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br> 滴答……</br> 粘稠的尸水不斷從尸蠱身上滴落。</br> 它就這么靜靜地注視著我。</br> 我看不到它的眼睛,卻能感覺到它陰鷙憤恨的眼神,仿佛在責怪我攪了它的好事。</br> 下一瞬。</br> 它身形散開,倏然凝聚成一道如同颶風一的旋渦,用力沖向屏障。</br> 嘩啦啦——</br> 隨著一道鏡面破碎的聲音傳來,屏障被沖破,尸水轉瞬來到跟前,眼見著就要將我與殷玄辰吞噬。</br> 我再次凝聚靈力,用三成靈力設下更加牢固的屏障。</br> 尸水砰一聲撞在屏障上,如煙花一般四濺,爾后又匯聚成人形黑影。</br> 與此同時。</br> 我輕輕揚手,一絲靈力從指尖迸射而出,直擊面前的尸蠱。</br> 尸蠱被靈力擊散,化作一灘散發著陣陣惡臭的尸水,轉瞬從門縫離開了。</br> 房間里恢復如初。</br> 我稍一揚手,面前的屏障也隨之消失不見。</br> 殷玄辰緊緊地斂著眉,眼底泛起一絲凝重:“難道是大巫師?”</br> “嗯,是他。”</br> “可他為何突然又走了?”</br> 我說:“他只是來探一下我的實力,暫時不會真正與我交手。”</br> 殷玄辰眼底的神色愈發凝重了。</br> 他緊緊拉住我的手,什么話也沒有說,但我能感覺到他周身縈繞的挫敗。</br> 他在責怪自己,關鍵時候沒辦法護我周全。</br> 我反握住他的手,說:“殷玄辰,你還是不相信我真的來自后世嗎?”</br> 殷玄辰微微斂眉。</br> 我說:“我們現在所經歷的事情,對我來說,都只是過去罷了,我的靈魂來自數萬年后。”</br> “……”</br> “你不是好奇我剛剛說的那句話是什么意思么?”我頗有些無奈的抿唇笑了笑,接著說道:“說來也挺有趣的,后世的我就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小白,總是遇到各種各樣的危險,每一次你都會在關鍵時刻出現救我。”</br> 殷玄辰眉宇間的褶皺愈發深邃。</br> 讓他立刻接受這些事情的確是有些難度的,不過他這次聽得很認真,絲毫沒有覺得我是故意說這些來騙他。</br> 他已經在慢慢試著接受了。</br> 我拉著他手的力道又緊了緊,繼續說道:“所以我剛剛才會跟你說,這次換我來保護你。”</br> 殷玄辰一臉疑惑又好奇的看著我:“阿檸,那時候的我……是怎樣的?”</br> 我開始給殷玄辰講后世的事情。</br> 他聽后大為震驚。</br> 特別是得知自己后世竟然是一條大黑蛇的時候,那表情別提有多精彩。m.</br> 之后我們又說起漓兒。</br> 殷玄辰輕輕的撫著我的小腹,說道:“那現在的漓兒,是一條小黑蛇么?”</br> “傻瓜,現在的你又不是蛇,他當然也是人啦!”</br> 殷玄辰變成了一個問題寶寶,又好奇的問道:“那我……是如何變成一條蛇的?”</br> 我遲疑了下。</br> 并不想把這件事情跟殷玄辰透露太多,畢竟知道的人越多,就越是容易影響后世。</br> 所以殷玄辰現在還是不知道的好。</br> 我搖搖頭,說道:“我忘記了很多事情,所以前世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殷玄辰,這些都不重要,我們現在需要做的,就是過好當下,因為不論我們現在正在經歷什么,還是將會經歷什么,我們都會在后世相遇,你只要記住這一點就好!”</br> “嗯。”</br> 殷玄辰將我輕輕攬入懷里。</br> 翌日。</br> 殷玄辰一早就把宗瑤安排在辰王府的人全都遣散,并將原來護衛、侍女全都找了回來。</br> 他還準備請太醫為我號脈做孕檢,被我拒絕了。</br> 我現在不單單只會用蠱,對醫術也是精通的,腹中胎兒是否健康,我比誰都更清楚。</br> 殷玄辰得知后,又是免不了一陣驚喜。</br> 用早飯的時候,侍女突然急匆匆的稟告,說是皇后娘娘鳳駕到了。</br> 我和殷玄辰連飯都顧不上吃,連忙出去迎接,果然看到皇后的轎輦朝著這邊慢慢悠悠的走過來。</br> 殷玄辰下意識握緊我的手,仿佛是在擔心皇后會拆散我們兩個似的。</br> 我看著他緊張的模樣就忍不住想笑,我說:“放心吧,不會有事的。”