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川薄唇緊緊抿著,表情里溢著一絲凝重,但他并未表態。</br> 不知怎的,明明他臉上除了凝重之外什么表情也沒有,可我還是覺得他渾身上下都透著陰翳。</br> 這時,崔浩突然疑惑的皺起眉頭。</br> “我們的防護服明明都很結實,包括我在內的好幾個同學都動手拿了五步蛇,就連培育基地的工作人員也是穿的這種防護服,根本沒有發生過類似情況,怎么好端端徐超的防護服就被咬出了兩個洞呢?”</br> 崔浩這話說完,其他幾名男生也開始議論這件事。</br> 他們都說徐超運氣不好,說不定他穿的那身防護服本身就破了。</br> 但我覺得這種解釋太過牽強。</br> 就算防護服手套的部分本身就有兩個洞,怎么可能那么巧,五步蛇咬向他的時候,就正好咬到了那兩個洞?</br> 除非……</br> 我突然意識到什么,不由倒吸了口涼氣。</br> 爾后抬眸看向祁川。</br> 他此刻正在安撫著大家的情緒,言行舉止都透著沉穩,像極了一位能給人足夠安全感的大家長。</br> 可我還是忍不住回想在基地外面與他對視的那一眼。</br> 如果他不是殷玄辰,為什么在看到徐超對我獻殷勤時,會是那樣的眼神?</br> 但若他是,那么一切就有跡可循了。</br> 所以……他是嗎?</br> -</br> 這里畢竟是醫院急救室,太多人守在外面很影響醫護的工作。</br> 祁川開始疏散學生。</br> 他讓大家不必緊張,先回去好好休息,有任何關于徐超的狀況,都會第一時間通知大家。</br> 那些男生們開始陸續離開。</br> 我瞅了瞅一旁的林夕,林夕這會兒還有點兒魂不守舍,我知道她是真的被嚇到了。</br> 我坐在她旁邊,抿抿唇說:“林夕,徐超一定會沒事的,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br> 林夕抬眸睨向我,眼睛里噙著幾分幽怨:“回去?回哪去啊?跟我一起住了幾年的室友兼閨蜜都要搬走了,讓我回去面對那個空蕩蕩的寢室嗎?”</br> 我愣了一下。</br> 一直覺得林夕是被嚇到了才會這樣,原來她腦子里始終都在想著我準備搬走這件事。</br> 我內心泛起無比復雜的情緒。</br> 自責、心疼全都交織在一起。</br> 林夕大概是我在這世上最親近的人了,我又怎么愿意跟她分開呢?</br> 只是害怕,有一天我的厄運會降臨在林夕的身上,我不希望林夕為了我受到任何傷害,一點都不行!</br> 我抿抿唇沒有說話。</br> “無話可說了是么?”</br> 林夕突然自嘲的笑了。</br> 爾后。</br> 她定定的注視著我說:“那我再問你最后一個問題,到底因為什么突然想搬出去,不要跟我說什么原因也沒有,你不會無緣無故這么做的,如果你還把我當閨蜜,就把實話告訴我,否則……我們之間的關系,就到此為止吧?!?lt;/br> “我……”</br> 面對林夕噙著質問與期待的眼神,我終是狠不下心說出更絕情的話來。</br> 躊躇片刻。</br> 我脫口說道:“我談戀愛了?!?lt;/br> “……”</br> 林夕直接蒙了一下。</br> 然后她輕笑著說道:“白檸,你當我是傻子嗎,你有沒有談戀愛難道我不知道?”</br> “我……真的談戀愛了……”</br> 林夕仍是一臉的不相信。</br> 她無語的說道:“那行,既然你談戀愛了,對方總要有個名字吧,叫什么,家住哪里,你們兩個什么時候開始的?”</br> “……”</br> 我也只是看著林夕過不去這道坎兒,不想讓她傷心難過才脫口而出的,這些問題我此前想都沒有想過,哪里回答的上來?