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是驚嚇過度引起的昏厥,微臣開一幅寧心安神的藥，每日服用，情況好轉就無需再服藥。”</br> 賀續蘭讓人送御醫出去，視線就轉到床上。床上的少年正昏著,他離去時瞧著還紅潤的臉蛋此時慘白白。</br> “你們再說一遍之前發生了什么。”</br> 隨著賀續蘭的聲音,之前跟著雪芽去到后院的兩個太監“砰”的一聲跪在地上,“方才奴才們跟著主子去后院，主子先是吃了幾朵桃花，然后突然說有鬼，就往回跑，沒跑幾步就暈了過去。”</br> “你們看到鬼了嗎？”賀續蘭明顯是不信有鬼,聽到這種無稽之談，眉頭輕蹙。</br> 兩個太監紛紛搖頭,隨后他們對視一眼，其中一人以極小的聲音說：“陛下,主子……也許能看到我們普通人看不到的東西呢。”</br> 此話一出,賀續蘭眼睛微微一瞇，他生了一張君子般的俊美面孔,但這要是他不面無表情的時候,一旦他收起表情,甚至神情轉冷，幾乎像是瞬間變了個人。</br> 太監們看到賀續蘭眼里的殺意時,磕頭如搗，“奴才亂說的，奴才該死。”</br> 賀續蘭看著不斷磕頭的太監,眼里閃過厭惡,“出去。”</br> 待太監們惶恐退出去,賀續蘭輕輕握住雪芽的手，當初伺候他的宮人死了大半，現在這些人都是酈朝舊人，起碼還要過些時日才能選出能好好伺候雪芽的宮人。</br> *</br> 雪芽悠悠轉醒，已經是第二日中午，他一睜開眼，就看到坐在床邊微垂著眼的賀續蘭。賀續蘭靠在床邊睡著了，長睫遮眼，落下小團陰影。雪芽盯著那張臉看了一會，就默默把臉貼著賀續蘭的腿。</br> 這一貼，賀續蘭從小憩醒來，他看到軟軟貼著自己的少年，抬手探向雪芽的額頭，見不燙，稍微安心。</br> 他剛想把手收回，雪芽就抓住他的手，一雙還透著睡意的眸子巴巴地望著他，真是可憐又可愛。</br> 雪芽比昨日還要黏他，賀續蘭察覺到后，心思一轉，把人從榻上抱起，“先洗漱用膳，然后跟我一起去書房，我讓人在書房用屏風做個隔斷，你待在屏風后玩，好不好？”</br> 聽到這個，雪芽明顯高興了些，主動用臉蹭了蹭賀續蘭的臉。</br> 此后幾日，雪芽每日都是賀續蘭在哪，他就在哪，幾乎他就沒有離開過賀續蘭。賀續蘭很忙，但還是會抽空走到屏風后同他說會話，雪芽被這般寵著，便不想提起那晚鬧鬼的事情了。</br> 那日夜里，他吃完花往前走，恍惚間把藤蔓看成人影，又加上銀白月光落在花墻，隱隱看著像個鬼臉，嚇得他魂飛魄散，竟沒出息地暈過去。醒來的第二日，他仔細回憶了下，發現是自己鬧了烏龍，當時沒好意思說，現在跟賀續蘭天天待在一塊，貪戀這種感覺的雪芽就不愿意講了。他怕自己講了，賀續蘭就不陪他了。</br> 于是這日賀續蘭終于提起那夜鬧鬼的事情時，雪芽立刻用手撫著額頭說自己不舒服，繼而又窩進賀續蘭懷里說害怕，他矯揉做作，想糊弄過去，只可惜他每次撒謊，眼睛都眨來眨去，還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生怕別人發現不了他撒謊。</br> 賀續蘭盯著雪芽看了一會，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過兩日，賀續蘭又提起此事，雪芽依舊說自己害怕，不舒服，要賀續蘭抱。