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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終點也是起點,只是我們不知道時間。
——美劇《犯罪心理》
1
凌漠捂著胳膊,向前狂奔。不用回頭,他也知道背后的腳步聲來源于“幽靈騎士”。蕭朗剛才說了,要和他分頭跑,分散注意力,沒有想到,“幽靈騎士”連想都不想,就選擇了凌漠。按理說,這個自負的壞蛋,應(yīng)該選擇更有挑戰(zhàn)力的蕭朗才對。
凌漠從小混跡于市井,也沒少被欺負過,被打得遍體鱗傷也是時有發(fā)生。不過這次不一樣,凌漠不僅受了不輕的傷,還得帶著這些傷去逃命。“幽靈騎士”是個窮兇極惡之徒,殺人不眨眼,從剛才的動作就可以看出,招招致命。幸虧人在求生欲望極強的時候,可以激發(fā)出無限的潛能。腎上腺素的分泌,讓凌漠忘卻了傷痛,奔跑的速度甚至超過了平時沒有受傷時訓練的成績。
凌漠一路狂奔,繞到小山腳下的另一邊。那一邊是一片廢棄的拆遷瓦房,可以看出,以前這里是一片小村落。瓦房破舊不堪,斷壁殘垣、滿目瘡痍,瓦房之間的小胡同,更是羊腸九曲。凌漠的腦子轉(zhuǎn)得飛快,是在對這一片胡同的方位進行分析。天很黑,周圍沒有任何光源,凌漠的電筒也在搏斗中不知道丟哪里去了,月光又如此慘淡。凌漠沒有夜盲癥,但是在這個幽黑的胡同里,也發(fā)揮不出自己辨別方位的“超能力”。
他只有埋著頭往前跑,身后的“幽靈騎士”緊追不舍。
胡同兩側(cè)的墻壁在凌漠的兩邊飛快地向后掠過,而凌漠很快便發(fā)現(xiàn)自己拐了一個彎,便逃進了一個死胡同。胡同很快就要到頭了,兩邊有幾戶敞開的房屋,都已廢棄,正前方則是一面高高的圍墻。
手臂受傷,翻過前面的圍墻是不可能的。“幽靈騎士”緊逼在后,想重新拐剛才那個彎,也是不可能的。
天要絕我嗎?凌漠的心如死灰。
現(xiàn)在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這幾間敞開的廢屋了,如果在“幽靈騎士”拐過剛才那個彎之前,凌漠能逃進屋內(nèi),屋內(nèi)恰巧有藏身之地,或許能有一線生機。事已至此,只有死馬當活馬醫(yī)了。
在“幽靈騎士”拐過最后一道胡同彎之前,凌漠鉆進了其中的一間屋子。
很快,凌漠的心再次跌入谷底。
因為這一片都是等待拆遷的房子,屋內(nèi)的擺設(shè)早已被搬空。凌漠鉆進的這間屋子,因為年久失修,屋頂?shù)耐叩[甚至都已經(jīng)塌陷至地面。屋內(nèi)除了磚壘的火炕和灶臺,還有一屋子的磚石瓦礫,空空如也。
無論凌漠躲在屋內(nèi)的哪個角落,只要“幽靈騎士”一踏進這座屋門,便會立即發(fā)現(xiàn)他。
“今日一劫,算是躲不掉了。”凌漠站在屋子的中心,深深地嘆了口氣。他環(huán)視四周,想找一柄合手的工具,做最后的反抗。他知道,拖延的時間越長,他能夠存活下來的概率就越大。即便這個概率再大也大不到哪里去。
黑暗之中,凌漠仿佛看見磚壘的灶臺旁邊有個什么金屬物件,于是走過去探身想拿起來。可沒想到,不等觸到這個金屬物件,突然眼前出現(xiàn)了一個坑洞。坑洞口探出一個腦袋,不是蕭朗是誰?
原來凌漠看到的這個金屬物件居然是一個暗門的把手,暗門的后面,是一個隱蔽的地下暗室,而蕭朗早已藏匿在那里。
蕭朗一把拽住凌漠,把他拖進了暗室,關(guān)上了暗門。
雖然還沒有脫離險境,但是凌漠有了一種重獲新生的感覺,心里有些激動,說起話來就有些結(jié)巴了。
“你你你,你怎么在這兒?”凌漠低聲問道。
“這巷子也太夸張了!住戶就是住戶,有必要做成迷宮嗎?”蕭朗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說,“跑進來我就迷了,自知跑不出去,不如找個地方藏起來。我還在擔心你呢,沒想到你也跑進來了。‘幽靈騎士’都跑不過你,看來我小覷你了。”
“哪有,跑死總比被捅死強。”凌漠看了看四周,啥也看不見。但是從空曠的聲音來看,這里應(yīng)該是一處封閉的地窖。
“他正在挨個房屋尋找。”蕭朗把耳朵貼在暗門的壁上,說。
“不愧是感官超于常人,我服了,我啥也聽不見,啥也看不見。”凌漠伸出右手,果真是伸手不見五指,“這么黑,你怎么找到這個暗室的?”
“有目的的話,就好找。”蕭朗一邊側(cè)耳,一邊低聲說,“之前我辦了個案子,那嫌犯就躲在這種地窖之中。從派出所那邊獲取的信息,一般這邊的茶農(nóng),家中都會有這樣的地窖。說是為了什么濕倉什么的,就是賺快錢的意思吧。這邊的小山是茶山,前面是茶廠,后面住的這些,應(yīng)該都是茶農(nóng)吧,所以我覺得這些廢舊的屋子里應(yīng)該有地窖。前面幾間我都找了,沒有,好在這一間有。”
“厲害。”凌漠豎起了大拇指,想了想,又收了回去。他想,反正黑暗之中,啥也看不見。
“你的大拇指指甲該剪了。”蕭朗看出了凌漠的心思,有意炫耀一下自己的感官能力,又說,“再厲害也沒這個‘幽靈騎士’厲害。如果我不受傷說不定還能和他打一打,這受傷了,看來是打不過了。”
凌漠呵呵一笑。
蕭朗見狀,說:“不信啊?若不是剛才他用催眠,他也不至于傷了我。”
“沒有不信。”凌漠一臉真誠,“我得謝謝你,不然剛才他那一腳就能要了我的命。而且,若不是被你拉進這里,我現(xiàn)在說不定已經(jīng)命喪他手了。”
“哎呀,那就不用客氣了。”蕭朗擺擺手,說,“其實也你救了我一命。”
“哦?”
“我被催眠了,但是潛意識還是有的。”蕭朗說,“就是全身動彈不得。如果不是幻覺的話,我看他用匕首即將刺到我的心臟的時候,突然有一道白光閃過。估計是他緊張了,所以他刺偏了一點兒,刺到了我的肩膀下面。最關(guān)鍵的是,他沒有時間再補我一刀取我的小命了。沒有猜錯的話,那道白光,是你的吧?”
