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不認識他。”</br> 賀續蘭冷漠的聲音傳入雪芽耳朵里,雪芽甚至感覺到賀續蘭在扯他的手,他立刻用盡全力抱住賀續蘭,但還是被對方推開了。</br> 被推開的雪芽看一眼那群壯漢,見那些人眼神淫.邪,只想再抓住賀續蘭,可賀續蘭根本不讓他靠近,他一靠近,賀續蘭就往旁一閃,甚至用手擋住他靠近的方向。雪芽慌亂無措,心里想著絕對不能松開賀續蘭,如果他在這里被賀續蘭甩下了,這輩子就完了。</br> 那些壯漢不會放過他,甚至會在玩膩他后殺了他,或者把他賣了。</br> 權衡利弊之下,不過短短一瞬,雪芽眼睛就蒙上一層淚,他可憐兮兮地看著賀續蘭,聲音、姿態都是軟得不能再軟,“哥哥,我錯了,嗚嗚嗚……”</br> 壯漢們看到這一幕愣怔了一下,隨后更是笑開了,“喲,這是鬧哪一出?這個小娘子原來不是小娘子啊。”</br> 還有人直接說:“老子還沒干過穿女人衣服的男人,不知道干起來什么感覺?”</br> 這更是把雪芽嚇得魂飛魄散,心里也更加不愿意放走賀續蘭。跟賀續蘭待在一起,他還有一線生機,起碼兩個人被綁走,還會有人來救他們,若他一個人被綁走,肯定沒有人救他。</br> “哥哥。”雪芽大多數的哭都是手段,為了達到某種目的,但這一回,他是真被嚇到。</br> 賀續蘭沒理會那些壯漢的腌臜話,只看著雪芽,“錯在哪了?”</br> 雪芽沒想到這種緊要關頭,對方還問他錯在哪了,他……他哪里有錯?他只不過是運氣不好!但明面上,雪芽不能這樣說,只能努力地憋出一句話,“我……我以后不隨便亂走了。”</br> 賀續蘭沒說話,而那些壯漢已經開始圍過來,雪芽余光瞥見,立刻說:“我不跑了!我再也不跑了!我以后都聽哥哥的話!”</br> 這話一出,賀續蘭垂了下眼,雪芽察覺對方態度軟化,旋即沖過去,這回他總算重新抱到了賀續蘭。他藏在對方身后,兩只手捏緊賀續蘭衣服,結結巴巴,“哥……哥,現在……怎么辦?”</br> 賀續蘭神情淡然,“閉上眼。”</br> “啊?”雪芽愣住。</br> “閉上眼就可以了。”賀續蘭回頭看向雪芽,他抬起一只手捂住了雪芽的眼睛,“你聞,有糖人的香味,想吃嗎?”</br> 想吃!</br> 不對,這個時候是吃糖人的時候嗎?</br> 雪芽張嘴想問,但他突然聽到周圍好像有慘叫聲,意識到這個后,他立刻抿緊了唇,好一會才說:“想吃。”</br> “那待會帶你買糖人,不過你要陪我去一個地方,去嗎?”賀續蘭聲音很溫和。</br> 到這個關頭,雪芽哪敢說不,他意識到自己并未脫困,而是從狼窟里出來又掉虎穴里,他現在只能希望這只老虎心情好,別吃了他。</br> 沒過多久,賀續蘭就收回了手,他將鬼神面具戴在了自己的臉上,轉身向一個糖人鋪子走去,雪芽往周圍看了看,發現那幾個壯漢已經不見了。</br> 這時,賀續蘭已經買完糖人,他轉過身看著雪芽,手里拿著一個豬八戒糖人,“這個怎么樣?”</br> 他用面具掩住真容,背對燭火,一雙眼莫名顯得陰郁。</br> 雪芽看著賀續蘭,擠出一抹笑,走過去將豬八戒糖人接過來,“謝謝哥哥。”</br> 賀續蘭嗯了一聲。</br> 雪芽頓了頓,頂著賀續蘭的目光,開始啃糖人。</br> 一口下去,豬八戒的腦袋沒了,再一口,半個身子沒了,他四五口將糖人吃完了。