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不了。”</br> 池君屹只淡淡的回了三個字。</br> 我此刻坐在殷玄辰身后的椅子上，看不到他的表情，卻能透過他緊攥的拳及泛白的指節(jié)看出來，他已然怒火中燒。</br> 如果不是他顧及我身上有生死契，絕對會立刻要了池君屹的命，哪里能由著他如此戲弄。</br> 池君屹桀桀的笑著，緩緩抬眸看著殷玄辰，繼續(xù)說道：“辰王別急啊，不是我不想解，而是……若辰王聽到解除冥婚的方式，或許就不愿讓我解了。”</br> “你且說來聽聽。”</br> 殷玄辰緊攥的拳稍稍松了些力道，他已經(jīng)十分克制了。</br> “婚書已經(jīng)差由鬼司送去鬼族媒氏館，若想和離，就要由‘夫妻二人’親自去一趟鬼族。”</br> “休想！”</br> 簡短的兩個字，幾乎從殷玄辰牙縫里溢出來。</br> 特別是在他聽到‘夫妻二人’的時候，手指上才放松的力道再次收緊，我猜想他此刻的心情，恨不得將池君屹按進(jìn)裝滿幽陽潭水的木桶里。</br> “我說什么來著，辰王定然不會答應(yīng)。”</br> 池君屹慵懶地靠在刑架上，眼角眉梢都帶著嘲弄意味，殷玄辰的反應(yīng)，早在他意料之中。</br> 他微頓了下，再次笑起來，聲音透著得意，吐字也略重了些。</br> “既然如此，那便解不了！”</br> 殷玄辰反復(fù)吐納了幾次，以此來平復(fù)自己想立刻殺死池君屹的情緒。</br> 片刻。</br> 他一字一頓的說道：“是否如你所說，本王自會去證實(shí)。”</br> 殷玄辰冷冷的說完，便轉(zhuǎn)身來到我跟前，彎身將我打橫抱起，走出關(guān)押著池君屹的牢房。</br> 地牢里的面積不算小，甬道七拐八拐的很長，殷玄辰就這么抱著我，一個字也沒說。</br> 我感覺得到，他心中積蓄著一團(tuán)怒火。</br> 原本想讓他放我下來，卻被他身上散發(fā)出來的強(qiáng)大氣場震懾住，終是沒敢言語。</br> 殷玄辰似乎感應(yīng)到了我的欲言又止，垂眸看向我，眼神里的凌厲消失不見，聲音也染上了幾分溫柔。</br> “怎么了？”</br> “我想說，其實(shí)我能自己走。”</br> “你身上沒力氣，我做你的腳力。”</br> 我抿抿唇，頗有些疑惑的又說：“我有點(diǎn)好奇，我們兩個締結(jié)了生死契，為什么我在來地牢之前，沒有感知到池君屹身體的虛弱，反而在你命人往他身上抹幽陽潭水的時候突然發(fā)作了？”</br> 殷玄辰思索了片刻說：“或許被他壓制住了，又或許在他極度痛苦的時候，你才會感知到。”</br> 我嘆了口氣。</br> 不管怎么說，池君屹都太難纏了，到底怎樣才能解除我們之間的生死契呢？</br> -</br> 接下來的幾天，殷玄辰總是有忙不完的事，每天都早出晚歸。</br> 我在府上悶的時候，會去后山陪唯安待上一會兒，坐在它的小墳包前，自言自語的說著話。</br> 有時會說后世的一些事情，有時也會說些這幾天發(fā)生的事。</br> 說著說著，就說到了與池君屹解除冥婚這件事。</br> 殷玄辰那晚說，會去證實(shí)池君屹的話是否屬實(shí)，但我卻覺得，很容易就會證實(shí)的事，池君屹沒必要說謊。</br> 我垂眸看向唯安的小墳包，自言自語的繼續(xù)說：“唯安，要是你在就好了，或許你還可以給我一些建議。”</br> “和離是必然要去鬼族的，沒有其它更好的辦法。”</br> 一道似曾相識的女子聲音驟然在安靜的后山響起，我愣怔了下，一時間沒有想起這道聲音的主人究竟是誰。</br> 我下意識尋聲看去。</br> 視線里只有半人高的荒草在隨風(fēng)擺動，根本沒有見到任何人的身影。