凌漠會心一笑,心想真是瞎貓碰見個死耗子,說:“嗯,那是我的電筒,不過現(xiàn)在電筒也丟了。”
蕭朗說:“不過想來,也真是邪門。我聽聶之軒說,催眠最多是讓人說真話。‘幽靈騎士’的這個催眠,可真是有些邪門,瞬間讓我失去反抗能力。而且,看案情,他還能讓所有人在潛意識狀態(tài)下堅定越獄的決心,太邪門了。”
“很多東西,是科學不能解釋的。”凌漠嘆了口氣,說,“怪我之前沒有告訴你,其實我早就懷疑他用的是這個邪術(shù)了。我以前在社會上混的時候,就聽說有這種催眠術(shù)。不過掌握這種催眠術(shù)的人,在長相上,尤其是眼睛,和別人不一樣。我也請教過我們組的程子墨,她說我形容的那種眼睛,叫作虹膜異色。一個人的眼睛全是黑的,看不到瞳孔,如果盯上一個人,本身就讓人發(fā)毛。再加上他的語言啊、動作啊什么的,就變成邪門之術(shù)了。”
“你聽說過?”蕭朗挪了挪身子,換了個體位,“怪不得你沒被他催眠,有沒有什么破解之道?”
凌漠點點頭,說:“也不算什么破解之道,只要不看他的眼睛,就會好很多了。之前,我也看了‘幽靈騎士’入獄之前的信息采集照片,那種半身照是看不清瞳孔具體的情況的,所以也沒法印證。不過你剛才說的他直接用催眠術(shù)策劃逃獄也不太可能,我覺得可能是催眠術(shù)加上刺激每個人心中的執(zhí)念,才順利得逞。”
蕭朗突然伸手捂住了凌漠的嘴,看來他聽見“幽靈騎士”進了這間屋子。
凌漠很緊張,他感覺到捂住他的嘴的蕭朗的手心里也盡是汗水,說明蕭朗和他一樣緊張。凌漠是被蕭朗的動作弄緊張的,其實他和剛開始一樣,什么也聽不到,什么也看不到。
過了好一會兒,蕭朗松開了手。
“走了?”凌漠低聲問道,心里很是激動。
蕭朗搖了搖頭,說:“我感覺他在搬東西。如果沒有猜錯的話,他有可能是在收集助燃物準備點火燒了我們。”
凌漠的眼神黯淡了下去,說:“我們掌握了他那么多信息,甚至已經(jīng)打了照面,他肯定不會放過我們的。”
“你的手機呢?”蕭朗靈機一動。
凌漠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像是醍醐灌頂,連忙從內(nèi)口袋里掏出了手機,不過,眼神很快又重新黯淡了下去,說:“沒信號,你的呢。”
“哎,我該想到這里不可能有信號,我的手機剛才給B的二奶了,讓她報警。”蕭朗說,“不過,那婆娘估計是給嚇瘋了,看來是指望不上她了。也不知道剛才那個小區(qū)里的那些人有沒有報警。”
“估計沒有,那個小區(qū)我也去了,他們都好像沒事人一樣。”凌漠說,“不知道送我來的那個司機會不會報警。對了,你見到B了嗎?”
“我去晚了,被‘幽靈騎士’殺了。”蕭朗的語氣滿是挫敗感。
“‘幽靈騎士’果真有本事,知道警力都去了A那邊,他可以高枕無憂地殺B。”凌漠說,“我越來越對我們能逃出去不抱希望了。”
“不管怎么說,姥爺他們完成了海城市的任務(wù),沒有發(fā)現(xiàn)‘幽靈騎士’,肯定會想辦法來救我們的。”蕭朗說,“不過,前提是,我們能扛到那個時候。唉,想想挺對不起姥爺?shù)模麑ξ夷敲创葠郏覅s絲毫不聽他的勸。我看這次我們不聽指令,單獨行動,即便能活著回去,也會被開除的吧?”
“現(xiàn)在看,和被開除相比,被‘幽靈騎士’殺掉更糟糕。”凌漠沉默了一會兒,慢慢地說,“蕭朗,要是一個月前有人告訴我,我會跟你一起被困在這里,我大概會覺得生不如死吧。但現(xiàn)在想想,人生最后一個見到的人是你,好像也不賴。”
“生不如死,哈哈,要是一個月前,我應(yīng)該比你吐槽得更狠一些。說實話,今晚知道你突然消失的時候,我還以為你就是我們內(nèi)部的內(nèi)鬼。畢竟你騙了鐺鐺一次。不過咱說好啊,即便跑出去,這事兒我也不原諒你。算了,先不擠對你了,畢竟你救了我一命。”蕭朗聽著凌漠頹喪的聲音,反而激起了自己心中活下去的強烈欲望,打斷他說,“不過,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發(fā)表臨終遺言吧?”
“哈哈。”凌漠坦然一笑,“我爛命一條,無所謂生死,不過死之前還是把心里的話都說出來比較好。”
“咱們打個賭,我說我們肯定能逃得出去。”蕭朗重新把耳朵貼上了暗門,“所以你那些不吉利的話,暫時先咽進肚子里去吧。”
“我們之前就打過賭,誰抓住‘幽靈騎士’,另一個人就退出守夜者組織。”凌漠說,“沒想到,我們一起找到了他,卻要一起命喪他手。”
蕭朗的戰(zhàn)斗激情被凌漠的這一句話煽動得更熱烈了,說:“那個賭現(xiàn)在不作數(shù)了,現(xiàn)在咱們重新約定一下,如果我們能活著出去,咱們就去喝酒,做朋友。除了騙鐺鐺的事兒,其他前嫌不究,怎么樣?”
“他就在門口,即便逃出去,我們也打不過他。”凌漠說,“對了,你出來為什么不帶上你的槍?”
“剛才你還沒有來的時候,就被打掉了。”蕭朗說,“‘幽靈騎士’一直沒用槍,說明他也沒有拿到我的槍,槍應(yīng)該還在工廠大院中間。”
“你剛才怎么不找!”凌漠說。
“剛才醒過來就看見他要踢爆你的頭!”蕭朗說,“如果我去找槍了,你也就沒命了。”
“也就是說,只要我們能跑得出去,能拿到槍,就可以擊斃他!”凌漠心里一暖,說。
“喂,大哥,外面的巷子和迷宮一樣,又沒有手機地圖,就是跑出去,早晚也得再鉆進死胡同你信不信?”蕭朗說。
“我倒是清清楚楚地記得外面的巷子該怎么走。”一向以記憶力超群、對地形敏感度超群的凌漠自信地說,“不過,外面太黑了,我們的速度發(fā)揮不出來,還是會被‘幽靈騎士’追上的。”
蕭朗一拍大腿,說:“咱們倆現(xiàn)在的情況,不就是瞎子和瘸子嗎?只要我們用好瞎子的腿和瘸子的眼睛,肯定可以逃出去啊!”
“你是說,你背著我跑?”凌漠說。
蕭朗說:“我還抱著你呢!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說,我們倆一起往外跑,我在前面跑,因為我可以看得清楚路;你跟著我跑,不用看路也不會撞壁,那么你就可以利用你的記憶力,指揮我左拐還是右拐!只要能到大院里,我肯定能很快找得到我的手槍。”
“與其等死,不如一試。”凌漠將信將疑地點點頭,說,“可是‘幽靈騎士’就在門口,我們怎么逃出去?”
