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張文定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的功夫,陳娟就把話題生硬地一轉(zhuǎn),道:“這次凍庫的事故我聽說要處理人了,咱們縣怎么就這么倒霉,出了這么大的事。”
不得不說,陳娟在某些方面確實存在欠缺。
她這話一出口,就把先前營造出來的對張文定的關(guān)心的氛圍給破壞得干干凈凈了。
尼瑪,先前才關(guān)心一下領(lǐng)導(dǎo),這緊接著,就開始打探消息了?
如果換做其他人,張文定可以立即把他趕出去,但陳娟不同,雖然她存在著一點小毛病,但這個人還是很忠心的,而且干工作非常認(rèn)真。
這是一個貼心人啊!
所以,縱然她這么生硬地打探消息,張文定也沒有在意,甚至愿意跟她透露一點點。微微點了點頭,張文定語重心長地說道:“是啊,這么多年沒什么事,偏偏這個時候出問題,現(xiàn)在國家抓安全生產(chǎn)抓得這么緊,不處理人恐怕是不行了。”
張文定并沒有把今天會上討論的事情跟陳娟說,他再相信陳娟,但原則問題他是不會犯的。
身為縣里的主要領(lǐng)導(dǎo)之一,這點組織紀(jì)律性,張文定還是有的。
其實,陳娟今天來的主要目的并不是跟張文定打聽這些事,她是想引出這個話題,把自己心里想的讓張文定明白。
沉默了幾秒鐘,陳娟用聊天般的口氣對張文定道:“前段時間我看到過一條新聞,有個地方出事死了幾個人,結(jié)果當(dāng)?shù)乜h長直接給免了,縣委一哥還受到了處分,說起來這個處理的確嚴(yán)厲了點,不過人命關(guān)天,這事誰也說不出別的來。”
張文定明白陳娟的意思,但這個話,他卻沒辦法接。
見張文定不說話,陳娟又接著說道:“老板,我覺得我們縣里這次恐怕要有大地震了,如果縣政府頂不住這個壓力,你還是早點行動為好。”
這話說的有些直接,沒什么藝術(shù)性,但卻是陳娟的心里話。
她或許也知道張文定能想到這一點,但對于她來說,是多么希望自己喜歡的人能往上走的高一點,再高一點,即便自己跟他沒什么,她也希望能有個寄托。
她沒有和張文定發(fā)生關(guān)系,但她心里,還是有著張文定的位置的。
人都是自私的,陳娟也不例外,如果哪一天自己想開了,跟張文定之間在發(fā)生點什么,說不定自己就能指望這可大樹再往上走走。
而且,就算是和張文定之間不發(fā)生點什么,等到張文定當(dāng)了縣長,她身為張文定的嫡系人馬,肯定也比現(xiàn)在風(fēng)光。
張文定何曾不想往上走走?
只是,一定都充滿著變數(shù)啊!
現(xiàn)在這種時候,張文定要做的,并不是上躥下跳,而是要穩(wěn)。要給市里一個穩(wěn)重的感覺,讓市里覺得他張文定不急不躁,能夠穩(wěn)得下來,這樣的話,等到姜富強離開,市里考慮接班人選的時候,才會考慮他張文定。
不過,陳娟畢竟把話說到這兒了,張文定也不能總是沉默。
輕輕笑了笑,張文定就對陳娟道:“縣政府的成績是有目共睹的,方方面面的情況,市里應(yīng)該會綜合考慮的。”
這個話,意思表達得很明確,但又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比起陳娟那直白的方式,顯得有水平得多。
“話可不能這么說,特殊時期有特殊的政策,這是誰都改變不了的,說不定市里還要處理人呢。”陳娟毫不避諱的說道。
張文定覺得陳娟再這樣說下去恐怕就沒邊沒際了,他可不想讓陳娟一時糊涂說出犯傻的話來。
當(dāng)然,他也相信,陳娟也就是在自己面前才敢說這樣的話。
可縱然如此,也不行。
自己說不定哪天就調(diào)走了,而陳娟有可能要在燃翼呆一輩子的,她的這個性格很有可能會成為她前進路上的絆腳石,他可不允許她繼續(xù)這樣口無遮攔下去了。
陳娟對張文定好,張文定也希望陳娟好。
當(dāng)然了,這個時候,批評陳娟顯然也是不合適的。
所以,張文定干脆就沒接她這個話,而是話鋒一轉(zhuǎn):“教育局最近怎么樣?”
