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br> 老師說到這頓了下，接著往下講：“邊塞環境惡劣，恰逢天災干旱，百姓不得已離開家鄉，向中原遷徙，大人尚且生存艱難，更何況一群至多不過14歲的孩童。”</br> 光憑想象就能猜到那有多艱難，有個長相伶俐的女同學忿忿道：“凌漢就是個渣男，為了權勢棄故城不顧，這邊老婆孩子流離在外，那邊娶妾生子過的快活，之后自己哭天抹淚說什么棄小家成大業，呸！”</br> “也不能這么說吧。”一個戴眼鏡的男同學反駁她：“靖文帝總要為手下的士兵負責，當時要是撤兵回蒼靖，前面那么多年不是白打了嗎？而且后來因為愧疚，他也一直補償鎮國公主，‘鎮國’這樣的殊榮，翻遍歷史都找不到第二個。”</br> “他負什么責了？”另一個女生猛地接過話，憤怒拍桌：“蒼靖的士兵是跟他最久的，他負責帶人家出來，還人家一家全死嗎？”</br> “還有，你清醒一點，鎮國公主的稱號是靖文帝彌補的嗎？那是人家12歲參軍，從小兵起步真刀真槍打上來的，靖文帝統一南北，有一半的功勞都是鎮國公主的，那不叫殊榮，是叫應得！”</br> 女孩們氣勢高漲，壓的那男生不敢正面懟，小聲嘀咕道：“歷史總有夸大的成分，12歲女扮男裝入軍營，想想就覺得不可能。”</br> “這點我不認同。”一直笑看學生們良性討論的老師，適時接過話：“《北靖史》曾形容鎮國公主凌初第一次做主帥攻打南朝邊界：身披凌云甲，執一柄火焱龍鋒槍，凜凜如寒風，槍之所指莫敢相擋，威猛不似凡人。”</br> “歷史上不乏遠勝男子的女將，心有懷疑就要去研究，老師希望大家不要用自己固有的偏見去質疑歷史。”</br> 男生到底還是要臉，沒有再硬杠，弱弱低下頭。</br> 空間里的007看宿主一副認真聽講的樣子，好奇問：“宿主，鎮國公主真有那么厲害嗎？”</br> “還行吧。”凌初靠著門框皺皺眉，一副勉強的樣子：“無非就是武功絕世、姿容脫俗、智計無雙，平平無奇一個普通人罷了。”</br> 007：“……”</br> 說實話吧，宿主你就是鎮國公主腦殘粉。</br> 離下課還有幾分鐘，007閑的無聊，跟宿主閑談：“宿主你小時候在做什么啊？”</br> 凌初緩慢站直身體，側頭想了想：“10歲以前，練武、瘋玩、挨罵，10歲之后，要飯。”</br> 007：“……”</br> 山大王年少時都混得這么慘嗎？</br> 007不太信，就它目前了解來看，宿主雖然滿嘴黑話，看起來沒什么文化的樣子，但她識字啊，在那樣的年代，單只這一點，就絕不可能出生在一個窮困之家。</br> 凌初單手插著兜，慢悠悠道：“真的，白天邊要飯邊往中原逃難，晚上能找到個破廟就算好的，找不到就幾個人拿著磨尖的木棍、銳利的石頭圍成一圈，輪流守夜休息，以防大半夜被人撿去烹了吃。”</br> 007整個光團都嚇麻了，他沒帶過幾個宿主，本身還有些天真幼稚，要不然也不會在和凌初的你來我往中，慫的這么快。</br> 它想像不到那是多么恐怖的場景，聲音微微發顫：“那、那你的父母呢？”</br> 凌初臉上露出一個笑，含著若有似無的譏諷，沒等回答，下課鈴聲忽然響了。</br> 老師最先出來，緊接著同學們一個個如歡樂的鳥兒嘰嘰喳喳跑出來，凌初站在門口向朝外張望的樂沁涵招招手，對方小臉一松，抿唇笑了笑。</br> 她和身邊同學說了什么，兩人一塊兒朝凌初走過來，女生笑著向凌初打招呼：“姐姐好。”</br> 凌初也笑笑：“你好。”又跟007說：“這是剛才發言兩個姑娘中的一個吧，真是腹有錦繡，博學多才。”</br> “……”007翻了個白眼。</br>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只要你夸我的偶像，你就是我尊貴的朋友。</br> 它的宿主——鎮國公主狂熱粉實錘了。</br> 凌初帶樂沁涵去凌途班級找人，小少爺正一臉“老子不爽”的坐在座位上，看到凌途出現在門口面色才有所緩和。</br> 走出來后，看到等在一旁的樂沁涵，嘴一撇，從鼻子里哼出口氣：“你為什么先去找她？”