</br> “誰？”</br> “姑娘貴人多忘事，才闊別幾日，竟連我的聲音也記不得了。”</br> 隨著這道聲音再次出現(xiàn)，前面的荒草晃動了幾下，從里面走出一只紅狐。</br> 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正靜靜地注視著我，這雙眼睛似乎天生會笑似的，只淺淺的瞇了一下，就給人一種魅惑眾生的感覺。</br> 朝這邊走的時候，毛茸茸的長尾巴在身后一擺一擺的，白色的尾稍微揚(yáng)，很是懶散放松的狀態(tài)。</br> “是你。”</br> “是我。”</br> 紅狐尖尖的嘴巴一張一合，說話時，那雙眼睛依舊靜靜地盯著我，上下打量，像是要在我身上看出些什么似的。</br> 我問它：“你在這里多久了？”</br> “你來的時候就在了。”</br> 我狐疑的又問：“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難道你一路跟蹤我到云鼎？”</br> “我才來幾日而已，你身邊的男人不一般，要想找到他很容易。”</br> “幾天？那我在這里說的話，你都聽到了？”</br> “是的，都聽到了。”</br> 我突然有種被人扒了衣裳看的感覺，在這只狐貍面前，竟一點(diǎn)隱私也沒有了。</br> 紅狐接著說道：“只是你說的有些話，我聽不懂。”</br> 我長長的吁了口氣。</br> 然后我又問它：“你怎么知道解除冥婚，只能親自去鬼族？”</br> “知道這個沒什么難，你的男人應(yīng)該也已經(jīng)知道了，只是他不愿告訴你罷了。”</br> 既然如此，我只能跟池君屹去一趟鬼族了。</br> 我收回思緒，再次看向紅狐的時候，發(fā)現(xiàn)它依舊在盯著我看，就跟在我身上玩找茬似的。</br> 我瞇起眼睛看它，說道：“你大老遠(yuǎn)的跑過來，肯定不是因為這件事，你說吧，找我到底有什么事？”</br> 紅狐猶豫了一下。</br> 我見它有些躊躇，似是不太好意思開口，隨即說道：“你先說吧，我能不能做到，你說了才知道。”</br> 爾后它緩緩的朝我走過來，距離我一米遠(yuǎn)的時候停下腳步，蹲坐在我面前，說道：“你能讓我咬一口嗎？”</br> “……”</br> 我一臉詫異。</br> 然后意識到，上次我用血打開了那道石門，又用我的血治好了它爪子的傷，保不齊這只紅狐就是因為這個，知道我的血特殊，想吸我的血。</br> “我的血是特殊，可你的要求未免太過分了，哪有一上來就要求咬我一口的？”</br>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只是想親自證實(shí)一下。”</br> “證實(shí)？”</br> 這兩個字讓我蒙了一下。</br> 紅狐接著說道：“你不讓我咬也可以，你把手割破，只讓我嘗一滴血就好。”</br> 見它一臉急切，并態(tài)度誠懇，我從身旁的草叢里摘下一片比較鋒利的葉子，將手指劃破。</br> 但我并未直接將血滴進(jìn)紅狐的嘴里，而是滴在了一顆石頭上。</br> 紅狐并不介意我的警惕。</br> 當(dāng)我將石頭放在地上后，它才緩緩的湊上前，將石頭上的血舔舐干凈，并在嘴巴里吧唧了幾下，像是正在品嘗一道美味佳肴。</br> 見到它這模樣，我真有種自己是盤菜的感覺，并且是正在欣賞著自己的血液被一只狐貍品嘗的菜。</br> 我冷不妨的一個激靈。</br> 這畫面多少有點(diǎn)兒變態(tài)了。</br> “血你也嘗過了，你到底想證實(shí)什么？”</br> 紅狐咕嚕一聲吞咽了下，這才抬眸看向我，很是篤定的說道：“有高等狐貍血的味道，但又不完全是，這就說明，你是半只狐。”</br> 我嘴角抽搐。