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薇覺得四阿哥最近心情有點(diǎn)低落。
    不是說他又書房悶著不見了——畢竟連孩子都生了,她早發(fā)現(xiàn)四阿哥喜歡生悶氣。而是他最近常常跟百福和二格格一起玩,聽說對福晉的大阿哥也很喜歡。
    這天也是,一大早,李薇還躺床上時就聽到隔壁角房里二格格的哭聲。這個哭聲還是她好玩教的。二格格之前哭都是聲撕力竭，奶娘和她都怕她這樣哭喊傷嗓子,奶娘是碎碎念‘格格這樣哭不合規(guī)矩’,‘要叫柳嬤嬤來嘍’。
    自從過年那次柳嬤嬤教了她幾天進(jìn)宮的規(guī)矩，二格格就有些怕柳嬤嬤。
    李薇是騙二格格這樣哭著不好聽，女孩子的哭法是獨(dú)有的，她這樣哭不像女孩子。然后二格格就學(xué)會了小聲哭,有一次她試驗這種女子哭法時被四阿哥撞上,以為她受了什么委屈，臉黑的把一屋子都嚇跪了。
    李薇很慚愧自己坑了閨女,小孩子真是認(rèn)真的動物，大小孩子面前還是不能胡扯八道的。
    二格格這樣一早上哭都是百福不見了。四阿哥現(xiàn)常常歇書房，因為他習(xí)慣三點(diǎn)起來，跟他一起睡真的很折磨。李薇是的生物鐘從來不是這個點(diǎn)，以前都能睡的很死。可二格格小精神好，這邊他一起來，二格格跟著就醒。李薇母女連心的技能是滿點(diǎn)的，四阿哥折騰幾年都沒養(yǎng)成她三點(diǎn)起的習(xí)慣，二格格半個月就給她養(yǎng)出來了。
    晝夜顛倒后，李薇白天就總沒精神，一到晚上反而精神抖擻，跟四阿哥這種三點(diǎn)起還能精神一白天的種不同，兩的時間差反而不一致了。
    他平時回后院八成都是到她這里來，見她如此也只好多歇書房。可他喜歡百福，就讓一早把百福抱去書房陪他。等二格格六七點(diǎn)起來時，看不到百福就開始哭了。
    她哭一會兒，四阿哥就帶著百福來用早膳了。
    李薇正給二格格穿衣服，哄她：“百福來了，不哭了，不哭了。”
    四阿哥剛好進(jìn)屋，百福顛顛兒的跑他腳邊，和二格格如久別重逢的親般撲到了一起。二格格現(xiàn)說話又嬌又嫩，吐字也清楚多了，她用漢語說了一遍：“百福，好想，早上起來就不見了。”再用滿語說一遍，“百福，好威風(fēng)，好美麗，好雄壯。”
    她學(xué)的滿語詞還不太多，搭配來就這幾個。
    那頭，李薇正引著等二格格來給阿瑪打招呼等的好辛苦的四阿哥上桌。等他上首坐下，二格格奶娘的引領(lǐng)下也過來坐下，看到四阿哥就撲上去行禮，撒嬌。也是先用漢語說：“阿瑪，好想。早上起來就想著要見阿瑪。”
    跟著再用滿語說一遍，“阿瑪，好威風(fēng)，好雄壯，好勇敢。”
    四阿哥滿臉笑的夸她：“阿瑪?shù)亩窀裾鎱柡Γ赖脑~真多。”
    李薇這對父女身后完全淪為了布景板。最近四阿哥總這樣好像根本看不見她，說是生氣了吧又天天來，就算兩睡一起也是純睡覺。說他去其他那里解決了吧，一個月來她這里二十天這是何必呢？
    搞得她都暗暗懷疑他是不是……萎了？
    一想到這個，李薇先是松了口氣。他要真萎了后院也不必再爭寵了，福晉也有兒子了！世界和平終于來到有木有？喜大普奔！
    美夢做一會兒也是要醒的。她跟著就想要真這樣，四阿哥不應(yīng)該這么淡定。
    那就肯定是受到打擊而暫時沒心情了。看他這次沒生悶氣也不知道這打擊是不要緊（都沒興趣臨幸后宮了！），還是太要緊所以反應(yīng)機(jī)制出了問題（不生悶氣變成對后宮無意？）。
    前者不需要擔(dān)心，后者她擔(dān)心不起。
    所以李薇糾結(jié)一陣就扔到腦后了。
    四阿哥現(xiàn)的時間表很明確。早膳她這里用，午膳福晉那里用，下午看看小阿哥再回書房，晚上來她這里用，視心情是留下或回書房不定。
