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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回:大鬧柳家宅

    柳扶風和柳宜風都愕然了,燕歸晚也沒有料到,顧氏的臨終遺言竟會是這樣!盡管那是她內心深處早有的想法,但看在父親柳從舟的面上和對二柳的責任,她絕不可以這么做。可現在,居然是二柳的生父親自提出來。
    二柳聽到父親的這番說辭,哭得更加肝腸寸斷。顧氏見狀喘著粗氣,艱難地大聲喝道:“你們兩個……都不許再哭了!”
    父親強勁地呵止,使二柳勉強忍住哭聲,但仍是止不住抽泣。他們兩個哪里有什么倚靠,就算燕歸晚再怎么不待見他們,總也給他們提供了一個遮風擋雨的桃夭館。可父親為什么要這么決定?兄弟二人茫茫然不知所措。
    燕歸晚已俯下身來與顧氏平視,她緊緊地攥著顧氏的手掌,鄭重其事道:“您真的想讓我放手嗎?他們到底是兩個男兒,我怎好讓他們出府獨自過活?”
    顧氏深咳嗦幾聲,道:“這……便是老身舔顏懇求晚主的地方……”
    “您說,不必有所顧忌。”燕歸晚仍然不知就里。
    “我知道晚主身家中田產多鋪子多,懇請您發發善心,撥給他們兄弟二人一間房幾畝地,夠他們維持生計就好。余下的就看他們二人的造化了,怎么過都是一生,只要他們不像我這樣囚在這深宅大院里,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就好!”
    這句話說完,顧氏一頭栽倒在地,陷入了昏厥之中。慌得眾人七手八腳,趕緊把他抬回到床榻上。待把顧氏重新安頓好,燕歸晚將手放在他的鼻下試了試,好在他還尚存微弱的氣息。
    二柳凝望著她,似有話要說。燕歸晚阻止道:“你們先不要去想父親說的那件事,待他的后事都處理完畢,我們再從長計議。我差九鶯她們趕緊把壽衣孝服送進來,你們兩個也都準備一下吧。”
    遂二柳聽從燕歸晚的決定,以顧氏的后事為大。三人正商議著各處細節瑣碎,書琴已打門外悄然走進來。她向燕歸晚躬身叉手,輕聲道:“晚主。”
    燕歸晚身子一凜,“喲,琴姐姐,你什么時候進來的?”
    書琴叉手道:“小的進來有一會了,額……晚主……”
    “琴姐姐有事直說便是,這柳家的狀況也不用我再多言,你都看得明明白白。”
    “我們已從棺材鋪抬了棺材板回來,可是這棺材到了柳家門口,它卻進不來。”書琴戰戰兢兢地稟明。
    燕歸晚霍然起身,質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他們柳家角門是鎖死的,后門也是鎖死的,只有臨街大門有上夜的仆人在看守。但那上夜女婢瞧見我們要往庭院里抬棺材,說什么也不肯放我們進來,道是沒有棺材走正門的道理。嚷嚷著不吉利,沖撞他們家主母的財運,她們擔待不起!”
    “放他娘的屁!我看著柳家是要絕戶了!”燕歸晚控制不住心中的惱火,“現在是幾更天了?”
    柳扶風在側回答:“妻主,外面剛剛打完梆子,已交四更天了。”
    “四更天?那一窩蛇鼠睡得香甜,使喚我們在這里做事?這顧氏到底是誰家的妾公?他們不伸手也罷了,還橫加阻攔?”
    說著她沖身下一個小杌狠狠揣了一腳,那小杌“咣當”栽歪倒地。饒是鬧出這么大的動靜,那床榻上的顧氏也沒有丁點反應了。
    “琴官兒,先叫九鶯帶上幾個人把那角門給我砸開,若是角門太小,棺材搬運不進來,你就回來告訴我。我親去大門口盯著,看誰敢不讓這棺材進門!我打斷他的狗腿!”
    書琴得令急忙跑出去照辦,二柳已打來熱水浸濕絹巾,準備為顧氏整理遺容。俄而,只聽庭院里傳來陣陣敲砸聲,再過一會,那棺材到底從角門抬進院中。就算如此,柳家一眾人也沒有從睡夢中醒來,更沒有說到跟前來詢問一二。
    或許顧氏不甘心就這么痛快地離去,這一夜,他艱難地熬了過去,他還活著!
    天明時,是九靈喚醒趴在案幾一角打盹兒的燕歸晚。
    “九靈,你怎么過來了?”她懵然問道。
    九靈欠著身子,微笑道:“夫郎爺在家記掛著您,要小的帶些吃的過來瞧瞧,回去好跟他交代交代。”
    燕歸晚坐直腰身,忽然發現柳宜風和柳扶風并不在屋內,急忙問道:“二柳哪里去了?”
    “晚主莫急!”她幫燕歸晚絞了一把絹巾,捧給主子擦臉,“是小的請二位妾郎去外面吃點東西,否則哪里有力氣這么熬下去?”
    燕歸晚點頭稱是。九靈將她扶起,往屋外推去,“所以您也快出去吃點東西,這里小的幫你看顧著。待你們舒展一陣筋骨,再回來守著也不遲。”
    燕歸晚打開房門,忽又轉過頭,叮囑道:“回到桃夭館不許對殿下說柳家的不是,若他知道內情,一準兒得跑來!”
    “是是是,小的明白,晚主快去吧,九鶯在外面張羅著呢!”
