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殷玄辰的意思。</br> 在這種事情上,他一向都是無比霸道的,從來不曾像現(xiàn)在這樣卑微祈求。</br> 看著他虛弱無力可憐兮兮的模樣,我絲毫沒有憐憫,更沒有上前去攙扶他,甚至還把他當(dāng)成瘟疫一般下意識向后退了幾步。</br> 在我與殷玄辰拉開一些距離后,他清俊的眉宇微微蹙了一下,眼神里劃過一抹受傷。</br> “阿檸,我就這么令你厭惡?”</br> 剛剛的確是的。</br> 可是聽了漓兒說的話,我心里那些厭惡的感覺稍稍緩和了一些。</br> 可也只是緩和一些而已,還沒有完全消氣。</br> 眼前的這個男人,每天都跟我做著最親密的舉動,可不論發(fā)生什么事從來不會跟我說,甚至還不止一次抹去我的記憶。</br> 漓兒都知道的事,我卻不知道。</br> 甚至,連那些女人都知道,我卻像個傻瓜一樣被他蒙在鼓里。</br> 不管他這樣做是出于什么目的,對我來說,都是無法接受的!</br> 這件事想起來,我就忍不住的一陣氣憤!</br> 我現(xiàn)在心里頭可還別扭著呢,他竟然有臉跟我提這樣的要求?</br> 擱誰誰愿意啊?</br> 我沒好氣的看著殷玄辰,無情拒絕道:“讓我?guī)湍悖氲妹溃陨詼缛グ桑 ?lt;/br> 我說著便再次向后退了幾步,與他拉開更遠(yuǎn)的距離。</br> 殷玄辰眉宇間的褶皺明顯又深邃了幾分。</br> “阿檸,你確定不幫我?”</br> “確定!”</br> 我語氣篤定,絲毫沒有商量的余地。</br> 令我意外的是,殷玄辰真就沒有再強(qiáng)求,靜靜的躺在地上,墨黑眸子也緩緩的闔了起來。</br> 一副闔目養(yǎng)神的模樣。</br> 仿佛試圖用這樣的方式保存體力。</br> 我靜靜的注視著他。</br> 他臉色慘白,眼窩泛青,兩片薄唇發(fā)干起皮,毫無血色,幾乎與膚色融為一體。</br> 慘兮兮的樣子。</br> 仿佛下一瞬就要一命嗚呼了似的。</br> 殷玄辰這么厲害,沒有我?guī)椭部隙ㄋ啦涣耍疃嗑褪腔謴?fù)的慢一些罷了,我大可不必?fù)?dān)心他的安危。</br> 我站的有些累了,四下瞧了瞧,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可以休息的地方。</br> 寢殿內(nèi)到處都是硬邦邦的石頭。</br> 所有的家具陳設(shè)都是用冷冰冰的玉石雕琢而成,又冷又硬。</br> 我嘆了口氣,我重新依靠在玉棺的棺身上坐下,雙腿蜷起,這樣不至于體溫流失得太快。</br> 再次抬眸看向殷玄辰的時候,他依然保持著方才的姿勢,動都沒動一下。</br> 我甚至看不到他腹部的起伏。</br> 沒有呼吸似的。</br> “殷玄辰?”</br> 我試探著喚了一聲,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yīng)。</br> 他不會真死了吧?</br> 我突然有些慌了,語氣明顯急切的又接連喚了他幾聲,結(jié)果還是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yīng)。</br> 這下我徹底害怕了。</br> 我趕忙起身來到殷玄辰跟前,伸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br> “殷玄辰,你別嚇……誒你……”</br> 我的手才伸出去,腰身倏然被一條沉重的手臂緊緊扣住。</br> 他手臂像是藤蔓一般越纏越緊,我根本掙脫不開,轉(zhuǎn)瞬被他帶入冰冷的懷抱。