    擼過早飯，李薇牽著二格格站院門口目送四阿哥離開。轉(zhuǎn)回身她對二格格道：“上午要寫大字，睡過午覺才可以和百福玩球哦。”
    柳嬤嬤給二格格定的時間表是下午要學(xué)規(guī)矩，被她給省了。虛歲才三歲的小丫頭學(xué)個毛的規(guī)矩。不管是什么，當(dāng)真正需要它的時候接受起來才快。李薇現(xiàn)代小學(xué)時各種學(xué)習(xí)班都擼過，沒一個成才的。等長大了開始混圈，這才熱血上頭的跑去學(xué)素描，一個月課聽下來就畫的有模有樣了。可見興趣的重要性。
    反正，小孩子的任務(wù)就是玩嘛。二格格好不容易穿成封建統(tǒng)治階級的孩紙，不好好享受生才是浪費(fèi)投胎指標(biāo)呢。
    李薇決定給二格格實(shí)行西方先進(jìn)教育模式，要教她好好享受童年。想快點(diǎn)長大？生若是有一百年，只有十年是童年，剩下九十年都是大，何必著急。
    可是坐西廂看著二格格站書桌前懸腕練字，她又忍不住想起這閨女阿瑪。他才是真心沒童年的吧？聽說這個三點(diǎn)起床的規(guī)矩是從他六歲起，而事實(shí)上為了讓他習(xí)慣這個時間，照顧他的嬤嬤從五歲就每逢三點(diǎn)把他喊起來了。
    五歲啊。
    李薇想到這個就發(fā)寒。不過想想她現(xiàn)代時上小學(xué)也是六點(diǎn)二十到校，她家都是六點(diǎn)起床，然后拿著面包牛奶沖出家門讓爸爸以風(fēng)一般的速度將她送到學(xué)校。
    大家都不容易。但三點(diǎn)起床還是太悲慘了。
    這樣想想，他現(xiàn)受到重大打擊（？），視而不見好像太冷血？
    玉瓶剛好過來問她晚膳用什么，她想現(xiàn)代時，她心情一不好就光明正大的吃甜食，像蛋糕、冰淇淋和巧克力，這些平時不敢多吃的，一生氣就會努力吃。還有，會買平時舍不得買的東西。淘寶上痛快的挑一堆再付款，通常不等東西送到她就后悔花太多錢了。
    這兩樣都不適合四阿哥啊。
    李薇問玉瓶：“有沒有……玫瑰？”玉瓶想想，決定從格格一慣的習(xí)慣上去猜，道：“格格是不是問玫瑰鹵？”就是玫瑰花瓣釀的鹵，酸甜口，沖水喝挺好。李薇當(dāng)年超市看到新奇之下買了一瓶，用來配稀飯吃了。
    她記得當(dāng)年迷花茶，好像說玫瑰可以疏肝解郁，真假不知。但因為玫瑰被稱為女花能美容，她還真的認(rèn)真的喝了一學(xué)期，自感覺皮膚好了很多。又因為感覺美美的，所以一學(xué)期心情都不錯。后來又迷上檸檬熱水，玫瑰就失寵了。
    這是她知道的唯一能疏肝解郁的東西了，還有就是吃哪里補(bǔ)哪里，炒盤豬肝給四阿哥？他不吃內(nèi)臟……
    玉瓶找出來一瓶玫瑰鹵和一瓶玫瑰露，前者里面有花瓣，后者沒有，味道不大一樣，都是沖水喝的。照玉瓶的說法，這兩瓶都是純正的玫瑰制品。
    李薇兩種都試了試，覺得兩種可能都不太合四阿哥的胃口。想了想還是讓找出一只水晶酒壺，純白水晶的長頸酒壺，就是略小巧，看著最多能倒兩杯。可喝這個，不是透明的杯子瓶子就喝不出感覺了，少了視覺上的享受。
    第二天，四阿哥早上再來用膳時，李薇讓把玫瑰露沖好裝水晶酒壺里，放桌上陽光能照到的地方，酒壺澄澈透明，里面裝的玫瑰露光下像淺色的寶石一樣。
    她想看起來美一點(diǎn)，好吸引四阿哥看到好用一杯。
    四阿哥其實(shí)一眼就看到了，就是猜不透這是神馬。酒？早膳的話不會吧？不等他開口，二格格先說了，小手一指：“要那個，給倒一杯。”
    格格氣勢真足啊。
    李薇拿水晶酒杯，里面最多一口。給她和四阿哥一倒了一杯。她拿著對二格格道：“這是玫瑰露，不太甜。”
    四阿哥看了她一眼，心知肚明這話是對他說的。于是放下筷子，從善如流的拿起來品完了。從頭到尾臉色都不帶變變的。還是二格格捧場，一小杯根本嘗不出味，道：“額娘還要。”