</br> 不多時,皇后的轎輦在我們面前停下。</br> 隨著皇后來的,除了一些宮人侍女之外,還有幾名年輕的繡娘。</br> 皇后說道:“再過幾日是你們兩個大婚的日子,雖說時間緊迫,但巫王下嫁不能草率,我給你們帶來了宮里繡工最好的繡娘,為你趕制喜服,時間應該還來得及。”</br> 皇后微頓,視線落在我身上,繼續說道:“至于鳳冠,因太過繁瑣,怕是來不及趕制新的了,若巫王不嫌棄,我愿將當年出嫁時的鳳冠贈與你。”</br> 我微微頷首:“皇后娘娘的鳳冠何其貴重,我自是求之不得,但畢竟是國母戴過的,可能會惹來非議。”</br> 皇后隨即說道:“你是巫王,本就與我平起平坐,誰敢說三道四?”</br> “那就先謝過皇后娘娘了。”</br> “兒子謝母后!”</br> 皇后簡單交代了下便離開了。</br> -</br> 用過早膳后,繡娘便為我和殷玄辰量體裁衣。</br> 做完這些,我便借用殷玄辰的信鴿,給沈星河寄去了一封信。</br> 信件寄出去的第二天傍晚,沈星河就出現在了辰王府門口。</br> 看上去風塵仆仆,估摸著一路上都沒有休息。</br> “陛下……”</br> 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模樣,我就知道他想說什么。</br> 我說:“沈哥,你不用勸我,我已經想好了,這場婚禮是必須要舉行的。”</br> 沈星河見我態度堅決,便也沒有再勸說什么。</br> 我隨即說道:“沈哥,我還得拜托你一件事情。”</br> “陛下請講。”</br> “我擔心池君屹會來鬧,還請你在婚宴現場多安排一些人手。”</br> 沈星河嘆息一聲,說道:“我會的,只是……若他真的想來,怕是我們沒人能攔得住他。”</br> “盡力就好。”</br> “是。”沈星河應著,爾后話鋒一轉:“那您是嫁過來,還是辰王入贅巫族?”</br> “……”</br> 見我沉默著不說話,沈星河就知道我壓根沒考慮這個問題。</br> 他一臉無奈的看著我,說道:“總要給大臣們一個交代的。”</br> 我與沈星河說到這句的時候,殷玄辰正巧從外面走進來。</br> “入贅。”</br> 門口傳來有力且簡短的兩個字,吸引著我和沈星河的目光全都齊齊的朝著他看了過去。</br> 我一臉驚訝。</br> 殷玄辰是何等高傲的一個人,我從來不曾想象他會甘愿入贅,甚至,在我的記憶里面,也根本沒有這一幕。</br> 難道說……</br> 在我向殷玄辰透露自己是來自后世的時候,一切的事情都潛移默化的發生了變化?</br> 我連忙說道:“這件事再議。”</br> “無需再議,這就是我此刻最想說的話。”</br> 殷玄辰說話間,人已來到跟前。</br> 他眼神堅定的看著我,繼續說道:“阿檸,你不必為我考慮,云鼎不單單只有我一位皇子,而你是巫王,背負著一整個巫族,我又怎么能讓你為了我放棄巫族呢?入贅,是最好的選擇!”</br> “可是這樣太委屈你了。”</br> 殷玄辰勾唇笑了笑,說道:“是否委屈,是需要我自己來感受的,我并未感覺到委屈,反而想到就要名正言順的與你成婚,心底涌動著萬般喜悅。”</br> 殷玄辰說完,不再給我拒絕的機會,轉而看向沈星河,說道:“還請太師如實轉告朝中的大臣。”</br> 沈星河臉上的驚愕轉瞬即逝。</br> 他和我一樣,都在驚訝殷玄辰做出的決定。</br> 沈星河看著殷玄辰的眼神里,又浮現起了一絲絲的敬佩。</br> 畢竟這樣的決定,不是哪個頂天立地的男人都能輕易做出的。</br> 這一刻,沈星河也在敬佩殷玄辰為我付出的一切。</br> 而我很清楚,殷玄辰之所以這么做,還有另外一個原因。</br> 我與池君屹的冥婚沒有解除,如果是我嫁給殷玄辰,就會變得名不正言不順,但若是他入贅,一切都順理成章了。</br> 他這種時候,還在為我考慮。</br> 轉眼到了大婚之日。</br> 我早早的被侍女拉起來洗漱打扮,連口水都沒有喝。</br> 侍女在為我戴著鳳冠的時候,我肚子很不合時宜的叫囂起來。</br> “那個……能不能給我點吃的,我餓了……”</br> 侍女抿唇笑起來:“辰王殿下一早就給您備著了。”</br> 說著,侍女便走去桌邊,從食盒里面拿了些糕點給我,又細心的盛了一碗熱氣騰騰的蓮子粥給我。