</br> 此時有人牽著一匹黑馬經過他們身邊,但經過時,人走了,馬卻留下了。雪芽正覺得奇怪,就看到賀續蘭翻身上馬,不僅如此,對方轉頭看他一眼,一個彎腰把他也帶上了馬。</br> 這一連串動作,幾乎只發生在一瞬間,雪芽剛被迫坐穩,馬已經開始往前跑了。迎面而來的冷風灌得雪芽忍不住閉上眼,他本不想靠著賀續蘭,但被風一吹,加上馬背上的顛簸,后期他幾乎完全縮進了賀續蘭的懷里,滿鼻子都是對方身上的甘松香。</br> 離開燈街,路上行人變少許多,臨近城門時,更是寥寥無幾,守衛看到有人縱馬前來,立刻想阻攔,但剛動,就看到騎馬者拿出一塊腰牌。</br> 為首守衛看到腰牌,立刻站到一旁,大喊:“開城門!”</br> 雪芽聽到這個聲音立刻睜開眼,他剛剛一直不敢問賀續蘭這是去哪,眼見要離開上京,他不由有些慌,難道賀續蘭要把他帶去荒山野嶺再殺了他?</br> 可越到了這個時候,他越不敢問,就怕問了,自己的猜想成真。</br> 賀續蘭帶著雪芽出了城門,一路往東南方向去,路上越來越荒蕪,雪芽不僅心提著,大腿因為騎馬被磨得很疼,可他一聲都不敢出。m.</br> 他們在上山。</br> 終于,賀續蘭停了下來,因為馬不能再上去了,他先自己下了馬,再把雪芽從馬背上抱下來。</br> 腳重新踩到地面的雪芽,飛快地看了圈周圍,這里看上去是荒山野嶺,最適合殺人埋尸。</br> 賀續蘭抱下雪芽后就往前走,雪芽在原地站了一會,只能咬咬牙跟上去,走了一段路后,雪芽終于看到了他們的目的地——</br> 千佛寺。</br> 千佛寺威儀雄偉,佇立高山之巔,上次雪芽聽到的鐘聲便是從這里發出來的。他看著千佛寺的牌匾,突然覺得自己應該不會死了,賀續蘭再變態,也不至于在佛門圣地殺人。</br> “砰砰砰——”</br> 賀續蘭扣門。</br> 不一會,寺廟大門從里面被打開,開門的人是個小沙彌,見到賀續蘭,拱手行禮,“阿彌陀佛,施主深夜前來,不知有何事?”</br> “我找如真大師。”賀續蘭平靜道,“麻煩你跟大師說,靈端來了。”</br> 小沙彌聽到“靈端”二字,詫異地看賀續蘭一眼,只不過賀續蘭戴著兇神惡煞的鬼神面具,他看不到臉,“請施主等待片刻。”</br> 小沙彌轉過身飛快地跑走了,毫無方才早熟穩重的樣子。賀續蘭靜靜看著寺廟里面,不知在想什么。很快,小沙彌回來了,他喘著粗氣,“施主,方丈在大雄寶殿等你。”</br> “多謝。”賀續蘭合手行了個禮,踏進寺廟。小沙彌看著賀續蘭進去,突然看向后面的雪芽,“你怎么不一起進去?”</br> 雪芽剛想說他在外面等就好,賀續蘭這時回了頭。</br> 雖然賀續蘭什么都沒說,但雪芽被那道眼神一看,忙不迭進了寺廟。進去時,他還照瓢畫葫蘆,對著小沙彌行了個禮,“阿彌陀佛。”</br> 雪芽跟著賀續蘭往千佛寺里面走,他覺得賀續蘭肯定是很熟悉這里,黑燈瞎火的,可賀續蘭走得一點都不猶豫,沒多久,他們就到達了大雄寶殿外。</br> 殿外點著兩個燈籠,慘白的月光和昏暗的燈火融在一起,夜里的寺廟看上去莫名有些陰森。賀續蘭站在殿外,并未直接進去,“方丈。”</br> 他對著大雄寶殿里的人說。</br> 身著紅色袈裟的和尚轉過頭,是一張慈眉善目的臉。他看到賀續蘭,雙手合十行禮,“阿彌陀佛。”