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露連著幾天沒睡，精神頹靡到極致，嚎啕大哭這么一場之后，筋疲力盡，紅腫著一雙眼睡過去。
    一覺直睡到天黑。
    睜眼的時候，雙眼酸麻得不行，那種大哭過后的疲憊以及忽而空落落的心口，讓醒來的邢露感到一陣空虛。
    房間黑著燈，拉上了窗簾，靜謐異常，現實跟夢境游走，她像是睡了長長的一覺，做了個長長的夢，濕了枕頭。
    雙手撐著起身，在床頭坐了好一會，才伸手去按開床頭的燈，明晃晃的光線瞬間刺進眼眸，本能的瞇眼。
    楚昭進來的時候，西裝革履，見到給他開門的邢露，痞痞的靠在門邊朝她拋了個媚眼，“睡飽了？”
    邢露素顏憔悴不堪，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形象實在是狼狽得不敢恭維，偏偏在楚昭進面前她連打理的心思都沒有。
    “你出去了？”邢露讓開門，見他邊走進去邊脫西裝，一看就知道從外面回來。
    “那個項目我已經搞定了，邢露，這次給你報銷機票錢，后期的提成可是沒有你的份，我們留一兩天，小爺好好帶你玩一玩。”
    “你很熟這里？”
    楚昭進一臉得意，炫耀的口氣快要翹上天，“就沒有小爺我不熟的地方。”
    “你去吧，我就想在酒店呆著。”
    “沒得商量，明天陪我去玩個刺激的。現在陪我去吃個飯，餓死了。”
    一頓飯吃著吃著就變成了喝酒，楚昭進三杯蹭一杯的陪著，邢露的酒量，他還真是自嘆不如。
    邢露沒醉的模樣，但眸子已經現出迷蒙，楚昭進沒提她要死要活的那事，邢露倒是自己酒后吐出來。
    “其實……我跟他吧，算不上什么談戀愛，我爸生意破產帶著人跑了，留下一大筆的債，這筆債逼死了我媽……”邢露半趴在桌子上抬眸盯著他看，嘴角勾起帶笑，苦澀的，“我姑媽好心收留我也差點被累上……我不愿欠人情，所以去求了他……”
    楚昭進捏著杯子震驚不已，邢露輕笑出聲，喝了口手中的酒，“他出錢，我就把自己賣給了他，一百萬……貴嗎？”
    楚昭進蹙眉，怕她要倒，伸手去扶，“邢露！”
    邢露自己坐穩，推開他的手，笑意更甚，“不過吧，其實也是我犯賤，真的……是我先壞了規矩，喜歡？呵呵呵……我憑什么喜歡他？我是什么人……居然敢喜歡他……楚昭進，我今天這樣……純屬咎由自取，是我先敗了……”
    說著說著聲音就染上哽咽，邢露瞇眼喝酒，再睜眼的時候眼淚刷一下就又掉下來，她是沒出息，早上哭的時候還心想著是最后一次，可惜，做不到。
    楚昭進沉著臉奪走她手里的杯子，“好了，喝得夠多了邢露……一百萬而已，值得你這么糟蹋自己……”
    邢露怔怔的看了她一眼，最后捂著額頭對著他癡癡的笑，“你說……要是當初不去找他是不是現在就沒這么難受了？”
    “一個渣男而已，熬過去就好了。”
    邢露認同的很用力點頭，偏著頭兀自呢喃，“是，熬過去就好了……”
    楚昭進招手服務員過來簽了單，起身去扶人，被邢露撥開，“我可以自己走。”
    人一離開椅子，立馬一個趔趄偏身，楚昭進駭的忙過去將人撈住，“能得你！怎么不能上天去！”
    這么一晃，邢露就老實了，被他撈著走了幾步，最后干脆被楚昭進攔腰公主抱起。
    邢露看著高，其實瘦，真正上手之后楚昭進才驚訝于她的輕，真的是輕，抱著懷里沒什么重感，望著她小貓似的可憐模樣，心疼一陣陣的往外冒。
    夜已深，往上的電梯沒什么人，楚昭進站著的時候，邢露掙了掙要下地，被楚昭進狠狠瞪了一眼，“放心，雖然我不是什么柳下惠，但這種乘人之危，生米煮成熟飯的把戲我還是能夠克制的，不過這種事，你情我愿，要是你今晚心甘情愿我自然開心得要死，邢露，愿不愿意把自己逼到個沒回頭的死路？”
    “……”邢露低垂的眼睫毛眨了眨，看得楚昭進心癢癢，他是認真的在問。
    “你放心，要真做了這一步，我絕對對你負責！回去就領證都行！這方面我家沒那些門當戶對的要求，我喜歡就成。”
    電梯門開，楚昭進帶著人走出去。
    邢露叫了他一聲，從他身上下來，穩著自己站住，“喜歡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的確是件最要不得的事情……多難受我自己知道，所以我不能讓你也這么跟著我受罪……楚昭進，工作上，我們是同事，生活里，可以是朋友……但是，不能有其他了，逼自己到死路這種事，不是要拉你下水的。”
