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微的晨光透過楹窗,緩緩落在阿妤身上,她不適地蹙起眉尖,卻沒有睜開眸子。
昨兒夜里,她翻來覆去,久久才入睡。
畢竟有具尸體離她只有一墻之隔,她心再大,也不可能一絲不適都沒有。
不過,她沒能安穩睡得太久。
一陣刺耳混亂的嘈雜聲,直接讓她清醒過來,周琪快步走過來掀開床幔,將她扶起來。
阿妤半倚在她身上,蹙眉問:“外面怎么這么吵?”
有宮人端著熱水上前,周琪沾濕帕子,替她擦凈臉頰,一邊稟告:
“奴婢也未聽得真切,是從宮后桂花林傳來的聲音。”
她話音剛落,小福子就匆忙走進來:“主子,有宮人在桂花林發現了一具尸體!”
阿妤倏然坐起了身,擰眉拔高了聲音:
“尸體?”
還不待她細問,小福子又連忙添道:“皇后娘娘快要到了!”
阿妤頓時消了聲,不再磨磨蹭蹭,連忙站起來穿衣梳洗,等她收拾好走出嫻韻宮時,已經有不少妃嬪站在桂花林中了。
她走近,便看見這些妃嬪一臉菜色,倒在宮婢懷里捂著嘴,顯然是被什么刺激惡心到。
皇后站在人群中間,臉色有些難看,正在詢問著些什么。
阿妤忙忙上前行禮,皇后的話音一頓,朝她點了點頭:“起來吧。”
這時,阿妤才看見那具尸體。
臉上被劃了一道傷口,胸口上直直插著一支銀簪,只留了簪頭在外,血跡沾滿了身體,她的手成扭曲狀,顯然臨死前拼命掙扎過,整個人臉色鐵青。
阿妤只看了一眼,便立刻收回了視線。
她捂著唇,干嘔了幾聲,忙退了幾步,這幾聲干嘔逼得她眸子微濕,她不滿控訴:
“誰人做得缺德事!竟將尸體拋在這里?”
說話間,她抖了抖身子,顯然一陣惡寒,汗毛直豎:“這人躺在這里多久,妾身豈不是……”
說到這里,她再也說不下去,捂著唇不住地干嘔,難受得臉色慘白。
皇后聽著她的話,不著痕跡地多看了她一眼。
她說:“這事發生在你宮殿附近,你便也仔細聽著。”
這聲落下,便遠遠瞧見圣駕走近。
封煜剛下鑾仗,忽然懷里沖進一個人,他下意識地摟住人,就見女子含著淚,嬌滴委屈地控訴:
“皇上,您可要替妾身做主!”
她一張俏人的臉頰此時慘白,驚懼后怕還在眸子中未消,淚珠子滑過臉頰,這副模樣,豈一個惹人憐惜能帶過的?
封煜剛散朝,這邊的事只聽了個大概,還未得知全貌,便只安撫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怎哭成這樣?”
阿妤扯著他衣襟,抽噎不停得說:“那有具尸體,就躺在妾身的宮殿后方,那處就離妾身寢殿一墻之隔!”
“妾身一想到她可能在這兒躺了許久,就頭皮發麻!”
說著,她頓時在男人懷里跺了跺腳,眼淚越流越兇,似渾身都難受得要命。
她扯著男人衣襟,衣袖隨著動作順其自然地落下,封煜垂眸,清晰地瞧見她手臂上豎起的汗毛,再聽她的話,又哪里猜不到她此時心底正泛著惡心。
兩人立在鑾仗處站著,其余后妃聽著阿妤的話,直接咬緊了后槽牙,受驚的又不止她一人,偏生她嬌貴,連禮數都不顧,直接奔向皇上懷里?
她們默默看著鈺美人的一舉一動,連皇上都親自安撫了她,紛紛壓下心底的嫉恨。
阿妤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將昨夜里的受驚,此時全然哭了出來。
封煜瞥見她發髻有些凌亂,聯想她平日里懶惰的性子,便猜到她是得了消息就匆忙趕過來,但如今后宮妃嬪皆在此處,他不可能過于優待她,所以輕拍她的后背后,就直接松開了她。
阿妤抹著眼淚,眼巴巴地望著他,但不敢再靠在他懷里,便湊著他的手臂,緊貼著他站住。
封煜掀起眼皮子,瞥了她一眼,但瞧她哭得可憐,到底是沒在眾人面前推開她。
皇后此時也走了過來:“鈺美人頭次遇到這事,難免受了驚訝。”
她與皇上說:“那尸體瞧著可怖,絕非意外或自殺,如今又死在鈺美人的宮外,臣妾覺得此事應該徹查。”
阿妤聽這話,抹眼淚的動作微頓,
什么叫死在她宮外?這嫻韻宮里又不是住著她一人。
封煜遠遠看了尸體一眼,便沒有再走近,對皇后點頭。
嫻韻宮離得最近,一眾人便移步進了嫻韻宮,正殿每日都有人打掃,雖沒有人住,但也極為干凈。
宮人連忙上了茶水,封煜坐在首位,聽著皇后審查宮人。
地上跪著的是最先發現尸體的太監,他還未從那尸體上回過神來,臉上還帶著驚恐:
“奴才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今日是奴才當值,來打掃桂花林,誰知剛走進桂花林,就瞧見一人躺在地上,昨日大雨,奴才還以為是何人不慎摔倒了,正要去扶,就發現那是具尸體!”