</br> “方丈,我能進來嗎?”賀續蘭問。</br> 如真方丈頷首,“施主已經到這,就不必再問。”他看到了站在賀續蘭后面的雪芽,在看清臉時,神情明顯有一絲變化。</br> 雪芽見這個和尚看著他,十分拘謹地行了禮。他出身風月場所,天生對和尚、寺廟這些有畏懼之心,甚至他怕這個地方。</br> 世人說輪回,若今生作惡,下輩子都是要償還的。雪芽自知道自己不是好人,他不怕今生債來世還,他就怕今生債今生還,故而不敢來寺廟,擔心佛祖看到他,當即惱了,讓他立刻還債。</br> 如真方丈給雪芽回了禮,此時賀續蘭已經褪去身上華麗外袍,取下冠帽,散發單衣踩入大殿,他跪在黃色蒲團上,沉默地將額頭貼在冰涼的地面。</br> “阿彌陀佛。”如真和尚嘆息道,“既然來了,為何不取下面具?”</br> “我無顏面佛,只有這樣。”賀續蘭聲音十分冷靜。</br> “你曾侍佛七八年,何來無顏面佛?”如真和尚搖頭。</br> 雪芽聽到兩人對話,心下一驚。</br> 賀續蘭在寺廟里住過七八年?</br> 他還想再聽些什么,可賀續蘭和如真方丈好像成了啞巴,兩個人都不說話,一時之間,雪芽只能聽到如真方丈撥動佛珠的聲音。</br> “咚——咚——”</br> 平和禪意的鐘聲響起,打破殿里的寧靜。</br> 賀續蘭抬起頭,看向如真方丈,“方丈,我該走了。”</br> 如真和尚又道了一聲阿彌陀佛,“先去原先住的房間看看,再走也不遲,靈端,你很久沒吃廟里的齋粥了吧?”</br> 賀續蘭聞言,露出了來寺廟后的第一個笑,“方丈何時叫人去煮了粥?深夜開灶,可真興師動眾,我原來都沒這個面子。”</br> “下次來就不一定有了。”如真方丈唇角也蕩起笑意,“去吧,帶著那位小施主一起去,他在外面站了很久了。”</br> “是。”</br> 賀續蘭起身對如真方丈行了禮,才轉身離開,雪芽見賀續蘭出來,立刻展示了下自己手上的東西。他把賀續蘭的外袍和冠帽都抱在懷里,“哥哥,我們現在回去嗎?”</br> 他沒有聽到剛剛賀續蘭和如真方丈兩人在殿里的對話。</br> “不走,先喝粥。”賀續蘭沒拿過雪芽手里的東西,徑直往前走,雪芽啊了一聲,跟了幾步后,又跑回來對還留在大雄寶殿的如真方丈行禮,不過他手上抱著東西,行得非常別扭。</br> 雪芽此時已經非常累了,但他又不敢說,只能步步跟著賀續蘭走,走了一大圈,終于停了下來,眼前是一個小院子。賀續蘭推開院門進去,院子里干干凈凈,像是一直有人打掃,他行到門前,推門而入,屋子點著一盞燈,桌子上擺著兩碗清粥。</br> 雪芽見有凳子可以坐,連忙鉆了進去,而一進去,他就倒吸一口冷氣。</br> 因為他看到墻邊有一張擺了許多牌位的桌子,牌位面墻,故而雪芽看不到都是哪些人的牌位。</br> 賀續蘭將臉上惡鬼面具摘下,隨意丟到放了清粥的桌上后,才看向雪芽,那雙素來平靜的雙眼此時暗流涌動。雪芽被這一看,忍不住往后退,在看到對方向他這邊走近時,嚇得扭頭就跑。</br> 但他連門都沒摸到,就被捉住了。</br> 雪芽身體微微顫栗,手上的東西早就掉在了地上,他不敢回頭,只小聲求饒,“不,不要,我不會說的,我什么都不會說的,求你了。”,,網址m..net,...: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