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狐很是篤定的對我說道:“陛下,這個您請放心,一旦您成為蠱母神,腹中的胎兒也會隨著您一并被吞噬,直至重生,他也會從中受益,只是……”</br> “只是什么?”</br> 紅狐躊躇著說道:“只是,他將來只能通過吞噬鬼蠱來強大自身。”</br> “……”</br> 我一臉的震驚。</br> 猛然想起后世的漓兒,當時我一直覺得,漓兒需要吞噬鬼蠱魔怪,是因為他是蛇妖的孩子,卻原來,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br> 我還因此誤會了殷玄辰那么久。</br> 我收回思緒,說道:“既然對孩子沒有傷害,那現(xiàn)在就開始吧。”</br> “好,我來為陛下護法!”</br> 紅狐說完便出了山洞。</br> 我褪下身上的衣物,進入甕缸中,甕缸很大,足夠我盤膝坐在里面。</br> 我開始默念咒語。</br> 無數(shù)的毒蟲從四周涌來,它們一只只爬進甕缸中。</br> 耳邊盡是蟲子爬行時發(fā)出的窸窸窣窣的聲音,再然后是許多或堅硬或柔軟的爪子在我身上爬行的感覺。</br> 我能感覺到它們在相互撕咬,仿佛在爭奪著我這具身體似的。</br> 似乎是在爭搶著我的身體。</br> 后來。</br> 我感受到了第一下疼痛。</br> 在這之前,我滿腦子都是成為蠱母神,為殷玄辰解除身上的蠱,根本沒有害怕的意識。</br> 可當我感受到第一次疼痛,想象到我和漓兒的身體將會被這些蟲子啃噬殆盡,只剩下一具骨架時,開始無法抑制心底的恐懼。</br> 我默默對漓兒說道:“寶寶,這次是媽媽對不住你,可是如果不這么做的話,你爹爹就和另外一個女人成婚了,那么歷史也將會改變,也就沒有后世的我們了,所以娘親必須這么做,你不要怪娘親好不好?”</br> 我自然是等不到漓兒的回應的。</br> 越來越強烈的疼痛在身體各部位傳來,我疼的全身顫抖,感覺大腦都開始短路,意識也漸漸從腦海中脫離。</br> 我聞到十分強烈刺鼻的血腥味。</br> 那是我和漓兒的血的味道。</br> 將近四個月的胎兒,他應該是能感覺到疼痛的吧?</br> 漓兒,娘親對不起你……</br> 再然后,我便徹底沒了意識。</br> 不知過去多久。</br> 我的意識漸漸回顱。</br> 身上的疼痛消失不見了。</br> 我以為自己已經(jīng)成為蠱母神,所以才開始有了自己的意識,可當我睜開眼的時候,發(fā)現(xiàn)周圍一片黑暗。</br> 我整個人像是懸浮在一片被黑暗包裹的空間里面,周圍什么都沒有,甚至連我自己的呼吸與心跳聲也都聽不見。</br> 我下意識的撫向自己的小腹,卻發(fā)現(xiàn)什么都觸摸不到。</br> 因為……</br> 我甚至連雙手,以及身體都沒有!</br> 我只是一縷神識而已。</br> 這是怎么一回事?</br> 難道我死了嗎?</br> 我變成了一個靈魂?</br> 我突然慌了。</br> 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也不知道為什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br> 這又是哪里?</br> 我努力找尋著答案。</br> 可我就像是一葉扁舟,在沒有邊際的黑色海域浮浮沉沉。</br> 就在這時。</br> 一些畫面從四面八方出現(xiàn),像是一面面直通天際的巨大的屏幕,屏幕中播放著一些陌生的畫面,而這些畫面里面的主人公竟然就是我!</br> 這些巨大的屏幕開始朝我逼近。</br> 我嚇得想要后退。</br> 可后面的屏幕也如同一面墻,朝我漸漸移動過來,它們從四面八方涌來,仿佛要將我整個困住。</br> 直到它們距離我越來越近,我以為自己就要被屏幕夾扁時,它們竟瞬間爆開,化作一個個銀色的碎片,一片片涌入我的大腦。</br> 一瞬間。</br> 我的頭像是快要炸開,強烈的疼痛再次讓我失去了意識。</br> 不知又過去多久,我被圣體各個部位傳來的強烈疼痛驚醒。</br> 我想要睜開眼,卻發(fā)現(xiàn)自己連睜眼都做不到,我只能聽到一陣陣有力心跳聲。</br> 聲音從我左胸的位置傳來。</br> 那是我的心跳聲!</br> 又過了一段時間,我漸漸感覺到身體里有血液流動的聲音傳出來。</br> 我甚至聽到了血肉生長的聲音。</br> 再然后。</br> 我感覺到了強烈的癢意,就像是傷口中開始長出新的肉芽的那種癢,而這種癢,是從骨頭縫里開始的。</br> 全身百駭,都奇癢無比。</br> 我咬緊牙根,默默承受著這一切。