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薇記得在現(xiàn)代時看過一個說法,道皇帝家才是最不講規(guī)矩的。親皇上看上誰了都能娶進(jìn)來,后宮里姑侄,姐妹比比皆是。
    小宮女當(dāng)皇后也不奇怪,洗腳婢、舞女也有。
    不過站在皇家的角度就是另一回事了。要知道規(guī)矩可不是管皇上的,千辛萬苦做到皇上這份上,不就是圖一個無拘無束？世間萬物皆在腳下稱臣，要干嘛都行。
    這就是當(dāng)皇上最爽的地方。他能管天下人，可天下無人可管束他。
    至于給天下人定的規(guī)矩多,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就是靠這些條條框框來管人的。
    論起皇親國戚,世家大族，他們的嫡庶那么嚴(yán)格，敢有僭越那就是殺頭大罪，不等外面人打進(jìn)來，自家里頭就先綁了。
    這都是對統(tǒng)治階級有利的。
    就像四爺之前卡安郡王府的爵位，用的就是無嗣。這個無嗣是指沒有嫡出子。其他小老婆生的統(tǒng)統(tǒng)不算，過繼的也不算。反正皇上說不算就不算。
    換成皇帝家就沒這規(guī)矩了，不讓庶出子登基那皇位早幾百年就傳不下去了。
    但麻煩就在弘暉現(xiàn)在還不能享受皇帝這份特權(quán)。他現(xiàn)在要按宗室來算，所以戴佳氏死后，他新娶的側(cè)福晉不能扶為嫡福晉，只能再給他指一個繼福晉。
    人選倒是不缺，去年選秀剛過，四爺很快就圈出了四五家，等回京后再細(xì)看。
    不過還有一個問題：戴佳氏并非無出，她有一個大格格。在弘暉現(xiàn)在屋里就這一個孩子來看，哪怕烏拉那拉氏這一胎平安生下來還是個兒子，也影響不了大格格的特殊地位。
    戴佳氏去后，大格格只會更受寵。不管是太后還是四爺都會更加的關(guān)心她。
    看在大格格的份上，繼福晉的出身就不能越過戴佳氏。
    雖然沒有明文規(guī)定必須這么做，但有些人情味的家里都會看在孩子的份上挑個不如原配的繼妻。
    京城里因為戴佳氏的去世，給初春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陰影。
    初春本是游春賞玩的好時節(jié)，現(xiàn)在各府的宴飲賞花等事都少了，幾乎沒有人約。
    戴佳氏的葬禮辦得并不冷清。弘暉雖然現(xiàn)在還是個光頭阿哥，但未出宮的阿哥一應(yīng)供奉都是以親王論的。所以戴佳氏的葬儀是親王妃的規(guī)格，還在此之上稍稍抬高了一點。
    稱得上是厚葬了。
    收殮之后奉于田村殯宮內(nèi)，什么時候歸葬這個就不好說了，有的停個十幾年也是有的。
    太后雖然在萬歲爺出巡前就已經(jīng)去了暢春園，宮里還是沒有大肆舉哀。因為戴佳氏是小輩，宮里還有皇后等四爺?shù)腻鷭澹髁鶎m里還有幾位太妃嬪。不能驚擾長輩們，所以在棺材抬出去后，宮中已經(jīng)不能再掛白了。
    只有大格格還堅持穿素布麻衣，不戴釵環(huán)，每日只肯喝稀粥，不出幾天就熬得面色青白。
    弘暉忙完了戴佳氏的葬事，接到圣旨道讓他送大格格去避暑山莊。
    他回來先叫人過來問大格格最近如何，聽說她哀毀過甚，幾要傷身，不免發(fā)怒道：“你們就是這么侍候大格格的？”
    他到現(xiàn)在只有這么一個孩子，不管在外人眼里如何，他心里是十分看重大格格的。平時雖然不常過問，那也是認(rèn)為有二三十個人侍候著，他的心思也一向考慮不到這上頭。
    現(xiàn)在聽到奶娘嬤嬤等人就這么放任大格格，自然要惱了。
    奶娘等人紛紛磕頭求饒。戴佳氏一死，他們能指望的只有大格格了，如果以前還敢說教一二，現(xiàn)在連這點底氣都沒有了。何況戴佳氏本性并不懦弱，教出來的大格格自然也有一點主子譜。
    戴佳氏一去，大格格更執(zhí)拗了。
    弘暉理都不理，扔下一句道：“一人賞二十板子，拖到外頭去打。”
    他來到戴佳氏生前的屋子里，這里的一桌一椅還是舊時模樣。大格格這幾日的起居都在這邊，聽到阿瑪來了連忙起身請安。
    弘暉讓她坐下，打量幾眼后，見大格格確實看起來失魂落魄，滿身的悲意揮散不去。
    他嘆道：“你這樣傷心，可還記得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的孝道？”
    大格格呆怔的就要下跪請罪：“兒臣有錯……”
    弘暉扶她起來，他并不習(xí)慣跟女兒說話，雖然心里看重她，可平時的教養(yǎng)都是戴佳氏，起居飲食則有奶娘嬤嬤們。陡然讓他跟大格格說兩句關(guān)心話，竟然有些找不到詞。
    他停了會兒，說了萬歲來旨意要接她去避暑山莊的事。
    大格格掩面道：“兒臣不去……兒臣身上帶著重孝……兒臣……”她想留下來多陪陪額娘。額娘去了，她不想這么快就要去玩笑歡樂。
    何況她怕她這一走，這屋子就再也尋不見額娘的東西了。
    她知道阿瑪會續(xù)娶的。阿瑪對額娘，并無多少情意在。
    圣旨沒有打折扣的。弘暉也不是慣孩子的人，所以他道：“萬歲讓我送你過去，也是擔(dān)心你小小年紀(jì)受不住，悲傷過度，反倒傷了自身。”他本來還沒這樣想，現(xiàn)在一看大格格的樣子，倒是堅定了一定要讓大格格去的念頭。
    大格格能說那一句已經(jīng)不得了了，讓她再三反駁根本不可能，但她又不是真心愿意的，她知道去了避暑山莊里，到了萬歲和貴妃面前，她是絕對不能露出一絲悲容來的。萬歲和貴妃是關(guān)心她，所以她就因為感動而忘掉悲傷。
    ……可她忘不掉啊。
    額娘沒了，這世上最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