    楚昭進失落的看著她，“邢露，借著酒勁你都不能給我個盼頭？這么決絕。”
    邢露抬頭與他對視，她眼里滿是傷感的失神，“楚昭進，對不起……我不喜歡你，對不起……”
    “你還喜歡他？”
    “……”邢露不答，低笑著抹臉，“我在他心里……算個屁啊……”
    一場交易，一個替身，現在被踢出局，她除了給他留下厭惡還剩了些什么？
    “邢露，等再過段時間，你從這件事里走出來之后再來給我答案，這期間我也不逼你什么，對你好總不是錯吧？”
    “別……別對我好，我這人……不喜歡欠人的……”對上他更加失落的神情，邢露別開眼，擺手，“太晚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我沒那么容易想不開，我挺怕死的。”
    楚昭進從她袋子里掏出她的房卡替她開門，“進去吧，大晚上的說這些也不怕晦氣，記得反鎖，我怕我半夜趁著酒氣來開你門。”
    楚昭進對她的心思，邢露知道，但她不能接受。
    至于江燁霖。
    江燁霖？
    邢露在想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整個人像是被拖進一個深淵，明知道不可能，可就是因為這個不可能才會感到深深的絕望！
    原來現實比她想象的還要難以接受。
    回h市的回程上，兩人比來時平靜。
    楚昭進的司機來接人，邢露蹭了車，又回到這個城市，她看著窗外熟悉的景色，覺得呼吸都滯了半分。
    到了邢露租房樓下，楚昭進按著她，示意司機下車。
    司機意會，忙的解開安全帶，將私密空間獨留給兩人。
    “怎么？”
    楚昭進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東西遞給她，語氣假裝很淡，“喏，拿去還給他，咱們這口氣得掙著！”
    邢露低頭，才發現他遞過來的是一張支票，邢露捏著翻了翻，最后笑著遞回去，“不了，現在不需要了。”
    “別再跟他扯上什么錢的關系，你先留著，要是他再找你你就把錢給他，你不愿意白要也行，當你借我的，上班的時候給我個欠條行了吧？”
    楚昭進的本意是為她好邢露知道，說不感動也是假的，邢露覺得楚昭進這么一煽情起來誰都抵不上，仰頭緩了緩發熱的眼，最后干脆的收下，“行，我給你打欠條。”
    “早這么干脆不就好了！”
    “謝謝你，真的。”
    楚昭進被這一聲誠摯的道歉弄得有些紅了臉，大咧咧的裝著偏開頭，“行了！我們能不能不這么矯情？”
    邢露最后還求了楚昭進另一件事，關于她一直詛咒了這么些年的親生父親。
    “你要打聽他？”
    邢露苦笑，“當年他那么絕情，一筆債還逼死了我媽，我……我總得知道這個累了我的男人是不是過得逍遙自在。”
    楚昭進望著她，不出聲。
    手機落在家里幾天早就沒了電，邢露沒開機的欲望，最后還是在快洗澡的時候翻出充電器充電開機。
    密密麻麻的一連串消息彈出來，一大半的垃圾短信，邢露按了全選刪除，最后登微信，柳如眉的消息頂在第一條，上次在車上跟她打了電話掛斷之后就沒了聯系，當時邢露的狀態把柳如眉嚇了個半死。一天十幾條的信息發過來，一天不落。
    邢露眼酸的直接撥柳如眉的號碼，四年大學下來，稱得上死黨的也就柳如眉一個人了。
    柳如眉接到她電話，先是噼里啪啦的將她先罵了一頓，最后罵著罵著她自己就哭了，反過來要邢露安慰她。
    “露露，你真沒事吧？”
    “沒事了，好的不行。”
    “你跟他？”
    邢露低頭，摳了摳自己的手，苦笑，“他是誰？不認識。”
    柳如眉呼呼氣，“這樣斷了也好，未必不是什么壞事，露露，想開點，好男人多著呢。”
    是啊，好男人多著呢。
    跟柳如眉打完電話后，邢露登微信，將從未講過話的江燁霖刪掉，最后返回通訊錄，再將他那個半私人的號碼也一同刪掉。
    將這些都做完之后，邢露才驚覺，原來，她跟江燁霖，能夠有的聯系不過就只是這兩樣罷了。
    刪掉之后，她連聯系他的方式都完全的失去。
    以往她介意江燁霖為什么只給她一個半私人的號碼，為什么不是他專屬專用的號碼？曾經她也天真的以為自己在他心里或者和別人有那么些許的不一樣，至少應該存了幾分的情意，臆想這東西，真是可怕！
    想到這，邢露對著手機竟然不可自已的笑出聲來。
    真的是，太太太滑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