</br> “你說我是半個人，我可能還勉強(qiáng)相信，半只狐貍，開什么玩笑？”</br> 紅狐耳朵動了動：“有人來了！”</br> 說完它便閃進(jìn)草叢，轉(zhuǎn)眼消失不見了。</br> 果然動物的耳朵更靈敏一些，紅狐跑沒影我才聽到一陣由遠(yuǎn)及近的腳步聲。</br> 尋聲望去，才發(fā)現(xiàn)殷玄辰正朝這邊走來。</br> 他的身影漸漸在我視線里放大，走了一會兒才來到跟前。</br> 我遠(yuǎn)遠(yuǎn)就注意到他臉上的表情略顯沉重，沒精打采的樣子。</br> 但他來到跟前時，卻又換上一副極其輕松又溫柔的表情。</br> 可他不知道，我的視覺比常人要好很多。</br> “回府沒見到你，知道你定是來這里了。”</br> 說話間，殷玄辰便坐在了我旁邊。</br> 他身上穿著一襲絳紫色的錦衣，沒有繁瑣的刺繡，但腰間的束帶上還是有著一些簡單的圖案，像是玄鳥。</br> 有人說玄鳥的原型是烏鴉。</br> 烏鴉是唯一一種會反哺父母的鳥，意為至仁至孝。</br> “這么漂亮的衣裳，竟然直接坐地上，不怕臟啊？”</br> 殷玄辰勾唇笑著，視線落在我身上，嘴角笑意又加深了幾分。</br> “我若怕臟，豈不是連你也要嫌棄了？”</br> 說著他便抬起手來，在我頭上取下兩根枯草葉子。</br> 我這才想起來，剛才跟唯安聊天時覺得累了，還在它墳頭上躺了一會兒。</br> 殷玄辰一向潔癖嚴(yán)重，八成只有我能治好他的潔癖了。</br> 殷玄辰又問我：“在這里待多久了？”</br> “小半天了。”</br> 殷玄辰眉頭皺了起來，一臉歉意的說道：“是我不好，這幾天沒有好好陪你。”</br> “你是辰王，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忙，如果整天圍著我轉(zhuǎn)，就是不務(wù)正業(yè)了。”</br> 殷玄辰勾了下唇角。</br> “等忙完這段日子，帶你到城中轉(zhuǎn)一轉(zhuǎn)，你來云鼎這么久，還沒有帶你出去過。”</br> 殷玄辰有意跟我找著話題聊。</br> 可我還是很沒有眼力勁兒的將話題轉(zhuǎn)到了冥婚這件事情上。</br> “那件事，你證實(shí)清楚了嗎？”</br> 殷玄辰眉頭微蹙。</br> 我接著說道：“這件事情應(yīng)該很好證實(shí)吧，你是不是已經(jīng)有了答案？”</br> 殷玄辰緊緊的抿著唇，好一會兒都沒說話。</br> 整個人仿佛被籠罩在一團(tuán)陰云中，透著壓抑。</br> “池君屹沒有騙人。”我說。</br> 他立刻轉(zhuǎn)眸看我，似乎是沒想到我說的話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br> 須臾。</br> 他輕輕點(diǎn)頭。</br> “嗯，我問過沈星河，他也是這樣說。”</br> “你見過沈哥了？”</br> “嗯，見了。”</br> 我們兩個沉默了片刻，我這才開口說道：“其實(shí)，我可以去鬼族的。”</br> 殷玄辰聞言，立刻神經(jīng)緊繃起來。</br> “我不同意！”</br> 他態(tài)度十分堅決。</br> 我理解他的想法，鬼族是池君屹的地盤，即便他身受重傷，一旦到了鬼族，也還是如魚得水，能輕易將我控制在股掌之間。</br> 可我也有自己的考慮。</br> 后世，我和池君屹是沒有冥婚的，說明這一切早在前世就結(jié)束了。</br> 只要我手里攥著可以威脅池君屹的把柄，跟他去一趟鬼族也未嘗不可。</br> 而可以威脅池君屹的，也只有我。</br> 我們兩個的命綁在一起，沒有什么是比命還重要的，池君屹不可能為了冥婚放棄自己的命。