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湘那句話一出口就有點后悔了。可是事已至此，她只有咬牙往前走，沒有了退路。</br>
她結結巴巴地說："我...是我寫的。"</br>
劉靜云瞪大眼睛，沖她拼命搖頭，但是劉老師這時候伸手狠狠掐了她一下，讓她閉嘴。</br>
"我...我喜歡張其瑞..."盡管是假的，可是這句話還是讓顧湘紅了臉，"我想向他表白...我不知道該怎么辦？劉靜云是我好朋友，她說...她說可以寫信。我不知道怎么寫，于是...于是她代筆寫了。就...就是這樣的。"</br>
劉靜云急忙叫道："不是的..."</br>
"是的！"顧湘抬高音量，"信夾在張其瑞的作業本里，就是不知道為什么他沒有看到...劉靜云是寫了信，不過只是為了幫助我而已..."</br>
"不是..."劉靜云急得一頭是汗。</br>
劉老師猛地一把拉住女兒，又是一巴掌狠狠扇了過去，"叫你不好好讀書，叫你和別人整天弄這些東西！好的不學盡學些不正經的！亂七八糟交朋友！"</br>
"哎呀！老劉，不要打孩子嘛。"校長連忙和一個老師把劉氏父女拉了開來。</br>
張其瑞扶住劉靜云。劉靜云捂著臉哭了起來，嘴里含混地說著："不是她..."</br>
張其瑞迅速俯身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劉靜云驚愕地抬頭看他。張其瑞點了點頭。劉靜云的臉色更加蒼白了幾分，淚水流得更兇了。</br>
顧湘方才那番話已經花去了她大部分的勇氣，對于一個歷來低調，從來不撒謊的女孩子來說，剛才的舉動已經值得一片掌聲了。她背上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浸透了，而且開始后怕。她發覺自己也比劉靜云好不到哪里去。她倒沒有一個嚴厲冷酷的父親，但是她有一個脆弱的前途。</br>
劉靜云哭得很兇，想走到顧湘身邊來，但是張其瑞堅決地拉住她，不讓她過去。劉靜云只好用口型說對不起。但是顧湘沒看到，她正低頭為自己擔憂，并且在為即將到來的苛責而準備說辭。</br>
老師們聚在一起低聲說了一陣子，似乎有了決議。</br>
老師對顧湘說："你也是很好的學生，又是班干，你應該知道學校嚴禁學生談戀愛的。"</br>
"可是，"顧湘壯膽，小聲為自己辯解，"我沒有談戀愛，我只是偷偷喜歡他。"</br>
老師怔了一下，"總之這也是不對的！"</br>
顧湘不再說話。</br>
校長出面來說："那個，劉老師，你的學生，你帶下去管教吧。今天的事，我希望以后不要再發生的好。"</br>
劉老師臉色鐵青地點了點頭。</br>
這件事的解決辦法在中午之前就出來了。張其瑞沒有事，顧湘被撤銷了英語課代表的職位，劉靜云也被撤銷了學習委員一職。這樣的處罰其實不算重的，但是處罰的理由卻讓這個決定顯得那么荒謬和可笑。所以同學們對于這件事的反應很淡，只有一些談戀愛的學生低調了一些。</br>
大部分同學都在為顧湘和劉靜云叫屈。班上的同學多多少少都知道劉靜云和張其瑞的關系，不難推測出顧湘在撒謊。大家倒對她另眼相看，少年人有血性，覺得她勇敢又講義氣。</br>
劉老師私下只對顧湘說了兩句話："謝謝你。我會記得的。"</br>
孫東平將顧湘拽到了學校的小樹林里，批頭就是一頓臭罵。他恨不得把這個女孩子的腦袋打開來看看，里面到底裝的是什么東西。</br>
"你不是想保送的嗎？你不是想將來上重點大學的嗎？這種事你出什么風頭？劉靜云自然有她爸護著，關你什么事？"</br>
"你才不懂！"顧湘氣勢洶洶地頂回去，"你不知道劉老師有多兇。劉靜云那么天不怕地不怕的，但是對她爸怕得要死。劉老師是什么事都做得出來的。"</br>
孫東平這樣高傲的人，當然未曾仔細了解過劉老師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不過在這方面，他一直比較信任顧湘。女孩子心思細膩，觀察入微，而且她和劉靜云關系親密，知道的內幕肯定比他多。</br>
"劉靜云說過，她以前就是因為幫同學寫了罰抄的作業被揭發了，劉老師就打了她一頓。"</br>
"這么嚴重？"孫東平大叫，"那這次的事，他還不要把人打死了？"</br>
"我也不知道啊。"顧湘一臉擔憂。</br>
果真，下午的時候，劉靜云并沒有來上課。奇怪的是，張其瑞也不在。</br>
第一節課下課的時候，孫東平匆匆地把顧湘拉出了教室，"我覺得有點不對勁。"</br>
"怎么了？"</br>
