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臥室里的白熾燈光都好像沒他半分白。
懷姣一張臉長得極好, 是任何見過一面的人,都會忍不住要夸一句漂亮的程度。
但和他那張引目的漂亮臉蛋截然不同的,卻是他的穿衣風格。
平日偏好簡單舒適的休閑打扮, 最喜歡寬松的高領毛衣和休閑褲, 再配上厚外套或者長圍巾, 露不出一丁點多余皮膚,說是保守也行。
好像并不希望別人過多的將目光放在他身上。
不止穿衣打扮, 連說話也是。
也只有私下在家里不被人注意的時候, 才會稍稍外放些。
表現(xiàn)出一點有違于在外形象的不一樣來。
保守的灰色休閑褲,褲腿和褲腰都略寬松, 懷姣腰薄, 纖細微凹的弧度上一點多余的肉都沒有, 換衣服的時候都不用過多動作。
只要直接扯住腰帶一角,輕往下拽。
外套早在起身前就仍在了床上。
白色的半長款堆領毛衣,穿在身上時,能蓋住小半個下巴尖, 也能端端正正擋住衣擺邊往下。
褲子被踩在腳下, 鏡頭里的懷姣, 似是懶得彎腰撿起, 只伸出只腳勾著褲腰隨意往上一提。
身上毛衣因這動作稍稍動了一下。
視頻里明明什么都還沒顯出來。
只是那衣擺翹起的一點動態(tài)弧度,就讓懷姣身旁坐著兩個大男人,怔了似的, 跟著微偏了下頭。
——額, 直播間的我也同樣跟這倆傻逼男的一起,佝頭往老婆衣擺下看……
——我也……
——太那個了嗚嗚嗚, 老婆好會釣, 我好像個純情男高中生, 只是看了眼換衣服視頻就臉紅紅心跳跳……
光線昏暗的客廳里,筆記本屏幕反著微光,懷姣從自己開始換衣服起,就早已忍不住低下了腦袋,他是想快進跳過去的,只還沒來得及動作,腦子里就自動響起嚴殊說的‘關鍵時刻不能錯過細節(jié)’,和沈承遇口中似嘲似笑的一句‘我們籃球隊洗澡都不興拉簾子,都是男人你害羞什么’。
懷姣只恨不得干脆他們看就好了,自己坐去一邊等結果都行。
“為什么,你的腰是那樣的?”
客廳里靜,監(jiān)控收音小,三人都不說話的情況下,周身一點點聲響都比平時大很多,沈承遇就是這時開口的。
凌厲的劍眉微蹙著,好像在思考一個無法理解又實在好奇的難題。
懷姣側頭朝他看過去,對方耳骨上的一排耳釘反映著面前屏幕上的白光,沈承遇見懷姣看過來,還怕他理解不了似的,抬手做了一個手勢。
大拇指帶著銀質寬戒,骨節(jié)分明的一雙大手,掌心面對面比著,顯出一個夸張的凹陷窄面。
“兩邊凹下去,就這么細一點。”沈承遇皺眉認真道。
懷姣:“……”
嚴殊也朝他倆看過來,視線落在沈承遇手上,若有似無停頓了兩秒。
沈承遇不是真沒見過這樣的,夏天大街上走過的好看女生、重要比賽時身穿短裙熱褲的開場啦啦隊,纖細又漂亮的女孩子那么多,要說難見倒也沒那么難見,他只是從來不感冒也不過多關注而已。
沈承遇性格有點傲,天生少根通情竅的筋,隊員口中什么白頸細腰大長腿,在他眼里,還沒一顆聯(lián)名款的限定籃球好看。
偶爾在學校留宿時,晚上熄燈后,男生寢室里yin笑怪叫的隔壁校某某系花,含糊提過一嘴的某個中文系兼職小男生,沒有一個能入得了他的耳。
體校男生是什么樣的,不似外人眼中的荷爾蒙爆棚又高又帥,實際上又臟又低俗,公共浴室里,大大咧咧露著胳膊比大小,嗓門大重欲還不愛干凈。
沈承遇覺得,所有的男的差不多都這樣了。
直到他看到懷姣。
附和時下白白瘦瘦的審美風潮,膽子小,話少,還愛干凈。
身上總有一股子香味,說話慢吞吞,反應也慢吞吞。
平時隔遠看著,又乖又純,等現(xiàn)在湊近了仔細看、
也還是純。
沈承遇想不通,怎么就是跟他見過的所有男的都不一樣。
電腦屏幕上的監(jiān)控畫面顯示,身旁坐著的人,怕冷一般,正縮著肩膀往浴室走。
他沒有扭腰擺胯,也沒有做出任何一點多余的外放動作,可就是普通一個背影,偏就勾得沈承遇腦袋宕機似的,說出些傻話來。
懷姣還反問他,“什么意思?”