</br> 我轉(zhuǎn)而看向殷玄辰，說道：“你放心，他不敢對我怎么樣。”</br> 殷玄辰不可置信的看著我。</br> “阿檸，你竟然會產(chǎn)生這樣危險的念頭，是瘋了么？”</br> “可如果不這么做，我們就沒辦法解除冥婚。”</br> 殷玄辰立刻說道：“那又如何？我不在乎，只要你平安無事，我什么都不在乎！”</br> “可是我在乎！”</br> 殷玄辰微怔，眉頭深深的蹙起。</br> 我說：“殷玄辰，我不想我們之間的感情存在任何瑕疵，更不想時刻都在擔(dān)心這件事昭然若揭。”</br> “那天晚上在大殿上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如果不是你一早命人在池君屹的酒里做了手腳，他已經(jīng)當(dāng)著陛下、皇后以及文武百官的面把這件事說出去了。”</br> “你是可以不在乎，可陛下和皇后不在乎嗎？文武百官也可以不在乎嗎？”</br> “這件事不僅會讓你成為全天下的笑柄，連陛下和皇后也會被人恥笑，整個皇室都會因我蒙羞，這不是我想要的。”</br> “如果我們的感情，要建立在這樣的基礎(chǔ)上，不只是委屈了你，我也會很有壓力。”</br> 聽了我這番話，殷玄辰眉宇間的褶皺愈發(fā)深邃。</br> 他頹然的合上眼，好一會兒才又睜開，整個人極度糾結(jié)，遲遲都無法做出決定。</br>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抓緊他的手，繼續(xù)說：“你放心好了，我們兩個的命聯(lián)系在一起，只要我用自己的性命威脅他，他絕對不敢對我怎么樣，況且，我沒有你想的那么柔弱，你不妨趁我跟他回鬼族這段時間，做一些日后牽制他的準(zhǔn)備。”</br> 殷玄辰的表情突然有了松動，像是在琢磨著我的話。</br> 但僅僅是一瞬，他又立刻反握住我的手，語氣堅定的說道：“不行，不論你說的怎樣天花亂墜，我還是不能答應(yīng)，鬼族畢竟是他的地盤，我不能讓你去冒這個險，更不想見到你用自己的性命作為威脅他的籌碼！”</br> 我突然覺得殷玄辰怎么這么一根筋，認(rèn)定了一件事，真的很難撼動。</br> 我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道：“我有個秘密一直沒告訴你，看來今天有必要跟你說一下了。”</br> “秘密？”</br> 殷玄辰狐疑的看著我。</br> 我猶豫再三，還是決定把自己來自后世的事情跟殷玄辰坦白。</br> 我問：“你相信前世今生么？”</br> “我只信眼前。”</br> 好吧，我就知道。</br> 之前就猶豫著要不要跟他說，后來想著他一定很難接受，我才一直沒有說。</br> 今天把話提起來，也實(shí)屬無奈。</br> 然后我說：“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要告訴你，現(xiàn)在我正在經(jīng)歷的事情，都是我們的前世，這些經(jīng)歷在后世看來，都已經(jīng)是過去的陳年舊事，所以你沒必要擔(dān)心我，且不說池君屹不可能殺了我，退一萬不講，就算他跟我同歸于盡，我的靈魂也還是會回到后世，我們也會再次相遇。我這么說，你……明白么？”</br> 殷玄辰駿眉緊鎖：“前世？后世？相遇？”</br> 我感覺他cpu都快燒了。</br> 讓一個古人相信這番說辭，的確很有難度。</br> 我又想了想，立刻說道：“還記得你上次問我，怎么確定腹中懷著的是男孩兒嗎？其實(shí)我不是猜的，我是本來就知道，我還知道我們的兒子叫漓兒，他很可愛，也很黏人……”</br> 不等我把話說完，殷玄辰突然苦澀的輕笑起來。