</br> 漸漸的……</br> 身上沒那么癢了。</br> 我緩緩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還在那口甕缸中。</br> 我垂眸看看自己。</br> 身上開始長出新的皮膚,但還沒有完全長好,我緩緩抬起手,能看到靜脈與動脈的血管在手掌上交錯著。</br> 能看到血紅色的肌理……</br> 我暗自感應了片刻,當感覺到自己的體內(nèi)不單單只有一個心跳的時候,懸著的心終于放松下來。</br> 漓兒的心也在跳。</br> 在這樣一個密閉的空間里,我已經(jīng)完全忘記了時間,不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更也不知道又過了多久,耳邊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br> 聽到這些聲音的一瞬,我知道自己快要從甕缸中出來了。</br> 又過了一段時間。</br> 身上的不適感完全消失。</br> 我暗暗運用體內(nèi)的靈力,甕缸開始劇烈抖動,上方的蓋子倏然掉落,我從里面站起身來。</br> 眼前是一片蟲海。</br> 它們?nèi)简\的待在原地,一雙雙眼睛定定的注視著我。</br> 片刻后。</br> 一個個綠色的光球從它們身體中鉆出,漂浮在半空,一顆一顆全都朝著我匯聚而來。</br> 我閉上眼睛,張開雙手,吸食著毒蟲的靈力,這些靈力從我的七竅中進入身體,在我體內(nèi)匯聚,最后散到各個靜脈中。</br> 這一刻,我全身的血肉都是擁有劇毒的。</br> 我緩緩睜開眼。</br> 單手一揚,眼前無數(shù)毒蟲的尸體頃刻消失不見。</br> “陛下,您煉成了!”</br> 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里,有著一股十分強大的力量,也知道該怎樣運用這股力量,甚至,腦海中多了很多的記憶,這些記憶起初是無比凌亂的,又漸漸變得清晰。</br> “陛下,您在想什么?”</br> 紅狐的聲音再次在耳邊傳來。</br> 我平平的說:“我想起了很多事情。”</br> “什么事?”</br> 我轉(zhuǎn)眸看它一眼,轉(zhuǎn)開話題說道:“過去多久了?”</br> “今天剛好是四十九天。”</br> 我連忙又問:“殷玄辰與宗瑤成婚了嗎?”</br> “沒有,宗瑤倒是很著急,催了好幾次,但辰王都拒絕了,宗瑤想著兩個月后成婚也就沒再催,不過最近這幾日,幾乎每日她都要去辰王府,還試圖套辰王的話,似乎是發(fā)現(xiàn)了一些端倪,不過您騙辰王在那個地方下了蠱,這么羞恥的事情,他是斷不敢跟人說起的。”</br> 想起這件事,我就忍不住想笑。</br> 我說:“我們是時候下山了。”</br> “嗯嗯!”</br> 紅狐說著,便打開了石門。</br> 外面的天色已經(jīng)完全暗了下來。</br> 紅狐說道;“陛下,我早上的時候還特地去了一趟辰王府,剛好見到宗瑤也去,非要跟辰王一起用膳,還說要辰王帶她出去打獵,不知道這會兒她有沒有回去,我們得快一些,要是宗瑤在辰王府的話,就把她打個屁滾尿流!”</br> 紅狐越說越是激動。</br> 說話間,它就朝著云鼎的方向跑去。</br> 跑了一段路后,發(fā)現(xiàn)我站在原地沒有動,它又連忙跑回來,仰起腦袋,狐疑的看我:“陛下,您怎么不走啊?”</br> 我說:“云鼎是要去,但不是現(xiàn)在,更不是偷偷摸摸的去。”</br> “……”</br> 紅狐一臉疑惑的看著我。</br> 我接著說道:“回巫族。”</br> “啊?您都成蠱母神了,能立刻解了辰王身上的蠱,為什么不現(xiàn)在就去云鼎,反而要回巫族。”</br> “我有自己的打算。”</br> 我也相信殷玄辰,他答應我兩個月后成婚,就一定可以做到!</br> -</br> 沈星河聽說我回了巫族,連夜入宮,滿臉焦急的詢問道:“檸檸,你怎么不聲不響的離開這么久?你知不知道我快要擔心死了!”</br> 沈星河每次情急的時候,都忘記喊我陛下,平時簡直是個端王。</br> 我忍不住笑起來。</br> 他眉頭一皺:“你居然還笑得出來!”</br> 我說:“沈哥,這樣多好,我就喜歡聽你叫我檸檸,不喜歡你叫陛下,太生分了,你口口聲聲說要做我哥哥,結(jié)果每次都那么生疏的叫我,聽了實在別扭!”</br> 沈星河如釋重負的吁了一口氣:“還能說笑,說明沒什么事情。”</br> 我點頭應道:“沒事,不過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br> “什么好消息?”</br> 沈星河一臉期待的看著我。