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東合子被搞得一愣一愣的:“其實我對草藥學很感興趣,一直在外面到處游歷,很少去教會做事。所以~~您說得這些我不太清楚。”但對面這位身材高大,面容消瘦但卻剛毅有神的圣武士,卻不依不饒的上前一步,身上的老舊鏈甲和滿是補丁的粗布衣服都快碰到東合子了:“難道您一點兒消息都沒聽說嗎?這次國內最大的叛亂頭領嘉寧,就是得到了氣元素教會的暗中協助!而且氣元素教會在各處深山老林的山頂上修建小神廟,現已不下二十余處。卻不下來幫助苦難民眾,也不用自己的影響力去管束走入邪路的人,任由局勢變得越來越惡化。這難道是氣元素之神的本意嗎?氣元素是一位讓人尊敬的秩序神祗,我想他不會坐看混亂的發展!”北森薩洛帝國縱橫上前英里,二十多個小神廟實在不算什么。但一向不問世事的氣元素教會突然大規模出動,此事確實異常!
老主教正欲開口緩解一下緊張的氣氛,卻被旁邊的東合子搶先淡然開口了:“你和森林里的熊打過交道沒有?”對方只是點頭答道:“見過不少,有關系嗎?因為熊多了,把山路擋著了,就不能下來辦點兒正事嗎?氣元素教會的人不是都善于飛行嗎?”
東合子只是淡淡的說道:“一片森林里面只有一頭大熊,但后來出現了一只小熊,開始的時候小熊可以吃少量的食物,甚至大熊吃剩的殘羹冷之過活。但是小熊是會長大的,遲早有一天它會向大熊發起挑戰。爭取自己占領這片領地。這,也是一種秩序,一種長久的秩序。北森薩洛帝國的可耕地就那么多,所需的農夫、手工業者也就那么多,所需的商隊也就那么多。當人口逐漸增多的時候,必然有人會被排斥在田地之外、手工業之外、商隊之外。他們就像那只流浪的小熊。如果他們想活就必須叛亂,干掉原本那只大熊,自己囊括這片領地。”
中年圣武士的臉上終于顯出憋了很久的怒氣:“照你這么說,他們叛亂、他們搶掠、他們無視弱者的苦痛就是應該的咯?!你到底是不是氣元素神的牧師?!”這種質問并未令東合子發火,他依舊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樣,緩緩說道:“你不要歪曲我的意思,我只是說有些事情是必然的、遲早會發生的。至于說‘應該’還是‘不應該’那就是屁股決定腦袋的事情了。有土地、有事業的人會詛咒這些叛亂者,因為他們破壞了自己的生活;沒土地、沒事業而又不愿反抗的人,也會咒罵叛亂者,因為他們令自己過得更糟。但是叛亂者自己又會鄙視乃至咒罵所有不愿反抗者。由于經歷和習性的不同,對同一個世道的認識其實是完全不同的。這么爭下去,其實誰都無法徹底的說服所有人。”
中年圣武士終于不耐煩了,他揮著粗糙有力的大手,眼放怒火的呵斥道:“這就是你們冷漠的態度嗎?!我真的很想問一問偉大的阿闊笛神,他的教會為何會變得如此墮落!從遠古的秩序守護者變成如今冷漠自私之輩!”
老主教有點兒緊張了,因為那個氣元素神的牧師似乎并不好惹。正急著開口勸解,卻又被那‘艾力露牧師’給搶先了:“你理解的‘秩序’只是一種相對靜態的社會存在模式,但事實這是不可能的。因為時代在變、環境在變、人口在變、生存方式在變、上位方式在變,這些社會模式的基礎統統在變,那么遲早有一天整個社會模式會發生變化。如果你要處于那個靜態的社會模式不變,那就請你讓時代永遠不變、讓山河環境永遠不變、讓人口永遠不變、讓爬上高位的方式永遠不變,你做的到嗎?很抱歉,我們自問是做不到的。我們所關注的是動態的秩序,一種可以讓一切生命乃至一切存在持續發展的秩序。這種秩序不是一般的善良與邪惡所能囊括的。目前這種情況是‘動態秩序’中的常見現象,猶如兩熊相爭,或勝或敗,其實對于‘動態秩序’而言都是一樣的。教會現在的做法自然有他們自己的道理。我不在其位,不便說三道四。”
那中年圣武士氣呼呼的繼續問道:“那你們為何又暗中支持嘉寧的叛軍四處破壞?害的許多人流離失所?暴骨于荒野?”這回東合子終于哼笑起來了:“哼!說了半天你一句話都沒聽進去!土地就這么多、生產資料就這么多,人口卻在不斷增多,總有一部分人被排斥在土地和其他生產資料之外。要么就擴大土地,你能嗎?不能的話,那被排斥在外的人就要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就算沒有什么嘉寧,也會有寧嘉、嘉不寧、寧不嘉來挑起叛亂,猶如多食少,脂肪累積動必然會胖,必然疾病暗生。斗爭必起!現在要么去支持國王、要么去支持叛軍。可我聽說統治貴國的是外人啊,當然會有些氣元素神的信徒以個人的身份支持本地人。這是人之常情,教會對此不便干涉。”
中年圣武士有氣沒地方發,只得悶聲抗議道:“但是你們在國中建了大大小小三十多處神廟,為何沒有一個處出來資助貧民或者解決紛爭?”東合子繼續哼笑道:“你這問題不又繞回來了嗎?本來教會就沒打算插手此中事物,即便有參加什么叛軍的,也都是個人行為。與我教會何干?我且問你,那些神廟建立的時候可曾收過誰的捐贈?”
