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卿凌站了起來,拖著沉重的腳步過去把門打開,請了王妃和老五進來,老五定定地看著她的眼睛,她哭過,證明所見必定是慘絕人寰。</br> 執(zhí)著她的手,和王妃一同走了進來,王妃便順手把門關(guān)上。</br> 四爺坐起來,斜斜地靠在椅子上,鬢邊落下了一縷頭發(fā),垂在蒼白臉頰上,有一種病態(tài)的絕美,他抬了狹長的鳳眸,眼神有些不安。</br> 各自入座之后,四爺揚眸,故作輕松地笑了笑,“看來,有比較嚴重的事要說。”</br> 王妃坐在了他的身邊,看著他,略猶豫了一下,說:“關(guān)于你的身世,你母親冷鳳青的事。”</br> 四爺睫毛微顫了一下,但神色很快恢復(fù)正常,“哦?”</br> 王妃執(zhí)住了他的手腕問道:“我之前一直跟你說,你母親是難產(chǎn)死的,但是,有些事情或許你也調(diào)查過,關(guān)于你父母的身份,你知道應(yīng)該不比我少,只不過,當年發(fā)生了什么事,你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雪狼峰被雪狼救了,以及你母親的遺體如今在何方,你我都不知,所以,我自作主張,讓皇后探入你的意識,獲知了當年的事情,你要聽嗎?”</br> 四爺看著元卿凌的紅腫的眸子,遲疑了一下,“你是因為我母親的事哭嗎?”</br> 元卿凌心頭那份悲慘的情緒還沒能完全褪去,看向四爺,也仿佛是看到了當年雪狼峰上那剛剛出生的孩兒,被冷鳳青緊緊地抱在懷中,小小的臉頰上,還殘留著冷鳳青指上的猩紅血液。</br> “說,我承受得起!”四爺坐直了身子,唇邊揚出一抹淡笑看向宇文皓,“你也是為這事來的?所以,昨天就已經(jīng)開始了?”</br> 宇文皓略顯不自然,啞聲說:“我……我就是過來看看行哥兒,只是順便,順便聽聽吧,你別太在意我在場。”</br> 四爺鳳眸一掃,淺淺笑意盈在唇間,眉目溫潤,“不必找借口,我知道你愛我!”</br> 四爺自帶氣氛調(diào)節(jié),把本來凝重憂傷的氛圍擊散,即便他笑容里還藏著對即將要知道的事的不安,但他習慣掌控一切,所以,生生地逗笑了眾人。</br> 宇文皓直了眼,本來心頭十分沉重的,聽了這句話,只能笑罵了一句,“要不要臉了?”</br> 四爺揚了一下衣擺,看著元卿凌,神定氣閑地道:“說吧!”</br> 元卿凌卻需要一杯水,定一定還離亂的心神,她走到茶幾上,倒了一杯早就涼透的茶水端在手中,仰頭喝了一大口,感覺冰冷的水順著喉嚨往下滑,才覺得心頭情緒沒這么浮躁。</br> 她想盡可能不帶任何感情地把這件事情敘述出來,即便很困難。</br> 屋中靜悄悄,等元卿凌稍作停頓之后,開始敘述整件事情。</br> 天算世家的鼎盛,冷鳳青接掌家主一任之后的意氣風發(fā),剛剛成親時候的幸福甜蜜,豐都城的太平盛世,這些說起來的時候,元卿凌的語氣確實比較平穩(wěn),聽的人也能心平氣和。</br> 但是,都在等著那個轉(zhuǎn)折。</br> 因為一直平順,就不會有四爺出生在雪狼峰上,還被雪狼叼走的事。</br> 元卿凌在說完前半部分之后,又喝了一口水,語氣也開始急轉(zhuǎn)直下,她所知道的點滴毫無遮掩,全部披露出來,四爺血淋淋的身世呈現(xiàn)在大家的面前,宇文皓好幾次忍不住要掀桌子,但四爺還是平靜地聽完,他幾乎沒有任何的反應(yīng),唯獨是在元卿凌說到冷鳳青生子之后,即將死去,她緊緊地將孩子抱在懷中這一幕,他閉上了眼睛,幾不可聞地沉了一口氣。</br> 元卿凌說完之后,依舊淚流滿面,心尖的痛漫上,她作為局外人,都無法承受這份慘烈。</br> 四爺垂下了眸子,反握住了王妃的手,很用力,握得手指關(guān)節(jié)發(fā)白,所有元卿凌說的這些,終于和他夢里的片段重合起來了,他知道,元卿凌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實發(fā)生過的。</br> “冷肆!”王妃看著他,擔憂焦灼地輕輕喚了一聲。</br> “嗯!”四爺再度抬起了頭,眼底猩紅一片,恨意涌上,“我應(yīng)該要去一趟豐都城!”</br> 王妃微微點頭,聲音里充滿了憐憫,“去豐都城之前,你還應(yīng)該去一趟雪狼峰的獨狼坳,你母親,大概就是長眠在雪狼峰上,應(yīng)該妥善安葬。”</br> 四爺眼底一下子就灌滿了淚水,他迅速轉(zhuǎn)頭過去,有些字眼,終究是不能提起,所有的防線,都因此而沖破。</br> 他不曾見過母親,而他唯一能盡孝的就是安葬她的遺體。</br> 再想裝得若無其事,到底痛與恨超越了一切,他所有的修為加起來也無法抵擋。</br> 宇文皓見他這樣,也忍不住眼底發(fā)紅,喉頭發(fā)緊,他拉著元卿凌,倉促而哽咽地道了一聲,“我們出去一下!”</br> 這時候,任何人在場,都不能使四爺可以恣意放縱自己的情緒,他需要空間。</br> 王妃自然知道宇文皓的意思,遂伸手輕輕地拍了一下四爺?shù)募绨颍阋鹕沓鋈ァ?lt;/br> 四爺猛地抬起頭,啞聲道:“師父,別走!”</br> 王妃站著看他,心底說不出的憐惜與疼痛。</br> 四爺拉著她的袖子,像極了當年的小男孩,“師父,還記得當時在雪狼峰發(fā)現(xiàn)我的時候的事嗎?”</br> 王妃復(fù)又坐在了他的身邊,輕輕地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眸色悠遠,回想了當年的事,“我還記得,當年我?guī)а├腔匮├欠逭依侨簣F聚的時候,看到你在狼窩里,嚇得我魂魄都快飛出來了,我以為雪狼不知道從哪里叼來一個嬰兒,要吃掉你,不過,當我看到你竟然喝母狼的奶時,得知你在狼窩里,足足待了小半個月,我更震驚,覺得你真是幸運的孩子。”</br> 而如今知道這些事,足以證明狼一性有時候要比人性高尚許多,晏之余對他的狠與雪狼對他的好相比,晏之余真是連野獸都不如。</br> “幸運的孩子!”四爺喃喃地念著這句話,眼底有淚意覆蓋,卻始終不讓一滴眼淚落下來。</br> “是的,你很幸運,我相信你母親在最后的一刻,所求的必定是你能活下去,而雪狼救了你,你活下去了,這難道還不幸運嗎?至少,你母親放心了。”</br> “但她還不能安息,因為大仇未報!”四爺從牙縫里迸出了這句話,眸色陡恨。</br> 王妃握住他的手,回以篤定的話,“我相信你會為她,為天算世家報仇的,你會讓她安息,你會告慰她的亡魂。”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