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沒覺得好笑, 反而?追問道:“你怎么會拿到朕的字跡?”
“我?在爹爹的書房里看到的?!本磩t則道。
“你爹的書房你隨便能進?”沈沉又問。
“我?能進,不過也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進的。”敬則則很自豪地鼓了鼓胸脯,“因?為爹爹說, 后宮不能干政, 卻不能不知政。”
沈沉微微睜大了眼睛。
“爹爹對我?娘也是一般的,朝中的事兒?也會給娘細說, 不是為了聽她的意見, 就為了讓她心里有?個數, 不會隨便拿主意, 也不會被人隨意就忽悠了?!本磩t則道, 她說得很有?底氣, 她家中本就是如?此的風氣,而?她自己也覺得很有?道理。
沈沉笑了笑, “定西侯倒也有?幾分道理?!?br/>
敬則則見沈沉笑了, 心里微微松了口氣?!盎噬鲜抢哿税?,臣妾替你『揉』『揉』『穴』位吧?”
沈沉走回到榻邊,放松了自己的姿儀, 歪在引枕上, 抬手?『揉』了『揉』眉心,“不用, 朕還?有?十來份奏折今日的就看完了。既然?你學了朕的筆跡,就來替朕執筆吧, 朕說你寫。”
敬則則的臉“唰”地就白了,“皇上,臣妾的字跟你不一樣?啊。何況這可使不得。外臣看出御筆不是皇上的字跡,會懷疑的?!?br/>
沈沉想了想,也沒為難敬則則, “那你替朕念念剩下的折子吧?!?br/>
敬則則還?是不敢動,“臣妾不能看?!?br/>
“你爹不是說,后宮雖然?不能干政,但?是得知政么?”沈沉反問道。
“但?是這個不一樣??!本磩t則道。
“有?什么不一樣?的?”沈沉問,“你心里是怕朕事后翻臉把這當你的罪過吧?”
敬則則吃吃地笑了出來,“皇上明鑒?!?br/>
“念吧,朕還?不屑于在這種事情上給你設套子?!鄙虺练潘闪松?體,閉上眼睛。
敬則則沒奈何,只能拿起?折子開始念。“奏為遵旨勘查具奏事。竊臣張廣英于本年五月初六在……”
她的聲?音綿甜輕柔,隨無?情緒起?伏,但?卻似乎天生具有?韻律,沈沉聽著甚覺舒心,待敬則則念完,他睜眼提筆濡了朱墨開始寫字,嘴里道:“繼續念下一本。”
“哦?!本磩t則乖乖地翻開第二本,但?眼睛卻忍不住往皇帝的筆下瞄去,卻被皇帝逮了個正著。
敬則則趕緊撇開頭,她就知道自己不該應承的,一是怕皇帝以后拿這事兒?說事兒?,二就是怕自己忍不住,她以前在家里時就老愛聽她父親說些朝堂上的事兒?。
就這么著,一個時辰后才把十幾本奏折念完,敬則則是念得口干舌燥,不知不覺喝了一大壺茶。上床時,不過眨眼功夫就睡著了,沈沉側頭看向她,抬手?捏住她的鼻尖,讓她呼吸不得,卻見敬則則掙扎兩下也沒再反抗,只張開了嘴繼續睡。
沈沉側身?摟住她,使勁兒?『揉』了好幾把,敬則則也就扭了兩下,然?后繼續酣睡。沈沉無?可奈何,看她睡得沉酣,自己的眼皮子也漸漸重了起?來。
如?此敬則則在船上一連給皇帝念了好幾晚上的奏折,以至于她眼下都有?淤青了,白日里更是連連呵欠。
“娘娘看著怎么這么累呀?”丁樂香道,她沒再喊敬則則“姐姐”,是怕她心里不舒服。
正站在甲板上醒神的敬則則回頭看向丁樂香,又打了個呵欠,然?后才『迷』蒙著一雙泛桃波的大眼睛道:“皇上這幾日晚上都在熬夜看堆積的折子,我?也只能陪著?!?br/>
“啊,皇上真是太辛苦了?!倍废愕溃Z氣比先才似乎清亮了幾分,“娘娘也是辛苦,中午我?下廚給娘娘做幾個小菜吧?!?br/>
給她做菜大約有?三分真心,但?主要還?是想給皇帝做菜吧,敬則則如?此想,她本要隨口應下,也有?意請皇帝也一起?用午膳的,不過一想起?景和帝說她裝賢惠的事兒?,敬則則就打住了要說的話。
“那就辛苦你了,過兩日到了京城,你就能松泛些了。”敬則則道。
丁樂香聞言卻沒有?松口氣。中午用膳時,皇帝雖然?沒出現?,她有?些失望但?也覺得正好借機問一問敬則則宮中的情況。
“娘娘,我?心里忐忑得厲害,對宮中的情況更是一抹黑,不知道娘娘能不能跟我?說一說宮中的大致情形。”丁樂香道。
敬則則是吃人的嘴軟,只能開口道:“皇后娘娘賢惠大度,最重規矩,你只要按著規矩做事兒?,她那兒?就不必擔心?;噬弦彩謵壑鼗屎螅屎蟾巧铝怂幕首印!?br/>
說到這兒?丁樂香就明白了,敬則則就差沒直說別肖想皇后之位了。以敬則則之得寵,都說出這種話來,可見皇后的位置有?多穩固。
“另外還?需要留意的便是祝賢妃,她是太后娘娘的侄女兒?,皇上的表妹,她與皇上的感情卻不是旁人能比的。祝賢妃生了六皇子,如?今又懷有?身?孕??傊莻€金疙瘩,你千萬別去碰?!?br/>
丁樂香覺得敬則則說得十分好笑,“多謝娘娘指點。那還?有?別的娘娘,需要我?特別注意的么?”