“他在來來回回搬動東西。”蕭朗說,“一會兒他返回胡同口搬東西的時候,我們就出去,你把你的手機調(diào)一個鬧鈴,放到對面的屋子里。鬧鈴一響,‘幽靈騎士’肯定會沖去那個屋子,這樣我們就有機會逃跑了。”
“好的。”凌漠對蕭朗的鬼點子很是佩服。
蕭朗的超人聽覺果然不是吹的,在蕭朗拉著凌漠走出暗室的時候,凌漠的心里還在打鼓。不過出來一看,果然沒有看到“幽靈騎士”,看到的是滿屋的枯枝稻草。
按照計劃,凌漠把手機調(diào)整好鬧鈴后,放到了距離他們房屋最遠的一間屋子里。在凌漠重新回到蕭朗身邊的時候,凌漠手機丁零零地叫了起來。
在極其安靜的夜幕當中,刺耳的手機鈴聲很快引起了正在胡同口收集助燃物的“幽靈騎士”的注意。他飛一樣地沖向最遠的那間房屋,同時從腰間拔出了匕首。
見“幽靈騎士”進了圈套,蕭朗拉起凌漠向胡同口狂奔。
“到岔口了!”
“左拐。”
“丁字岔口!”
“左拐。”
“靠,五岔胡同口。”
“右前方那個胡同。”
“又是岔口!”
“直行。”
“正前方是墻壁,怎么回事?”
“可以繞過去,左拐后馬上右拐。”
“我看到遠處的工廠了,最后一個岔口!”
“右拐。”
凌漠在身后精確指導(dǎo),蕭朗像是破冰船一樣在前面領(lǐng)路。
“幽靈騎士”知道自己中了調(diào)虎離山之計后,立即返身向兩個人追去。一路上聽見前面兩個人的聲音一高一低,甚是詫異。不過更讓他詫異的是,連他自己都不敢保證在黑夜里能鉆出去的胡同,居然被這兩個人輕松破解了。
沖出了胡同巷,越過了小山,蕭朗看見了大路盡頭的茶廠。
一路上,剛才的打斗痕跡和血跡都還在那里,熟悉而后怕。
蕭朗頭也不回地沖進了茶廠,眼睛掃射在大院的各個角落。不遠處,一處雜草叢生的灌木叢中,有一個黑色的金屬物件的光芒閃了出來。
“寶貝兒!我找到你了!”蕭朗心中一喜,沖到了灌木叢中。縱使灌木無情地擦劃著蕭朗的胳膊和臉,蕭朗還是用最敏捷的動作從草叢里拎出了他的手槍。
“凌漠,我們可以反殺了!”蕭朗興奮至極,一跳三尺高,蹦出了灌木叢,端著槍說。
可是身后的凌漠卻不見了。
“凌漠!凌漠!”蕭朗高聲叫道。
“放下槍,說不定我們還有的一談。”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蕭朗看見工廠大門的一側(cè)閃出一個人影。
“幽靈騎士”用前臂勒著凌漠的脖子,從工廠大門一側(cè)閃進了蕭朗的視野。“幽靈騎士”肯定是經(jīng)過特殊訓練的,他機敏地躲在凌漠的背后,甚至連一根頭發(fā)都沒有露出來。不管蕭朗的槍法有多絕妙,都不可能透過凌漠擊中“幽靈騎士”。
“幽靈騎士”的臂膀應(yīng)該是很有力量,凌漠不斷扭動身體,卻無法掙脫,甚至嗓子眼里都擠不出聲音。
“幽靈騎士”的匕首狠狠地抵住凌漠的頸動脈,稍一用力,凌漠必死。“小朋友,我們談一談吧。”“幽靈騎士”故作老成地說,“我們之間沒有矛盾,甚至我們的目標都是一樣的。”
“誰和你一樣!”蕭朗反擊道。
“怎么不一樣?”“幽靈騎士”冷笑了一下,說,“我們都是為了胸中的正義。”
“你那是正義?”蕭朗說,“私刑是正義?挾持警察、準備謀殺警察,也是正義?”
“挾持你們、殺你們也是逼不得已。”“幽靈騎士”說,“是你們逼人太甚,為了大業(yè),只有犧牲你們。”
“大業(yè)?”蕭朗說,“把犯罪稱為大業(yè)的人,還好意思擱我這兒嘚瑟。”
“張口一個法律,閉口一個法律,法律真的公平嗎?真的保障了善良的人嗎?真的懲治了惡人嗎?你們比我更清楚吧!”
“沒有法律,你能確定你保障的一定是善良的人嗎?你能確定你懲治的一定是惡人嗎?”蕭朗毫不退讓。
“幽靈騎士”咬了咬牙,對這兩個死咬他的年輕人恨之入骨。不過,畢竟蕭朗此時手中有槍,他不得不行緩兵之計:“這樣吧,我們達成一個協(xié)議。你放下槍,我也放下刀。我不殺你們,你們也別抓我。你們可以活命,我也可以離開,豈不是兩全其美,何必那么較真?”
“別那么多廢話。讓你放了他,是我癡心妄想,讓我放下槍,是你癡心妄想。”蕭朗看似不耐煩地說,其實他的腦袋正在冷靜地飛快地轉(zhuǎn)著。
2
面對這樣的情景,其實蕭朗的心里是很有底氣自信的。
司徒霸在查緝戰(zhàn)術(shù)的課上,專門對挾持人質(zhì)的情況進行了教學和演練。按照規(guī)程,如果案犯挾持了普通群眾,不到萬不得已,沒有十足把握,是絕對不能開槍的。但如果挾持的是本組織的同事,則有制服或者擊斃對方的機會。司徒霸說過,遇見這種情況,看似持槍者掌握主動權(quán),實則該由被挾持者掌握指揮權(quán)。
司徒霸教給大家的辦法,就是要被挾持者控制節(jié)奏,在挾持力量稍弱的時候,大喝一聲,蹲下或者側(cè)避,讓身后的案犯露出腦袋、胸膛。而持槍者應(yīng)該之前就對案犯的身位進行預(yù)判和瞄準,在聽到大喝一聲的同時,對案犯的腦袋開槍。
這可能就是一種配合吧。
蕭朗牢記了這種辦法,也練得很熟練。但是此時的他想,“幽靈騎士”的犯罪行為,肯定不止他一人所為。也就是說,“幽靈騎士”的背后還有別人。既然這樣,他的口供比任何證據(jù)、推理、線索都要有效。所以,他必須留下活口。然而,“幽靈騎士”是何等可怕之人?如果不能一槍就讓他喪失攻擊能力,凌漠的生命也就面臨著極大的危險。想來想去,蕭朗握緊了手中的手槍,做出瞄準動作,他預(yù)判了“幽靈騎士”的身位,瞄準的則是他的脖子。
蕭朗聽聶之軒說過,脖子是一個很復(fù)雜的部位。重要的血管位于頸部的兩側(cè),只要不打中兩側(cè),不會立即失血死亡。但是頸部后方是頸椎,而頸椎里面是脊髓,如果子彈打中的是脊髓,有可能會導(dǎo)致死亡,但因為厚實的椎體減弱子彈的威力,更大的可能則是高位截癱。
如果有機會開槍,一定要打中“幽靈騎士”的頸部正中。蕭朗和“幽靈騎士”之間有二十多米的距離,要求射擊精度這么高,蕭朗也沒有把握。
突然,蕭朗的心底一股失望的情緒涌了上來。因為他突然想起,第一堂查緝戰(zhàn)術(shù)課的時候,司徒霸就是演練這個情景。但是當時的凌漠,像是發(fā)了瘋一樣,不僅亂開槍,還跑出了場外,甚至傷了唐鐺鐺。這個神秘的凌漠,心里到底有著什么樣的結(jié)?是對劫持人質(zhì)這種事情,有精神厭惡或者過度恐懼嗎?
