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徐墨卿和燕歸晚在涼城稍作休整,已然決定動身去往澤城。朱仙然覺得不妥,幾次三番的阻撓,意讓他們再等候幾日,希望可以盼回女皇的回函。但燕歸晚心急如焚,徐墨卿也不想再等下去,澤城的戰事不容樂觀,他們還是及早上路為妙。
朱仙然自知攔不住他們妻郎,再者也擔心自己妹妹的安危,便為他們備好上好的戰馬,又為他們派上一支最精銳的護衛,企圖護送他們早日抵達澤城。但他們妻郎卻拒絕了人員跟隨,只要來戰馬和官文,方便他們走官道、官驛,能提供最大的便利。
臨行前,朱仙然設宴款待,眾人聚首在駐地的營帳中。
“末將也沒有什么再說的,就期望殿下和燕將可早日凱旋歸京。”朱仙然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燕歸晚和徐墨卿也舉杯,把杯中酒仰頭喝下??缮砗蟮木批L和安生卻雙雙跟蔫打的茄子似的,兩個人都頂著一張苦瓜臉。
“你們兩個不喝?不給我們踐行???”燕歸晚朝他二人挑了挑眉。
九鶯不情愿地端起酒杯,嘟囔道:“晚主,就讓我同你們一起去吧!”
“去個屁!”燕歸晚加重語氣,“你帶著安生趕緊給我滾回豐城去,帶上你們,我得麻煩死!”
九鶯心里再清楚不過,燕歸晚是怕她和安生遇上性命之憂,已經讓秋生死去,他們妻郎不能再讓身邊人喪命。
安生那小腦袋不知道在盤算著什么,直接上前一把抱住燕歸晚的大腿跪了下去,“晚姐姐,我……我就是不離開你。你去那我去那,我肯定不給你拖后腿?!?br/>
燕歸晚和徐墨卿相互對視,雙雙感到頭疼不已。燕歸晚故意繃著臉,“安生,你若再這樣不聽話,別說我踹你了啊!”
“你踹,你踹!踹死了,正好報了姐姐的救命之恩?!卑采鷰е耷唬虉痰馈?br/>
燕歸晚揉了揉眉心,“九鶯,還等什么,趕緊把他給我拉起來呀!”
九鶯白了燕歸晚一眼,少有的頂撞道:“不拉,我看安生這法子很不錯!”
徐墨卿瞧著他們二人,又不好意思地望向朱仙然,“仙然將軍莫怪,他們這年紀小不懂事理,都是被晚兒平日里給慣壞了。”
朱仙然淡然一笑,“倒都是忠仆。殿下身邊那個伶俐的大官兒,不幸在西洲身亡,真是可惜了?!彼叩桨采磉叄恢皇志蛯采o提溜起來,“小子,殿下讓你回豐城,這是給你多大的恩寵,你還不知足?不要在這里胡鬧,聽到沒有?”
說來也奇怪,安生不怕燕歸晚也不怕徐墨卿,卻對這朱仙然很是畏懼。朱仙然就這么三言兩語,便把他嚇得哆哆嗦嗦,一個勁兒的點頭說好。
燕歸晚自嘲地笑道:“還是仙然將軍威風,我這……被他們拿捏慣了?!?br/>
“燕將說笑,待你重新穿上鎧甲,你的風姿,何人不畏?”朱仙然心悅臣服道。
燕歸晚有些不自信,“仙然將軍,我還可以么?我已經……”
朱仙然目光堅定地凝視她,“我母親說過,她這一生最敬佩的人便是你母親燕樂然。你是她的女兒,是我母親看著長大的孩子。我母親不會看錯人,燕將一定可以重塑雄風!”
燕歸晚動容不已,“母親……”她停了停,“這么多年,是朱家一直在背后扶持著燕家,姨母和我都知道的?!?br/>
朱仙然負手輕笑,“哎,燕將嚴重了?!彼蜓鄽w晚和徐墨卿深深一揖,“這次還望二位救我妹妹于水火。澤城的狀況,遠比當年西洲楊部侵犯我涼城時要嚴峻?!?br/>
“仙然將軍才是嚴重了,有嚴荼和李韻和在,欣然將軍定不會有事。我不過是想過去,盡自己一份臣子之力?!?br/>
徐墨卿望了望外面的天色,“仙然將軍,時候已不早,我們就上路了。待來日再見,愿是在豐城!”他瞥向耷拉著臉的二人,“他們倆就麻煩仙然將軍護送回京都吧?!?br/>
“請殿下、燕將放心!”
徐墨卿和燕歸晚就這樣再次上路,這一次的目的地是澤城,這一次的目的卻是為了家國。千里雙騎,風雨無阻,妻郎同心,攻無不克。
九鶯和安生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呆呆地站了很久。朱仙然走到他們身側,“行了,別再看了,我已為你們準備好車馬,你們也上路回京都吧?!?br/>
“謝朱將軍。”九鶯攜著安生致謝。
朱仙然拍拍安生的肩膀,“小子,京都不比涼城,你去了,要事事聽九鶯的話,不可為你的晚姐姐多事。你可明白?”
“我明白的。”安生重重地點頭。
“走吧!”
九鶯和安生與朱仙然再次拜過,朝著相反的方向離去。他們回的是京都,九鶯先一步帶秋生回家了。
在燕歸晚和徐墨卿離開涼城的第三日,西洲留夏關的駐地內,楊廈手握著剛剛得來的情報,低眉斂目,曼聲哼笑。
“侯爺,可是如你所愿?”葛華追問道。
楊廈將信箋遞給葛華,“終是去了,速度比我想象的還要快?!?br/>
葛華“嘖嘖”了幾聲,“侯爺,戰場上刀槍無眼,哪里可以那么隨順?”
