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后。</br> “陛下,有消息了。”</br> 祁無名行色匆匆的從殿外走了進來,不等跪地行禮，趙淵便喊了平身讓他趕緊說。</br> “從南邊傳來的消息,說是有貴妃娘娘的蹤跡,屬下此刻便動身南下。”</br> 趙淵已經記不清，這三個月來他是如何度過的了，他度日如年，不管睜眼還是閉眼，無時無刻不想著她。</br> 對外隱瞞著她失蹤的消息,養心殿內永遠留著她的東西，沒有改變絲毫的位置，他的身邊也沒有任何女子能靠近。</br> 宮內宮外若有一言半語對沈如年不利之言傳到他的耳朵里，皆是人頭落地。</br> 久而久之傳言中生怪病的人成了貴妃，陛下則是成了守著貴妃的癡情種。</br> 他變回了以前那個殺伐寒厲，不茍言笑的趙淵,找不到人他便將一身的戾氣撒在戰事以及整頓官吏上,朝堂上下人人自危苦不堪言。</br> 好在，他沒有一刻放棄過尋找她。</br> 他是深淵中里的混沌,沈如年則是照亮他的光，感受過光明又如何能忍受黑暗。</br> “不必了，朕同你一道南下。”</br> 不管消息是真還是假,他都要第一時間見到她。</br> 親口告訴她,他心底所有的炙熱和癡狂,只為了她一個人。</br> *</br> 越地。</br> 越王府內。</br> 趙暉燁剛從營地回來,洗漱換過衣服之后才往后院去。</br> “王爺今日回來的可真早，姑娘剛醒，這會正在聽話本子。”</br> 趙暉燁點了點頭，眼里滿是柔和，“你們都下去吧，本王有事要與她說。”</br> 丫鬟一臉的艷羨而后恭敬的退了出去，三個月前越王妃病逝，越王扶靈南下，安葬了越王妃后將所有的時間都放在了政務之上。</br> 想要給越王說親事讓他續弦的人家有很多，整個封地適齡人家的姑娘都能排到城門口，可全都被越王給拒絕了。</br> 人人都傳越王是個癡情種，心里還念著前王妃，感動之余就更是愛慕。</br> 唯有王府少數的人知道，王爺偏院養著一個絕色的小美人，是越王回封地時一同帶回來的，小美人天真懵懂如稚子，但漂亮的像是畫中人。</br> 王爺很是寵愛她，金銀美玉什么都是挑的最好的，怕她無聊悶的慌，還時偶爾會讓他們陪她出去逛逛。</br> 或許是前王妃過世的時間尚短，王爺雖然很是寵愛這位小美人，卻從來不在小院留宿，兩人平時相處也是相敬如賓的。</br> 雖然不知道她的來歷，但知道有這位姑娘存在的人都在猜測，她將會是下一任王妃，都不敢怠慢小心謹慎的伺候著。</br> 入暑后燥熱難耐，屋內堂中堆著冰山，許是怕寒氣太重傷著姑娘的身子，只是讓丫鬟在外頭往冰山上扇風，一進屋便感覺到了涼意。</br> 珠簾后面身穿桃粉色襦裙的女子，正撐著臉在認真聽故事，趙暉燁下意識的就放輕了腳步，一雙眼溫柔的落在她的身上。</br> 趙暉燁本是不想打擾她聽故事的興致，沒想到里屋的丫鬟見了他跪地行禮，還是發出了動靜。</br> 珠簾微微晃動，小美人好奇的回頭，四目相對，她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br> 趙暉燁也眼里含著笑，揮了揮手人讓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今日怎么這么早醒來，熱不熱？你不是前兩日想去摘蓮子，我讓人給你熬了蓮子湯。”</br> “多謝皇叔。”</br> 趙暉燁臉上的笑容就有些僵持，但還是很快的回過神來，“不是讓你喊我名字，或者是兄長，你我之間不必如此的見外。”