想到這里,蕭朗透過夜幕,把眼神挪到了凌漠的臉上。果然不出所料,此時的凌漠臉色蒼白,下唇顫抖,就像是心臟病病人發(fā)病的前期癥狀一樣。如此狀態(tài)的凌漠,還記得司徒霸教授的一切嗎?
左肩重創(chuàng)的蕭朗,幾乎已經(jīng)端不動手槍了,他在堅持著,讓手中的手槍不要顫抖。然而,心里的失望更甚,這讓他幾乎想放棄了。
“啊!”突然,來自凌漠的一聲長嘯。聲音是從他被壓閉了的聲門處強行擠出來的。與此同時,凌漠的上半身猛然向左偏移。顯然,長時間的格斗、追逐,讓強大的“幽靈騎士”也體力透支,此時勒住凌漠脖子的手也放松了一些。
而這輕微的放松,卻給了凌漠機會。
“砰!”槍聲和長嘯同時響起。蕭朗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扣動了扳機,這幾乎就是下意識的反應(yīng)。
槍響的同時,蕭朗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讓他喜悅的是,凌漠居然在強烈的心理陰影之下,依舊記得司徒霸教的一切。讓他擔心的是,這一槍能打中嗎?能不打死“幽靈騎士”嗎?能讓“幽靈騎士”瞬間失去攻擊能力嗎?凌漠會被誤傷嗎?
隨著“幽靈騎士”的身軀重重地跌倒在地上,蕭朗的心放下了一大半,他立即向凌漠狂奔過去。
凌漠跪在“幽靈騎士”的身邊,借著重新出現(xiàn)的月光觀察“幽靈騎士”的傷勢。雖然“幽靈騎士”還在地面上扭動著,但顯然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從他上翻的眼珠來看,他的意識也逐漸不清楚了。
“打中頸部了!真有你的。”凌漠用手摁住“幽靈騎士”的頸部,急匆匆地說,“好像擦著了靜脈,血流得挺厲害,應(yīng)該不會馬上死,但拖久了肯定得喪命。有辦法叫救護車嗎?”
凌漠居然也想著留下活口,說明他和蕭朗又想到了一塊。
“我受傷了,不然效果肯定比這個強。”蕭朗還是嘴硬,他一邊仍然警惕地端著手槍指著躺在地上的“幽靈騎士”,一邊說,“沒手機,怎么報警?車在外面,你一個人在這里行嗎?這家伙不會又爬起來吧?”
話音剛落,工廠外面的小巷里仿佛傳來了繁雜的腳步聲。
“嗨!”蕭朗依舊端著槍指著“幽靈騎士”,頭也不回地喊,“我們是南安市公安局的,快來這里!誰能報警?”
腳步開始加快,顯得更加雜亂不堪。不一會兒,幾道白光齊刷刷地把端槍的蕭朗和跪在地上的凌漠照得雪亮。
陽北市公安局特警支隊的增援到了。
“奶奶的,拍電影嗎?”蕭朗說,“都完事兒了你們才來。”
不一會兒,一陣轟鳴聲從遠至近,把更加強烈的光束送來。南安市公安局空中警察支隊的直升機也趕到了。
蕭朗和凌漠幾乎同時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后四仰八叉地躺下。疲勞、失血、傷痛、劫后余生,這一切都可以在他們突然放松之后,讓他們分分鐘虛脫。
兩個人仰面看著天空中的半輪月亮,任由醫(yī)生在他們的身上檢查,也不說話。突然,蕭朗笑了,凌漠也跟著笑了,兩個人越笑聲兒越大,到最后甚至笑得前仰后合。
“幽靈騎士”被加戴手銬、腳鐐后抬上了救護車,警察們紛紛側(cè)目看著那一對躺在地上傻笑的年輕人。
沉沉地睡了一覺之后,身上的傷反而疼得厲害了。第二天傍晚,睡了一天一夜之后,按時坐在會場準備開會的蕭朗和凌漠,都是這樣的感覺。
整個會場洋溢著喜慶的氣氛,大家都在高聲交談著,復(fù)述著過去這三個月的驚心動魄和艱苦卓絕。蕭朗和凌漠已經(jīng)被視為守夜者組織中的英雄,不僅僅是因為他們僅靠兩人之力就找到了B的所在,抓獲了身手不凡的“幽靈騎士”,更是因為他們查清楚了整個逃脫事件的起因動機和策劃手段,更是因為他們光榮地“掛彩”了。
這時候,年輕的守夜者組織成員們終于明白了“疤痕是男人的勛章”這一說法。
守夜者組織的保密性依舊延續(xù),所以外界的媒體記者并不知道有這個組織存在,所以更多的鮮花、掌聲和閃光燈都給了作為公安局局長的蕭聞天。守夜者組織內(nèi)部,雖然沒有這些,但是蕭朗和凌漠依舊受到了不一樣的禮遇。組員們都圍著兩人追問追捕的細節(jié),眼神里已不僅僅是對組長的遵從,更多的是對英雄的景仰。
“我們倆就像離弦的箭一樣,從兩個方向同時攻擊過去,一拳一腿同時送到,沒想到‘幽靈騎士’左擋右避居然躲過了一招。說時遲那時快,我們倆的第二招又同時趕到,直接打得‘幽靈騎士’滿地找牙啊。”頭上和肩上打著厚厚繃帶的蕭朗,若只看上半身,就像是一個木乃伊。不過他絲毫不閑著,一邊侃侃而談,一邊比畫著。
凌漠微笑著不說話,擺弄著胳膊上的紗布,側(cè)耳聽著蕭朗報喜不報憂的夸張說法。
“那你們怎么都受傷了?”聶之軒笑著拆臺。
蕭朗脖子一梗,說:“那聶兄就不知道了!雖然這個‘幽靈騎士’身手不如我們,但是他有刀啊!我們兩個赤手空拳,自然吃了一虧。加之這個‘幽靈騎士’實在狡猾得很,利用我們心軟,冷不丁地刺殺我們。我們開始倒是不想傷他性命,沒想到他如此不知死活。所以最后,對不起了,我也就不手軟了,直接一槍打爆了他的脖子。而且我的槍法就是那么精準,打成了昏迷,但沒死!等他醒來,一切都有定論了。”
“按理說,這個‘幽靈騎士’心中也應(yīng)該有所謂的正義,不應(yīng)該傷你們性命。可沒想到,他如此惡劣,招招致命。”聶之軒當然知道蕭朗的描述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夸張的。
“大小姐,你是不知道當時有多兇險。”蕭朗見唐鐺鐺一個人坐在角落里發(fā)呆,便挪到她的身邊,說,“那一刀,眼看就要扎我心臟上了,我就這么一個鯉魚打挺……”
“蕭望哥還是聯(lián)系不上。”唐鐺鐺打斷了蕭朗的話,抬起頭看著蕭朗,蕭朗才發(fā)現(xiàn)她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頓時把自己的牛皮咽回了肚里。唐鐺鐺說,“按理說,他昨天就應(yīng)該和我們聯(lián)系了。”