“你平時是不是都不吃飯?”沈承遇又問了一次和上次在籃球場一樣的話,他是真好奇也是真覺得心里刺撓。
“所以才又白又瘦,腰只有這么細一把,我單手就能握住。”
懷姣:“……”
屏幕不知道被誰按了暫停,懷姣余光中看到自己背對著的羞恥模樣,手指蜷了又蜷,眼下紅的厲害。
他慶幸現(xiàn)在沒有開燈了,至少別人看不見他這副尷尬丟臉的樣子。
沈承遇問不像正經(jīng)問,表情冷肅說話也不算出格,可就是這樣又認真又奇怪的問話,叫懷姣嘴唇顫了顫,一個字都擠不出來。
“吃的……”回答聲小得幾乎聽不見,“就是……”
就是天生皮膚白,天生腰肢細。
懷姣簡直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面對這樣的情況。
明明一開始只是看看監(jiān)控錄像而已……
……
“至少現(xiàn)在知道,他不是從大門進來的。”
連接浴室大門的唯一進口在臥室,臥室外面就是客廳大門,一整個白天的監(jiān)控影像里,都沒有除房子主人以外的進出痕跡。
“只是這次而已。”嚴殊點了點屏幕,補充道,“不能排除他有鑰匙。”
懷姣剛松下半口氣,因為他后面這句話馬上又提起來。
浴室的攝像頭裝在掛衣架上,讓毛巾擋住一個小角,視角并不完整的情況下,這里搞不好就是對方悄無聲息潛入的唯一可能點。
說可能都保守了,三人都心知肚明,那人就是直接從浴室潛入的。
“他圖什么啊……”
【難不成還真是特意來看我洗澡的嗎……】懷姣忍不住和8701吐了個槽。
哪知道8701回他:【倒也不無可能。】
懷姣:【?】
如果8701有實體的話,現(xiàn)在他看懷姣的視線,一定是憐憫又慈愛的。
寶,他都吃你洗澡水了,還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呢。
“說不準吧。”沈承遇也道,“現(xiàn)在喜歡小男生的老不正經(jīng)還挺多的。”
在場只有三個人的情況下,目標明確、若有所指的一句話。
懷姣:“……”竟能聽出他的弦外之音。
懷姣目光隱晦地朝左邊嚴殊看了眼,對方視線微垂,挑唇對他笑了下。
確實很那個,懷姣心想。
浴室視角局限或許會漏掉細節(jié)拍不到什么東西,但也不是全無好處。
至少現(xiàn)在懷姣就是這樣覺得的,他洗澡時習慣背對墻壁,只側身對著鏡頭。
烏發(fā)被熱水打濕,鏡頭里的懷姣伸手往后抹了下,露出整個光潔額頭。細而卷的睫毛上滿壓著水珠,要落不落的墜在眼前。
視線往下,就是細而長的脖頸,和色澤瑩潤的漂亮肩頭。
以及剛剛好從半身截斷的鏡頭死角。
好像有人可惜地“嘖”了一聲。
或許是兩聲,畢竟懷姣都沒聽出來是誰。
空間小所以隔得近,臥室攝像頭無法完全收音的情況在浴室里反倒不同,淅淅瀝瀝水珠掉落的聲音,在整個寂靜無聲的客廳里清晰回響。
鎖骨凹下的兩側,每積滿一點水,都會在下一次水滴落下時,匆忙往外滾。
滾過臉側發(fā)尾,隨著呼吸微微起伏。
跟想象中的干巴巴骨瘦如柴一點不同,懷姣還挺有肉的,皮膚奶白,只近看著都仿佛能聞到股甜稠香味一樣。
“還真是粉的。”有人小聲說了句。
畫面里的懷姣伸手抹了下肩膀,畫面外的懷姣嘴唇緊抿只差暈過去了。
光線暗沉的封閉空間,隱約響著水聲的發(fā)光顯示屏,放大鏡頭上有人垂著腦袋無知無覺微閉著眼。
懷姣強迫自己不去看鏡頭里的自己,去觀察視頻其他不對的地方。
只是他再怎么睜大眼,也無法看出絲毫的問題。
實在忍受不想要按下暫停的手,剛伸出去,就被身旁沈承遇眼疾手快地捏住手指扯了回來。
“干什么?”對方聲音略有些啞,壓著股熱意似的。
捏著指尖的手,在懷姣輕微掙扎的細小動作下,往回收了收,修長指骨拂過懷姣細嫩手掌,輕輕碰兩下然后往下移。
沈承遇不是容易出汗的體質,可此時鉆進懷姣寬松衣袖里,握著他小臂的掌心下,卻是一片滾燙汗意。
沈承遇好像想抱他,聲音奇怪的把話重復了一遍,“你想干什么。”
掌心燒著高溫,輕貼著懷姣。
他捏著懷姣的小臂,把對方的手擺放在自己腿上。
懷姣掙了兩下,沒掙脫。
沈承遇坐著時腿都比他長出一截,懷姣抵著按在上面,被迫感受對方闊腿牛仔褲下隱含爆發(fā)力的肌肉線條。
一腳就能踢爆我的腦袋,懷姣此時是這樣想的。
只沒想過對方除了踢人還能單手抱著他,讓他乖乖坐著,體育生的力氣能讓他像小貓一樣反抗不得,任人施為。
……
原先裝監(jiān)控時并沒有考慮到停電這一層,幾分鐘的浴室鏡頭還沒結束,屏幕里就突兀閃黑。
“沒、沒了。”受刑一般究極尷尬的場面終于結束了,懷姣已經(jīng)忍得后背僵直。
他見兩人視線還落在屏幕上不說話,只能自己找話朝他們問道:“有看出什么嗎?”