    燕歸晚指了指她,心下卻不大放心。因為這九鶯九靈早就與徐墨卿變成一伙的,她還是怕九靈回去就將實情告知給徐墨卿。所以她故意指了指九靈,刻意警告她一下。
    顧氏的小庭院里已被書琴等打點妥當,但除了這里有一點哀傷的氛圍,柳家其他地方照舊是該怎樣就怎樣。燕歸晚心中憋著一股惡氣,她真想立馬沖到柳金云和大小連氏面前,狠狠地暴揍他們一頓!
    在偏房里,二柳只吃了幾口粥食便來到燕歸晚的身邊,準備伺候妻主用早飯。
    “不用你們,我自己可以。你們坐下來再吃一些,一會兒隨我去趟柳家正房。”
    二柳臉色瞬間劇變,不知燕歸晚是何用意。他們對柳金云和大小連氏是又恨又懼,燕歸晚也沒有特意交代他們什么,只要他們跟著自己就好。須臾,九鶯已護著他們三人去往柳家正房里。
    那大小連氏在中堂里接待他們,柳金云卻避而不見,只敷衍說主母見顧氏命不久矣,心中悲慟萬分,現下已臥床不起,不宜見人。
    燕歸晚未再給他們好臉子,唾罵道:“我現在給你們臉你們不要,休要怪我翻臉不認人!姑母若不肯見我,以后也不用再認我們燕家這門親戚!”
    這柳金云在堂屋后的抱廈內躲著,聽到燕歸晚這是要撕破臉皮,才火急火燎地跑出來。她裝作哀痛欲絕的模樣,抱住燕歸晚就要嚎啕大哭。那大小連氏也拿出手帕子捂在臉上,發出一陣嗚嗚咽咽的啼哭聲。
    他們身后的柳萱婷則一直冷眼相對,似乎看出來這一屋子的人都在演戲。柳萱薇卻不在此處,猜想她應該是趁著這個空檔,跑到顧氏那邊看他最后一眼去了。
    燕歸晚將柳金云無情推開,正面戳破她的把戲,“姑母不用再這樣虛情假意,您若還有點良心,現在就隨侄兒到顧氏跟前,見他這最后一面。余下的那些我們以后再慢慢算!”
    “你……你這是跟長輩說話的語氣嗎?”柳金云惱羞成怒,“你們燕家門第高了,我們柳家小門小戶攀不起了!可憐我那兄弟啊,怎么就死的那么早,到頭來沒人給我們做主啊!”
    “姑母省省吧!難聽的話還是不要讓我說了!我來這只想問您,您是跟我回去還是不回去?”燕歸晚決絕道。
    柳金云算計著,問道:“跟你回去如何?不回去又如何?”
    “回去當然有回去的說法,不回去自有不回去的說法!姑母,您可要好好選!”
    “燕歸晚,你別逼我!”
    “姑母就那么害怕見顧氏一眼?可是做了虧心事,不敢面對啊?也不怕顧氏亡去后化成厲鬼,來向你們這些豺狼虎豹索命!”
    小連氏冷哼了一聲,“喲~晚少主,瞧您這話說的,我們主母怎么就對不住顧氏了?是沒供他吃還是沒供他喝啊?人吃五谷雜糧,哪里有不生病的?生病死了,也要算到我們主母頭上?”
    燕歸晚反手就是一個大嘴巴抽上去,“你是個什么東西,你有什么資格站在這里跟我說話?”
    這小連氏被燕歸晚打得一個趔趄栽倒在地,嘴角登時流出血來。大連氏剛想去扶他,燕歸晚恫嚇道:“你們柳家還有沒有規矩,一個妾公也算是個主子?敢在中堂之上這么說話?他代表誰啊?是姑母還是姑父啊?”
    大連氏笑了笑,沒有再去管小連氏,而是揪住燕歸晚的錯處,道:“晚少主說的是,這小連氏不過是一個妾公而已,算個什么東西!那顧氏也一樣,一個妾公而已,算個什么東西!他的死活就跟這府里的牲口一樣,主母為何要心疼?”
    “你!你怎么如此惡毒?你還是人嗎!”柳扶風失控大吼道。
    九鶯忙拉住二柳,怕他們再輕舉妄動。柳金云也露出厭惡之表,“這扶風宜風去你府上也有好幾年,你若真的疼愛他們,早就與他們生下一男半女。你冷著他們好幾年不說,現在跑到這里裝圣人,燕歸晚,你可是沒有被爹娘教好啊!”
    “好!反倒成了我的不是!”燕歸晚氣得手腳發抖,“顧氏的后事不用你們操心,不會浪費你們柳家一個子兒!柳宜風和柳宜風跟你們從此以后,沒有半點瓜葛!你們也不要再通過他們,伸手管我們燕家要一分錢!”
    柳金云急了,沒有燕家的救濟,這柳家哪里能維持下去?
    這時燕歸晚已帶著二柳走出中堂。但她忽然止步,對柳扶風道:“扶風腦子好使,還能記得從我手中大約拿走多少錢嗎?”
    柳扶風含淚點頭,燕歸晚又道:“去,跟你母親說一聲,要她知道,她身邊那二位,到底貪了她多少錢財!”
    九鶯跟著說道:“咱府上都有記錄,有的是證據,不怕他們賴賬!扶妾郎大膽的去說!”
    不用柳扶風再回頭去說,這些話已被柳金云聽到耳中。她狐疑地看著身邊的大小連氏,頓時才明白,自己這些年一直在被他們誆騙。
    柳扶風向他母親簡單交代一番,然后就準備跟隨燕歸晚離開這里。可他們還沒有走出多遠,就聽到大小連氏殺豬似的喊叫,應是柳金云在狠狠地打罵他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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