賀續蘭順勢把人摟得更緊，手同時也探進雪芽的衣服里。</br> 沒一會，雪芽就氣喘吁吁，眼睛也濕了，他捏緊賀續蘭的衣服，唇瓣微微分開。而此時，賀續蘭突然停下。</br> 雪芽一愣，見賀續蘭不繼續了，就主動貼近賀續蘭，可無論他怎么撒嬌，怎么蹭，賀續蘭都紋絲不動，如柳下惠再世，氣得雪芽咬了賀續蘭一口。</br> “哥哥！”</br> 雖然愛撒嬌，但小脾氣不小，一生氣就咬人。</br> 賀續蘭眉毛一挑，“官官，那夜你到底看到鬼了嗎？”</br> 說到后面兩個字，他的手輕輕一動，雪芽腳趾一下子蜷縮起來，本就泛著紅的臉此時更紅。雪芽本還是不想說，可他在此事的堅持力實在低，沒多久就什么都招了，只是招完，他怕賀續蘭生氣，連忙抱著對方，“哥哥，我不是故意要瞞你的，我……也不算撒謊，我那日的確是被嚇著了，哥哥不要生氣。”</br> “我沒生氣，只是我在想你為什么不直接跟我說。”</br> 雪芽小心翼翼地觀察賀續蘭的表情，見對方的確不像是要發火的樣子，才說：“如果我說了，哥哥就不會陪著我了。現在哥哥不陪我，以后哥哥納妃了，就更沒時間陪我了。”說到后面，他眼睛紅了。</br> 賀續蘭早就知道雪芽在隱瞞實情，也猜到雪芽隱瞞的理由，只是這個理由真由雪芽說出口時，他還是沉默了。</br> 這種沉默落在雪芽眼里便是默認，雪芽不想讓賀續蘭看到自己又哭了，畢竟他已經滿十九歲了，不能再這樣老是哭，可他心里實在難受，便掙扎著要從賀續蘭懷里出去。</br> 才掙了兩下，就被摟緊。賀續蘭踢開方才用來擦手的絲帕，把掙扎著要走的人的臉扭向自己，“即使我說我不納妃，你是不是都不相信？”</br> “哪有皇帝不納妃的。”雪芽不是不相信賀續蘭，只是自古以來，皇帝都是后宮佳麗三千的。</br> 賀續蘭看著眼前還透著幾分稚氣的臉，勾了下唇，“那我不當皇帝，不就可以不納妃了。”</br> 雪芽沒想到賀續蘭會這樣說，他愣怔了好一會后，連忙搖頭，“不行，不行，你要是不當皇帝，萬一我們又被欺負怎么辦？”</br> 只有賀續蘭當了皇帝，他們才不會被欺負。</br> “官官不是想當人上人嗎？你當皇帝，我們也不會被欺負。”</br> 賀續蘭這話一出，懷里的少年徹底傻眼。</br> 等雪芽回過神時，人已經在書房了，眼前擺著玉璽。</br> 賀續蘭抓著雪芽的手去拿玉璽，“官官，這玉璽以后就是你的了。”</br> 玉璽冰涼，手心還能感觸到上面的復雜花紋，雪芽想收回手，但賀續蘭不讓。</br> “哥哥，我怎么能做皇帝？你別開我玩笑了。”</br> 賀續蘭從后面擁著雪芽，他將頭輕輕壓在少年肩膀上，“崔令璟都能做皇帝，你比他聰明那么多，為什么不可以？重要的是，你當了皇帝，就不會在疑心我會納妃了，官官，我希望你能相信我，無論什么時候。”</br> 雪芽聽著這話，心里還是沒底氣，可當天下午，伺候他的宮人就全部改口叫他陛下。雪芽從未被人叫過陛下，心漸漸飄飄然，這種飄飄然在看到黃公公看著龍袍進來的時候達到頂峰。</br> “黃公公，你什么回來的？”雪芽激動地說。</br> 幾個月前，崔令璟發現雪芽和賀續蘭的事情，下旨讓賀續蘭立即遷去青昌的行宮。