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第一回 沒說得上話, 那就第二回,第三回
郁孟平想通了,周攢正處在人生觀念顛覆重塑的最混亂時期, 很多事情需要周攢親身經歷,慢慢想明白才能平穩度過, 急不來。
如果他強扭著瓜, 一味地催熟,到后來也只能是內里爛瓜一只。
好在他有錢有閑,可以慢慢等。
只是有時候等待是個很磨人的事情, 因為根本不確定答案呀。
郁孟平嘗試著給周攢發消息打電話, 請她出來玩,請她去吃飯, 都被周攢拒絕了。
理由也很冠冕堂皇得連郁孟平都拒絕不了:“郁先生, 我要上班的。”
去宿舍樓底下等她呢, 也只見到那一抹倩麗的身影在燈光下變得虛茫, 時不時在窗戶上一閃而過, 她從不下樓來找他。
她變成了天邊那一輪青色的月亮, 而郁孟平是站在樹底下那一抹沒有重量的漆黑影子。疏疏白雪似的月光從枝頭灑下, 他無所遁形。
碧水驚秋, 黃云凝暮。
郁孟平花名在外。
旭陽翻譯社的沈老板原以為像他這樣無所事事的公子哥,做生意肯定馬馬虎虎, 可在談判桌上到底是小瞧了,人家說一不二。
雖然他在郁孟平身上沒討著多大的便宜, 可郁孟平指縫中漏出的一點, 也夠他吃上不久。
能拿下郁孟平公司這么大一筆單子, 沈老板還是高興的不得了。
更何況, 和郁孟平這樣的人物搭上關系, 以后無論做什么都方便。
只是沈老板沒想到的是請佛容易送佛難,都和郁孟平公司把價格細節都商定了,怎么郁孟平這人還老是往他們公司跑?
還經常請英文筆譯翻譯部門的員工吃飯,說是勞累他們辛苦翻譯公司的文件,此舉贏得該部門員工一片掌聲,比他這個沈老板還要像該部門老板。
郁孟平請員工吃飯,花樣眾多,每天都不重樣,而且貴,很多都是打工人平時舍不得吃的。
只是一份份的員工餐送到員工手上,只有一份是特殊,它比其它的更加豐富些,專程送到周攢桌上。
一來二去,沈老板也看出點眉目來。
大約他這份翻譯合同,郁孟平也是看在周攢的面上才同他們合作。
為了早點送佛走,沈老板下了血本,說是要請翻譯組的成員團建吃飯,讓周攢和陳靈燦這樣的實習生也務必要來。
地點就在銀泰旁邊的一家日料館。
周攢本來不太想去,她和陳靈燦都打算好了,去學校邊上新開的一家小店吃米粉。
因為新店開張,買一送一。
但一想到還有半個月她們就要離職了,就答應了。
日料館沒有大桌子,需要拼座,可他們人多,拼了還是坐不下,加上沈老板,還多出來一個人。
這時候正好沈老板進來,在人群中一搜索,確定周攢來了之后,就說他忽然發現公司有個大客戶也在這兒吃飯,他怎么也要去應酬應酬。
去應酬大客戶的時候,沈老板點兵點將順帶著周攢和其它兩三個人一起去。
周攢帶著初入職場對應酬的模糊概念跟在身后,有些好奇,想著別人做什么她也跟著做什么就好。
誰想到一拉開移門,聽到沈老板夸張的聲音:“啊呀,我果然沒看錯,郁老板真在這兒,真是湊巧,我帶幾個公司代表敬您一杯,謝謝郁老板照顧生意。”
郁孟平目光輕輕落在陰影里頭的周攢,隨后像羽毛劃過似地移開,他笑著說:“沈老板客氣。”
等到周攢坐在榻榻米上,與郁孟平面對面的時候,暈暈乎乎的周攢才回過味來,她這是讓人賣了。
周攢想自己怎么繞來繞去,始終都在郁孟平這張危險的蜘蛛網邊緣晃呢。
心里一陣輕嘆。
“郁孟平,真是巧?!敝軘€坐得筆直,笑著看向他。
郁孟平抬手給她倒冰涼的梅子酒,低著眉,睫毛長長落下陰影,聽到她這一句,周攢看見略矮她一些的郁孟平眉眼舒展。
“不巧,為了和你吃上一頓飯,花了我不少心思?!?br/>
說著便對上周攢的眼睛。
他這樣的人,就是有本事把什么話都能說成甜而不膩的情話。
他端著那杯酒放到周攢面前:“喝酒。”
那青瓷酒杯壁上有冰涼的水汽,杯里流動著的琥珀色,晶瑩耀彩,中人欲惑。
周攢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喝,或許她應該當場走掉。
郁孟平像是察覺出她的心思,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撫:“攢攢,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想和你單獨,安安穩穩地吃頓飯?!?br/>
“我們已經很久沒有一起吃飯了,不是么?”