蕭朗被猛然打斷,有些發(fā)愣。因為唐鐺鐺擔心蕭望而不擔心他,他有些心酸,也因為唐鐺鐺的表情而心碎。于是蕭朗故意裝著酸里酸氣地說:“可能是哥哥在執(zhí)行什么任務(wù)吧?我這小命差點兒就廢了,你也不擔心擔心我。”
“你好好地坐在這兒呢,望哥還聯(lián)系不上。”唐鐺鐺沒有理睬蕭朗的醋意,依舊擔心道。
“可能蕭望不知道‘幽靈騎士’已被捕,還在秘密偵查,我們也著人正在找他!”蕭聞天穿著一身整齊的警察常服走進了會議室,打斷了學員們的聊天。
聽蕭聞天這么一說,唐鐺鐺的心里稍感安心,她點了點頭,默默地擺弄手機,可能是在抉擇是否需要再打一個電話。
跟隨著蕭聞天一起進來的,還有所有守夜者組織的導(dǎo)師。
學員們頓時安靜了下來,紛紛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挺身坐好。
蕭聞天坐在導(dǎo)師講臺的正中間,滿臉驕傲和自信。從閃光燈中“全身而退”的蕭聞天,此時已經(jīng)自信心爆棚。導(dǎo)師們整齊地坐在講臺之上,要么神采奕奕,要么看不出表情。比如傅元曼,一臉淡然,完全看不出喜怒哀樂。只有對他非常了解的蕭朗,才看得出他并不是淡然,他的眉宇之間、眼神之內(nèi),除了心疼蕭朗,更加散發(fā)著憂心忡忡。
在蕭朗看來,姥爺那種表情,不是對他判斷失誤、指揮失當?shù)膬?nèi)疚,而像是對前途的擔憂,一種深深的擔憂。可是現(xiàn)在形勢一片大好,逃獄案完美解決,“幽靈騎士”重傷被捕,組織上也應(yīng)該依照承諾恢復(fù)守夜者的職權(quán),這種擔憂又從何而來呢?
蕭聞天清了清嗓子,朗聲道:“我現(xiàn)在宣布一下組織上的決定。鑒于預(yù)備學員們在南安市看守所逃脫案件中的出色表現(xiàn),組織上決定,即日起,恢復(fù)守夜者組織職權(quán)。”
蕭聞天當局長當了多年,對于這種領(lǐng)導(dǎo)講話的方式把握得得心應(yīng)手。此時,他停頓了一下,給學員們機會,爆發(fā)出雷鳴般的掌聲。看著守夜者組織這一支光榮的隊伍在自己手中,即將重新啟動,這讓所有的學員都異常激動。
導(dǎo)師們其實更加激動。因為學員們并不知道守夜者組織當年是為什么會中止職權(quán),所以他們也就不知道守夜者組織重啟的意義所在。而在導(dǎo)師們看來,他們用自己十多年的心血去挑選了一個個優(yōu)秀繼承者,又用三個月的時間把繼承者們一個個塑造成精英,扶持著他們立下了如此赫赫戰(zhàn)功。真可謂是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學員們就是他們的希望,也是他們的自豪。
“組織的章程、宗旨和職權(quán)范圍沿用1997年之前的章程、宗旨和職權(quán)范圍。”蕭聞天接著宣布,“依據(jù)新《刑法》和新《刑事訴訟法》,對章程和職權(quán)范圍進行相應(yīng)修改。組織由蕭聞天擔任組長,司徒霸擔任副組長,傅元曼擔任顧問。最后一輪淘汰競賽的表現(xiàn),導(dǎo)師們已經(jīng)評分完畢,并淘汰了最后一名學員。組織成員由目前入選的十二名學員中產(chǎn)生,產(chǎn)生方式為綜合考核。考核由公安部刑偵局會同人力資源部共同組織進行,定于五天后進行。考核通過的學員將授予人民警察編制以及守夜者組織成員徽章,依法依規(guī)履行職能。”
“現(xiàn)在是逢進必考的年代了,只要進公務(wù)員隊伍,必須進行公平、公正的考核。”蕭聞天補充道,“但是,五天之后的考核,絕對不是簡單的公務(wù)員考試,還有很多涉及專業(yè)技能、生平素養(yǎng)以及其他方面的考核。依照我的經(jīng)驗,你們十二個人中間,不一定能全部留下,大家也要有心理準備。”
會場開始出現(xiàn)議論聲。
有些學員開始擔心自己的前途,是否能繼續(xù)留下來;有些人開始議論組織上的要求太嚴苛,經(jīng)過三個月的地獄式訓練和考核,這十二個人個個都是精英,這還需要再考核實在讓人不解;有些人則注意到了蕭聞天宣布的通知里,只把蕭聞天、司徒霸和傅元曼這三個元老納為守夜者組織成員,是因為這三個人仍是警察身份,而其他導(dǎo)師則已辭職抑或是轉(zhuǎn)行,所以導(dǎo)師們也依律完成培訓工作,退出守夜者組織。
蕭聞天掃視了一下在座的十二名學員,說:“我現(xiàn)在希望大家能夠充分休息、認真準備,雖然我也不知道你們該準備些什么,但是大家對自己的過往要有評價,對未來要有憧憬,這樣才能在考核中立于不敗之地。我希望大家都可以通過考核,因為守夜者組織多一個人,就能多一分力量!更何況現(xiàn)在的你們,都是人中之龍,都是可以為社會和諧穩(wěn)定發(fā)揮耀眼光芒的優(yōu)秀孩子!我希望你們都能留下!”
掌聲過后,蕭聞天接著說:“導(dǎo)師組,只留下我們?nèi)齻€人,其他老師,組織上會依據(jù)具體情況來決定是否邀請作為外聘教師來進行教學。”
傅元曼站起身,說:“大家辛苦了,這五天的時間,大家可以回家休息,順便省親。五天后,我們這里再見。”
說完,率先離開了會議室。
傅元曼的舉動,讓蕭朗確定了姥爺存在憂心的判斷,他決定明天回家后,再好好地問問他。不過現(xiàn)在,他首要的目的,是要履行昨天晚上在危機之中和凌漠定下的約定,和凌漠喝酒去。
學員們都在收拾桌面,準備離開,蕭朗暗中給凌漠使了一個眼色。
凌漠淡淡一笑,微微點頭。
3
蕭朗在學校的時候自稱是“烤肉啤酒小王子”,酷愛路邊攤的感覺。
此時正值國慶假期,閑來無事沒有出去旅游的人們,開始思念燒烤的味道,所以整個小吃一條街已經(jīng)座無虛席。蕭朗和凌漠已經(jīng)換下了作訓服,穿著輕松的便裝,并肩踱到了小吃街。他們倆找了一個偏僻的角落坐下,要了三升的生啤和一些烤串。
蕭朗和凌漠兩人的頭部、胳膊都包著雪白的紗布,不禁引來周圍攤位食客們紛紛側(cè)目。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俊不禁。哪有包扎成這樣的人跑出來吃燒烤、喝啤酒的,顯然就是兩個吃貨從醫(yī)院里逃出來撒歡嘛!