賀續蘭在離宮前就決定要違抗圣意，他不能帶著黃公公一起上路，不過讓易燁封的心腹將黃公公送到安全的地方，只可惜負責掩護黃公公行蹤的兩個徒弟都死了。</br> 賀續蘭這場戰打贏后，派人去接黃公公，所以雪芽這日才見到黃公公。</br> 黃公公把手里裝著龍袍的盤子往上抬了抬，“奴才昨日夜里到了，修整半日養好精神才敢來伺候陛下，陛下來試試這身衣服合不合身。”</br> 雪芽看著無處不透出貴氣、威嚴的龍袍，伸出爪子好好摸了一會，才點頭讓黃公公伺候著自己穿衣。</br> 衣服大了不少，需要再改改。雪芽用手托腮看黃公公把龍袍重新疊好，一邊問：“黃公公，我真的能當好皇帝嗎？”</br> “少爺會幫陛下的，不是嗎？”黃公公回答時，不由在心里暗嘆雪芽是個天真的孩子，古來今往，給新帝做龍袍，向來不會不合身。不舍身只有一個原因，這龍袍就不是按照雪芽的身形制作的。</br> 當然，賀續蘭為了哄雪芽，已經下令讓尚衣局務必在登基大典前將龍袍改好。</br> 想到這里，黃公公覺得賀續蘭和雪芽還真是天生一對，一個傻乎乎地信自己會當皇帝，另外一個不惜一切代價讓對方當皇帝，即使只是名義上的皇帝，也要做到最真。</br> 黃公公其實問了賀續蘭，為何要兜這么大的圈子讓雪芽信任自己，要讓雪芽相信自己是皇帝，不僅要讓宮里的人全部改口，還要讓前朝的大臣也配合。</br> 當時，賀續蘭正忙著處理登基前的事情，聽到這話，他停下動作，淡褐色的眼眸里情緒復雜，“我把所有東西都給他，他就不會害怕了。”</br> 黃公公輕嘆一口氣，也不知該說什么，最后是賀續蘭打破僵局，“易燁封在民間尋到一個專門幫死人易容的人，明日早上就會進宮，我要親自見見他的手藝，官官那邊就拜托黃叔，正好明日尚衣局正好會送龍袍過來。”</br> “少爺放心，奴才知道該怎么做。”</br> *</br> 在雪芽換龍袍的時候，賀續蘭正用絲帕捂住口鼻，看著面前的老者給木板床上的死人易容。老者時不時抬頭看下墻上掛著的畫像，手下功夫仔細，約莫一個時辰的功夫，這場易容終于結束。</br> 易燁封先上前看了一眼，才回頭看向賀續蘭，輕輕頷首。</br> 賀續蘭緩步上前，看到木板床的死人已經變成跟畫像上一模一樣的臉后，輕扯了下唇角，“不錯。”</br> 要堵住宮人的口，簡單，要堵住大臣的口，也很簡單，但想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很難，尤其是崔令璟曾把雪芽的畫像掛在寺廟里，讓世人跪拜，不過沒關系，只要把崔令璟易容成畫像上的雪芽，再穿上女裝，便可以以妖妃的名義在天下百姓面前被焚燒。</br> 老者一早上加中午都未休息，給兩具尸體都易好容。其中一具尸體是新死的，是天牢里的死囚，一直重病，昨日死在牢里，今日就被拖了過來。賀續蘭在決意把崔令璟尸體焚燒的同時，也想好讓一個十惡不赦、地位卑微的死囚成為崔令璟，進入崔氏皇陵。</br> 新帝登基，為顯仁厚，要好好安葬前朝皇帝的尸首。這招貍貓換太子，世人并不會發現問題。</br> 處理完這邊的事情，賀續蘭留下易燁封單獨說了會話。</br> “我已決定讓雪芽當皇帝，你有什么想說的嗎？”賀續蘭親自給易燁封斟了杯茶。