"老三人不在了，也沒和我說一聲，他連書包都還沒收拾呢。"</br>
"打他電話了嗎？"那時候學生用手機的很少，不過孫東平他們家里有錢，家長都早早給孩子買了手機。</br>
"不接。"孫東平焦躁地撓了撓頭，"他從來不這樣的。我覺得有點什么事要發生了。"</br>
天悶熱得很，云層低低地，遠處傳來微弱的雷聲。教室里的學生們無精打采地寫著作業，顧湘心神不寧，寫不了幾個字就轉頭看孫東平一眼。他也十分煩躁，不停地轉著筆，然后低頭使勁撥著張其瑞的手機號碼。</br>
顧湘盯著他。他聽了一陣，抬頭對她露出失望的表情來。</br>
放學的時候，外面天色已經很暗了。黑壓壓的云層就懸在頭頂，風吹得教室窗戶哐當直響。</br>
孫東平陪著顧湘朝著職工宿舍樓走去。張其瑞還沒消息，他們商量了一下，打算去找劉靜云問問。</br>
劉家的大門是敞開的，里面傳出一個女人的哭泣聲和劉老師的叫罵聲。哭的人并不是劉靜云，倒像是她的媽媽。</br>
顧湘他們跑了進去。客廳里，劉母正坐在沙發上淚流滿面，劉老師則正對著電話大喊大叫："什么叫不到二十四個小時？我確定她失蹤了！我要找得到她，看我不把她的腿給打斷！"</br>
"她爸，你別這樣..."劉母拉著丈夫哀求，卻被劉老師一腳踢開了。</br>
劉老師摔了電話，扭頭看到了顧湘他們。他的眼睛里噴出怒火，"好！好！你們翅膀都硬了是不是！"</br>
孫東平問："劉老師，我們只是想來找劉靜云的。"</br>
劉母嗚得一聲，哭得更加傷心了。她手里拽著一張紙，這時候落到地上。</br>
顧湘撿起來，一看，是劉靜云的字："媽，我跟他走了。爸爸再也不能打我了。原諒我。"</br>
顧湘抬頭看孫東平。</br>
孫東平接過留言看了，三個孩子面面相覷。事實已經擺在了面前，他們只有選擇接受。</br>
這對劉家人來說，也是一樣。劉老師發泄盡了怒火，終于像被抽了筋一樣跌坐在沙發里，捂著臉，長長嘆了一口氣。</br>
孫東平拉著顧湘悄悄離開了劉家。</br>
走下樓，一個驚雷在頭頂響起，把顧湘從沉思里驚醒了過來。</br>
孫東平急忙握住她的手："沒事，雨還落不下來。"</br>
顧湘恍惚地問："他們去了哪里？"</br>
孫東平搖頭，"老三這個人，心思深沉得很，我猜不透他。不過劉靜云跟他在一起，應該沒事。老三會照顧好她的。"</br>
"可是，他們將來怎么辦？"顧湘搖頭，"書不讀了嗎？大學不考了嗎？生活怎么辦？"</br>
"別想這么多了。"孫東平按著她的肩，"張其瑞有的是錢呢。或許，過一段日子，等劉老師氣消了，他們自然就回來了。"</br>
"可是，為什么？"顧湘問，"為什么他們可以什么都不顧了，把這一切都放棄了？為什么？"</br>
孫東平溫柔一笑，"不要緊，我想以后我們都會知道的。"</br>
頭頂又是一道響雷滾過，風更大了，夾著黃豆大的雨滴。顧湘的頭發打濕了，貼在臉頰上，鼻尖則掛著晶瑩的雨水。</br>
孫東平看著這張白皙柔和的臉，忽然覺得喉嚨有點干。</br>
"走吧，要下雨了。"孫東平拉著顧湘走。顧湘乖乖跟著，完全都沒有察覺到兩人進握著的手。</br>
風那么大，人走路都有點困難，不過孫東平的力氣很大，一直牢牢牽著顧湘，用身軀為她阻擋風雨。顧湘凝視著他的背影。寬闊的肩膀，有力的手臂，還有一往直前不回頭的毅力。這些，她以前都沒有注意過。</br>
兩人在學生宿舍樓下分別。顧湘揮揮手，轉身上樓。孫東平忽然叫住她。他目光深邃，一向桀驁的臉上帶著脈脈柔情。</br>
"如果是你..."</br>
"什么？"風聲很大。</br>
"如果是你，你也會走嗎？"</br>
顧湘眨了眨眼，笑了"我又不喜歡張其瑞，我干嗎跟他私奔？"</br>
她腳步輕快地跑上樓。等到確定孫東平看不到她了，她才停下了腳步，靠墻站著。</br>
外面雷聲滾滾，她自己的心也跳得像在打雷一樣。她感覺血液在沸騰，一陣陣頭暈目眩，仿佛有什么煙花在大腦里綻放。這種感覺讓她承受不住，但是又那么美好，讓她總是體驗不夠。</br>
從來沒有過。她對自己說，這種感覺，從來沒有過。</br>
這到底是什么？</br>
上部終于完結了。</br>
接下來我要把這0多萬字整理一下交給編輯，準備出版。然后再喘口氣，寫下部的重逢。</br>
休息大概一個禮拜。這段時間大家可以不用上來看了，我進展順利的話，下個周末就可以恢復更新了。</br>
承諾下部會發兩章公眾章節，感謝大家的耐心等待。（未完待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