</br> “你騙我!”</br> 我又羞又惱,憤懣的看著他。</br> 殷玄辰唇角勾著一彎得意的弧度,但說話時還是有著明顯的虛弱無力。</br> “阿檸,你明明在乎我,為何裝作不在意?”</br> “少臭美了,我只是擔(dān)心你死了我沒辦法離開這座地宮!”</br> 聽我這樣說,殷玄辰臉上沒有絲毫不悅,反而唇角的笑意漸漸加深。</br> 他摟著的腰身的力道也再次加重。</br> 隨著他突然的一個用力,我只覺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待我視野恢復(fù)正常后,整個人已經(jīng)被他卷入了龍鳳玉棺中!</br> 殷玄辰沉重的身軀倏然附上來。</br> “如此,你千萬別讓我死了。”</br> 話音落。</br> 他單手一揚(yáng),玉棺中的分身倏然消失不見,他也驀地俯下頭來。</br> “不要,我身上臟死了!”</br> “我不嫌棄。”</br> “我嫌棄!”</br> 我奮力的掙脫著殷玄辰的桎梏。</br> 方才逃出去的時候,我掉進(jìn)了血池里面,全身的衣裳都沾滿了污物,連我自己都覺得惡心,我怎么可能在這種時候跟殷玄辰做這么親密的舉動?</br> 殷玄辰向來都是有潔癖的,看來他現(xiàn)在的確是太過虛弱,根本等不及我清理身上的臟污,就迫不及待的想要了我。</br> 可我還是無法過了自己心里那關(guān)。</br> “別這樣,真的不行!”</br> 見我態(tài)度堅決,殷玄辰停下了動作,喘著粗氣看我:“真拿你沒辦法。”</br> 說話間。</br> 他再次將我抱起,迅速的出了寢殿。</br> 我正奇怪他要帶我去哪里的時候,他已經(jīng)抱著我走進(jìn)了一條狹窄的甬道。</br> 這條甬道和進(jìn)來時的那條是通往不同方向的。</br> 不多時。</br> 眼前的畫面豁然開朗。</br> 我已經(jīng)被殷玄辰帶出了地宮,眼前是霧氣昭昭的畫面,溫度明顯比地宮里高了很多。</br> 裊裊的云霧在山間飄蕩。</br> 仿佛一瞬間,殷玄辰的懷抱都變得溫暖起來。</br> 我這才注意到,云霧之間竟是一處溫泉。</br> 殷玄辰抱著我縱身躍進(jìn)溫泉中,溫暖舒適的感覺瞬間將我包裹,讓我忍不住的輕嘆。</br> 我正要將臟兮兮的衣裳扯下,卻意識到殷玄辰就在身邊,動作微微頓了頓。</br> 殷玄辰蒼白的臉上閃過一絲笑意。</br> 他竟著手幫我褪下身上的衣物,直到最后一件,他終是忍不住的傾身過來。</br> “別……”</br> 我以為他會迫不及待跟我深入交流,可他卻是第一時間拿起我的手置于他唇邊。</br> 薄涼的唇瓣親吻著我掌心的傷口。</br> 原本重新開裂的傷口在他的親吻下,迅速恢復(fù),連疤痕都看不見,就仿佛從來不曾受傷。</br> 可我心里的氣還沒消,沒好氣的說道:“你明明有治愈能力,干嘛不自己治愈自己?”</br> 殷玄辰氣息不穩(wěn)地說:“阿檸,只有你能治愈我。”</br> 說著,他薄涼唇瓣封住我唇齒。</br> “唔……嗯……”</br> 我所有的不滿與掙扎,悉數(shù)化作一聲聲令人面紅耳赤的低吟。</br> 這聲音連我自己聽了都覺得難為情。</br> 我抑制著身體上的感覺,強(qiáng)忍著不讓自己發(fā)出聲音,故意做出一副不解風(fēng)情的模樣。</br> 殷玄辰見我這樣,駿眉微微皺了皺,愈發(fā)賣力的取悅著我。</br> 見到我好幾次快要忍不住的叫出來時,他嘴角溢著滿意的弧度。</br> 薄涼唇貼著我的耳廓說:“小騙子,你明明對我有感覺,我看你能忍到什么時候!”