“高?位嬪妃里還?有?個宋德妃,這么多年我?跟她沒交過手?,所以對她的手?段不熟悉,但?是她是皇上潛邸時的舊妃,想來感情也不一樣?,而?且這么多年都能屹立不倒,自然?有?她的本事。不過她慣來愛學皇后的賢惠,等閑不會怎么樣?人的。”敬則則道。
丁樂香點點頭。
“對了,她膝下還?養著五皇子,她的表妹宋才人也在宮中?!本磩t則說完之后似乎就沒了開口的意思。
“那其他的嬪妃呢?”丁樂香問道,因?為敬則則說得太簡單了。
其他人,說實話都還?沒放在敬則則的眼里。新起?之秀也有?幾位,但?目前還?沒威脅到敬則則,所以她感觸不大。在心高?氣傲的敬昭儀心里,一句話概括就是,不值一提。
“人數太多了,有?些我?都還?沒見過呢?!?br/>
聽見人數太多幾個字,丁樂香就沉寂了下來,嘆了口氣。
敬則則見她如?此,多少也明白丁樂香的心思。她也算是苦命女子,從此以后只能將皇帝當做依靠,敬則則忍不住又多提點了幾句道:“不過你也別灰心,皇上納你入宮,就是中意你,這就是別人比不上的了。而?且皇上膝下子嗣不多,至今也只有?三位皇子,我?看你腰細屁股大的,就是人常說的好生養的身?段,你努力多生幾個皇子,就什么都不必擔心了?!?br/>
丁樂香被敬則則贊得臉紅,但?心情卻也稍微好了些,“娘娘光說我?,你自己怎的不多生幾個皇子?”
這話卻有?些踩著敬則則的痛腳了。敬則則放下筷子道:“這,也得看命吶?!?br/>
丁樂香自知失言,也不再敢提這方面的話題。兩人吃過飯,坐在榻上喝茶看兩岸風景,聽見通報后,景和帝便走了進來。
敬則則和丁樂香趕緊起?身?行禮。
沈沉上前扶起?敬則則,順勢摟著她的腰肢坐下。丁樂香有?些頹然?地站到了一旁伺候。
敬則則有?些不自在,在宮中時皇帝可從來沒有?這么端過水碗,也不帶這么欺負新人的?!盎噬线@會兒?怎么得空過來啊?”
“有?點兒?累,朕出來轉轉。午膳用得如?何?”沈沉問道。
“極好的,是樂香下廚做的幾個小菜。本來想請皇上一道用膳的,可又怕耽誤你處理政事。”敬則則道。
沈沉掃了眼丁樂香,再看回敬則則道:“你用著好就行。朕有?些乏了,你陪朕去屋里歇會兒?吧?!?br/>
敬則則掃了眼神情黯然?的丁樂香,自己也不能當著皇帝裝賢惠,只能柔聲?應了,同沈沉一道回了自己的屋子。
一進屋敬則則就一個扭身?,從皇帝摟著她的手?臂里避了開去,“皇上先才那般也不怕傷了丁美人的心么?”
沈沉往床榻走去道:“行了吧?朕這是為了誰?還?不是顧忌著你的醋罐子打翻了,把自己又鬧得胸口痛?!?br/>
敬則則走過去,一把摟住皇帝的脖子,幾乎掛在了他身?上,嬌滴滴地抱怨道:“皇上,這事兒?你是不是要提一輩子呀?”