陳娟對于張文定的這個突然的話題有點不適應(yīng),但她也明白了張文定不想在那個敏感問題上繼續(xù)說下去的意思,便收起心里的遺憾,道:“咳!還是老樣子,局里……畢竟只是個部門,沒分那么細(xì),黨務(wù)局務(wù)還是要一起抓的。”
陳娟的言外之意就是教育局不管是黨務(wù)工作,還是日常職責(zé),都是一把手說了算,自己這個副局長也即是只有虛名而已。
張文定自然聽到了陳娟的話,便安慰她道:“慢慢來吧,哪個部門都一樣,用心把工作干好就是了。”
陳娟點了點頭,她可不是來跟張文定訴苦的。能從縣委辦調(diào)到教育局已經(jīng)是自己仕途上的一大進步了,若是再跟自己的恩人發(fā)牢騷,那樣太不地道了。
陳娟可不是那種貪得無厭的人。
跟張文定又閑聊了幾句,陳娟不想耽誤張文定太多時間,便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等陳娟走后,張文定一個人又開始回想她說的話。
這次的事故,不管是姜富強自己引咎辭職,還是被免職,燃翼縣的一縣之長,肯定是要換人了。
自己能夠想到的情況,吳忠誠也不傻,他肯定也能想得到,而且他在燃翼呆了多年,又是一把手,信息源要比自己大的多。
說不定,這個時候的吳忠誠,已經(jīng)知道了市里的處理結(jié)果了吧?
在會上的時候,梅勝言那么明顯的說道姜富強,吳忠誠竟然連個態(tài)度都沒有,這又是一個什么情況呢?
面對縣里現(xiàn)在這個局面,吳忠誠又會怎么做呢?
想著想著,張文定竟然有點著急了。
這個,穩(wěn)重確實是一個好品質(zhì),但如果太穩(wěn)了,會不會讓別人搶了先呢?
有時候時候,光穩(wěn)重也不行啊,該爭取的還是要爭取。
俗話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張文定越想越覺得自己要是不馬上動手,可能真的要晚了。這種事趁早不趁晚,別說是晚一天,就算是晚一個小時,縣長這個位子也有可能跟自己失之交臂。
背景這種東西,你有別人也有。靠山神馬的,有資格惦記一縣之長位置的,誰背后沒有一座甚至是幾座?
張文定不是官迷,可他不想錯過了這個難得的好機會。
自己來燃翼不就是想實現(xiàn)自己的價值么?而實現(xiàn)價值靠什么?
權(quán)力!
縣委專職副跟一縣之長的職位雖然只差了一點點,但兩個位置上的權(quán)力卻差了十萬八千里。
這個位置,燃翼縣里有競爭對手,市里各部門也有大把的人選,還有別的區(qū)縣,同樣是人才濟濟啊。
這么一想,雖然姜富強還在縣長的位置上坐著,但是,貌似
唉,一切皆有可能啊!
現(xiàn)在是特殊時期,甚至不排除吳忠誠和別的縣委常委一起給市委建議的可能——雖說一縣之長的位置是由市里來定,但如果縣委班子里的意見很大,市里甚至是省里也會好好考慮考慮啊。
這么一想,張文定就覺得更緊迫了。
事不宜遲,他決定馬上行動。
當(dāng)然了,就算是要主動爭取這個位置,卻也要表現(xiàn)得是一種穩(wěn)重地爭取,而不是毛毛躁躁。
只是,他要馬上行動,但這個行動卻必須要低調(diào)。
要行動,更要低調(diào)地行動。
其實,說起來,在這個事情上,要保險,張文定最好的辦法,就是找武賢齊了。
然而,張文定又不想直面武賢齊。
盡管他現(xiàn)在不是那么排斥動用武家的能量,但是,要他直接找武賢齊要官,他還是說不出口。
思來想去,張文定決定走曲線救國的路線,他要跟武云談?wù)劇?br/>
給武云打電話的時候,她正在給小朋友們上課。
因為上次武玲弄來那不菲的捐款,現(xiàn)在武云所在的小學(xué)已經(jīng)煥然一新。教學(xué)場所、硬件設(shè)施都提升了一個檔次。特別是武云的宿舍,雖然沒有特別豪華,但也跟住一般的酒店差不多了,只是沒人幫她打掃衛(wèi)生而已。
這生活一改善,以至于武云這段時間過的幾乎是無憂無慮,悠哉樂哉,竟然都沒怎么關(guān)心張文定的生活了。
接到張文定這個電話,武云多少有些意外,她直接就孩子們下了課,拿著手機出了教室。
“哎呀,大領(lǐng)導(dǎo)竟然還想著我們這些苦命的群眾吶,是不是撥錯了號了?”剛接通電話,武云便毫不客氣的來了一句。
她現(xiàn)在真的不怎么在乎別人怎么想了,說話做事都是全憑自己開心。
張文定知道她這是境界提升之后的后遺癥,自然也習(xí)慣了她這種說話的口氣,根本就沒管她說得好聽不好聽。
當(dāng)然了,武云的話不好聽,張文定說出來的話,也是同樣比較讓人郁悶的:“這不是閑來無事,想找個人說說話嘛。”
武云冷笑了一聲,道:“我怎么聽說縣里剛出了個大事啊?怎么,你這個縣領(lǐng)導(dǎo)居然會閑來無事,我看你這領(lǐng)導(dǎo)干部當(dāng)?shù)貌环Q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