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那門房女官蹭蹭地跑到大門首,向在門外等候的慕秦叉手回話:“慕君請隨我進來?!?br/>
慕秦向這女官欠一欠身,“有勞大官兒。”說著就跟隨她走進燕府里。
她們剛走進外儀門,便瞧見燕歸嵐從里面往外走。
燕歸嵐見到慕秦故作驚訝道:“哎呦,這不是秦君么?”
慕秦連向她拱手行禮,道:“嵐小主。慕秦特來府上叨擾九殿下。”
“你這小蹄子是怎么回事?不知道九殿下同晚主去柳家拜壽了嗎?”燕歸嵐抬腿就踹了那女官一腳。
“小的不知,嵐主恕罪?!蹦桥倥浜现鄽w嵐,滿臉委屈道。。
“嵐小主莫氣,許是大官兒沒瞧仔細。既九殿下不在府上,我便改日再登門?!蹦角匦卸Y欲要離府。
燕歸嵐“嗖”的一下攔在慕秦面前,“秦君著急什么?來都來了,上我甘棠軒坐坐又何妨?”
慕秦忙低下頭,婉拒道:“多謝嵐主好意,慕秦還是改日再來府上吧?!?br/>
“秦君可真是的,一點薄面都不給我!想也知道秦君沒拿我當朋友!”燕歸嵐嘟起嘴故作生氣道。
“慕秦不敢?!彼忉尩?,她的心里已經開始疑惑。
燕歸嵐挑挑眉毛,“秦君既這么說,還不快點跟我回去?”
不等慕秦再言語,燕歸嵐已拉起慕秦的衣袖疾步走至甘棠軒來。白子言在耳房里聽見有來客,貓在一角向內閣里瞧去,見來者是個女君,不知燕歸嵐是何用意,便躲在耳房里沒做聲。
白子言見這女君生的一雙丹鳳長眼,綰著青絲長發,穿一身耦色刺繡牡丹大袖衫,頸鎖若隱若現,實在秀色可餐。他了解燕歸嵐的心思,房下里除了他,還有好幾個可人的小廝兒皆被她收用過了??墒沁@位女君又是何意呢?
只怕這個女君也是她的盤中餐,她應該大有用途才是,白子言在暗中默默犯起嘀咕。
慕秦有些拘謹,這畢竟是陌生女子的房舍。她端著茶盞喝一口放回到桌幾上,須臾,又把茶盞拿在手里。燕歸嵐看在眼里,微笑道:“秦君不必拘泥,在我這同在自家一樣的?!?br/>
“嵐主客氣?!?br/>
“今兒是我長姐姑母的壽誕,長姐、九殿下、澤兒還有柳宜風、柳扶風都一起回柳家去了。估計今日晚夕柳家姑母不能放他們歸來,最快也得明日晌午才能來家吧?!?br/>
“原來如此。是我疏忽了,來之前應提前打探好才是。”
“哎,秦君來我這坐坐不也是一樣的嗎?”燕歸嵐話鋒一轉,“上次齊彥的事,還沒有機會向秦君道個謝。今日趕巧就先受我一拜吧。”
燕歸嵐起身向慕秦大行揖禮,慕秦連忙與她平頭對拜,“慕秦生受不起,嵐小主快快請起?!?br/>
其實慕秦今日來燕公府就是為弄清楚此事,自那天她離開燕家,徐墨卿和燕澤銀都沒有給過她消息。她在慕家按捺不住,這才又登門拜訪。
“齊彥被我主母趕走,事情得以解決。”燕歸嵐言簡意賅道。
“燕主母可認清小人嘴臉,懸崖勒馬,好哉!好哉!”
“秦君喝茶,不要光顧著言語。這天氣越來越熱,當心中了暑氣?!毖鄽w嵐關切道。
只見慕秦手扶著額頭雙眼迷離,她急忙問道:“秦君,你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慕秦用手揉了揉眼睛,仍覺眼前景物模糊一片,頭暈目眩,連燕歸嵐說話都聽不太清楚。她剛想叫門外的來興進來攙扶自己,下一剎那便失去知覺暈了過去。
燕歸嵐沒有聲張,也沒有喚來興進房,而是小心翼翼地架起慕秦走進臥房里,把她放倒在自己的床榻上,隨即把白子言叫到房中……
夏日炎炎,這令人發昏的午后,甘棠軒的臥房門窗緊閉,四周彌漫著靡靡的氣息。男侍女官好似習以為常,都默不作聲冷眼看待在外頭等候主子的來興。
香玲瞧著那來興傻傻的甚是可憐,便把他喚到下房里,請他吃碗綠豆湯消暑。起初來興本不敢去,香玲哄騙道:“你家主子與我家嵐主在內閣里下棋,一時半晌也出不來,你隨我去歇息腳不礙事的。”來興聽香玲這般說辭才隨她去往下房。
良久,夕陽西下。
慕秦在睡夢中醒來,驚恐的發現自己身處陌生床榻上,慌得一躍跳到地上。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衣衫,似乎沒有什么變化,但她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秦君醒了?你可是把我給嚇壞了,好端端的忽然就暈倒,你在我這甘棠軒里要是有個什么好歹,我可怎么跟九殿下交代?”燕歸嵐憋笑似的看著他,她的身后又多了個陌生男兒。
“有……有勞嵐主照顧,時候不早慕秦就先告辭了?!蹦角卮掖译x開她的臥房。
來興見主子走出來,急忙跑上前來,嘆道:“秦主,你可算是出來了,讓小的好等?!眮砼d看向主子,覺得她有些異樣。
慕秦只顧朝府外走,直到坐上自家馬車才靜下心來回想所發生的一切。在甘棠軒的這一下午,實在是太過詭異。她從沒有這樣忽然暈倒的時候,那燕歸嵐到底對她動了什么手腳?