“若是她陣亡,也算隨了她的志向,能戰死沙場,可為她光宗耀祖。”楊廈漫步在駐地校場,“我自然不希望她死去,我只希望不久以后,能聽到她再度成為將軍的消息?!?br/>
“小的真是不明白,那所為的志向就這么重要?女子嘛,終究還是在閨閣里比較好?!?br/>
楊廈丹鳳眼一掃,“在東梁,她們還認為男子待在閨閣里才好。要你碌碌無為一生,你可愿意?”
“那不成!”
“這不就結了!”楊廈走出駐地,望著留夏關的東邊,“燕歸晚啊,你可別死嘍!”
葛華跟在他的身后,憨憨傻笑,“侯爺,不會的,燕娘子她福大命大?!?br/>
“行了,去看看奇奇練功如何?那小子,近來欠收拾!”
……
嚴荼和李韻和率領大軍奔赴在去往澤城的路上,蜿蜒磅礴的隊伍浩浩蕩蕩。
李韻和騎著白色戰馬,手持馬轡從隊伍的后方縱到最前方來。明明不到三月的天氣,在豐城還有點乍暖還寒,可越往南走,越覺得溫悶。眾將士身上穿著厚厚的盔甲,使她們的感受愈加強烈。
李韻和巡視一圈隊伍,跑到嚴荼身邊,“大將軍,將士們的氣勢不高??!”
嚴荼緊閉著雙唇,神情嚴肅,旋即,喚來身邊的兩位參軍。
“我們現在在什么位置上?”
“稟大將軍,咱們這路途已走至大半,馬上就要到商城境內?!币粎④娙鐚嵒氐?。
“商城?”嚴荼思忖片刻,“澤城的軍需可是以這里為大后方?”
“沒錯。這商城是咱們東梁南邊最大的城池,城內經濟繁榮,兩國沒有交戰之前,很多南海國人很樂意來這里與咱們做商貿交易?!?br/>
李韻和忽然想到什么,接茬說道:“我記得年家好像就是在商城里發跡的?!?br/>
一參軍附和道:“李將軍所言極是,的確是那年家發跡的地方。”
嚴荼擺擺手,“就在商城歇下來吧。讓大家稍作休整,再一鼓作氣直奔澤城?!钡紫卤妼㈩I紛紛應諾。
一時眾人稍稍退后,只有李韻和在嚴荼身側,她才憂慮道:“韻和,依照目前這個狀況來看,越往南走,天熱越炎熱,我們的將士明顯不適應。剛出豐城時個個意氣風發,現下已然意志渙散?!?br/>
“的確如此,加上前幾日趕路太兇,就是趕到澤城,也不好馬上應戰。欣然將軍發來的戰訊也很急迫,好像是……”
“圍城。”嚴荼清晰地說出口,“不僅如此,澤城外多水路,南海小兒善于水路作戰,而那是我們的弱項?!?br/>
李韻和嘆了口氣,“荼姐姐,我還有一個擔憂?!?br/>
“講!”
“我怕天氣炎熱,我們的將士們再得了痢疾!若是那樣,就徹底遭了!”
“與我所想一致?!?br/>
嚴荼的掌心滲出汗水,這是她第一次領兵出征。之前去往涼城,是徐鐘卿主持大局,而她需要做的就是執行命令。待徐鐘卿登上皇位,她也不過是在御林軍里,活動的范圍只有京都和皇城。
這次卻不一樣,若不是澤城死傷慘重,女皇也不至于放她出來,親自去往南疆壓制。派嚴荼來此,為的就是向舉國上下表明抗擊南海的決心。
李韻和看出嚴荼的憂慮,安慰道:“荼姐姐莫擔心,跟隨的副將、總兵、參軍、指揮使,哪一個不是身經百戰。前方還有欣然將軍,馬上永豐王和燕將就要趕來,咱們一定會贏的?!?br/>
提到徐墨卿和燕歸晚,嚴荼忽然放松下來,李韻和的臉上也掛起笑容。
“殿下和晚妹妹真是的,他們妻郎總是給人制造這等驚喜。二年前說去遠行,連招呼都不打,倆人巴巴地就走了。若不是我帶著清影和清璧追到豐城外,只怕連那一面都見不上。”
“可不么,也幸好荼姐姐你把清影清璧帶過去了,不然連那一面,她們姊妹都見不上?!?br/>
“哎,那兩個孩子,怪我……”
“生死有命?!崩铐嵑偷统恋?。
嚴荼望了望前方的路,“這一次,與韻和和晚妹妹一起作戰,不枉費此生。與你們同袍一場,嚴荼覺得值了。”
此時,去往澤城方向的官道上,兩匹戰馬齊頭并進。馬上的二人幾乎全身伏在馬背上,他們揮舞著手中馬鞭,一聲響過一聲,震懾的兩旁越發嫩綠的枝葉都跟著顫動不止,窩在草叢里的蠅蟲小獸都都紛紛而逃。這二人,有種誓死不休的沖勁兒。
終于在拐過一道彎路之后,二人將馬速放緩下來。燕歸晚喘勻了氣息,復才問道:“哥哥,你可是看準了,前面當真是商城?”
徐墨卿扶額,窘笑道:“額,應該是的。沿途官驛的里的小吏,把路給咱們指的很明白,想是錯不了?!?br/>
燕歸晚見他有些心虛,毫不留情地拆穿,“若是耽誤行程,待回到豐城,哥哥就自行去往宮中請罪吧?!?br/>
“晚兒很是期待嘛?”
“期待?”她將身下的座椅往徐墨卿身側拉一拉,“我期待早點換上鎧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