沈沉回身?摟住敬則則,手?臂下滑在她的『臀』上顛了顛,“小日子結束了吧?”
敬則則忽然?心有?所悟,想往后退,卻被皇帝的手?給死死按著。她有?些不自在地道:“皇上,這,這還?大天白亮的。”
結果她果然?沒有?料錯皇帝的『色』心,只聽得皇帝低頭在她耳邊道:“朕等不及了。”
是真的等不及了,也沒像往常那般柔情蜜意地親昵一番,更像是未和好之時的強迫情切,敬則則低呼一聲?,甚至都太沒準備好。
這舟上行事,似乎別有?風情。龍船雖然?大,可細細體察也是隨波『蕩』漾的,敬則則好似浪里白條,翻卷拋撒,只能隨波逐流,任人宰割。
到最后,敬則則自然?是精疲力竭,眨眼間就睡死了過去,估計被背去賣了也不會醒轉。
沈沉也睡了一覺,但?黃昏彩霞映天之際便醒了過來,側頭去看敬則則,她睡得滿臉粉『色』,但?夢里還?噘著嘴,似乎對什么在不滿。沈沉見她嘴唇異常紅艷,知道是自己作的孽,又湊過去輕輕啄了啄,這才起?身?。
沐浴之后整個人便神清氣爽了,沈沉正要傳膳,卻見丁樂香端著托盤,身?后跟著臨時給她配的侍女,那侍女手?上也端著個大托盤,擺著飯菜。
丁樂香穿了一襲紅裙,整個人顯得明艷不可方物,很是嫵媚艷麗,卻因?為本身?氣正,并不顯得妖媚,卻是秀美而?端莊。
“皇上,我?下廚了做了個幾個小菜,上次見您用得還?好,所以奴婢就自作主張了?!倍废阌?些羞澀地道。她還?沒有?位份,便自稱了奴婢。
沈沉掃了一眼那幾個小菜,有?麻油拌王瓜、醋溜豆芽、蔥白拌五香豆腐干并油炸魚干,看著的確十分爽口,因?笑道:“這天氣正是暑熱,你做得很好,一看就很有?食欲。”
丁樂香聽他這般說,心才放下一點兒?,又道:“奴婢這就去請昭儀娘娘。”
“不用,她今日犯懶,不必擾她?!鄙虺恋?。
丁樂香自無?不應的道理,只殷勤地站在一旁侍奉,“皇上,要不奴婢給昭儀娘娘留點兒?小菜吧,她待會兒?若是餓了就能吃?!?br/>
“不用,她的『毛』病多著呢,飯菜都要新鮮的。”說到這兒?,沈沉讓人叫來廚子,“你在灶上吊一小鍋白粥,揀一條今日捕著的魚養著,待會兒?昭儀醒了,給她滾點兒?魚片粥就行了?!?br/>
廚子自應了退下。
丁樂香忍不住道:“皇上可真疼昭儀娘娘?!比f幾宸函之余竟然?還?記得吩咐敬昭儀的吃食,丁樂香心下自羨慕不已?。
沈沉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朕是疼她,不過你卻別學她,多幾個她那樣?的,朕可受不住?!?br/>
丁樂香不理解皇帝口中敬則則那樣?的是哪樣?的,在她看來敬則則已?經完美得不像樣?子了, “娘娘,蕙質天生,咱就算是想學她,也學不來呢。”
皇帝沒說話,在丁樂香看來就是默認的意思。她心里嘆了口氣,卻也知道敬則則和皇帝的感情是自己比不了的,她也不求多受寵,只但?愿能一步一步地走穩,有?個一兒?半女的這輩子能有?個依靠就行了。
一頓飯下來,丁樂香再沒跟景和帝說過話。君子講求“食不語”,皇帝不開口,丁樂香自然?也不敢說話,她雖做了景和帝的嬪妾,但?實則兩人并不熟悉,她還?完全放不開。
敬則則醒過來時,窗外已?經完全漆黑一片了,她動了動身?子,覺得渾身?的骨頭像被碾過一遍似的,痛得申『吟』了一聲?。
“水?!本磩t則用嘶啞的聲?音低聲?道,嗓子火辣辣的不舒服。
一時床帳被掀起?來,有?人扶起?她的頭,遞了水杯到她唇邊。敬則則感覺扶著自己的力道不一樣?,這才努力睜眼看了看,卻是景和帝在伺候她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