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邊說邊哭，委屈的要命。</br> 上方傳來殷玄辰無奈的低笑，他又靜默片刻，沉聲說道：“不嫌棄。”</br> “胡說！你出門都不帶我……你是個大騙子！”</br> 我像是猛然間回過神來似的，終于想起自己最初的目的，摟著他脖子的力道再次用力。</br> “你能不能不要去……我不想讓你走……我會……會擔心你的！”</br> 我渾渾噩噩的說著話，說到最后，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了。</br> 意識也好似飄到了九霄云外。</br> 朦朦朧朧間，我仿佛聽到殷玄辰在我耳邊低語：“你若酒量好一些，我都不至于覺得你蠢得可愛。”</br> 不知過了多級，我在一陣劇烈的頭痛中醒來，揉了揉太陽穴，斷片兒的思緒瞬間回顱。</br> 我猛地坐起身來。</br> 房間里早已不見了殷玄辰的影子，外面陽光明媚，提醒著我現在已經是第二天。</br> 糟了！</br> 我沖出房間時，正巧看到沈星河走出門來，因著身體還沒有恢復，看上去有些虛弱，但已經可以自由活動。</br> “沈哥，殷玄辰不見了！”</br> 相比起我的慌亂，沈星河顯得很是淡然。</br> “我知道，我還在想怎么一天沒見到你人，以為你跟著去了，不過……現在終于知道怎么回事了。”</br> 我這才意識到，身上正往外散發著濃郁的酒氣。</br> 我郁悶的說：“別提了，我還想著把他灌醉，然后把羊皮地圖偷過來，讓他走不成，結果……”</br> 沈星河蹙起眉頭：“結果喝醉的人是你，檸檸，看來你真的是一點從前的記憶也沒有了。”</br> “怎么說？”</br> “云鼎的二皇子，可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你雖有點酒量，跟普通人比一比還行，跟他比，必定會輸得徹底。”</br> “……”</br> 我從來沒見殷玄辰喝過酒，沒成想，居然撞槍口上了。</br> 這也太背了吧！</br> 我又打量了沈星河片刻，躊躇著說道：“沈哥，我想去山上找他，我看你現在也恢復的差不多了，應該可以自己照顧好自己的吧？”</br> “嗯。”</br> 我沒想到沈星河會這么痛快的答應，不免有些意外。</br> 沈星河嘆著氣，自嘲一笑：“我知道攔不住你，就算攔得住人，也未必攔得住心，何必自討沒趣？這個給你。”</br> 我這才注意到，沈星河手上拿著一張嶄新的牛皮紙，紙被卷成了一個卷，用布條系著。</br> “這是？”</br> “是我憑記憶畫出來的陽炎山地圖，但我不確定是否跟殷玄辰手里的地圖一模一樣，不過你放心，他沒走多遠，除了寶藏地點可能會有出入之外，前面的路應該不會有差錯，這是唯一一條上山的路徑，他帶著軍隊，應該不會走的太快。”</br> 我接過牛皮紙打開看了一眼，上面標注著上山路線以及需要格外小心的關鍵位置。</br> 我抬眸看著沈星河，不免覺得震驚。</br> “沈哥，你怎么會知道這個？”</br> 我父親也曾命人去尋寶藏，但幾次都無功而返，這些路線是一個一個幸存者回來后憑記憶畫下后整理出來的，他們都不曾找到寶藏，所以……具體的藏寶地點一直是個謎。</br> 后來父親年紀越來越大，加之巫族落入池君屹的手上，他便也沒什么心思再去做這些事了。</br> 巫族的氣數盡了。</br> 我感受到了沈星河言語中的悲涼。</br> 忽聽他接著又說道：“若殷玄辰一心待你，我便放心了。”</br> 我將手里的地圖攥緊，說道：“沈哥，謝謝你，我能向你保證，即便有一天巫族真的落入殷玄辰手上，他定會比池君屹更加適合統領巫族。”</br> “但愿如此。”</br> 我告別沈星河，離開了客棧。</br> 天色漸漸暗下來。</br> 落日余暉將半邊天染成血紅色，巍峨高聳的陽炎山就矗立在緋紅云層之間，美得像是畫卷。</br> 現在正是枝繁葉茂的季節，寬大樹冠遮擋了最后一縷夕陽，在這樣的環境下，很難分辨方向。</br> 好在我有沈星河給的地圖。</br> 就這樣，我從傍晚走到天黑。</br> 隨著漸漸深入陽炎山，周圍的霧氣越發濃郁，直到視線完全受到阻礙，我隱約察覺到一絲陰冷漸漸逼近。</br> “娘親，我在山上這么久，從來沒見過這么奇怪的兩腳羊，一大一小，看上去很好吃的樣子。”</br> “你呀，見什么都想吃，這樣吧，你吃小的，為娘吃大的。”</br> “可是小的才那么一點，我會吃不飽的！”</br> “你才多大點兒？能吃多少東西？況且，我吃進去的東西，到最后還不是被你消化干凈了？”