</br> 易燁封是這次造反能成功的最大功臣，賀續蘭已經擬好封易燁封為鎮國大將軍，封易燁封養母為淑寧夫人，詔書等登基之后就會發下，還有易家當年戰死的那幾位，皆被死后追封。</br> 當年易老將軍及他的幾個兒子戰死貢盤，內有冤情。雷大將軍為固定自己地位，綁架了易老將軍軍中的軍師家中婦孺，逼迫對方向敵軍透露作戰計劃，導致那場戰的結局才那般慘烈。</br> 酈朝士兵全部戰死，還丟了城池，崔沛震怒，不僅沒有追封，還降罪于易家，那幾年易家過得十分艱辛，若非易燁封有真本事，這個家早就沒了。只是雷大將軍做下那等惡事，還想著殺人滅口，這些年一直不斷派出殺手去殺易燁封。</br> 當然，光是這個不至讓易燁封背叛酈朝，他背叛酈朝的真正原因是他找到了活下來的軍師，軍師告訴他一個驚天秘密。</br> 當年貢盤之戰，雖然雷大將軍綁架軍師家中婦孺，但軍師還是不敢背叛，畢竟他背叛了，一旦查出，家中婦孺也保不住命，真正讓他敢動手的原因是他還見到了崔沛身邊的貼身大太監。</br> 崔沛知道雷大將軍的計劃，但不僅沒有加以阻止，甚至推波助瀾，因為有了這個把柄，崔沛可以把雷大將軍捏在手里，使其成為自己的一把刀。</br> 雷大將軍表面無子，對崔沛來說，威脅比多子的易將軍少許多，而且易將軍為人寬厚，在軍中名望很高，這是崔沛所不能忍的。</br> 猜疑心極重的崔沛是寧可養一匹狼，也不愿意養一頭象。知其有野心，好防備，若不知那人有野心，日夜都難安。</br> 崔沛還把這件事告訴了自己的兒子崔令璟，所以崔令璟即使知道易燁封在春獵圍場被行刺，也只是輕描淡寫地讓人去查，這種查自然沒有結果。</br> 崔令璟骨子里跟崔沛是一樣的人，他們堅信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雷大將軍殺不了易燁封，易燁封也短時間殺不了雷大將軍，這樣他們才能互相牽制，掌權者方能坐得穩。</br> “你決定好的事情，我向來沒意見，你跟我說這個，是要做別的事吧？”易燁封沉聲道。</br> 賀續蘭輕輕一笑，“果然還是你了解我，我讓雪芽登基，其中阻力不會少，叔父那邊就不同意，叔父想讓這天下姓賀，不過這事還算好解決，我跟雪芽注定不會有孩子，所以我會從叔父那邊選一個聰慧聽話的孩子過繼到我名下，只要那個孩子姓賀，叔父就不會再有其他意見。剩下的便是朝中的大臣。”</br> 尹青懸攜酈朝太子元思出逃寧奉，部分大臣也跟了過去，但還有一部分大臣逃到一半被賀續蘭的人追到捉了回來。捉回來的大臣，賀續蘭并沒有把他們關進天牢，而是讓他們回到自己的家中，并告訴他們一朝天子一朝臣，即使他們不愿意當他的臣，他也不會責罰。</br> 那些大臣見賀續蘭的大軍進入上京，并沒有燒殺搶掠，甚至入駐上京的這些日子，軍營得閑，他們還去幫百姓們農耕。</br> 如今正值春耕的日子。</br> 對崔氏皇族忠心的大臣如尹青懸一流早就去了寧奉，這些走得慢的大臣更多在觀望，逃亡也是因為怕有性命之憂。他們本就對崔令璟的暴行才有異議，心里也深知成王敗寇一說，如今賀續蘭推行仁政，他們便放下心回來繼續做臣子。</br> “雖然雪芽只是當名義上的皇帝，但要獲得所有大臣的同意并不容易，我需要你跟欽天監監正一起做一出戲，讓他們愿意讓雪芽當皇帝的戲。”