</br> 語畢。</br> 殷玄辰愈發(fā)賣力,動作狂亂又溫柔,時時刻刻都在照顧著我的感受。</br> 我終是沒能守住底線,將自己最羞人的一面展現(xiàn)給了他。</br> 說是洗澡,結(jié)果他在溫泉池里要了好幾次,每次都是我求饒才罷手。</br> 我以為他真的放過我了。</br> 可回到寢殿后,他竟然又在那口龍鳳玉棺里面再次將我吃干抹凈。</br> 事后。</br> 我別扭的推開上方的殷玄辰,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個遍。</br> 壞家伙,居然在棺材里面跟我做這種事情!</br> 殷玄辰側(cè)身躺在我身側(cè)。</br> 赤裸著身體,精健的肌理展露無遺。</br> 我還是第一次認(rèn)真看他不穿衣服時的樣子,完美的倒三角身型與傲人的身高,堪比職業(yè)模特,讓人有些轉(zhuǎn)不開視線。</br> 此刻他正含笑看著我,臉上也恢復(fù)了一些血色,更像是個正常人了。</br> 我被他注視的有些別扭,忙轉(zhuǎn)開話題。</br> “現(xiàn)在可以跟我說了嗎?”</br> 殷玄辰抿著唇,思考了片刻:“真想知道?”</br> “當(dāng)然了!”</br> “可是我們之間發(fā)生過太多事情,你想聽哪方面?”</br> 我絲毫沒有猶豫的說:“當(dāng)然是全部。”</br> 殷玄辰隨即說道:“太多了,講起來有點費勁,不如阿檸自己去看吧。”</br> “我……自己看?”</br> 我狐疑的看著殷玄辰,完全不明白我要怎么自己看。</br> 殷玄辰隨即點點頭。</br> 須臾。</br> 他抬起手來,修長的食指輕輕點了下我的額頭。</br> 那一瞬間,我腦海中突然多了很多陌生的回憶。</br> 這些回憶中,都是我和殷玄辰的影子。</br> 我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br> 從相識、相知、相許,直到走完一生。</br> 當(dāng)殷玄辰將手指從我額頭移開的一瞬,我如夢初醒般的回了神。</br> 爾后詫異的看著眼前的男人。</br> “我們以前真的那么相愛嗎?”</br> 殷玄辰輕輕撫著我的頭發(fā),眼中噙著滿滿的寵溺:“當(dāng)然了,正因為相愛,才不能沒有你。”</br> 他說的情深款款。</br> 腦海中的記憶是那樣真實,此刻又面對著殷玄辰含情脈脈的眼神,我心底的別扭與憤懣再次緩解了一些。</br> 可即便是這樣,我還是有著諸多的疑惑。</br> 我狐疑的問他:“既然我們的過去那么美好,為什么你不早一點跟我說,還一次次的試圖抹去我的記憶?”</br> 殷玄辰眼波微動。</br> 須臾。</br> 他低聲說道:“你忘了,我每次抹去你記憶的時候,你都是聽信了旁人的蠱惑跟我鬧脾氣,對于那些故意說來挑撥我們感情的話,我一時又解釋不通,所以才用了最簡單也最愚蠢的方式,還差點因此讓你徹底討厭我。”</br> 殷玄辰聲音很輕,溫柔的不像話。</br> 而他看著我的眼神里,也噙著滿滿的真誠。</br> 這些話的確有些道理。</br> 可我還是覺得哪里不太對勁兒,一時又說不上來。</br> 直到目光不經(jīng)意掃過此刻所在的龍鳳玉棺。</br> 我再次問道:“人死后不是要投胎轉(zhuǎn)世嗎?為什么我沒有投胎,而且靈魂還碎成了一片片?”</br> 咳咳……</br> 見殷玄辰沉默,我連忙追問道:“很難解釋嗎?”</br> “也不是,不過今天有點晚了,你剛剛又害我消耗了那么多體力,我有些乏了,能先讓我好好睡一覺么?”