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徐聿早早來到醫院參加了由心血管內外科組織的病患心臟搭橋手術的研討會,手術方案已做確認簽字,手術也確定了以劉方平為主刀醫生,徐聿和心血管內科祝家棟醫師為第一助手的決定。
同時麻醉科和護士站第一時間做出人員調派,全力輔助劉方平順利完成此次艱巨的手術。
直到中午護士站都在忙碌著準備手術室,尤其心臟搭橋這種高難度高風險的手術要在一類無菌凈化手術間進行,這就要求了手術的絕對成功性。
同時護士長提醒患者術前準備以及備皮工作;巡回護士做好與病患及病患家屬的溝通,并檢查準備手術間的設備和無菌包;器械護士在術前準確細致地清點器械、紗布、紗墊、棉片、縫針及線卷等數目……手術各相關負責人精心準備嚴陣以待為下午的手術做各項準備工作。
午飯過后,徐聿簡單休息了一個小時,終于在手術前半個小時進入手術室開始做術前準備工作。
室溫和濕度合適的特殊手術室通風系統已經開始運行,徐聿在限制區的洗手間更換藍色工作服、刷手,然后進入無菌手術間進行消毒準備工作。
不多時,身穿藍色工作服的另一助手祝家棟也進入了手術室。
感應門敞開,祝家棟人沒進來,倒先舉手和徐聿打了招呼:“徐醫生,吃了嗎?休息了嗎?別一會的手術再累著你。”
徐聿戴著無菌帽和一次性醫用防護口罩,雖看不清他的表情,卻一眼能看到他那雙彎月般明亮的眼睛。
徐聿的眉眼藏笑,劍眉長睫十分靈動,開口時音色深沉干凈:“祝醫生這個第一助手做得太稱職,居然連我的精力是否充沛也要關心一番了?”
祝家棟的眼睛本就不大,大笑起來眼睛更是直接瞇成了一條縫打趣道:“徐醫生說笑了啊,我這是關愛同事,充分體現咱陵城第一人民醫院互助互愛的宗旨吶……”
徐聿一笑,低頭開始檢查器械和x線片,祝家棟見狀連忙上前幫忙。
病人已經被推進手術室,祝家棟和巡回護士開始核對患者的身份信息,同時再次核對手術部位,指導協助擺放患者體/位的工作。
感應門再次啟動時,身穿藍色工作服做好消毒準備的劉方平走進了手術室,跟在劉方平身后的是頭戴花式手術帽腳踩手術室專用拖鞋的麻醉師。
手術室的準備工作完成,劉方平看了眼時間沉聲道:“時間到了,開始手術吧。”
手術室里靜謐得只能聽到醫療器械滴滴作響的聲音,眾人異口同聲回復了一句“開始手術”后,麻醉師首先給患者置入外周動脈導管,連續監測血壓的同時根據患者的生命體征緩慢給予全麻藥,確保患者達到一定麻醉深度后再進行氣管插管麻醉。
心臟搭橋手術本就是一項重要、難度系數極高的手術,再加上該患者還有糖尿病和心臟手術病史,同時原植入心臟支架造成了血管的再次堵塞狹窄,甚至導致了血栓的形成。
此次的心臟搭橋手術需要取患者身體的一根血管縫合在心臟處,而做搭橋的關鍵位置被曾經的那枚金屬支架占據,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只能取出原支架再做心臟搭橋手術。
因此此次的手術也就成了風險極高的一次手術,對手術者的操作和各醫生之間的配合有著極大的考驗。
手術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各醫療器械密切監控著患者的身體各項數據和體征,徐聿和祝家棟配合默契,輔助劉方平逐步進行消毒、開膛及各項探測工作,劉方平身為副主任醫師執刀近三十年,手穩刀落,利用精密的醫療器械頭探測入體,每一步都做到了精準無誤。
手術一直持續到晚上七點,搭橋手術順利完成。
將近五個小時的手術,劉方平已經撐不住了,期間護士一直在幫他擦汗,手術五個小時劉方平站了五個小時,手術中他的神經高度緊張,等到搭橋成功的那一刻才敢放松下來。
“劉主任”,祝家棟示意道:“您去休息,關胸這一步就交給我和徐醫生吧。”
“好”,劉方平抹了把汗:“辛苦你們了,我先出去歇一會。”
“好的”,徐聿和祝家棟同時應了聲,搭檔著開始做最后的關胸縫合步驟。
等處置妥當,祝家棟幫著護士將病人推出手術室轉入icu重點看護,徐聿則書寫了術后醫囑和病理檢查申請單,之后又與病人家屬溝通叮囑后續事宜。
一切結束后,徐聿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了辦公室。
此時已經是晚上八點,住院部大樓每一扇窗口都亮著燈光,醫院的長廊也比白天安靜許多。
辦公室里只有李同青和兩個值夜班的醫生在,見徐聿進來李同青急忙迎了上去,并給徐聿接了杯熱水問:“哥,手術順利嗎?”