</br> 賀續蘭進入上京，除了第一時間去救雪芽，也讓人務必把欽天監監正活捉回來。當年，崔燁想強娶賀續蘭，便利用欽天監監正之口，說出沖喜等妄言，崔令璟想封雪芽為貴妃，也利用欽天監監正之口，如今他想讓雪芽當皇帝，少不得這位欽天監監正。</br> 但有欽天監監正不夠，他還需要易燁封幫他做出天降祥瑞之說，讓群臣都相信雪芽有利新朝。</br> “怎么做？”</br> “上京外有一源長山，里面有兩只白孔雀，那兩只孔雀不親人，我希望你能捉到它們，屆時我會讓人在雪芽衣服上涂上特殊香料，好讓孔雀圍著雪芽飛。”</br> 這只是第一步，賀續蘭還備下第二個祥瑞，他令人從鄰城養蜂人手里買了大量蜂蜜和蜜蜂，蜜蜂涂在正陽門上，待孔雀飛時，再放群蜂。</br> 群蜂通身黃.色，爬在正紅色的正陽門上，遙遙看去，它們匯成四個字——</br> “雪瑞天下”。</br> 和易燁封商議完，賀續蘭沐浴更衣，把一身味道洗去后，才回去見雪芽。</br> 他回去的時候，雪芽正在睡午覺，睡得臉頰紅通通，脖頸處的衣服稍顯凌亂。賀續蘭瞧了幾眼，還是伸出手指在上面輕輕蹭了蹭。</br> 雪芽本就快睡醒了，被賀續蘭一碰，眼睛迷迷糊糊睜開，發現坐在床邊的是賀續蘭后，他本能露出一抹笑，“哥哥。”</br> “嗯。”賀續蘭回了個笑，“睡得好嗎？”</br> 雪芽點頭，又抓著賀續蘭的手貼在自己臉上，“哥哥，哪一天是登基大典啊？”</br> “三日后就是個大吉日。”</br> *</br> 登基前日，賀續蘭宮中設宴，約在正陽門。世人多迷信，大臣們看到孔雀圍著雪芽飛，又見到“雪瑞天下”四個字，本極力反對雪芽當皇帝的心當時就松動了。易燁封站在百官當中，眼神輕瞥周圍，隨后用腳迅速踢了下旁邊的副將。副將直接被踢跪在地，來不及抱怨，先順勢磕頭大喊：“雪瑞天下，天佑明承！”</br> 一聲出，百聲應。</br> *</br> 明承新年，上京有一姓文的官員，在其手札寫道：“三月初十，吾幸與登基大典，十一日，百姓涌街觀火禮，同日，城郊寺廟閉寺。”</br> 另有官員吃酒后，同其妻抱怨，“頭一位哪算得上昏君，那是暴君，這一位才是真真正正的昏君，字都不識幾個，今日坐在龍椅上竟然睡著了！”</br> 這話嚇得其妻臉都白了，連忙捂住醉酒官員的嘴，“你胡說什么，不要腦袋了。”</br> 官員驚醒，不再提此話，兩年后，他又飲酒，哼著小曲，其妻見其高興，不由問道：“你今日怎么那么高興？”</br> 官員答話，“往年我們都要施粥賑災，你看今年天下太平，國運昌盛，好些年沒過這般舒適日子了。”</br> 妻子壓低聲音取笑，“我記得你去年還抱怨那一位呢。”</br> 提及那一位，官員立刻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休提，那一位就上了幾日朝，就再沒出現過，都是由君后處理朝廷事宜，只是對外稱是那一位做的罷了。”他抱怨一通，拿起筷子敲杯子，口里嘀嘀咕咕。</br> 妻子好奇，湊過去仔細聽，發現官員在說什么欽天監算命準，那一位果然是吉祥物云云等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