</br> 我一聽這話,頓時就不樂意了。</br> “什么叫我害你消耗體力?”</br> 明明是他不知饜足,一次一次自我身上索取,現(xiàn)在竟然還倒打一耙!</br> 這男人還要不要點兒臉了?</br> 我無語的看著他,為了不讓他再說這些有的沒的,加之我也的確是又累又困,便也沒有再追問這些事情。</br> -</br> 托殷玄辰的福,我生平第一次在地宮過夜,還睡在一口棺材里。</br> 以至于當(dāng)我再次睜開眼睛,迷迷糊糊中看到眼前的場景時,都有種穿越進(jìn)恐怖逃亡游戲的既視感。</br> “醒了?”</br> 耳邊傳來殷玄辰的聲音。</br> 我覺得他好像比之前還要溫柔許多,就仿佛我是一個易碎的瓷娃娃,必須要時時刻刻都呵護(hù)備至。</br> 這么溫柔的殷玄辰,我竟然還有些不太適應(yīng)。</br> “嗯。”</br> “那我們是回學(xué)校還是回家?”</br> 我垂眸瞅了瞅現(xiàn)在的自己,瞬間羞紅了臉。</br> 昨天那身臟兮兮的衣裳個根本洗不干凈,在溫泉池的時候就被殷玄辰給扔了。</br> 現(xiàn)在我身上未著寸縷。</br> 這個樣子別說是回學(xué)校了,家都沒法回!</br> 殷玄辰看出我的窘迫,低低的笑了起來:“傻瓜,你以為我要讓你這樣回去?就算你沒意見,我也不希望其他人染指你的美。”</br> “油嘴滑舌!”我又問:“那我怎么回去?”</br> 殷玄辰伸出手來,玉棺外折疊工整的衣物便飛到了他的掌心。</br> 這是我的衣裳。</br> 我狐疑的問道:“你特地回去給我拿的?”</br> “嗯。”</br> 聽到他篤定的回答,我眉間褶皺又深了幾分,郁悶的說:“你都能回去了,干嘛不把我也帶回去,竟然讓我在棺材里面睡了一夜!”</br> 殷玄辰隨即說道:“這里更像是我們的洞房花燭。”</br> 饒是殷玄辰深情款款的說著這句話,可聽在我耳中時,還是忍不住就覺得變態(tài)。</br> 在這么陰森恐怖的地方洞房花燭,怕是只有殷玄辰這個變態(tài)做得出來!</br> 我也懶得跟他計較了,接過衣裳穿起來。</br> 因著怕林夕擔(dān)心,我決定直接去學(xué)校。</br> 殷玄辰的體力已經(jīng)完全恢復(fù),出了地宮后,他帶著我轉(zhuǎn)瞬來到山腳下。</br> 他的車就停在這里。</br> 驅(qū)車前往學(xué)校的路上,林夕的電話突然打了進(jìn)來,先是問我怎么還沒有去學(xué)校,得知我在路上后才又說道:“你猜今天誰給我打電話了?”</br> “誰呀?”</br> 林夕這家伙,總是話說一半讓人猜,我就算不是急性子也被她勾的好奇不已。</br> “陸瑾!”</br> 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我微微愣了一下。</br> 自打初中畢業(yè)后,就再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了,但初中那會兒,他可是我們學(xué)校里的風(fēng)云人物。</br> 我們還曾經(jīng)……</br> 林夕接著說道:“他攢(cuan)了個局,全班同學(xué)都去,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想問問你要不要去呢?”</br> 我瞅了瞅旁邊的殷玄辰:“我還是算了吧。”</br> 林夕想了想:“也對,要是被你男人知道,初中那會兒你給陸瑾寫情書的事兒,他肯定會瘋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