天氣已經(jīng)開始轉(zhuǎn)涼,冰涼的啤酒喝進了肚子里,刺激得蕭朗一個激靈。
“爽啊。”蕭朗擦去唇邊的泡沫,說,“咱們這算是一杯泯恩仇了嗎?”
“你不是說那件事情永遠不會原諒我嗎?”凌漠故意提示。
蕭朗說:“啊,對啊!這事兒是原則問題,咱們的恩仇不能泯不能泯。”
“其實我真的不是有意欺騙唐鐺鐺。”凌漠說,“只是我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你要說你也是被誤導(dǎo)的對吧?”蕭朗半信半疑地說,“鐺鐺說你就是南安市南口人,你還能不知道南口區(qū)有那么個建筑樣板群?”
凌漠攤攤手,說:“雖然我的戶籍在那里,其實我在南口只住了一個禮拜。我受不了家里的人,所以跑出來了。以前混世的地方,并不在南口。而且那個建筑群那么隱秘,我是真的沒有見過。”
“那你說你去過東林?你不一直都在南安嗎?”蕭朗仍然半信半疑。
凌漠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種尷尬的表情,說:“我九歲才來南安。之前的事情,我實在不想告訴任何人。抱歉,蕭朗。”
蕭朗是個直腸子,他察言觀色,覺得凌漠這一句真的不像是在騙人。而且他轉(zhuǎn)念一想,如果凌漠真的要欺騙他們戰(zhàn)鷹組,為何到后來又要幫蕭朗一把,把他留在了組織?說不定他真的是有什么難言之隱吧。于是,他問出了自己胸中最后一個疑問:“你說你找到那張照片,是因為一只流浪狗?難道你記憶力能好到對一只狗都過目不忘?”
凌漠苦笑了一聲,飲盡了杯中的啤酒,說:“并不是記憶力好,而是我覺得我自己,和那只狗差不多。”
凌漠的滄桑表情和這一句話,直接喚起了蕭朗的惻隱。他此時已經(jīng)決定相信凌漠。
“行了,行了,誰都有不堪回首的事情。回到正題,你救了我一命,這一杯,我敬你。”蕭朗又倒?jié)M了一杯,一口喝下。
凌漠沒有說話,默默地又干了一杯。
“不知道,我會不會有一天也能比‘幽靈騎士’還能打。”蕭朗有意岔開話題,說,“他確實蠻厲害的。”
“你不是說三個月一到,你就退出嗎?”凌漠盯著手中的肉串,說,“退出了,估計就沒戲了。”
蕭朗低頭思索片刻,說:“不知道為什么,我居然忘記了要退出的想法。”凌漠呵呵一笑。
蕭朗擼下一串,用力地嚼著,說:“反正還有五天,我想想再說吧。現(xiàn)在首先要搞清楚的是,我姥爺為何悶悶不樂。”
凌漠顯然也在開會的時候看出了傅元曼的不悅,說:“是因為他分析錯了嗎?”
“錯了?什么錯了?”蕭朗又喝下一杯,說,“你是說對‘幽靈騎士’的行蹤分析嗎?你認為我姥爺錯了,我可不這樣認為。”
凌漠放下烤串,坐直了身體,認真地聽蕭朗分析。
蕭朗侃侃而談:“你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我姥爺,擺在你面前的事實就是,A的位置很清楚,B的位置不清楚。組織里很有可能有‘幽靈騎士’的內(nèi)線,組織的活動,‘幽靈騎士’都可以提前掌握。警力就那么多。現(xiàn)在,你要做出決定,如何進行圍剿。”
凌漠聳了聳肩膀,做出一副愿聞其詳?shù)臉幼樱]有回答蕭朗。
蕭朗接著說:“如果姥爺選擇了A,‘幽靈騎士’很有可能去殺B。如果姥爺選擇了B,那么‘幽靈騎士’可以更加方便地去殺A。如果姥爺把警力平分,A和B確實都有可能抓到了,但是‘幽靈騎士’絕對就不會出現(xiàn)了。逃犯已經(jīng)抓完了,‘幽靈騎士’也會因此就銷聲匿跡,或者去做更大的、我們更無法掌握的案子。換句話說,無論姥爺怎么做,都是不可能抓得到‘幽靈騎士’的。相比于這些逃脫案犯,‘幽靈騎士’的威脅更大。他不僅僅威脅到了別人的生命,更是威脅到了法律的尊嚴。”
“你是說,我們的私自行為,其實傅老爹早就已經(jīng)預(yù)料到,甚至說,是傅老爹一手策劃的?”凌漠說。
蕭朗神秘兮兮地微微一笑,說:“以姥爺?shù)穆斆鞑胖牵^對不會放著全盤取勝的棋不下,而去退而求其次。”
凌漠恍然大悟地點點頭:“之前你和我說你懷疑我是內(nèi)鬼,我還很不服氣呢。那天,傅老爹第一次單獨約見我倆的時候,我就表明了我的態(tài)度,傅老爹絕對不會認為我是內(nèi)鬼。所以,他知道我去B那邊,故意讓我去的。”
蕭朗接著說:“嗯!從姥爺在那次會議上的言語來看,就是明確告訴‘內(nèi)線’,我們要去A那里了!我們要抓A和‘幽靈騎士’!這分明就是把‘幽靈騎士’趕去了B那邊。會議結(jié)束后,我留了下來,找姥爺辯論,從剛開始,我就感覺姥爺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不過,后來的辯論,實際上,姥爺并沒有取得上風。那么,他的胸有成竹是哪里來的呢?現(xiàn)在我想明白了,他是對我會違反組織決定,悄然私自行動的行為胸有成竹。他太了解我了。你想想,如果姥爺不想讓我倆走,又知道我倆肯定要走,我倆有本事那么容易地逃離基地嗎?”
“可是,傅老爹為什么不能多派一些人幫助你?”凌漠說,“而默許你單獨一個人來幫助我?”
蕭朗說:“我覺得吧,之所以放任我們倆的行為,是因為姥爺除了我們倆,就沒有其他可以相信的人了。他必須用我們倆的實力,來賭一把。為什么那么興師動眾地把隊伍全部拉去海城?這明顯就是一招煙幕彈嘛。”
“榮幸之至。”凌漠淡淡一笑,說,“我不覺得傅老爹會這么信任我。不過,就連在一起戰(zhàn)斗那么多年的老伙伴們,傅老爹也不能信任嗎?”