周攢不置可否,她喝掉了那杯酒。
那天,他們單獨地一起吃了飯,除了時不時有服務生進來送菜,沒人打擾他們。
難得安靜。
周攢胃口大開,吃了不少。
而郁孟平笑瞇瞇地給他布菜,大獻殷勤,很少照顧自己。
他們只說一些類似于天氣很熱的普通話題,讓周攢總有種小時候在鄉下的外婆家過暑假,吃完晚飯搬張凳子在院子里乘涼,聽街坊鄰居說話一樣。
讓她很舒適,很溫馨。
時間的更漏慢慢往下滴。
梅子酒冰涼清甜,喝起來像是佳釀果酒,周攢貪杯,卻不想度數卻不低。
吃完飯要站起來的時候,也許是跪著太久了,小腿發麻,周攢不注意,差點摔倒。
好在郁孟平及時攬住她,才不至于又跪下去。
周攢吃醉了酒的眼睛如同梨花帶雨,海棠著雪,朦朦昧昧。
冰軟的嘴唇擦過郁孟平的脖子,帶起一粒粒,他的皮肉總是很軟,擦過的地方一路燒起來,周攢的嘴唇離他那么近,她幾乎能看見郁孟平隱藏在脖子皮肉里的青色經脈。
以及感受到一跳一跳的動脈,像她現在的心臟一樣。
應該從他懷里撤出來的。
他那么危險,霜糖之下裹的或許是顆毒藥,能一劍封喉。
可那些霜糖那么漂亮,溫柔,又無害。
在吃到毒藥之前就輒止,或許也是種辦法?
“這么早就給我拜年,看來今年不給你包個大紅包是不行了,攢攢?!彼谒呡p聲調笑說,滿懷的梅子酒香氣。
周攢閉上眼,努力地從他懷里站起來,往屋外走。
郁孟平看著她的背影,目光落寞。
他們于晚上9點半離開的日料店,公司里的人早就聚餐結束離開。
郁孟平送她回學校,周攢沒有拒絕。
周攢降了車窗,夏季末尾的晚風帶涼,徐徐吹進來,吹得周攢清醒許多。
望著天邊又圓又亮的月亮,她忽然想起一些事,問郁孟平:“明天是不是中秋節了?”
郁孟平點頭說:“今年的中秋是有些早?!?br/>
“嗯?!彼p輕地應著,聲音輕嘆,像是在惋惜什么。
這個點不堵車,很快就到了學校。距離上次郁孟平開車送周攢回學校已經是很遠的事情了。
周攢收拾了東西,正要說一句謝謝,準備下車,被郁孟平拉住。
“等等?!?br/>
“怎么?”