    等四阿哥用完膳走了，李薇把玫瑰露包了給蘇培盛，囑咐他沖給四阿哥喝。蘇培盛接了直發(fā)愁，四阿哥不喝這種女兒氣太濃的東西啊，李格格侍候這么久了應(yīng)該知道啊。
    回到書房，他想想還是沖了一壺，跟茶一起端到屋里。書房沒有準(zhǔn)備小院里那種水晶壺，兩只壺都是大肚子瓷壺。四阿哥平時習(xí)慣自己倒茶喝，除非是冬天的熱奶|子和熱茶，不然他不喜歡身邊時刻站著個侍候的太監(jiān)，好像他連手都抬不起來。
    一伸手就提錯了壺，倒出來時才看到不對。出于不浪費(fèi)（也不想讓發(fā)現(xiàn)倒錯了），他還是喝了，就是臉色不好看。
    蘇培盛就想把這壺提下去，被他一眼給止住了。
    到底喜歡還是不喜歡呢？蘇培盛為難了。
    四阿哥慢慢的還真把那壺玫瑰露喝完了，覺得自己身上漫著一股玫瑰花的香氣。他是想，要是他連一壺玫瑰露都忍不下，還能干什么呢？
    再說，素素特地拿給他的，不管如何都是她的心意，總不能辜負(fù)。一個能想著他的，能看出他不快的，總是珍貴的。
    等手邊的事告一段落，四阿哥好奇之下，讓蘇培盛去問劉寶泉，這素素給他玫瑰露到底是什么意思？
    蘇培盛只好揣著玫瑰露的瓶子去找劉太監(jiān)，也不好直接問，道：“李主子挺愛用這個的，這東西是不是有什么好處？”
    劉太監(jiān)立刻把玫瑰露夸上了天，什么養(yǎng)顏，對女好，常用玫瑰體自有香等等。蘇培盛耐著性子聽，只盼他能說兩個能回給四阿哥的。
    “這東西還有個好處，”劉太監(jiān)嘆道，他宮里侍候的久了，事情見得多，“宮里的女主子們常說胸悶，請了太醫(yī)又總開太平方，苦藥湯喝著多折磨呢？這時就可以用些玫瑰露啊，玫瑰的點(diǎn)心啊一類的。用了總比藥好下口。”
    蘇培盛也是能。后宮女主子們說胸悶，一般就是氣著了。他盯著玫瑰露看，心道怪不得李主子送這個來，她是女子才知道這東西的好處。
    劉太監(jiān)送走蘇培盛，回去就做了七八樣玫瑰點(diǎn)心。李格格要是心情不好，他也可以奉承一下。要是意有所指，那他就賺大發(fā)了。
    晚上，四阿哥再到小院來，就看到點(diǎn)心擺的是玫瑰餅，膳桌上的菜有一道是玫瑰蝦仁，一道玫瑰豆腐。用過晚膳吃碗酸奶，上面淋了玫瑰鹵。寫完字喝茶，小炕桌上擺的是玫瑰露。
    李薇還念叨，今天膳房肯定是跟玫瑰干上了。
    晚上，兩帳子里。李薇以為今天還是大家純潔的睡覺覺，蓋上被子就合眼，誰知四阿哥壓上來了。
    嗯？今天有精神了？
    她驚訝的眼神讓四阿哥發(fā)笑，略生氣的擰了下她的屁|股。
    真是……眼睛這么利，還這么大膽。看出他生氣了還敢靠過來。福晉也看出來了，可她就知道他不提，她看到也當(dāng)沒看到。
    真是……
    李薇感覺上就是被看起來像憂郁小青年的四阿哥給猛攻了一場。開玩笑嗎？頂著張憂郁的臉做這么喪失的事合適嗎？
    攢了快兩個月的四阿哥攻勢不是一般的猛，攻到最后她都顧不上丟不丟臉，把薄被緊緊的卷身上，他喘著粗氣跟她搶被子。她推著他連聲勸道：“四爺……四爺……保重身體……保……”
    沒保住。
    早上，玉瓶進(jìn)來看到薄被枕頭都地上，她身上裹著的是褥子和半拉床帳。
    沒天理啊。做事的是他，最后把她扔下讓她一個丟臉。她都不好意思跟玉瓶解釋，真心不是他們太狂野。
    憂郁頹廢了兩個月的四阿哥神清氣爽了。李薇的一片‘真心’讓他感動之下，生出‘難道他還不如一個女子？’的感慨。要一個小女子來擔(dān)心他，拐著彎體貼他，那他這個頂天立地的男子就太丟臉了。
    看清前路，總比滿目錦繡要好。他就算沒領(lǐng)先，卻也沒有落后半步。
    太子的今天就是他的前車之鑒。侍奉皇上，要恭敬再恭敬。
    四阿哥躊躇滿志，正覺得渾身干勁時，蘇培盛來報，說門房有一個叫戴鐸的拿著名貼上門求見。
