上了一層紗,而如線雨絲中背對著她的少年,緩緩?fù)O铝四_步。</br> 兩人相距不遠(yuǎn),他轉(zhuǎn)過身,似乎是認(rèn)出了這個聲音,抬眼,視線直接穿過人群定格在她身上。</br> 于渺渺也在此刻抬頭張望,恰好對上不遠(yuǎn)處他一雙黑沉沉的眼睛。</br> 四周剎那間靜寂無聲,那一瞬很短,不過咫尺,卻又很長,仿佛一生。</br> 她透過他漆黑的瞳孔,好像看到了一整個宇宙。</br> 恍然如夢,于渺渺回過神來,咬了咬唇,直接牽著自行車飛快地從雨棚下朝他跑過去。</br> 這個過程僅僅持續(xù)了幾秒鐘,她跑得也很快,不過身上仍舊被雨水打濕了一部分。</br> 顏倦站在原地不動,看她奔跑過來的動作,歪了點頭,似乎有些疑惑。</br> 而手上動作,卻下意識地將雨傘往她身上偏了偏。</br> 于渺渺站定,怕把他身上也弄濕,有點不安地往外挪了一步,然后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搬出自己剛剛想到的說辭:“那個,真的很抱歉……我沒帶傘,然后,膝蓋上的傷口還沒結(jié)疤,校醫(yī)說不能沾水,所以……”</br> 她緊張到舌頭都在打結(jié),而顏倦的視線十分配合地向下移,落到校服裙下,女生貼著兩個創(chuàng)可貼的膝蓋上。</br> 她身材纖瘦,一雙腿筆直白皙,只是眼下,似乎在微微發(fā)著抖。</br> 顏倦沉默,良久,視線坦蕩蕩地移回來,問她:“你家住哪?”</br> 心臟快要跳出嗓子眼,于渺渺開口,努力讓自己不再結(jié)巴:“春水街23號,很近的,過三條街就到了?!?lt;/br> 顏倦聞言垂下眼,語氣實在是說不上高興:“順路。”</br> 可于渺渺選擇忽略。</br> 順路呀。</br> 真是太好了。</br>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會碰上這么好的事情。</br> 兩人并肩同行,盡管于渺渺的個子在女生中已經(jīng)很高,可此刻跟顏倦同處一把傘下,堪堪夠到他的肩膀。</br> 大雨淅淅瀝瀝落下,雨滴打在傘面上,很快就碎裂成水。</br> 于渺渺手上牽著車,分神偷看他,努力地尋找話題:“恭喜你,當(dāng)學(xué)習(xí)委員了。”</br> 他步子一滯,無所謂地嗯了一聲。</br> 于渺渺簡直想抽自己幾巴掌,她明明知道,顏倦并不想當(dāng)班委的,怎么剛剛就脫口而出了這么一句話。</br> 沒有氣餒,她再接再厲地尋找另一個話題:“我媽媽說尖子生都長不高,因為濃縮的才是精華,可是你成績又好個子又高,好厲害啊。”</br> 顏倦:“……”</br>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br> 意識到自己又把天聊死了,于渺渺沉默半晌,打算再垂死掙扎一下,還沒開口,就聽到了顏倦的聲音。</br> 他問:“你膝蓋還疼嗎?”</br> 幾乎是在同時,雨勢轉(zhuǎn)小,雨點砸到傘面上的聲音減弱,所以于渺渺無比清晰地聽到他這句話。</br> 腦子里像是有煙花炸開,她有點懵,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br> 他是在關(guān)心她嗎?</br> 還是覺得氣氛太尷尬了,隨便找個話題?</br> 她低頭,緊張地盯著自己的腳尖,然后又抬頭,語無倫次地回答:“不、不疼了……本來也不嚴(yán)重,都要感謝你昨天送、送我去醫(yī)務(wù)室。”</br> 顏倦微一頷首。</br> 似乎并沒有把她的回答放在心上。</br> 于渺渺有些失望地垂下眼,他果然只是隨口一問。</br> 三條街道的路程,她之前還總是嫌遠(yuǎn),可是此時此刻,卻希望這條路最好永遠(yuǎn)都沒有終點。</br> 臨別的時候,于渺渺揪了揪自己的校服裙擺,低著頭不敢看他,掙扎了半天才從校服口袋里拿出一顆話梅糖,小心翼翼地遞過去:“謝謝你送我回家,這是我最喜歡的糖,送給你。”</br> 顏倦猶豫了一下,輕聲拒絕:“我不喜歡吃糖。”</br> 琥珀色的黃昏下,他靜靜站著,眼角眉梢極好看,卻很輕淡,像開在峭壁上一朵清凌凌的花。</br> 于渺渺懸在半空中的手一滯,有些失望地縮了回去:“那好吧……總之,還是很感謝你,我叫于渺渺,很高興認(rèn)識你。”</br> 他點點頭,想了想,還是補(bǔ)上一句:“我叫顏倦?!?lt;/br> 雖然她早就知道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