</br> 我說:“你仔細看看我,看到有什么變化沒有?”</br> 沈星河狐疑的上下打量著我,眉頭倏然皺了起來。</br> 我知道以他的能力,是可以看出來的。</br> 我不說話,就這么靜靜的盯著他看。</br> 沈星河這才不可置信的說道:“你……蠱母神?”</br> “嗯嗯,什么都瞞不了沈哥的眼睛。”</br> 沈星河臉上的驚愕還未散開:“你消失的這段時間,竟是去煉蠱母神?”</br> “對呀。”</br> 我說的無比輕松,笑得也很是開心,可這些落入沈星河的眼里耳里,他眉宇間的褶皺卻愈發(fā)深邃。</br> 眼里是化不開的心疼。</br> “想不到,你竟承受了這么多痛苦……”</br> 沈星河緊緊的攥著拳,因著力道很重,骨節(jié)泛白。</br> “沈哥,你不要這樣子嘛,我現(xiàn)在不是好好的么?”</br> “可是……”</br> 沈星河沒有繼續(xù)說,努力控制著心疼的感覺,問道:“你為什么突然做這樣的決定?”</br> 我沒言語。</br> 沈星河立刻就明白了:“是因為殷玄辰?”</br> 我剛想說不是,沈星河便倏然打斷了我的話:“你去了一趟云鼎,突然就要煉蠱母神,就算你說跟他無關(guān),你覺得我會相信么?”</br> 想不到沈星河這么聰明,什么話都不需要我說,他就全都明白了。</br> 然后我說道:“沈哥,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情?”</br> “還是跟他有關(guān)的?”</br> “……”</br> 我抿著唇,像極了做錯事的孩子。</br> 沈星河一臉無奈的看著我:“你說吧。”</br> “你能不能不要把這件事告訴殷玄辰?”</br> “……”</br> 這次換沈星河沉默了。</br> 片刻。</br> 他恨鐵不成鋼的看著我,說道:“你為他做了這么多事情,居然不讓他知道?”</br> “沈哥,就拜托你了,好嗎,這件事我只告訴你,請你千萬不要跟他說,你就答應我吧!”</br> 在我的一通軟磨硬泡后,沈星河終于勉為其難的答應下來。</br> 我猶豫了片刻,很是難以啟齒的說道:“沈哥,我害的擺脫你一件事情。”</br> 沈星河一臉的生無可戀,又恢復了那副疏離的模樣:“陛下請講。”</br> “我準備去云鼎一趟。”</br> 這次沈星河都不問是不是因為殷玄辰了,直接問道:“陛下想讓我做什么?”</br> “很簡單,就是提前寫一封書信,交給云鼎的皇帝與皇后。”</br> “……”</br> 沈星河在靜默片刻后,緩緩頷首,說道:“好,臣這就去安排!”</br> “謝謝沈哥!”</br> 翌日。</br> 沈星河將寫好的書信差人送去了云鼎。</br> 又過了一天,我以巫王的身份,大張旗鼓的前往巫族。</br> 皇帝與皇后親自到城門口迎接。</br>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大臣。</br> 這么重要的時刻,自然少不了大巫師與宗瑤父女兩。</br> 他們看到是我,眼中滿是震驚。</br> 我與皇帝皇后打過招呼后,視線緩緩移向另一邊。</br> 殷玄辰正站在那里,一雙眼睛直直的住說著我。</br> 眼里有驚愕,也有隱忍的憤怒。</br> 或許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相信我是巫王。</br> 就在他盯著我看時,宗瑤走到他身邊,很是親昵的挽住他胳膊。</br> “辰哥哥,不許你看別的女孩子,你的眼里必須只有我!”</br> 殷玄辰緩緩收回視線,轉(zhuǎn)而落在宗瑤的臉上。</br> 他沒言語,眼神也沒有任何的柔情蜜意,表情動作都比較機械,就像是在走程序。</br> 我滿意的勾了勾唇。</br> 爾后親昵的挽住了皇后的手。</br> 這樣的動作,剛好可以露出我手腕上的那對龍鳳玉鐲。</br> 皇后視線落在玉鐲上。</br> “想不到你還將這鐲子戴在手上。”</br> “這對鐲子是您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親自戴在我手上的,這么有意義的禮物,自然是要時刻戴在身上。”</br> “你是在提醒本宮,不要忘記曾認定你是辰兒王妃這件事?”皇后微頓,接著說道:“我倒是無所謂,主要是看辰兒他自己的意思,畢竟,是跟他生活在一起的人,自然要他喜歡滿意才行。”</br> “他只是被奸人蠱惑,不過很快就會清醒了。”</br> 聞言。</br> 皇后唇角一勾,諱莫如深的說道:“我是該稱呼你巫王陛下,還是蠱母神娘娘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