</br> 凌初：“……”</br> 又話多又小氣，為什么這種狗人性格，能當男主？</br> 樂沁涵被說的有些不好意思，抿抿唇好奇地問：“凌途你也讓姐姐來當家長啊，為什么？是凌芩阿姨沒空嗎？”</br> “……”凌途心虛地瞪她一眼，閉上嘴悶頭朝老師辦公室走。</br> 凌初看看樂沁涵，后者滿眼無辜，小聲問：“凌途怎么了？”</br> “……”凌初拍拍她的肩：“沒事，可能是忽然想起自己媽媽為什么沒空了吧。”</br> 姐弟三人到達時，騷擾樂沁涵的尿褲子男生和凌途這邊的兩個同學也已經到了，正在老師的嚴厲視線下，暗送秋波……不是，是暗射眼刀。</br> 凌初走過去和三個班主任問好：“三位老師你們好，我是凌途和樂沁涵的姐姐凌初，我媽和大伯、大伯母不在本地，所以只能我來了。”</br> 老師們眉頭皺了下，想到待會兒會來的尿褲子男生家長，感覺今天這事有點棘手。</br> 先給凌初找了座，凌途的班主任李老師問：“事情的經過您了解過嗎？”</br> 凌初點點頭：“嗯，我不光了解，我還是參與者。”</br> 老師：“……”</br> 誰能告訴我，家長參與學生打架該怎么處理？</br> 尿褲子男生的班主任這才發現，好像自打這位叫凌初的家長出現后，那個平時插科打諢、不服管教的學生，一下子縮在邊上，老實的不得了。</br> 室內頓時陷入一片沉默，李老師尋思著該怎么繼續說，另一位家長也到了。</br> 因為涉事人比較多，老師今天只請了最主要的當事人家長過來。</br> 來的是位男家長，神情嚴肅、面帶不滿，凌初以自己長達兩年的要飯生涯保證——</br> 這貨肯定事兒賊多。</br> 果然，他進來先看了眼站在一邊的凌途幾人，然后面向兒子的班主任：“老師，具體的事情我周六在電話里就說過，關于我兒子在學校遭到凌途和他同學的毆打，我希望今天能給我一個交代。”</br> 那位老師客氣地請他坐下，向他介紹：“趙石家長，這位是樂沁涵和凌途的家長。”</br> 男人看了凌初一眼，眼里閃過一抹詫異，有直觀漂亮女孩產生的一瞬驚艷，更多的是不滿和不屑。</br> 他皺起眉，尖刻道：“這就是凌途家長的態度？孩子在學校打人連個面都不露，就找個小丫頭片子來糊弄人，你們老師呢，也贊成他這樣的態度嗎？”</br> 老師急忙出聲安撫：“趙石家長你先冷靜一下。”</br> 對方顯然是得理不饒人，無理辯三分的性格，唧唧歪歪又要再吵，凌初聽的煩了，摳摳耳朵，插話：</br> “趙石家長是吧，請問你有證據證明我弟弟打人嗎？”</br> 趙石家長唇抿了抿，蠻橫道：“我要是有證據就直接報警了，之所以愿意聽老師和解，就是看在年紀小都是學生的份上，想給你們個機會。”</br> 他邊說邊看向凌途幾人，語帶威脅：“好歹上了這么多年學，我勸你們好好說實話，別讓那些書都進了狗肚子里。”</br> “你！”凌途攥了下拳，邁出一步，余光瞥見老師又硬生生忍住，狠狠瞪了男人一眼。</br> “放心吧，總歸不至于進了你的肚子。”凌初輕笑了聲，轉頭看向幾個老師：“我也有話說，關于我弟弟在校外撞到趙石同學隨地大小便，眼睛受到驚嚇這一事件，我希望學校能給我個說法。”</br> 眾人：“……”</br> 趙石面色漲紅：“我沒有。”</br> 他家長也氣得對凌初怒目而視：“你別胡說。”</br> 凌初沒搭理他倆，靠在椅背上，下巴微揚，慢悠悠道：“我就問一個問題，他那天回家褲子濕沒濕？你別否認啊，不行咱們報警回事發地，提取尿樣。”</br> 趙石家長：“……”</br> 你看警察搭理你嗎？</br> 當天和凌途一起的兩個男同學在老師面前老老實實站著，看到囂張的趙石家長被凌初一句話懟到不知如何反駁，立馬支楞了起來：</br> “我作證！我也看到了。”</br> 寸頭舉起手，眼珠子一轉，捂著臉假惺惺地哭：“我當時害怕極了，我媽媽從小就告訴我，男孩子要好好保護自己，可我萬萬沒想到竟然看到……”他說到這用力一吸鼻子，轉頭對趙石啐了一聲：“呸，畜生！”</br> 趙石：“……”</br> “兄弟別哭了。”