</br> 就在我躊躇無措時,祁川不知什么時候已經來到跟前,一張口就語出驚人。</br> “是我?!?lt;/br> 他這話說完,我和林夕同時朝著他看過去,臉上均寫滿了不可思議。</br> 祁川見我們兩個愣怔,把剛才的話重復了一遍:“和白檸談戀愛的人是我。”</br> 林夕嘴巴直接張成o型,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br> 她立刻轉眸跟我確認:“真的?你不是說你們不認識嗎?”</br> 我趕忙回神,順著這個慌圓了下去,總之保護林夕才是首要該考慮的問題。</br> “是……因為之前鬧了點情緒,才故意說那些氣話的?!?lt;/br> 林夕又將信將疑地問我:“那你們什么時候開始的?”</br>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祁川率先說道:“暑假?!?lt;/br> “暑假?”</br> 這個敏感的時間點徹底讓林夕坐不住了,她再次轉眸看向我,眼里噙滿了急于求證的目光。</br> 我先是奇怪祁川為什么會說是暑假開始的,但這個時候,只能硬著頭皮點了點頭。</br> 我不想讓祁川聽到太多的私人話題,立馬把林夕拉到一邊。</br> 我跟林夕說,我和祁川是在我媽開的民宿里認識的,他整個暑期都住在民宿里面。</br> 因我們倆一整個假期都朝夕相處,漸漸有了感情,所以才偷食了禁果。</br> 然后我又說,我媽當時想讓他留在寨子里做上門女婿,可祁川偏偏不肯,我又礙于我媽施加的壓力,不得已才跟祁川分了手。</br> 林夕聽得一愣一愣,全程嘴巴都是o型的,甚至連那雙本就靈氣逼人的貓系大眼也瞪得滾圓。</br> “這么說來,你肚子里面懷的是他的……”</br> 林夕猛地捂住了嘴,那模樣堪比看到史前巨獸般震驚。</br> 因著信息量太大,她一時間除了驚訝還是驚訝,儼然把我要搬離宿舍的事情拋到腦后了。</br> 但很快,林夕便又意識到什么,震驚的表情里多了一絲憤怒。</br> “這個渣男,以為好看就可以為所欲為了?他害你墮胎受苦,現在三言兩語又把你哄得想出去跟他同居?白檸,你挺精明的一個女孩兒,怎么能在一個渣男身上栽兩回跟頭呢?不行,我今天說什么都要給你出了這口惡氣!”</br> 林夕說著便要拉著我的手去找祁川算賬。</br> 我趕忙拉住她。</br> 為了安撫林夕的情緒,我只好實話實說道:“我買的藥可能過期了,孩子其實沒有流產,我原本怕你擔心才沒說的。”</br> 我以為林夕會生氣,可她聽了這話后,竟然如釋重負的吁了一口氣。</br> “那他什么意思?”</br> “他說會負責,所以……我才答應搬出去住的?!?lt;/br> 聽了我這些解釋,林夕終于消了氣。</br> 她又有點兒別扭的說道:“這些事情你實話跟我說就好啦,干嘛沒頭沒尾的突然說要搬出去,我還以為你不想跟我做閨蜜了呢!”</br> 我抿著唇,牽強地扯出一抹笑。</br> 林夕接著又說:“他要是肯負責的確是最好的結果,畢竟不論是智商還是外形條件都很不錯,這么優質的基因打著燈籠都難找,我竟然開始有點期待你們會生下一個怎樣的孩子了。”</br> 說著,林夕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br> “一想到你這么年輕要把自己一輩子交出去,就覺得有點草率,你必須答應我,要是發現他有一點對你不好的話,一定不要委屈自己,更不要覺得自己懷了他的孩子就可以忍氣吞聲,要毫不猶豫把渣男一腳踢開,大不了以后生了孩子我跟你一起養!”</br> 聽了林夕的話后,我感動的差點兒哭出來。</br> 林夕見我紅了眼眶,立刻上前抱住我。