</br> 那日，他太和殿慘敗如喪家之犬般的回了王府，沒想到等著他的是另一場打擊。</br> 表妹舊疾復發咳血不止，最后也沒能等到他帶她去看今年的花開。</br> 在這雙重打擊之下，趙暉燁一蹶不振，甚至想要放棄一切，是他的幕僚苦苦相勸。</br> “王爺，學生接下來的話大逆不道，若是王爺覺得不對，容學生說完便自行了斷。</br> 王妃之死雖然對王爺來說是個沉重的打擊，可學生倒覺得是個機會，此刻王爺提出扶靈南下回封地，陛下想來不會阻撓，機會只有這一次，若是失去了，王爺將永遠被斬斷羽翼，只能活在這小小的王府之中。”</br> 趙暉燁聽到他說孟氏死的好時，他第一反應是憤怒，他對孟氏就算沒有情愛，那也是相依為命的親人，他從未想過傷害孟氏，也不會利用她做什么。</br> 可他的內心卻不得不承認這是當下最好的方法，他是做個窩囊的王爺，還是拼死出京再搏一搏？</br> 他熬了整夜未眠，第二日進宮求見了趙淵，他以為趙淵不會同意，卻沒想到他很快就松口了。</br> 臨出宮前，他望著宮門久久未能回過神，此去經年，怕是再無機會與她相見。</br> 昨日他輸了，不僅離皇位原來越遠，還將她也一并的輸了，此刻的他沒有資格再去想她。</br> 只是沒想到的是，有個小宮女給他遞了個條子，不知是何人送來的，只說有一份大禮要送給他。</br> 上面還說要等出城第二日才能打開錦囊，不然他所想之事便不會成真，他直覺紙條是蘇傾羽送來的，內容會和沈如年有關。</br> 他按照計劃出了城，等臨要換水路之前他打開了錦囊，里面只讓他單獨一人撬開棺槨的夾層。</br> 趙暉燁打開了棺槨果真看到了昏迷的沈如年，一抹鼻息人還活著，他的心臟狂跳不止，也知道這件事有多瘋狂。</br> 他瞞著所有人，將沈如年攙扶出來，找了戶農家替她梳洗換衣，這期間她一直沒有醒來。</br> 這讓趙暉燁又有些擔憂，難道是蘇傾羽還對她下了毒手？好在睡了一刻鐘她就醒來了。</br> 見她醒來，趙暉燁自然是想要問一問她到底出了什么事，還有她是如何出現在棺槨之內的，就看著眼前的人揉了揉眼睛，很是無辜的看著他。</br> “你是誰？”</br> 沈如年失憶了，準確的來說應該是忘了和趙淵有關的事情，她還記得自己是沈如年，記得余媽媽和恒哥，卻忘了這段在宮內的記憶。</br> 趙暉燁內心悲喜交加，喜的是能夠如愿和沈如年重新再認識一遍。</br> 她不是趙淵的妃子，他也不是皇叔，兩人可以從相識相知開始，悲的是只有經歷過沉痛打擊才會選擇遺忘。</br> 也就是說沈如年的內心是深愛著趙淵的，不然她也不會將自己的痛苦部分藏起來。</br> 不過沒有關系，他可以治愈她的傷痛，他也不在意她和趙淵之前的過往，他會一輩子的疼愛她保護她。</br> 可趙暉燁的高興并沒有持續太久，他就聽見沈如年乖乖的沖著他喊：“皇叔。”</br> 得，她把趙淵的所有都忘了，但還沒忘記他是皇叔……</br> 趙暉燁有片刻的失神，聽見沈如年喊他，才回過神來在她面前的椅子上坐下。</br> “皇叔剛從軍營回來嗎？餓不餓？我和燕燕她們做了涼糕，很好吃，皇叔要嘗嘗嗎？”</br> 為了不被趙淵發現沈如年的蹤跡，他將沈如年救醒后，就讓屬下帶著她從另一條路到了封地，而后一直將她藏在封地內。</br> 這三個月來，他都隱藏的很好，沒有人知道失蹤的貴妃此刻就在他的封地上。</br> “好，你說好吃定是好吃的。”</br> 沈如年還記得余媽媽，卻忘了余媽媽已經出事的事情，趙暉燁哄著她到封地用的理由就是會帶她去找余氏。</br> 她便時常裝扮成小丫鬟，帶著人到處去找尋他們的下落，他好幾次看著她失落的神情，都很想告訴她不管如何找都不會有結果的。