“奴才不敢有所隱瞞,便將此事忙忙通報娘娘!”
聞言,封煜臉上神色淺淡,倒是皇后皺起了眉頭,這太監的話并沒有什么用處。
她掃了眼眾人,最后視線停在依舊蹙著眉尖的鈺美人身上。
阿妤見她望向自己,倏然瞪大了眸子,委屈地說:“娘娘,這事與妾身可沒關系,光是想想她居然躺在妾身附近,便要難受死了。”M.XζéwéN.℃ōΜ
皇后無奈看她:“本宮只是想問你,可認識這宮人?”
知道皇后并沒有誤會她,阿妤頓時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她說:“妾身沒敢仔細看,若是娘娘想知道,那妾身便讓宮人過去瞧瞧?”
皇后點頭,她便轉身吩咐讓小福子過去認人。
轉過身來,她偷偷瞥了男人一眼,才大著膽子說:“娘娘,不若讓各宮的人都去認認,萬一有旁人認識死者呢?”
她話音剛落,便聽見容嬪不滿的聲音:“這人死在你宮殿外,與我們有何干系?”
阿妤冷笑:“依著容嬪姐姐的話,這事便是妾身干的了?”
“誰知道呢?”
“前些日子,妾身在瑜景宮附近丟了皇上賜妾身的玉簪,莫非是姐姐偷的不成?”
容嬪怒視:“胡言亂語!”
“那在瑜景宮附近丟的簪子,不是姐姐偷的,又會是誰?”阿妤扯著帕子,直接反問。
頂著眾人的視線,容嬪氣得身子發抖:
“胡攪蠻纏!”
“且不論你是否真的丟了玉簪,便是丟了,又與本宮何干?本宮偷你簪子作甚!”
阿妤根本不在意她的怒意,眸子輕瞪:
“那姐姐的話也好生沒有道理,妾身無緣無故害死那個宮女作甚?”
她說:“沒有證據的話,姐姐還是少說為妙。”
“本宮如何,還要你多管?”
容嬪氣笑了,她再如何,也是皇上親封的容嬪,一個賤婢爬上來的玩意,也敢對她指手畫腳?
阿妤才不與她吵,淚珠子一掉,就扭頭去找皇上:
“皇上!您看容嬪姐姐,總得這樣欺負妾身!”
封煜輕捏著眉尖,去認死者的宮人還沒回來,他就要被這二人吵死了。
兩人的對話,堪稱鬧劇。
其他妃嬪瞥見皇上的臉色,心底暗自偷笑,笑鈺美人還是太過張揚,在皇上面前也敢如此放肆,竟然大大咧咧地和容嬪吵起來。
阿妤眼淚吧唧吧唧地掉,眸子都哭紅了,也瞧不清是真的委屈,還是只單純地做戲。
封煜看得頭疼,原要指責的話到嘴邊卻變成了:
“日日哭,當心哭壞了眼睛。”
道不清是指責,還是無奈擔憂,或者又夾雜了一絲憐惜,這樣的指責直叫旁人紅了眼。
沈嬪倚在位置上,聽見了這話,向來懶散的模樣微頓。
如今這事還沒有個定奪,鈺美人究竟是兇手都不一定,皇上卻連一句重話都不對鈺美人說。
終究到底,還是因為封煜沒將此事放在心上。
死了個宮人,對于封煜來說,不過是件小事,若非此事發生在嫻韻宮外,那宮人死相又如此可怖,他甚至都不會親自過來這一趟。
容嬪抿唇,脊背挺得筆直,定定地看向皇上,想知道他還能如何偏心?
阿妤卻是吸著鼻子,還在糯糯控訴道:
“是容嬪先污蔑妾身的……”
封煜打斷她的話,直接開口:“依著鈺美人所言辦。”
阿妤這才終于不再哭了,擦拭著眼角,彎著眸子,軟軟甜甜地沖男人笑開,似芙蓉出水,耀眼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封煜眸色稍暗,那點被她鬧得煩躁的情緒到底是散了去。
他有些頭疼地捏著額間,打定主意之后必要改改她這個性子。
小福子回來:“回皇上、娘娘的話,那名宮人并非印雅閣人的。”
后面宮人陸陸續續走近,皆說不是自己宮中的人。
阿妤不著痕跡地輕挑眉梢,這便有意思了,竟沒有一人認得那宮人?
皇后輕擰眉:“沒有一個人認識死者嗎?”
阿妤視線輕掃過眾人,發現許美人身后的宮人似有些猶豫,她看見了,皇后自然也看見了,皇后直接指出那人問:
“你認得此人?”
許美人臉上露出一絲驚訝,轉身看向自己的宮人:“你若知道,還不快稟告娘娘?”
落云猶豫地看了眼許美人,走到大殿中央,明顯很遲疑,她說:
“奴婢也不知是不是自己認錯了……”
“無妨,你且說出來試試。”
阿妤也撐著下顎,看著殿內的情況,然后就見那宮人遲疑地將視線投向她,她一頓,心底冷笑。
果然,這事還是針對她來的。
“奴、奴婢好像見過那宮人從……印雅閣出來過。”
說罷,落云忙忙又道:“奴婢記得不太真切,許是奴婢記錯了!”,,大家記得收藏網址或牢記網址,網址m..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