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個晚上瘋狂地聯系趙靖陽的狐朋狗友,保守估計,我大概打了一百多個電話出去。
他朋友,朋友的朋友,前女友,前前女友,甚至前女友的前男友,能聯系的我全都聯系了,可是,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在哪。
趙靖陽不僅沒有還他的欠款,反而揣著我的房款消失了。
韓小貓在旁邊一直安慰我:“你先別急,再想想他還能去哪里。”
我癱在沙發上,心里又氣又擔心。
我還很后悔,為什么當時那么信任趙靖陽?我應該直接看著他把欠款填上,而不是把錢直接給趙靖陽。
我的腦子被狗吃了嗎?怎么能信任一個賭徒呢?
這件事情雖然是趙靖陽惹的禍,可是我確實也是搞砸了。
從開始的生氣,慢慢地,我開始焦慮趙靖陽的安危。這件事情已經在往一個我無法控制的方向去發展了,我得尋求幫助。
一個小時后。
在我家的客廳,我縮在沙發上承受著蔣女士的暴風嘶吼,弱小且無助。
聽說我把公寓給賣了,蔣女士差點沒厥過去。
“袁音,你膽子這么大了嗎?翅膀這么硬了嗎?你跟趙靖陽到底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膽,你們倆怎么能干出這種事情?”蔣女士的手指頭快把我腦門給戳穿了,甚至不解恨,一巴掌抽在我的肩膀上。
這時,我大姨哭哭咧咧地趕到,大姨夫黑著一張臉跟在后頭。
兩人正好趕上親眼目睹蔣女士毆打我。
大姨哭歸哭,但是沒忘記制止蔣女士:“你打音音做什么?趙靖陽那個狗東西惹事,你打她做什么?”
“你知道什么?要不是她之前瞞著我們,靖陽能找不見嗎?”蔣女士嗓門都大了。
“音音向來乖巧的,如果不是趙靖陽慫恿,她怎么敢?!”大姨嗓門更大。
事情沒解決,兩姐妹似乎要干架了。我甚至開始懷疑,我跟趙靖陽是不是從小被他們倆個人換著養的,大姨實際是我親媽,趙靖陽是蔣女士親兒子。
這時,我爸冷靜地開了口:“你們先別吵了,最重要是先把人找到?!?br/>
我忙說:“咱們先報警吧?!?br/>
大姨夫向來沒有什么主見,聽我一說,忙附和:“對對對,報警,找到人再說?!?br/>
報警之后回到家。
四老一少,頭頂皆是一片愁云慘淡。
黃暢,就是那個收債公司的五彩頭發,時不時給我發信息問我有沒有趙靖陽的消息,我懶得搭理他。
又過幾日,依舊沒有趙靖陽的消息。
大姨例行每日哭哭啼啼,蔣女士安慰自己姐姐,不安慰還好,一安慰,從一個人嚶嚶哭泣,演變成倆姐妹抱頭痛哭。
兩人哭得讓我感覺趙靖陽不是失蹤,而是小命已經沒了。
我實在沒辦法把黃暢約了出來。
我將他約到派出所對面的圖書館,我潛意識里覺得這里應該最安全。
黃暢的頭發依舊五顏六色,人依舊彬彬有禮。
我在圖書館角落對他揮了揮手。
那天我沒有仔細瞧他,大白天一看,最多也就二十歲。除去這五顏六色的頭發,白白凈凈,五官也生得不錯。
他在我對面坐下,開門見山:“有趙靖陽的消息了嗎?”
我抱著胳膊,佯裝強勢:“我還想問問你們呢?我現在懷疑是不是你們故意將趙靖陽藏起來了?我覺得你們有必要協助警方調查?!?br/>
黃暢撥了撥自己的彩色頭發,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我們都是合法合規,絕不觸犯法律?!?br/>
我仰著下巴:“你怎么知道你們討債的過程中沒有觸犯法律?”
黃暢笑說:“我們一沒用武力,二沒有強制人身自由,我法律專業的,比你熟?!?br/>
我皺眉:“法律專業?別吹牛了,就你這年紀,上過大學嗎你?”
“當然上過,”黃暢頓了頓,“上了、上了一年?!?br/>
我抬手搓了搓臉,如果可以,我真的想好好哭一個。這個黃暢雖然不是什么正經人,但是我竟然覺得他沒有騙我,他應該真的不知道趙靖陽在哪里。
趙靖陽這個王八蛋到底哪去了?。?br/>
就在這時,我的手腕突然被拉住。我愣了一下,發現黃暢竟然在仔細端祥我手腕上蔣女士編的那根紅繩,也就是之前被喬拿回去,夏云森又還回來的那條。
我警覺地抽回手:“你干嘛?我告訴你,對面就是派出所?!?br/>
黃暢忙賠著笑臉:“別別別誤會,我就是覺得你這紅繩挺好看的,千萬別誤會?!?br/>
我防備地瞪住他,這個大男孩雖然人看起來花里胡哨的,但是眼神中有一種純真和坦率,莫名地讓人討厭不起來。
我放下手,說:“你年紀輕輕的,為什么好好的大學不去讀?”