</br> 可他又害怕沈如年會因此離開這里，他好不容易才得到與她相處的機會，他不愿意放棄。</br> 屋內的丫鬟都出去了，沈如年就親自去給他端來涼糕，期待的等著趙暉燁吃完后發表他的感想。</br> 趙暉燁彎著眼點頭說好吃，還很捧場的都給吃了。</br> 沈如年也在吃，可不知為何一時間竟然覺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她以前好像也時常會做這個動作。</br> 她也會這么期待的看著什么人，問他好不好吃，可那個人是誰呢？她怎么就想不起來了。</br> “怎么想到做這個吃的？”</br> 一時想的入迷，還是趙暉燁的聲音將她給拉了回來，沈如年哦了一聲，才神色憂愁的道：“是以前余媽媽做給我吃的，她說吃這個可以消暑。”</br> 趙暉燁忍不住的跟著皺眉，就覺不好，便聽沈如年繼續道：“余媽媽到底去了哪里？我怎么一直找不到她。”</br> 沈如年按著記憶去找尋，將浙南姓余的人家都翻找了過去，都沒有他們的蹤影，正打算要往浙北去找。</br> 他怎么好死不死的提了這個話題，沈如年為了找尋余氏他們的下落，時常是不在府上的。</br> 封地又有趙淵的人，他不敢明目張膽的陪在沈如年的身邊，生怕被趙淵的人發現了沈如年，這就導致他既不能陪著她也不能經常見她。</br> 最近酷暑，他好不容易才說服沈如年修養幾日，等天沒這么熱了再出去找，她也答應了。</br> 方才還好好的，誰知道一提起這個涼糕，又將她的難過給勾了起來。</br> 她低落的垂著腦袋，手指不停地攪動著衣擺，整個人看上去很是可憐，趙暉燁只覺得心疼不已。</br> 他一直覺得自己雖然不是博古通今，但也能言善道，這還是頭次覺得自己如此的木訥。</br> 明明是想要逗她開心的，結果卻弄巧成拙，反而更加的惹她難過了。</br> “會找著的，或許只是你想多了，余氏只是在某位親戚家多住了些時日，只是忘了將消息傳給你。”</br> “那我是不是應該回家去等，要是他們送信回家，我又不在家里，豈不是收不到消息了。”</br> 趙暉燁熱的額頭滿是細汗，他竟然覺得沈如年變聰慧了，不像剛認識那會那么單純好哄了。</br> “我已經留了人在京城，若是有消息肯定會傳過來的，你現在趕回去收了消息再下江南尋他們，豈不是還要錯過。”</br> 他說的有道理，沈如年只能又低垂下腦袋，悶悶的嗯了一聲。</br> 趙暉燁趕緊轉移了話題，問她聽了什么有意思的話本，他還帶了些有趣的玩具，好不容易才將她給重新哄開心了。</br> 怕沈如年又會多想，趙淵還特意的問她能不能留下一塊用晚膳。</br> 平時趙暉燁都是在前院一個人用膳的，一來是怕被人懷疑，二來也是他想給沈如年尊重。</br> 在她喜歡上他之前，他不想勉強她，也不愿意別人用異樣的眼光去看她，他不舍得沈如年受一點委屈。</br> 沈如年也不知是因為天氣太熱，還是想起了傷心事，整個人看上去都提不起精神來。</br> 但聽說趙暉燁要留下一塊用晚膳還是很高興的，身邊的丫鬟伺候她都很用心，只是有些孤獨，她做什么事情都是一個人，吃飯玩都是一個人，她們對她就是主仆，沒有其他的情感。</br> 她隱約好像記得，除了余媽媽和恒哥，她還有很重要的人，他會陪她說話陪她吃飯陪她玩，可每每當她想要去想那個人是誰的時候，她就會心口疼。</br> 難得有人陪她一起用膳，她也覺得很高興，尤其是趙暉燁對她很好，她也喜歡這個溫柔的皇叔。</br> 至于為什么叫他皇叔，她是一點都想不起來了，但這個稱呼好像刻在了她的腦海里，永遠都不會改變。