</br> 我終于知道,為什么量體裁衣的時候,殷玄辰特地叮囑要把我的衣裳做的寬松一點。</br> 他是早就料定了我扛不住餓,又擔心吃了東西衣裳瘦了會不舒服。</br> 我和殷玄辰商量,先在云鼎辦一場婚禮,一切禮節都按照云鼎男方娶親的方式來辦。</br> 原本殷玄辰是不答應的,但我說如果他不答應,我就也不答應他入贅的事。</br> 殷玄辰這才勉強答應。</br> 因著我沒有出嫁之所,又身份尊貴,不方便安排我在任何一個臨時的地方出嫁,就特地賜了一座新的宅邸。</br> 這樣我就還在辰王府中出嫁,然后被殷玄辰的接親隊伍接到新的宅邸。</br> “陛下,還沒到接親的時辰,您先休息一下。”</br> “嗯,你們先下去吧。”</br> 侍女們全都退了出去。</br> 我頂著一個巨大的鳳冠,坐在梳妝鏡前,這樣子壓根沒法休息。</br> 就在我暗自抱怨著鳳冠太重時,突然感覺到一絲冰涼的氣息出現在房間里面。</br> “你還是來了。”我說。</br> 池君屹的聲音里透著幾分笑意:“來看看你。”</br> 我輕笑:“只是看看?”</br> 我記憶里面,池君屹是出現了的,還大鬧了婚禮,并且當著云鼎皇室及滿朝文武的面,將我們冥婚的事情說了出來,讓殷玄辰顏面掃地。</br> 但歷史就是這樣,我不能因為自己的私心刻意避開它。</br> 我必須讓故事按照原來的軌跡發展。</br> “不然呢?”</br> 池君屹徑自來到我跟前,緩緩俯下身來,伏在我肩頭看著鏡子里的我。</br> “難不成你覺得我是來搶婚的?”</br> “最好不是。”</br> 池君屹接著說道:“他主動要求入贅巫族,算起來,我才是正室,陛下,你說呢?”</br> “……”</br> 我詫異的看著池君屹:“你認真的?”</br> “昂。”</br> 池君屹努努唇,眼神里噙著滿滿的堅定。</br> 我只覺得他瘋了。</br> 上次他跟紅狐說那翻話,我還以為他只是口嗨,完全沒想到,他竟然真是這么想的!</br> 我氣惱的說道:“池君屹,你覺得這樣有意思嗎?”</br> 池君屹努努唇:“挺有意思的。”</br> 無語!</br> 我憤懣的看著池君屹,這家伙簡直就是個瘋子!</br> 池君屹簡直就是故意來惡心我的,說完這些莫名其妙的話后,就瞬間消失不見了。</br> 外面傳來嗩吶聲。</br> 侍女們也都匆匆忙忙走進來。</br> “陛下,迎親隊伍來了!”</br> 她們開始忙碌起來,有的為我蓋上蓋頭,有的檢查身上的衣物,有的上前攙扶。</br> 我被侍女攙扶著坐上花轎。</br> 花轎啟程的時候,我才聽到外面的侍女們議論,說是辰王親自來接親的。</br> 云鼎的風俗是,新娘子由迎親的隊伍帶到新郎家,新郎則是在家門口迎接。</br> 辰王親自迎親,難怪侍女們全都驚訝不已。</br> 新宅邸并不遠。</br> 不多時,我便聽到轎子外面傳來一陣無比熱鬧的聲音。</br> 花轎緩緩落地。</br> 轎簾隨之被掀開。</br> 即便是蓋著紅蓋頭,我依然感受到了一股子十分熟悉的氣息。</br> “夫人,請下轎。”</br>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遞到我面前,我將手放在他掌心里,被他緊緊攥住。</br> 他的手緊了緊。</br> “阿檸,這一天終于來了。”</br> “嗯。”</br> 殷玄辰手上拿著一條系著大紅花的紅綢,將一端遞到我手上。</br> 我們各執一邊的握著紅綢。</br> “前面是火盆,小心點。”</br> “嗯。”</br> 跨過火盆,我握著紅綢的一端,被殷玄辰領到禮堂中央。</br> “一拜天地,鞠躬!”</br> “二拜高堂,鞠躬!”</br> “夫妻對拜,再鞠躬!”</br> ……</br> “敬茶!”</br> 我在殷玄辰的引領下,給皇帝與皇后敬茶。</br> 殷玄辰率先開口:“父皇,母后,請用茶。”</br> 我正欲開口,皇后的聲音便傳來:“你是巫王,不必隨著辰兒這么叫。”</br> “他是我夫君,我自然要隨他。”</br> 我微微頷首,說道:“父皇,母后,請用茶。”</br> 這時。</br> 禮堂外面突然傳來宗瑤急切的聲音:“辰哥哥,你不能娶她,她已經跟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