“在我和我姥爺談話的過程中,我也提出了內(nèi)線有沒有可能是導(dǎo)師的疑問。他沒有為導(dǎo)師們辯解的依據(jù),只是說他個人相信他們。”蕭朗說,“從這一點我可以看出,其實姥爺?shù)男睦锊⒉幌嘈潘麄儭@褷攲ξ沂浅浞中湃蔚模瑢τ谀悖貌粶省5撬幸稽c可以確定,如果你是內(nèi)線,去通報守夜者組織的行動決定,那么‘幽靈騎士’更會落入圈套,被我緝拿;如果你不是,那么你的擅自行動必然會幫助到我。”
“明白了,這一招就叫作順其自然吧。如果我真的是內(nèi)線,我這個內(nèi)線也被你連鍋端了。”凌漠說,“不過,傅老爹低估了‘幽靈騎士’的能力。”
“現(xiàn)在看起來,‘幽靈騎士’確實高明得很。”蕭朗說,“在他做的每一起案件中,總有把殺人偽裝成自殺或者意外的跡象,這個跡象存在,卻又能讓高明的法醫(yī)或者警察揭露。這讓警方看起來,會覺得這個‘幽靈騎士’手法很業(yè)余,從而放松對他的警惕。另外,他又達到了制造影響、給網(wǎng)民顯露名聲的目的。一方面,他的行動出名了,獲取了網(wǎng)民的支持和美譽;另一方面,他又造成了警方的低估。”
“正是因為這樣,傅老爹低估了‘幽靈騎士’的能力。他本以為你這個被司徒霸精心調(diào)教、又帶著手槍的人,足以制服‘幽靈騎士’。”凌漠點點頭,慢慢地說,“他不告訴你目的,裝作和你觀點不一,讓你憋著一口氣要贏他,這樣才能激發(fā)出你的潛能。傅老爹真是用心良苦。”
“行動這么順利,這么成功,我們也就受了一點點小傷。”蕭朗說,“所以,我才對姥爺為什么憂心忡忡感到疑惑。”
“我猜,他是在疑慮我們內(nèi)部的內(nèi)線,該怎么拔除。”凌漠獨自喝完了一杯。
蕭朗揉著太陽穴,說:“我也想到了這個問題。不過,這不算什么問題吧?我猜,五天后的考核,很大成分就是為了這個來的。非警察身份的導(dǎo)師都沒有直接進入新的守夜者組織,我想也是因為這個理由。既然組織上都這么重視了,這個內(nèi)線應(yīng)該不難拔除吧?而且,‘幽靈騎士’已被捕,這個內(nèi)線應(yīng)該已經(jīng)沒有了犯罪的能力。再說,等‘幽靈騎士’醒來,一切都會真相大白。姥爺何必如此為難自己?”
兩個人紛紛沉默了。
“你覺得,就是只有內(nèi)線這么簡單嗎?”凌漠幽幽地說。
蕭朗沒有回答,而是在思考。
凌漠又飲盡了一杯,慢慢說:“我來問你幾個問題。第一,‘幽靈騎士’既然要殺死所有逃獄的案犯,那為什么不在他們剛剛逃脫后就殺?如果說逃脫的人太多、場面太雜亂,‘幽靈騎士’無從下手的話,經(jīng)過調(diào)查顯示,在逃脫后,‘幽靈騎士’是和A或者B在一起伴行了一段時間的。他身手這么好,為什么不那個時候就殺?豈不是會給他省去很多麻煩嗎?第二,‘幽靈騎士’的越獄計劃是建立在一輛大客車撞擊看守所院墻這一行動之上的,而且有個必要條件,就是了解那個被判刑的看守所原所長更改了看守所操作規(guī)程。這么縝密的計劃、這么多外援配合,豈是一個內(nèi)線就可以做到的?第三,‘幽靈騎士’不僅僅每次都能獲知我們的行動方向,更是能夠在我們之前,尋找到這個方向內(nèi)的精確位置。方向研究很難,精確定位也不簡單。這可不是一個內(nèi)線,或者一個‘幽靈騎士’能獨立做得到的事情。”
從蕭朗認識凌漠以來,是第一次聽到凌漠說一整段話。在此之前,凌漠給蕭朗的印象就是孤僻、陰冷、少話。但是凌漠剛才說的這一段話,像是揭開了蒙住蕭朗眼睛的面紗。
蕭朗很是興奮,說:“如果你單獨問我第一個問題,我無法作答,但是結(jié)合你后面的問題,我知道了你的意思。‘幽靈騎士’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殺死A或者B,是因為他還沒有接到命令。結(jié)合你后面的問題看,‘幽靈騎士’應(yīng)該是一個犯罪組織中的一員。那么,逃脫案是他接受的第一個任務(wù),這個任務(wù)并沒有殺人的命令,所以他沒有在剛剛逃脫之時就殺人。根據(jù)我哥哥的情報,他逃脫之后,去了趟東北,然后又回來了。這說明,在他去東北復(fù)命后,領(lǐng)到了第二個命令,那就是殺害這些逃脫的犯人。因為有組織,那么就不是一個內(nèi)線、一個‘幽靈騎士’那么簡單了,有多人合作,又在暗處,紀律嚴明,步驟清晰,所以才能策劃出天衣無縫的計劃,才能定位出精準無比的位置,才能造出社會影響。”
“可是,為什么有組織,他們不直接派人去看守所外面把柵欄撬開,而是要讓A和B冒充警察冒險混出來,自己去撬呢?”凌漠問。
蕭朗說:“很明顯,他們是要警方把策劃者的懷疑對象定位在A和B的身上。如果有別人撬開了外面,警方的偵查重點肯定就是撬柵欄的外人了。A和B確實是冒險,不過一旦A和B失敗,他們依舊可以有后手,就是讓自己人去撬。”
凌漠嘴角微微上揚,一副驕傲的表情,說:“有組織犯罪,這就是傅老爹的憂心所在吧。”
“也不至于吧?”蕭朗繼續(xù)擼串,說,“邪不壓正!‘幽靈騎士’現(xiàn)在是在昏迷,但是又不是植物人!他不過是失血過多罷了。一旦治療得當,‘幽靈騎士’必然會在幾天內(nèi)蘇醒,那么,這個組織的面紗也就慢慢地被揭開了。有南安警方、有我們守夜者組織,什么褥瘡都能給他挖掉。不過,自己的組織里出了內(nèi)鬼,在挖出來之前,姥爺總是會煩惱的。”
“也是。”凌漠附和了一句。
兩個人繼續(xù)大快朵頤。
“但,如果‘幽靈騎士’被滅口了呢?”凌漠突然瞪大了眼睛。
蕭朗停止了咀嚼:“不,不會吧?警方派出了重兵守在醫(yī)院。”
“防一個人可以,防一組人呢?”凌漠的神色已經(jīng)變了。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不約而同地扔下手中的竹簽,向停在不遠處的蕭朗的座駕奔去。
蕭朗和凌漠把車急剎在醫(yī)院的大門口,雙雙跳下了汽車。醫(yī)院的大門口,散落著一些金屬、玻璃和塑料的碎片,周圍還有人在對著醫(yī)院的大門口指指點點。看起來,這里好像剛剛發(fā)生了什么意外。
這讓兩個人的心里猛地震動了一下。
兩個人不顧一切地奔上了急診大樓二樓,關(guān)押“幽靈騎士”的急診ICU病房。和蕭朗心中的不祥之兆相比,這里安靜了很多。
樓道干凈、整潔,ICU的大門口,站著幾名武裝整齊的警察,還有受命于守夜者組織,在病房配合監(jiān)控的聶之軒。
看著聶之軒若無其事的表情,蕭朗和凌漠的心瞬間放了下來。
“你們怎么來了?”聶之軒一臉茫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用那完全看不出來的假肢,走到了兩個人的身邊。