慕秦拉開簾子,喚道:“來興,你來馬車上,我有話要問你?!?br/>
來興鉆進馬車里,半跪在慕秦身邊,“秦主?!?br/>
“我且問你,你可知道我在甘棠軒里暈倒了?”
來興大驚失色,道:“小的不知,小的一點都不知。那嵐小主的身邊人對我講,您與她家主子在內閣里下棋,一時半會兒出不來。我便信以為真?!彼f著再向主子臉上望去,一陣寒顫打遍全身。
慕秦早注意到來興的變化,“我哪里不對勁兒?快快說與我?”
“秦主,您……您面上的妝容脫落下不少?!?br/>
慕秦摸摸自己的臉龐,又抓了抓自己的衣衫,一種難以啟齒的猜測油然而生。那燕歸嵐定是對她做了不義之舉!她憤然地差車夫掉頭折回燕家去,他要與燕歸嵐當面對質!可是這馬車沒往回走幾步,她又叫了停。她終于想明白,今天下午的一切,是燕歸嵐為她精心設計的一個圈套,此刻她卻沒有任何證據證明自己的猜測!
最可惡的是,燕歸嵐竟以這種卑劣的方式欺負了她!一定是她身邊那個白子言所為!惡心與羞愧交織在一起,堵在慕秦的心房……
暮色降臨,柳府的壽宴也吃了一席又一席。柳金云拉著燕歸晚一刻也不容她離身,而后又讓著柳萱婷、柳萱薇和其他幾個同輩女君灌她吃酒。燕歸晚極力推脫,因她明日清早還得趕往皇宮當值,絕不可喝的不省人事耽誤要事??闪胰四睦锟戏胚^她,借著柳家主母壽辰的引子,定要把燕歸晚喝趴下才行。
男眷那邊也是如此,徐墨卿是頭次來柳府,連氏、小連氏還有顧氏和柳宜風、柳扶風,并著府中一眾男眷,先是吃菜敬酒,后是說行酒令罰酒,把徐墨卿和燕澤銀通通給灌醉了。
連氏見燕澤銀最先不勝酒力,便喚顧氏把燕澤銀帶入他的房里歇下。顧氏遵命叫小廝兒架上燕澤銀就走,回到房里好生伺候著睡下了。
徐墨卿也有些醉了,他借口去凈房,讓秋生為他尋來一點醒酒湯喝下,又拿浸濕的面巾擦了把臉,頓時覺得好受許多。
“剛剛走過柳家主母那邊,見那幫女君把晚主也灌得不輕。”秋生說與主子。
“殊不知是柳府好客,還是百姓家中皆如此?!毙炷湫χ鴵u搖頭。
秋生收過徐墨卿的擦臉面巾,道:“殿下不要逞強,當心明日胃里不舒坦?!?br/>
主仆正在廊下偷歇,小連氏卻從宴席追趕出去,笑問道:“殿下可是覺得乏了?上房已為殿下和晚少主預備出來,不然請殿下先移步過去?”
徐墨卿回首望向廳堂上的燕歸晚,那小連氏見狀又說道:“晚少主一會就來,求殿下準她再貪幾杯吧。”
“也好,就勞煩妾公為我們引路吧。”
小連氏隨即引著徐墨卿去往上房歇息,興師動眾般,找了一大群小廝丫鬟里外打掃,生怕惹徐墨卿有半點不滿。
上房一切打點妥當,小連氏才帶著一眾仆人退下。
女君那邊也終于散席,九鶯九靈扶著滿身酒氣的燕歸晚往外走,剛一出廳堂便被小連氏給圍截到。
“喲,晚少主今兒喝的盡興?!毙∵B氏笑瞇瞇道。
九靈欠身道:“煩請連妾公告知,安排殿下與晚主在哪間房里歇息?”
“我引你們過去吧。屋子早就為你們備好,怎敢怠慢咱家晚兒呢!”
小連氏又把她們主仆三人帶到上房里來,交代清楚方才退下。原來這間上房是東西兩屋,燕歸晚見徐墨卿住在東面,好似已躺下休息,自己一身酒氣不便再去打擾,便讓九靈帶她到西面屋中睡下。
秋生見燕歸晚沒有進東面來,便跑到門口去問九鶯。九鶯笑道:“我正守在這邊盼你們出來呢。晚主渾身酒氣,怕打攪殿下歇息,我們就在西面對付一夜吧。況明早晚主還需早起趕至皇宮當值,不便驚擾殿下?!?br/>
“晚主真是體貼,我替殿下先謝過晚主了?!鼻锷蚓批L行個禮。
二人別過,各自回到主子房中。燕歸晚自行退去外衣躺上床榻,對一旁伺候的二女官道:“你們倆退下吧。明早不可誤了時辰。”
二女官應聲退下,燕歸晚一翻身就鉆進被子里。她很疲憊只想快點睡過去,就在她將要進入夢鄉的一瞬間,兩片炙熱的唇貼到了她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