</br> “阿檸，為了讓我同意你去鬼族，竟能編出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真是難為你了。”</br> “這不是編的，是真的！”</br> “好了，別再說了，我是不會相信這些事情的，更不會答應(yīng)你去鬼族，我會想辦法解除你身上的靈契，在那之前，你必須留在我身邊，哪也不許去！”</br> 殷玄辰態(tài)度十分堅決，語氣也嚴(yán)肅的要命。</br> 我急的快哭了。</br> “殷玄辰，我真沒騙你。”</br> “回府！”</br> 殷玄辰話音落，便倏然起身。</br> 見我還坐在地上沒有動，隨即又彎身將我攔腰抱起。</br> “誒你……”</br> 這是他接受我之后，我第一次見到他如此嚴(yán)肅霸道的一面，根本不容人置喙。</br> 就這樣，我被殷玄辰帶回了辰王府。</br> 從回來的一路上，到吃過晚飯，再到洗漱寬衣躺在床上，殷玄辰都沒再說一句話，明顯不高興的樣子。</br> 我想著他許是覺得我故意說那些話騙他才不高興，就準(zhǔn)備哄哄他，等他氣消了再慢慢跟他滲透這件事情。</br> 我緩緩朝他身邊湊了湊，還作勢清了清喉嚨。</br> 正猶豫著要跟他說點(diǎn)兒什么時，他竟直接翻過身摟住了我。</br> 我有些驚訝。</br> “你……不是在生我的氣嗎？”</br> “我是在生自己的氣，如果不是我沒用，你又怎么會想親自去鬼族？”</br> 我緊緊的擁著他：“才不是你沒用，不許你這么說！你只是個血肉之軀的凡人，能用計捉住池君屹已經(jīng)很厲害了，說到底，都是因為我，如果不是我身上有生死契，你已經(jīng)解決掉池君屹這個大麻煩了。”</br> 聽到我自責(zé)的話后，殷玄辰輕輕親吻著我的額頭：“不，是我沒有保護(hù)好你，才讓你被他擄走，若不是我沒用，你也不會與他冥婚，甚至結(jié)契。”</br> 我連忙捂住殷玄辰的唇，我不想聽他說自責(zé)的話，就像他不希望我自責(zé)一樣。</br> “不許再說了。”</br> 我輕輕依偎著他，像個小貓似的直往他懷里鉆。</br> 殷玄辰則是一下下的摩挲著我的背。</br> 他身上的襲衣很薄，我圈著他腰身，手掌輕撫著他背部時，能感覺到明顯的疤痕凸起。</br> 原本被兇獸撕咬，并不會留下這么深的疤痕，后來又因著中了蠱，不得不將傷口中的碎肉剔除，有些傷口甚至快割到了骨頭。</br> 想著當(dāng)時的情形，我就心疼的不得了。</br> 我解開他衣襟上的系帶，將衣襟朝著兩邊打開，隨即露出他身上的皮膚。</br> 我輕輕地?fù)崦厍暗陌毯郏奶鄣膯柕溃骸鞍毯圻@么嚴(yán)重，陰天的時候肯定還會疼吧？”</br> “不疼。”</br> “胡說，怎么可能不疼，我看著都疼。”</br> “真不疼了。”</br> 他就是這樣，有什么事情都自己扛著，以前是，現(xiàn)在也是。</br> 我緩緩湊上前，輕輕的吻著他胸前的傷口。</br> “我會想辦法煉制出，可以治好你傷疤的蠱。”</br> “還有這種蠱？”</br> 我發(fā)覺殷玄辰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有些不大對勁兒。</br> 他肯定是騙我的，還說不疼！</br> 我接著說道：“這有什么難的，你別忘了，我可是出生在巫蠱世家！”</br> 我這話說完，就發(fā)覺殷玄辰的氣息也有些紊亂似的。</br> 我狐疑的抬眸看看他：“你是不是在騙人，今晚有點(diǎn)陰，你的傷口肯定不舒服，為了不讓我擔(dān)心，忍得很辛苦對不對？”</br> 殷玄辰眉頭一皺。</br> “是……忍得很辛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