徐聿褪了身上的白大褂,接過杯子抿了一口水回:“嗯,手術挺順利的。”
“可是你看起來很累哎……”
徐聿抬了眼去看他,聲音有些嘶啞道:“是挺累的。”
說著,徐聿伸手搭肩給自己按摩著酸疼的頸部。
“哥,你坐著,我幫你按按肩膀”。
李同青幫徐聿搬了凳子,一邊說著一邊上了手,兩個手掌使著勻稱合適的力道按摩著徐聿的后頸。
徐聿淺笑著閉了眼,努力放松著發脹的肩頸。
兩名值班醫生出去巡視病房,和徐聿打了聲招呼便出去了,一時間諾大的辦公室里只有徐聿和李同青兩人。
“哥”,李同青手上動作不停側過臉問徐聿:“這次的手術是不是很麻煩?”
徐聿依舊閉著眼,低聲回:“嗯,手術中出現了一點小意外,不過劉主任穩坐不亂和麻醉師配合得很好,所以才沒有出現重大醫療事故。”
話落,徐聿終于睜眼看向李同青,用沉穩老練的語氣說:“這次的手術因為患者曾經做過心臟支架,并且年份已久心臟支架上已經爬滿血管內皮細胞,心臟支架和人體的冠狀動脈內皮相融合成了血管壁的一部分,所以通常情況下心臟支架植入后是不能取出來的。但是由于該病例的特殊性,不得不取出原植入支架來做心臟搭橋手術。”
李同青眨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認真仔細地聆聽徐聿的經驗之談。
又聽徐聿說:“此次手術的驚險之處就在于取出原金屬支架這一步,操作時患者的身體各項數據發生急劇變化,血氧飽和度和血壓一直在下降,這種時候術前冠狀動脈造影檢查就顯得尤為重要,同時對病變部位的處理更是重要。”
李同青思索著,仔細揣摩徐聿的每一句話。
“可以了”,徐聿撥開了李同青的手:“休息一下吧,到點了,你不下班嗎?”
“哦”,李同青反應過來:“我這就準備下班了,哥你也早點回去休息。”
“好”,徐聿應了聲。
李同青換下衣服,出了門才想起什么,又折回來對徐聿說:“對了哥,下個月我要接受醫院的新一輪考核,這次的考核對我挺重要的,能麻煩你幫我看一看我寫的考核論文嗎?”
徐聿沒有回頭果斷道:“可以,你把文件發我的郵箱,我會給你提建議的。”
李同青頓時開心:“謝謝哥。”
徐聿哼了個鼻音回應,李同青滿意地轉身要走,卻差點撞上一個人影。
來人是個身高體壯的男人,身著黑色西服,西服扣子敞開,內里干凈平展的白色襯衣下若隱若現的胸肌和腹肌十分有型。
李同青一八零的個子不算矮,然而等他抬頭迎上男人那雙深邃的眼睛時才察覺男人比自己高了不少。
李同青雙眼瞪得老大,不可思議地想這人的身高有一米九了吧。
面前的男人留著干凈利落的大背頭,光潔的額頭、利落的劍眉星目襯得他的顱頂十分優秀,他高聳的鼻梁下下頜角的線條分明有致……
視線平移過去,李同青一眼看到了男人透著血色的嘴唇上的一顆飽滿的唇珠。
李同青的瞳孔倏地放大,喉結滑動的同時,男人啟唇說話了。
“你好,請問這里是心血管外科的醫師辦公室嗎?”
聲音低沉富有磁性,李同青頓時又興奮起來,心說這是什么迷人的標準播音腔!
“是”,李同青難掩緊張回:“你是病人家屬嗎?請問你要找哪位醫生?”
男人張了張嘴剛想回復,下一秒視線拋遠,越過李同青直接看進了辦公室。
李同青呆呆地看著男人的反應,回頭卻看到身后的徐聿的視線已經投來,他的目光穿透空氣直接與男人來了個視線交匯。
李同青的眼珠子靈活地轉動著,看了眼徐聿,又看了眼面前的男人,那一刻他敏感地嗅到了一絲八卦的味道。
一切的有跡可循是因為徐聿復雜的眼神,還因為面前的男人參雜著難言意味的表情……
果不其然,李同青看到男人微抬下巴,目光一寸不移盯著徐聿示意道:“我找他。”
李同青一怔,再次看向徐聿,卻撞見徐聿的失神。
徐聿的唇角繃得平直,雖然極力克制著,但他還是能感覺到自己的表情有些崩壞,同時心臟深處默讀了一遍那個熟悉的名字: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