“這里都還好吧?”蕭朗問。
“沒事啊。”聶之軒對兩個人驚恐、焦急的表情表示不解。
“我看看他。”蕭朗在聶之軒的介紹后,穿過警察守衛(wèi)的大門,走到了里間。
里間是一個封閉式的無菌病房,通過一扇大的玻璃隔斷,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間的情況。“幽靈騎士”躺在中央的病床之上,紋絲不動。臉上帶著透明的氧氣面罩,壓在被單外的左邊胳膊上還帶著軟管,這是方便隨時進行靜脈注射用的靜脈通道。
“幽靈騎士”的身上連著很多電線,電線連接著一旁的生命體征監(jiān)控儀。監(jiān)控儀上的數(shù)字和波浪線都很穩(wěn)定,看起來他的生命體征良好。估計以此治療,不出二日,“幽靈騎士”就會蘇醒過來。
“放心吧,沒事的。”聶之軒用假手拍了拍蕭朗的肩膀,說,“監(jiān)護儀的音量調(diào)到了最大,輸出口,除了放在醫(yī)生值班室,我們手上也有。一旦他的生命體征出現(xiàn)波動,監(jiān)護儀的報警端就會報警,我們也會第一時間察覺。”
看到穩(wěn)定的綠色數(shù)字,不懂醫(yī)學的蕭朗也放下心來,和凌漠、聶之軒一起坐到了ICU門口的連排椅上。
“你怎么一頭是汗啊?”蕭朗問聶之軒。
聶之軒拿下帽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哈哈一笑,說:“剛才出了一場事故。”
“事故?”蕭朗的心里又是咯噔一下,不過他很快想到了監(jiān)護儀上的數(shù)字,隨即又放松了下來。
“半個小時之前,在醫(yī)院大門口,發(fā)生了一起交通事故。”聶之軒說,“一輛小轎車和一輛三輪車撞了。估計是三輪車沒開燈吧,而且三輪車嚴重超載了,坐了六七個村民。”
“嚴重嗎?”蕭朗問。
“嚴重,倒是不嚴重。”聶之軒說,“不過三輪車傾覆了,六七個人都不同程度受傷了。最重的,額頭上縫了十幾針。”
“那也挨不著你什么事情啊。”凌漠說。
聶之軒自嘲似的一笑,說:“學醫(yī)的人,醫(yī)者仁心吧,看到有人受傷,我就比較關(guān)注。當時受傷的人比較多,因為這是晚上了,值班醫(yī)生有限,我們這個樓層的醫(yī)生、護士都趕去支援了。可沒想到,開轎車的人又比較橫,雙方在醫(yī)院大堂就打起來了。為了防止事態(tài)的進一步發(fā)展,很多人去勸架。本來就受傷了,誰也不敢保證不出意外。我見守著這么多警察,如果不去拉架,群眾會說我們不作為,所以我就帶著一個民警去勸架了。”
“所以跑了一頭汗?”蕭朗嘲笑地說。
凌漠則隱隱地覺得哪些地方不對,說:“然后呢?”
“勸開了,包扎好了,雙方就走了,應(yīng)該是去交警隊了吧?”聶之軒說。
“那二樓這邊,有動靜嗎?”凌漠問。
聶之軒看了看站在ICU大門兩側(cè)的警察。
一個民警說:“沒事,安靜得很。”
另一個民警說:“哦,中間有護士進去給他打了藥。”
“什么?”蕭朗和凌漠一起叫道。
“怎么了?”民警說,“按醫(yī)囑,這時候確實是有一針要打的。而且,護士持著我們公安局核發(fā)的證件。”
“你不是說,這個樓層的醫(yī)生護士都趕到樓下去支援了嗎?”蕭朗心里一涼。
“是啊。”民警說,“可能是留下了一個人吧。”
“如果這起交通事故是人為策劃,為的就是把醫(yī)生護士都給引走,然后趁一樓雜亂偷取證件、趁二樓沒人混入病房呢?”凌漠低聲對蕭朗說。
聶之軒也聽見了,說:“不會吧,監(jiān)護儀是正常的啊。”
“打針了。”一名護士持著證件,端著注射用的盤子走到了大門口。
“不是打過了嗎?”民警說。
“打過了?”護士從口袋里拿出記錄本,慢慢地翻看著。
三個人對視了一眼,感覺身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三個人不約而同又重新跑進ICU,隔著玻璃看著里面的“幽靈騎士”。
“幽靈騎士”還是紋絲不動。監(jiān)護儀上的數(shù)字依舊穩(wěn)定。
“難道是我們想多了?”蕭朗自言自語道。
三個人在玻璃隔斷前站了一會兒,突然,聶之軒驚呼道:“不好!多了根線!”
“什么線?”蕭朗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聶之軒就邁動假腿沖進了無菌病房。
順著聶之軒并不靈活的假肢,蕭朗和凌漠看得清楚,聶之軒捋出了一根黑色的長線。這根長線和貼在“幽靈騎士”身上的諸多電擊相連,最終連接在一個黑色的小盒子上。
猜得出來,這個黑色的小盒子里安裝了一種程序,可以通過各電擊把一個假的生命體征信號傳輸?shù)缴w征監(jiān)護儀上,偽造出一個正常的生命體征信號。監(jiān)護儀不是人腦,無法識別真?zhèn)危圆]有發(fā)出任何報警聲。
為什么要連接這個?
顯而易見。
聶之軒健側(cè)的手顫抖著扶上“幽靈騎士”的頸動脈,另一只假手小心地撥開了“幽靈騎士”的眼瞼。雖然此時的幽靈騎士身上尚有溫度,看不出異常,聶之軒也無法從“幽靈騎士”那個虹膜異色的眼睛里看出什么瞳孔的變化。但是從他毫無動靜的脈搏、向上翻著的白眼,還有緊閉的牙關(guān)來看,他早已一命嗚呼了。而且在死亡之前,更是經(jīng)歷了無比的痛苦。
“快報告指揮部!”聶之軒一個轉(zhuǎn)身,沖出了病房的門,朝著門口已經(jīng)驚呆的民警喊道。他的表情里充滿了驚恐和內(nèi)疚。
驚訝的感覺已經(jīng)過去了,蕭朗和凌漠感到無比的沮喪。
這是一起精心謀劃、毫無破綻的滅口行動,讓人咋舌。縱使他蕭朗和凌漠同在,也不敢保證“幽靈騎士”不被殺害。
蕭朗和凌漠分別站在病床的兩側(cè),上下觀察著,希望能找得出一些破案的線索。不過,現(xiàn)場除了那個偽裝生命的黑匣子,還有那一具逐漸僵硬的尸體,似乎什么都沒有留下。
是啊,這么精心的預(yù)謀,自然不會留下什么。
“一個會催眠的人,還是被人弄得長眠了。不管怎么說,我們都交過手,握個手算是永別吧。”蕭朗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儀式性地從白色的被單里拿出“幽靈騎士”的右手,輕輕握去。
手還沒有握上,卻看見“幽靈騎士”右手的掌心之中滑落下一個卷起來的紙條。
蕭朗和凌漠趕緊撿起紙條,打開一看,兩個人一臉驚愕、面面相覷。
紙條上打印著三個字:守夜者。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