</br> 她也哭了,哽咽著在我耳邊說:“好無語,現在的感覺就好像送你去結婚似的?!?lt;/br> 突然。</br> 走廊盡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br> 我和林夕立刻朝那邊看過去。</br> 然后就見到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婦人朝這邊跑過來。</br> 與其說是跑,倒不如說成是跌跌撞撞。</br> 許是年紀大了腿腳不利索,一步一踉蹌,兩條腿好似都在發抖。</br> 一邊走嘴里還一邊念叨著什么,待她走進了我才聽出來,她是在喚著小超。</br> 距離她最近的人是祁川,可老婦人卻徑直來到我跟前,拉著我的手哭腔問道:“小姑娘,你知道我孫子小超在哪里嗎?”</br> 小超……</br> “您說的是徐超嗎?”</br> “對對,我孫子就是叫徐超!姑娘,他現在情況怎么樣了啊?”</br> “他正在里面搶救?!?lt;/br> 徐奶奶順著我的目光朝搶救室里面看過去,正巧看到正在病床上被醫護人員圍著搶救的徐超。</br> 因著五步蛇的毒素能夠迅速破壞人體凝血功能,即使徐超第一時間得到救治,卻還是出了不少的血,衣服上沾染了一些血跡。</br> 老婦人看到徐超身上被染紅的布料時,兩眼一黑,險些沒有站穩。</br> 我和林夕趕忙攙扶住她。</br> “徐奶奶您冷靜,徐超正在接受救治,很快就會沒事的!”</br> 老婦人緊緊拉著我的手腕,粗糲的手指在我脈搏上一下下按壓著,應該是徐超的事情使她六神無主,才會手指顫抖吧。</br> 我和林夕立刻扶著她坐在走廊排椅上。</br> 不多時,徐超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被醫護人員推出了搶救室。</br> 后來又被安排到加護病房。</br> 所有的醫療費用與住院押金都是祁川支付的,不僅如此,他還找了護工來照顧徐超與徐奶奶,并且提前給了徐奶奶一些慰問金。</br> 祁川倒也有些擔當,主動向徐奶奶說明情況,承認失職,說是自己考慮欠周,沒有照顧好學生的安全。</br> 令我意外的是,徐奶奶看上去衣著老舊,很普通的農村老人形象,沒受過什么教育的樣子,竟然很是大度開明,沒有追究祁川的責任,甚至連慰問金也不準備收。</br> 但經過我們再三勸說,她還是收下了。</br> 將祖孫倆安置好后,我們三個才決定離開醫院。</br> 走出病房時,我隱約覺得身后有雙眼睛在死死的盯著我,回眸看時,正巧迎上徐奶奶怪異的目光。</br> 這眼神竟讓人覺得瘆得慌。</br> “白檸?!?lt;/br> 祁川的聲音在病房外傳來,我趕忙收回實現,走出了病房。</br> 林夕在一旁問我剛剛在想什么,怎么在病房門口愣著不走了?</br> 畢竟沒發生什么事情,我也不想一驚一乍的嚇唬林夕,就隨便找個借口搪塞過去了。</br> 來到停車場時,林夕看看并排停在停車位上的兩輛座駕,轉眸瞅了我一眼。</br> “你準備今天就去跟他住嗎?”</br> 我愣了一下。</br> 其實原本我沒打算這么急的,但今天在祁川身上發現太多離奇的事情,我急于弄清楚心中的疑慮,隨即點點頭。</br> 林夕眼中流露出一絲失望,但還是很尊重我意愿的說:“好吧,那你去吧,你的東西我晚上回去幫你收拾一下,下次直接拿走就好,或者周末的時候我給你送過去也行?!?lt;/br> “嗯。”</br> 我順理成章上了祁川的車。</br> 看著林夕的汽車尾燈漸漸消失在夜幕里,我緩緩收回視線,轉眸看向駕駛室的位置。m.</br> “你到底是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