</br> 晚膳都是沈如年喜歡的菜，有清蒸魚還有糖醋藕，尤其是這個糖醋藕，平時她能為了這菜多吃半碗的米飯。</br> 可今日卻沒有胃口，本著不能浪費的原則，她逼著自己吃了小半碗，就擱了筷子。</br> 趙暉燁是知道她的飯量的，之前沈如年還會害羞的不好意思多吃，今日怎么才吃了半碗就不吃了？</br> “是他們今日伺候的不和胃口？”</br> 沈如年趕緊搖頭，菜還是原來的菜，可她就是不想吃，尤其是這條清蒸魚，明明看著鮮香可口，也與平時沒什么不同，但她聞著就是覺得很腥。</br> “皇叔，你不覺得這個魚有些腥嗎？”</br> 趙暉燁知道她喜歡魚，江南水鄉魚蝦最是不缺，他特意吩咐了廚房每日都要準備最鮮美的魚，他剛想說今日的魚蒸的不錯。</br> 被她這么一說，又試探的夾了一筷子，還是一樣的味道，并沒吃出腥味來。</br> 但她說不好那就是不好，“那讓廚房重新再燒一尾。”</br> 沈如年搖了搖頭，“可能是午睡醒的時候吃了糕點，這會沒什么胃口。”</br> 最近確實燥熱，這樣的米飯根本就吞不下去，趙暉燁也不勉強她，“那讓廚房熬上粥，等你想吃了再吃。”</br> 沈如年都不想吃了，趙暉燁也沒了胃口，便讓人都給撤了。</br> 不過是坐著歇一歇的功夫再回頭去找，沈如年已經去了院子，真是個片刻都坐不住的性子，還像個孩子，趙暉燁心底一片柔軟。</br> 這會太陽落了山，院子里都灑了水這會也沒那么曬，趙暉燁找了一圈，才看見坐在秋千上沈如年。</br> 她臉上又露出了熟悉的笑容，夕陽的余暉灑在她的身上，讓她整個人看上去都在發光。</br> 當初便是這樣的笑容一眼就撞進了他的心里，而且她的笑是會感染的，讓趙暉燁也忍不住的嘴角上揚。</br> 沈如年玩的正高興根本沒注意他過來了，丫鬟瞧見想要出聲也被趙暉燁給攔住了。</br> 他不動聲色的過去換下了丫鬟，輕輕的在身后推著她。</br> 沈如年喜歡秋千是喜歡這種自由的感覺，她能聽見風在耳邊呼嘯，夏日的余暉混著青草香讓這個傍晚顯得格外的靜謐。</br> 說來也是奇怪，剛換了人，沈如年就好似感覺到了不同，下意識的回頭去看，就看見了身后的趙暉燁。</br> “外頭熱，下回讓人給你屋里也扎個，這樣你隨時都能玩。”趙暉燁溫柔的看著她笑。</br> 那一瞬間沈如年仿佛從他的臉上看到了另一個人，她的記憶深處好像有個對她來說很重要的人，曾經也這么輕柔的推著她蕩秋千。</br> 她記不得他的樣子記不得他是誰，但她還能記得當時愉悅欣喜的心情。</br> 沈如年的心口一陣的抽疼，好似缺了一塊，眼淚就不受控制的滾落了下來。</br> 趙暉燁慌了，有些手足無措起來，“怎么了？是不是我哪里說的話惹你不高興了？不喜歡秋千那就不要了，我讓人給拆了。”</br> 沈如年低垂著腦袋弓著身子，哭的像個孩子。</br>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覺得難過，我好像忘記了很重要的人。”</br> 趙暉燁很想上前將她抱緊，可沈如年喊他皇叔，兩人如今的關系并不適合，他不想把沈如年逼得太緊。</br> “你不是想去找余氏嗎？明日我陪你去，浙南找過了還有浙北，若是還沒有，我就陪你再往南走，一定會找到的。”</br> 沈如年紅著眼緩緩的點了點頭，但她的內心知道，她哭的不僅僅是余媽媽，而是另一個讓她覺得無比重要的人。</br> 趙暉燁雖然答應了沈如年要陪她去浙北，可最近旱期，就有很多西北逃難過來的難民要處置，再加上之前趙淵派了人插手他的政務和軍隊。</br> 他好不容易花了三個多月的時間將一部分的人員安撫處理好，此刻正是最為關鍵的時候，他根本抽不開身。