</br> ……</br> 這樣詭異的對話忽近忽遠響徹在耳邊，我不由警惕的四下看看。</br> 漆黑的樹林幾乎被濃霧充斥著，盡管我的視覺比常人好，可在濃霧的遮擋下，還是什么都看不清楚。</br> 我只得側而傾聽，努力辨別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一邊暗自醞釀著靈力，指尖已經有藤蔓在蓄勢待發。</br> 仿佛他們察覺到被我發現了似的，聲音突然消失不見了。</br> 時間仿佛靜止了似的。</br> 我立刻加快腳步，朝著深山里面走，才走了幾步，就隱約見到前方的霧氣中似乎站著一道人影。</br> 我連忙放慢腳步。</br> “誰在前面？”</br> 人影一動不動，依舊靜靜地站在那里。</br> 我覺得事情蹊蹺，連忙調轉方向，結果的另外一邊的不遠處同樣出現了那道身影。m.</br> 只是這道身影與方才呆立在那里不同，是側身而立的，在我的角度剛好可以看到她隆起的肚子，此刻她正輕輕的撫摸著自己的肚子。</br> 竟然是個孕婦。</br> 目測我們的距離大概有五六米遠，我能感覺到從她所在方向散發出來的陰寒氣息。</br> 她不是人。</br> 而剛才在說話的，應該是她和肚子里的孩子。</br> 我悄無聲息的后退了幾步，轉身欲跑，結果再次迎面撞見那名孕婦。</br> 她又一次換了站姿，此刻是正對著我的，并且距離我比方才又近了一些，兩手撫著自己隆起的肚子，一雙眼睛含笑看著我。</br> 這樣的眼神讓我聯想起逮到老鼠的貓。</br> 不急著吃掉，反而喜歡逗弄戲耍，直到食物筋疲力竭，再也跑不動了為止。</br> “兩腳羊，你要去哪兒啊？”</br> “……”</br> 我這才意識到，方才他們所說的兩腳羊竟然指的是我，可我身邊明明沒有別人，為什么他們口中說的是兩個，還是一大一小？</br> 我來不及去想這些，立刻又調轉方向，可轉身之際孕婦再次出現在我的面前，并且距離我更加近了。</br> 我們之間不足三米遠。</br> 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寒氣也更加的濃郁。</br> 我警惕的看著她，因著不知道對方的實力，才沒有立刻動手，但指尖的藤蔓早已蓄勢待發。</br> “你到底是誰？為什么要攔住我的去路？”</br> “當然是想吃了你呀。”</br> 她聲音很好聽，單聽聲音的話給人一種溫婉的感覺，可她玩笑一般說出來的話，聽在人耳朵里，又忍不住的讓人毛骨悚然。</br> 隨著她話音落，她竟在我面前解開了衣裳。</br> 身上的布料褪去后，肚子看上去更是大了一圈，整個肚皮上布滿了青青紫紫的紋理。</br> 連肚皮也被撐薄了似的，能很是清晰的看到里面胎兒的蠕動。</br> 我滿心疑惑，完全不知道她為什么突然在我面前脫衣服，還把肚子亮出來給我看。</br> 然而下一秒。</br> 一根特別細小的手指倏然刺破她肚皮，像刀子似的，從胃底向下劃開。</br> 隨著肚子被剖開的豁口越來越大，一個全身青紫的胎兒赫然出現在我面前。</br> 原本雙瞳緊閉的胎兒，驀然睜開眼，一雙黑漆漆的眸子貪婪的盯著我的肚子，甚至還饞的流出口水來。</br> “娘親，快剖開她的肚子！”</br> 胎兒話音落，孕婦面目瞬間變得猙獰起來，兩只手也瞬間長出了長指甲，轉眼便朝著撲了過來。</br> 幾根疼慢倏然從我指尖飛出，直直的刺穿了孕婦的肚子，連同她腹中的胎兒也一并刺穿。</br> 空氣中倏然傳來女人與胎兒痛苦的慘叫聲。</br> 我絲毫不敢放松警惕，運用靈力，操控著藤蔓將孕婦連同她肚子里的胎兒牢牢捆住，并懸掛在了樹上。</br> 看來他們并不是只有靈魂的虛體，否則我的藤蔓根本對付不了這對母子。</br> 既然不是鬼，那又是什么？</br> 上方傳來嬰兒哭聲：“哇……娘親，兩腳羊好厲害！”</br> 女人也在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我，儼然沒有想到我會操控植物對付他們。</br> 看來她道行不高，不然定會看出我與常人不同。</br> 我目光一凜：“你們這對害人精，留著也是禍害，不知要殘害多少無辜的人，死了一了百了！”</br> 我這話說完，上方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br> 咔嚓咔嚓……</br> 隨著這道聲音響起，我視線從女人的臉上移開，轉而看向她腹部的胎兒。</br> 那個全身青紫的小東西，正在用鋸齒狀的尖牙啃咬著藤蔓，試圖將藤蔓咬開，已經接連被他咬斷了幾根，眼見著就要脫離控制。