郁孟平笑著打啞謎,朝漆黑的后座探著身子。
越來越接近答案的時候,周攢整顆心都像是古代行軍打仗的士兵,聽到嘹亮的沖鋒號角后,她渾身顫抖,搖旗吶喊。
郁孟平拿給她的果然是一只小蛋糕,黑色天鵝形狀,蛋糕的表面都是用刮刀輕輕刮出來的充當羽毛的表面。
今天是周攢的生日。
在忙了一天工作后,直到看見天上的月亮她才記起來的生日。
一個普普通通,卻被郁孟平記掛許久,精心給她準備了蛋糕,而有些不一樣的生日。
背后是一盞盞亮起來的路燈,映著夏夜獨有的黛青色夜空。
月光輝煌。
生生燈火,明暗無輒。
這一切,在周攢的眼里變成璀璨的星光。
郁孟平看著她的眼睛說:“生日快樂,周攢,不止這一天。”
周攢出生于中秋節前一天。
用爺爺奶奶的話說,有點可惜,沒在中秋節當天出生,不然正好圖個圓圓滿滿的吉利。
前一天出生,那月亮還沒到滿月,是缺的,總感覺少了點什么似的。
2014年的中秋前一天,周攢生日,只有郁孟平記掛了一整天,想著怎么約小姑娘出來玩,請她吃飯,給她過生日。
誰料想,人周攢是條老豇豆,油鹽不進。好在盡管道路是坎坷的,結果還算不錯。
那天的生日連周爸周媽都忘了,還是第二天補上的。
周爸周媽只是萬千普通人的一員,受教育程度不高,他們頂著大日頭每天起早貪黑,揾食養大周攢,周攢得到他們滿滿當當的愛。
周攢并不怪他們。
那天過后,郁孟平不再像之前那樣天天守著周攢,他和周攢說自己有急事要去外地處理。
周攢只點點頭,說哦。
郁孟平點了點她腦袋,頗為委屈地說:“你就這么冷淡?連點好話都不會說?”
說著,就從她手里搶過手機,把自己的號碼和微信從黑名單里拉回來。之前他因為頻繁聯系,周攢覺得他太煩而拉黑了。
周攢到底是沒再和他鬧,由他拉回來。
反正她再拉黑,郁孟平也沒辦法治她。
直到他要走了,郁孟平也沒聽到一句好話。他摸著周攢的臉頰,粉嫩彈糯,像是顆新鮮荔枝,手感很好。
他嘆了口氣:“好好等我回來,小豇豆?!?br/>
“什么小豇豆?”周攢蹙眉。
郁孟平一陣輕笑:“等我回來,再告訴你?!?br/>
郁孟平離開的日子,英文筆譯翻譯部門的伙食質量又降低了不少。
陳靈燦開玩笑地問她:“周攢,郁老板什么時候再來給我們改善伙食。”
周攢笑笑。
他們的關系說不上熱烈,都是郁孟平在追,周攢盡力地努力地回避。
他們關系往前邁進一大步,在一個晚上。
那天周攢一個人回的學校宿舍。
陳靈燦又和她男朋友和好了,他男朋友是個小公司領導,不是京城本地人,租了個房子。那房子離翻譯社近,住在那兒也方便。
周攢那段時間相當累,為了多賺點錢,每天的中文翻譯量都是萬字起步,有時候下班了,還要在寢室里繼續工作。
洪笑說她是拼命三娘,仗著自己年輕也不愛惜身體,小心身體吃不消。
洪笑還真是有點烏鴉嘴體質,說完這句話的兩天后的夜里,周攢翻譯完最后一句話,她就要洗漱睡覺,沒想到一站起來,眼前一片漆黑,周攢天旋地轉。
胃里的惡心感返涌,后腦勺一抽一抽的,耳朵也嗡鳴起來。
半個小時后,周攢強撐著身子打車去了附近的三甲醫院。
可還沒到醫院呢,她就在uber上昏死過去,毫無知覺。
周攢不知道睡了多久,其實在夢里她也睡得不安生,連續不斷的疼痛一直纏繞著她。
周攢覺得眼前有個模模糊糊的身影,清雋,雅致,沉默,很像郁孟平。
他壓著眉頭,肅著一張臉,風塵仆仆,看起來脾氣很壞的樣子。
周攢想自己還從沒見過這樣的郁孟平。
她應該還是在做夢吧。
只有在夢里,她才敢這么肆無忌憚地靠近他。
周攢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小平平,你怎么看起來兇巴巴的?”
那夢里的郁孟平居高臨下地哼出聲,壓著怒氣,嘴角嘲諷:“小豇豆,你這條命要是不想要了,不如賣給我?!?br/>
作者有話說:
郁老板:沒想到攢攢在私底下是這么稱呼我的,咳咳……
周攢,雙十年華,杭城人士。為人老實,勤勤勉勉。于13年赴京讀書。于14年偶遇一只郁姓漂亮妖狐,雖盡力掙扎,奈何狐妖法力無邊,抵抗無效。最終被叼回狐貍洞,做了壓寨夫人(bushi 大家能看懂下一章劇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