</br> 又不能派太多的人，不然會讓沈如年太過引人注目，他只能讓自己身邊最為得力的屬下，帶著侍衛跟著沈如年同行。</br> 趙暉燁對沈如年失信自覺很是愧疚，“等這幾日過去，我便能時時陪著你，此行就讓張燚跟著你，他在這邊出生長大的對當地情況最是了解，有什么需要的都與他說。”</br> 知道他去不了，沈如年表示很理解并沒有失落，還反過來安慰趙暉燁要好好處理事情。</br> 然后看不出昨日的傷心，帶著一眾人馬高高興興的去尋人了。</br> 等沈如年走后，趙暉燁就去了軍營，一直在軍營待了兩三日才有時間回府休息。</br> 沈如年一般出去都要十天半個月才會回來，空蕩蕩的王府處處都很安靜，趙暉燁才寧可在軍營待著也不愿意回府。</br> 即便知道沈如年沒有人，他也更愿意在沈如年的院子里多待一會，等到用晚膳的時候，趙暉燁才發現身邊伺候的人有些眼熟。</br> “你是叫靈燕？如年不是很喜歡你？這次你怎么沒跟著去。”</br> “沈姑娘帶走了靈鵲，交代奴婢留下來看院子。”</br> 對于沈如年喜歡哪個丫鬟，趙暉燁沒有任何的意見，聞言只是點了點頭，然后想起來前幾日她不想吃飯的事情，就多問了兩句。</br> “沈姑娘好像有好幾日不怎么吃東西了，都說是天熱悶得慌不想吃，奴婢們也不好再勸。”</br> 趙暉燁瞬間眉頭就皺了起來，他怎么不知道，“好幾日了？有沒有請大夫看來過。”</br> 靈燕有點自己的小心思，她喜歡王爺，就想留下來多和王爺有機會相處，她當時也是鬼迷心竅就把這個想法和沈如年說了。</br> 沒想到沈姑娘不僅沒有不高興還非常大度，聽她說了后還安慰她，說她這么漂亮王爺肯定會喜歡。</br> 這才爭得了一個王爺面前伺候的機會，這會聽到趙暉燁語氣威嚴，她才慌張的跪下。</br> “奴婢是要請的，可沈姑娘說她只是畏熱，后來的粥她都有用，讓我們不要找大夫，便……”</br> 趙暉燁越聽越不對勁，忍不住的斥責了一聲，“糊涂！她還小哪里懂這些，現在就去把大夫叫來。”</br> 很快大夫就趕來了，趙暉燁讓靈燕將沈如年這些日子的飲食作息，一樣樣都給說清楚，大夫聽完之后露出了了然的神情。</br> “王爺不必擔憂……”</br> *</br> 張燚帶著沈如年一路往浙北去，他們都是挑了早晨和傍晚這樣涼爽的時辰趕路，中午日頭曬的時候便在陰涼處休整。</br> 一連尋了兩三日依舊是無果，這日傍晚他們又到了最近的鎮上。</br> “沈姑娘，今日怕是來不及尋人了，這附近有處客棧，咱們便在這邊住下，明早再尋可好？”</br> 這個小鎮不大，有一條小溪從城中穿過，這座客棧便是臨河而建的，離城門也不遠，位置很是適宜。</br> 沈如年點頭說好，丫鬟們便小心翼翼的扶著她下了馬車。</br> 他們下馬車時，正好城門也到時關閉，就在要關上的最后一刻，有一隊人馬風塵仆仆的沖進了城內。</br> 整個隊伍都是漆黑的坐騎，領頭人穿著青色的騎裝，很是颯爽英姿，瞧著便不是普通人。</br> 沈如年還在回頭看，身邊的丫鬟便小聲的提醒，“姑娘，咱們該進去了。”</br> 她才放下了帷帽上的白色薄紗，跟著丫鬟往客棧里面走，恰好那隊人馬從他們的跟前經過，揚起了漫天的沙塵。</br> 沈如年像是感覺到了什么，掙脫開丫鬟的手，快步的回頭去看，卻只能看見他們肅蕭的背影和漫天黃沙。</br> “姑娘，怎么了？”</br> “沒什么，是我看錯了，我們進去吧。”</br> 她也沒能聽見，馬背上有人恭敬的對身旁人道：“爺，咱們今夜只能在城內住上一晚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