黃暢笑嘻嘻地說:“干嘛這么關心我啊?姐姐。”
我看著他的臉,一時之間竟然呆住了,或許是因為他毫無城府的笑容,也或許是那一聲“姐姐”。
我想說什么,突然間卻不自覺咳了起來。
然后,我就看見黃暢在自己的褲兜里掏了掏,掏出一個小鐵盒,扣出一顆潤喉糖,笑說:“姐姐,要不要來一個?”
他沒等我回答,便直接拉過我的手將那顆糖放在我的手心。
我不自覺握緊了那顆糖,保持著鎮定:“你……哪一年生的?”
“姐姐,你這是想要小狼狗???不好意思耶,我不喜歡比我老的。”黃暢依舊神采飛揚。
我一直一直盯著他,試圖在他臉上尋找自己丟失了快二十年的弟弟的痕跡。
我可能是瘋了。
眼前的黃暢似乎也緊張起來:“姐姐,你、你別哭,我沒說你老,我不是那個意思,你一點也不老,真的,我第一次見你,還以為你剛剛高中畢業呢,真的,我真的不是哄你……”
我這才知道自己又失控了。
我忙抹一把臉上的淚,小心翼翼地問:“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黃暢認真回答:“我爸媽在鄉下種地?!?br/>
我點了點頭,自顧自嘟囔:“種地啊,種地好,種地好?!?br/>
黃暢已經開始用防備的目光瞧我了,估計他一定在想,這女的腦子可能有病,還病得不輕。
我抓起背包,說:“趙靖陽欠的錢,我們一定會還的,就是需要一些時間,如果你們有趙靖陽的消息,也請一定通知我,好嗎?”
黃暢點了點頭:“不過,肯定不能拖太久。”
“好的,我知道?!?br/>
離開圖書館,我又去派出所問了一下,依舊沒有消息。
我站在路口,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么?我也不想回家,因為蔣家姐妹輪換著給我表演肝腸寸斷式的嚎哭,哭得我心煩意亂。
這時,手機進了一條語音消息,夏云杉發過來的。
我點開,居然喬的小奶音傳了過來:“音音,imissyou……”
我的心頓時就化了,似乎連煩惱憂愁都一起融化了。
我叫了個車直接去夏云杉那。
我到的時候,喬正在地毯上搭積木。
君姨看見我開心得不得了:“袁音啊,你好久都沒過來看喬啦,他天天晚上都說要找音音講故事,他可想你了呢?!?br/>
這時,喬也看到我,丟下手上的積木,邁著小短腿就向我奔了過來。我蹲下去張開手臂將他摟進懷里……
精致依舊的夏云杉也抱著胳膊走了過來,調笑地說:“稀客啊稀客,還是我們喬喬有魅力,輕飄飄一句話,就有人連滾帶爬地趕過來,估計連夏云森都跟我們喬喬比不了?!?br/>
我也無心跟夏千金說笑,抱著喬走到地毯上,繼續陪他搭積木。
夏云杉似乎看出來我心情不是很美麗,靠過來說:“喂,我聽說,林之喻找你啦?”
我點了點頭,卻對著喬說:“我們今天搭一個什么好呢?我想搭一個小房子,喬,我們一起好不好?”
喬說:“好,小兔房子。”
一些日子沒見,喬的中文明顯好了一大截,咬字也清晰多了。
夏云杉立馬就像村頭土炕上的大媽大嬸一樣,拎起褲腿盤腿坐在我的身旁,笑著問我:“她……跟你說什么啦?”
我說:“忘了?!?br/>
夏云杉將手搭在我的肩上,像個妖精似的:“跟我說說嘛……”
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問她:“夏云森在樓上嗎?”
夏云杉搖頭:“好像最近公司出了些棘手的事情,他每天回來都很晚?!?br/>
我“哦”了一聲,沒再說話。
夏云杉突然語氣很正經:“袁音吶,如果你想做夏家的女人,那你一定得打起精神來?!?br/>
我看向夏云杉,夏云杉又恢復了調侃我的神情:“不會一個林之喻就把你給嚇到了吧?”
陰陽怪氣的夏云杉真的讓我的心更亂了,我沉默著低頭去擺弄喬的積木。
我陪了喬一晚上,直到他睡著,才上樓去等夏云森。
看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已經11點多了,連夏云森的影子還沒等到。
我蜷在沙發上,滿腦子都是趙靖陽這個王八蛋。其實早就不生氣了,現在我只想著他能回來,不缺胳膊缺腿,平安就行。
當然了,如果能平安回來,我還是得扇他!狠狠扇他!
快12點的時候,我聽到電梯的聲音,忙站了起來。
走到玄關,我看見夏云森。
他脫下西裝,解領扣的時候才看見我,便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我在他臉上瞧出一絲倦色,忙上前接過他的西裝:“最近是不是很忙啊?”
“嗯,不過,已經處理好?!毕脑粕置嗣业念^發,“怎么這么晚跑過來?”
我貼心地替他解下領帶,說:“我已經等你一個晚上了?!?br/>
夏云森微微揚眉,笑說:“這么乖?!?br/>
“我遇到了一個……一個自己解決不了的問題,”我垂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躊躇良久才抬頭說,“我……可能需要你的幫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