</br> 我這才意識到，即使藤蔓刺穿了他們的身體，即使藤蔓上面有劇毒，卻還是不能完全將他們殺死，因為他們已經死過一次，這些東西已經對他們造不成太大的威脅，頂多只能暫時控制住他們而已。</br> 我連忙又補了幾根更粗的藤蔓。</br> 女人突然笑起來：“你雖有些本事，卻根本殺不掉我們母子，今天你這只兩腳羊，我們吃定了！”</br> 胎兒聽到‘吃’這個字眼，立刻興奮起來，仿佛已經很久沒吃東西了似的，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流水線工具，越發瘋狂的啃咬著藤蔓。</br> 場面詭異的要命。</br> 如果我現在離開，指不定待會兒就又被他們追上了。</br> 許是看出我的擔憂，女人哈哈大笑起來，笑聲響徹在寂靜陰森的山林里面很有穿透力，也更加的詭異駭人。</br> 見她笑，我也不由笑起來。</br> “你笑什么？”女人問道。</br> 我勾著唇角說：“我笑你天真，你以為我只會操控這些植物么？”</br> 女人愣了一下。</br> 我立即默念咒語，夜幕里突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br> 女人滿臉狐疑的看著我，顯然是還沒有料到危險即將來臨。</br> 我說：“既然藤蔓對你們不起作用，就讓這些小可愛陪你玩一玩，我倒要看看，當你們母子倆被一口一口吃進肚子里，還能不能繼續害人！”</br> 話音落。</br> 樹下已經出現無數毒蟲蛇蟻，它們全都仰頭看著樹上方的捆著的母子倆。</br> 有的已經開始沿著樹干向上攀爬。</br> 女人立刻慌了神，就連她肚子里的胎兒也哇的一聲哭起來。</br> “不要，不要這么對我們！”</br> 我自然不會心軟。</br> 今天是我遇到了他們，所有才有幸活下來，突然換過一個普通人，早就已經進了這對母子的肚子，面對窮兇極惡的東西，絕對不能心慈手軟！</br> 這時。</br> 耳邊突然傳來一道小黃人兒般略有些可愛的聲音：“姐姐！”</br> 我連忙轉眸看去，就見到一只黃鼠狼一蹦一跳的朝我跑過來，我有些驚喜：“唯安，你怎么在這兒？”</br> 唯安說：“山上有靈氣，方便修煉，我平時都是在山上的，方才正在拜月，突然見到周圍的毒蟲蛇蟻全都朝這邊移動，就好奇的跟過來看看，沒想到就遇見了姐姐！”</br> 說話間，唯安又抬眸瞅了瞅樹上孕婦。</br> 毒蟲已經將孕婦整個包裹起來，方才還能聽見母子倆慘烈的叫聲，這會兒已經連聲音都沒有了。</br> “居然是母子尸妖，想不到姐姐這么厲害，把這附近的大麻煩給解決了。”</br> “母子尸妖？”</br> “嗯嗯，其實說起來，她曾經也是個苦命人，原是風月場上的魁首，許多人不惜撒下重金，就為一睹她芳容，可后來，她被一個窮書生騙財騙色，還懷了孩子，老鴇見她不能掙錢了，就把她趕了出去，曾經有多風光，后來就有多凄慘，好不容易熬到臨盆，卻因為請不起接生婆，最終難產，一尸兩命。”</br> “她的尸首被人扔在了山上的亂喪崗，因怨氣太重，加之山上的靈氣滋養，化作尸妖，專門吃過路的人。”</br> 我聽后沉默了片刻。</br> 抬眸看向上方，母子尸妖已經被蠶食殆盡，那里只留下幾根藤蔓掛在樹枝上。</br> 我說：“她曾經的確可憐，變成尸妖也無可厚非，即便是去找那個負心漢報仇我也沒什么可說，可她殘害無辜的人，僅憑這一點，就已經抹去了旁人對她曾經身世的惋惜，今天有這樣的結果，也算是她應得的。”</br> 我想起方才母子尸妖說的話，狐疑的問唯安：“我有件事想不明白，剛剛明明只有我一個人，為什么那對母子會說是兩只兩腳羊，并且還是一大一小，該不會把你也算進去了吧？”</br> 唯安頗無語的看著我：“姐姐，自古以來兩腳羊都是形容你們人的，我算什么兩腳羊啊？”</br> 我猛然又想起方才胎妖讓女人剖開我肚子的事情，不禁瞠大眼睛，不可思議的垂眸看向自己的腹部。</br> 下方驀然傳來唯安的聲音：“姐姐，他們說的那只小兩腳羊，肯定是你肚子里的那個呀！”</br> 我連忙看向唯安，向它確定道：“你看得出來？”</br> “姐姐你蹲下來。”</br> 我聽話的蹲下身，唯安便湊上來，在我周圍仔細聞了聞，爾后說道：“嗯，是有懷孕的味兒，就是不太明顯，看來日子沒幾天。”</br> “幾天前沈哥為我號脈，還說我沒有懷孕，你真的能肯定嗎？”</br> 我還是有些不太敢相信，畢竟我和殷玄辰在一起也沒多久，即便是現代那么發達的技術也未必能查得出來，更何況是憑著唯安聞了這么幾下？</br> 唯安瞇縫著眼睛看我，頗有些不悅的說道：“姐姐，你是在懷疑野獸的直覺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