    接過名貼后，四阿哥才想起這是兩年前他去河南山東時，請當(dāng)時隨行的戶部老吏推薦的幕賓。但當(dāng)時他年輕識淺，只想著為皇上和太子效力，所以才想認(rèn)真做一番事業(yè)。求推薦的是精于刑名錢谷的幕賓，說實(shí)話跟他現(xiàn)的目標(biāo)有很大差距。
    都已經(jīng)千里迢迢的來了，雖然他用不上，也不好就這么哄走。四阿哥把名貼放到一旁，道：“尋個小院讓戴先生安置，派兩個長隨一個小廝照顧戴先生起居。一個月……按二十兩銀子吧。”
    然后把兩年前他費(fèi)心收集的關(guān)于黃河一帶的摘抄邸報全都給戴鐸搬了過去，讓他慢慢看，回頭寫個折子神馬的遞上來。
    用一堆山一樣的書折摘抄把戴鐸給打發(fā)了，四阿哥就將忘了腦后。
    十月末時，皇上發(fā)話滿要參加科舉才能授官，四阿哥趁機(jī)想辦法把李薇的阿瑪給塞進(jìn)去了。有了出身才好提拔他，要不是李薇的兄弟都太小，就算考出來一時半刻也不能授官，四阿哥也不會把李文燁給推出去。
    看他苦讀幾十年都毫無寸進(jìn)，四阿哥就覺得這腦筋著實(shí)是不開竅的。可要抬舉素素，還只能靠他。他只能想從素素這里看，李文燁雖然可能沒什么大本事，但應(yīng)該也不是個會惹事生非的。
    李薇是等到第二年發(fā)了榜才知道阿瑪成了進(jìn)士，下巴都快掉下來了。從她會說話就知道這輩子的阿瑪讀書不開竅，聽奶奶說從爺爺還時，就讓他讀書，一路讀到爺爺去世也沒見考個秀才出來。不是家里是旗，有祿米銀子還有地能租給佃戶種，他們家早窮的當(dāng)褲子了。
    一家早死了這條心了（不然也不會用力培養(yǎng)她啊），怎么他突然又暴出個冷門呢？
    發(fā)榜后又過了幾天，李家來報喜信了。李薇算是選秀后第一次見李家，還是托了李文燁成進(jìn)士的福。李薇的額娘是正宗的滿，姓覺爾察，是下五旗正藍(lán)旗。當(dāng)時李家有地，李文燁長的眉目清秀，額娘一眼相中才點(diǎn)頭下嫁。額娘家雖然是滿，可比李家窮的多。聽說嫁衣都是李家給準(zhǔn)備的。但家有個滿的姓，這就金貴了。
    李家的孩子中，李薇長相隨了阿瑪李文燁，幾個弟弟倒是都像額娘，長的矮墩墩，黑粗粗。所以從小，李薇就是李家最受寵的孩子，阿瑪看著幾個弟弟的模樣都發(fā)愁，怕他們?nèi)⒉坏较眿D。
    額娘嫁過來后也沒擺滿家姑奶奶的架子，能生會養(yǎng)，除了李薇一個外，還有四個兒子。但她并不是毫無心計的，雖然是第一次進(jìn)四阿哥府，但也不卑不亢。先去見了福晉，陪福晉飲了一盞茶后才被送到李薇的小院。
    她是挺擔(dān)心這個女兒的，看著機(jī)靈實(shí)則傻呆，跟她那個長著一副精明相的阿瑪一模一樣。姑娘進(jìn)宮選秀，本以為像她這樣的會早早撂牌子，她連家都給她看好了，誰知她居然能一路選到最后，還被指給了阿哥！
    李家倒是高興瘋了，李文燁他娘都快八十了，還喝了個爛醉，樂的都找不著北。倒是李文燁面上高興，晚上回屋就偷偷躲被子里哭。她本來也擔(dān)心來著，還要先哄他，氣的肝都是疼的。
    這李文燁要不是聘了她，等他老娘沒了肯定讓啃的連骨頭渣都剩不下。
    誰知李薇哪哪都隨了他阿瑪，不光長相，還有福運(yùn)。進(jìn)了四阿哥府后就得寵，福晉進(jìn)門也沒見四阿哥把她忘到腦后。外面都說李家這是養(yǎng)了個狐貍精，就她嗤笑，李薇那性子要真有狐貍精那么厲害，她做夢都要笑醒好吧？
    可直到四阿哥派了來教李文燁讀書，到時候還送他去考試，以前屢考不第的李文燁跟有把著他的手寫卷子似的，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目歼^她才發(fā)覺四阿哥估計是真寵她姑娘。
    盛寵之下多是荊棘，她更擔(dān)心自家姑娘了。好不容易進(jìn)來了，可要好好囑咐囑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