中年圣武士愕然道:“這~~倒是沒聽說過~~”于是東合子底氣十足的高聲答道:“既然沒有,那就是我們教會獨立建造,我們愛干什么是自己的事情,他人無權說三道四!你無憑無據卻又胡亂聯想,還妄將資助叛軍的罪名扣到我們整個教會頭上,陷我們教會和阿闊笛神于不法,小心落個瀆神之罪!”
見那虔誠的圣武士氣焰一降,東合子又接著說道:“你所說的重點其實就是助弱行善,與我們的‘動態秩序’沒有必然聯系。不是我們教會的本職工作。對于愿意幫助他人的人,我們樂觀其成,也愿意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但也不會接受他人指手畫腳!因為那是他人的愿望,不是我們的責任!我們不打算把別人的愿望鑄造成我們的鐐銬!告辭!”話音剛落,未念動一絲咒語、未作出一份手勢,整個身軀就如風吹靜煙呼地一下變成一道繚繞的藍色煙云,在周圍眾人的暗自驚呼中飛空而去。
好一手不動聲色的‘御氣而行’,非高手牧師不能為啊。
老主教遞給中年圣武士一杯熱水潤口,乘機說道:“您太冒失了。氣元素神乃至所有的元素神祗都是接近絕對中立的神祗,本來就不對尋常善惡事情有興趣,也沒有什么義務。您干嘛要突然發這么大脾氣?而且那個人似乎也不好惹。我真擔心你們兩邊打起來了。”
便見那圣武士也低頭摸著額頭,嘆氣道:“剛才確實是我冒失了,唉~~實在是關心則亂啊。我們這次帶了兩千多人要去西邊的卡拉亞哥山脈。大家都是被各地貴族趕出領地的難民,根本就沒帶多少糧食。在路上也耽誤不得呀。可是前面嘉寧的叛軍在和國王軍隊久戰不絕,多一日就可能多餓死一個人啊。我聽說嘉寧雖然是蘇倫神信徒,但也是氣元素后裔,身邊還有些強大的氣元素的契約使者協助戰斗,讓戰局更加難纏。所以剛才看到那位牧師后,不由得心中有氣,就脫口而出了。真是非常抱歉。”他猶豫了一下后又抬頭對老主教請求道:“如果下次碰到那位牧師,請將我的歉意轉達給他。我只是~~只是擔心和我一路走來的那些難民,最終走不到卡拉亞哥山脈~~”說著就愁眉不展,那破舊的衣服和土灰滿身的身影好似碰到大荒年的干癟農夫一樣。
老主教好奇的問道:“你們去卡拉亞哥山脈干什么?那里是矮人國的地盤,還有大量的豺狼人和大地精盤踞著。去了怎么活?”對方則答道:“我們得到一個消息,說是卡拉亞哥山脈上有一處方圓百余英里的區域,原本在地下生長著大量的霍亨斯陶芬,無法耕種。但從去年開始,那里的所有的霍亨斯陶芬突然消失,變成了一大片可耕地!而占據那片領地的矮人們也打算接納一些人類到那里,條件就是每年向他們上供一定的酒水。我通過我們的教會確認了此事。于是結合學生一起帶著這些人到那里去求個生存。不想到這里卻被攔住了。心里怎能不急?”
老主教忽然問道:“既然你們已經有兩千人了,何不把我這城外的千余人也帶上?他們也是被本地伯爵清理出領地的。要是沒地方安身的話要么就是白白餓死,要么就會去做強盜或叛軍。都不好啊。你說那片可耕地有方圓百余英里寬,足夠養活幾萬人啦。”旁邊的中年圣武士海達爾只是繼續嘆氣道:“帶上當然可以。但是沒有足夠的糧食,我們更本就走不到啊。現在耽擱下去,就沒指望了。兩三千人啊!這么多生命叫我如何平靜?”
在室內混暗的劣質魔法燈下,老主教猶豫了一陣后才開口道:“或許我可以向本地的伯爵賒來一些糧食。”而對面的圣武士神情激動的握住了他的手,連聲說道:“謝謝!真是萬分感謝!”
正說著外面卻傳來了低階牧師的聲音:“主教,總會傳來消息,北方各國發生了大暴動,需要抽調我們神廟中所有的中等牧師前去協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