——沒有,老公是臭廢物,光看老婆洗澡了嗚嗚嗚
——除了看出老婆很白很瘦之外,其他一無所獲(
——該死,全程睜大眼看別人老婆,我與曹賊何異
懷姣等了幾秒,才有人回他。
“他是從浴室進去的。”嚴殊聲音低沉,聽不出語氣,“監(jiān)控有死角,除了你洗澡的那一塊,挨著窗戶的墻邊,什么都看不見。”
懷姣這時也覺出問題了。
他小聲問道:“所以對方就是從衛(wèi)生間窗戶翻進來的嗎?”
嚴殊回他:“只有這一個可能。”
懷姣家住在三樓,不算高也不算低的高度,老小區(qū)統(tǒng)一的浴室外墻邊,貼墻立著很大一根出水管。
之前看過的浴室玻璃窗不大不小,剛好一個成年人縮肩能進的寬度,外面還沒有防護欄。
“我都能隨便翻進來。”沈承遇忽然說了句。
“只有一點。”他在懷姣惶然朝他看過來時,開口道:“我們不確定對方是什么時候進來的。”
沈承遇左手仍伸在懷姣衣袖里捉著他的小臂,另一只空著的右手,動作簡潔地操控著電腦,將浴室監(jiān)控畫面后退了大段。
“這里。”帶著不知名戒指的手指輕點在屏幕上,懷姣順著他所指看過去。
視角局限的浴室鏡頭里,是空蕩蕩的一整面墻,懷姣抿了抿唇不是很明白,剛想問一下,就聽嚴殊接了一句:“光線。”
懷姣視線一頓。
白天未開燈,瓷磚潔白的墻壁上,清晰映照出左側窗戶的方正剪影。
“對,如果有人翻窗進來,能從墻壁上看見影子。”沈承遇微抬了抬下巴,語氣篤定道:“我仔細看過,整個白天都沒有變化。”
“懷姣回家是五點多,他在臥室里呆了很久才進浴室,現(xiàn)在冬天,差不多那時候剛剛要天黑。”
幾乎不用怎么思考就能得出結論,“他、是在我回家后才潛入進來的?”
“對。”
被捏住的小臂細細顫著,懷姣腦子混亂,急切又惶恐地努力回想著,昨天到家后的情況。
“你打算洗澡之前,沒聽見什么動靜嗎?”沈承遇感覺到他怕,捏著他小臂的手從衣袖里退出,轉而握住他的手背。
懷姣手比他小,輕覆上就能整個攏在手中。
“沒有……”秀氣的眉心擰得很緊,他表情無措,越急越想不出東西來,懷姣只記得自己趴在床上,和8701說了幾句話,連小區(qū)外來了警察都不知道,更別說其他的。
“沒事,換個思路。”嚴殊安撫一般,輕聲道,“已經(jīng)過去的事,就算當時再怎么恐怖,現(xiàn)在也傷害不到你。”
沈承遇贊同地“嗯”了聲。
“我倒覺得,對方潛入的這個時間點,除了能證明他是跟你一起回家的以外,還存在其他問題。”
懷姣小臉微白地朝嚴殊望過去。
“昨天晚上,除了你家的入室案,這個小區(qū)里還有另一起更為嚴重的兇殺案。”
“記得我說的嗎,六點五十,警方趕到的時間。”
“事件發(fā)酵、警方到達之前,小區(qū)進出口人員已經(jīng)暴增,外來的小區(qū)內的都有。”
“在這種流動人口密集的情況下,仍能找到機會,順著外墻管道翻進你家浴室里。”
“按理來說,并不算太容易。”
不太容易,卻又不是絕無可能。
“除非、”
除非對方身份特殊,又或者,接受過特別訓練。
“這樣的人,你能想到嗎。”嚴殊側過頭,朝懷姣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