另一個中等個頭的白凈男生抱住寸頭，面上悲憤交加：“我們要相信法律，警察叔叔會保護我們的。”</br> 兄弟倆抱頭嗚嗚嗚，聲音凄慘，場面感人。</br> 然而眾人：“……”</br>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就是個隨地大小便，倒也不必戲那么多。</br> 趙石家長邊緣支援中央的頭發都要被氣飛了，指著幾個學生罵道：“你們這些學生都是什么素質，不要轉移話題。”</br> “這就是趙石家長的態度？”凌途雙手插著褲兜，閑閑道：“孩子在校外隨地撒尿，做家長的連張紙都不送，任憑孩子拿褲子當廁所。”</br> 趙石家長：“……你”</br> 凌初打斷他，長嘆一口氣，誠懇道：“尿失禁是病，我勸你們好好找個黑診所看看，別讓孩子長了這么多年的前列腺堵在狗肚子里。”</br> 趙石家長：“……”</br> 我敲里大爺！</br> “你他媽會不會說人話。”趙石家長出離憤怒，一手高抬，作勢要動手。</br> “啊，疼疼疼……”</br> 凌初一把捏住對方的手腕，臉上笑意淺淺，眼神冷淡：“我還想問你呢，你他爹會說人話？還是在拿嘴放屁？”</br> 正欲攔人的老師們都愣了，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幫誰，只能含糊著：“凌、凌初是吧，有話好好說，你先放手。”</br> 凌途班主任邊說邊朝他和樂沁涵使眼色，示意勸勸凌初。</br> 凌途撇開眼吹了個口哨。</br> 他不光不理，還拉住樂沁涵。</br> 現在是他姐占上風，傻子才管呢。</br> 透心涼、心飛揚，爽！</br> 凌初也無意為難老師，甩開男人的手，坐回去冷聲說：“自己孩子是個什么品種你自己清楚，有證據就報警，有病就去治，想死就直說，別在這扯淡浪費我時間。”</br> 趙石家長眼里又驚又怒，也不說話，就那么瞪著凌初。</br> 樂沁涵咬了咬下唇，站出來：“老師，我也要說，是趙石先在校外堵住我，強迫我做他女朋友的。”</br> 之前凌途和幾個男生為了保護樂沁涵，怕她有心理陰影，刻意瞞下事情起因，只說趙石和他們關系不合，故意編瞎話。</br> 趙石自己當然更不會說，導致老師也才知道還有內情。</br> 趙石家長立馬站起來：“你們看看，水落石出了吧，女生支使男生打我兒子。”他咬著牙惡狠狠地看著樂沁涵：“小小年紀不學好，就知道勾引……”</br> 凌初一拳把他的話打回肚子里：“狗東西，一把年紀不學好，長出一副欠揍的樣子，勾引我揍你。”</br> 老師們上來拉架，凌初這回沒松手，揪著對方領子，朝紅了眼眶的樂沁涵招招手：“過來。”</br> 樂沁涵吸吸鼻子走過來，凌初不輕不重地在她頭上敲了下：“哭什么？你錯了嗎？”</br> 樂沁涵搖搖頭，委屈道：“沒有。”</br> 凌初：“大點聲。”</br> 樂沁涵抬起頭，看著姐姐，對方臉上表情一如既往輕輕淡淡，卻仿佛有一種別樣的溫柔真摯，她眼眶更紅了，大聲喊：“沒有。”</br> 凌初輕輕摸摸她的頭，另一只手把趙石家長拽過來，掐住他的脖子，冷冷看著他：“你兒子讓人惡心，你比他還惡心。”</br> 她說完朝樂沁涵方向撇了下頭，示意趙石家長：“道歉。”</br> 她手上沒有用力，可神情動作卻讓人不寒而栗，老師們站在原地，嘴上勸凌初放手，說著為防止傷人事件發生要叫保安，但半天沒有動作。</br> 趙石家長和兒子一樣，都是欺軟怕硬的貨，見老師沒有實際行動，忍了忍，不得不低頭道歉。</br> 因為沒有證據證明凌途等人打人，這件事不得不告終。</br> 開始的十分正式，結束的猝不及防。</br> 臨出門的時候，趙石家長看著凌初，看樣子是在猶豫要不要放狠話。</br> 凌初壓根沒管他，雙手插兜，痞里痞氣地抖抖腿：“讓你兒子等著，不是愛堵人嗎，以后我天天晚上放學來堵這孫子，老娘讓你兒子勾引個夠。”</br> 趙石家長：“……”</br> 瑪德，到底誰才是小混混家長！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