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br> 經歷過一回自己嚇自己的烏龍之后,裴芷把補駕照提上了日程。</br> 她那輛閨蜜同款的寶石藍奧迪一直停在車庫沒去看過,估計已經成了經典銀灰色商務款。</br> 于是隔天行程排滿。</br> 早上為了工作室重啟去面幾個助理,下午補駕照。</br> 工作間的地點還沒定好,面試就挑了個cbd中心的咖啡館,起碼交通便利。</br> 不過即便如此,約好10點見面的小姑娘依然遲了將近小二十分鐘。</br> 專業素養暫且不談,頭次面試就能遲這么久確實沒法恭維。往后還指望著按時按點維護商業關系呢,誰敢要?</br> 一連幾個姑娘面試下來,或多或少都有些不盡如人意。</br> 要么就是和網上說的完全不一樣,連調焦補光都搞不清;要么就是眼高手低,除去五險一金開口直接喊五位數月薪。</br> 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招了個祖宗。</br> 面試過程極其無聊,裴芷中途喊服務生換了三杯咖啡勉強吊著精神。反倒是身后背靠背隔著書架的那桌動靜更招她的興趣。</br> 是個嘰嘰喳喳極能聊的男生。</br> 一會兒垂頭喪氣跟電話那頭的人抱怨自己被親媽追殺跑了好幾條街,一會兒又陽光明媚說等他自立門戶出息了分分鐘在自己家對面租個別墅住給他媽看。</br> 至于為什么是租不是買,或許是知道自己還沒出息到那個地步。</br> 裴芷不算偷聽,因為那人的聲音實在是辨識度極高,放在少年人里邊也是少有的朗朗活力,像帶著光。</br> 更因為——</br> 實在是太大聲了。</br> 一上午面完所有人,全軍覆沒。</br> 裴芷走的時候還隔著書架多瞥了一眼,棒球帽、大紅色外套,和她想象中一樣活力充沛。臨到她走,那個瞎幾把亂聊的電話還沒掛斷。</br> 她不得不佩服,太能聊了。</br> 這兩年她話變少,歸根結底應該是身邊少了跟江瑞枝和池顏一樣能說會道的。突然有感而發,就挺羨慕這位“巨能侃”的朋友,生活該是充滿樂趣。</br> 剛想到江瑞枝,她電話就來了。</br> 聽聲音興致不算高昂。</br> “面完沒?有留下的沒?”</br> “沒有。”裴芷如實相告,“全掛了。”</br> “裴老師這么嚴格啊——沒事,我繼續留意留意。有好的再推給你。”</br> “行,找我就這事兒?”</br> “不止。你都不知道,我最近真快煩死了。那小混蛋投了我們雜志社之后,就沒一件好事。我頭疼。我胸悶。我難受。”</br> 裴芷挑了下眉:“又怎么你了?”</br> “不是怎么我了,是別人。你知道吧,我手底下那個副的,挺年輕戴眼鏡那哥們。跳槽了!我最近忙成這樣,竟然還少了個能干活的。你說氣不氣?”</br> 除江瑞枝外,唯一知道她和謝行關系的副主編跳槽?</br> 細細琢磨,其實挺能理解。</br> 曾經三兩下把他撂倒在車框上的年輕小混蛋一轉身變成頂頭老板,要是不怕被穿小鞋才怪。</br> 明明是謝行犯渾的時候干的事兒,裴芷同心同德感到愧疚,問江瑞枝:“跳的那單位怎么樣?”</br> “啊?”江瑞枝頓了一下,才道:“挺好的啊,和dreamer不相上下。他過去那邊雖然說只是版塊負責人,但好在自由,整個版塊的事情都能自己定奪。明降暗升吧。”</br> --</br> “那就好。”</br> 匆匆抱怨完幾句,兩人掛斷電話。</br> 江瑞枝還莫名其妙,心說這一通求安慰的電話,怎么就最終變成了恭喜副主編奪得實權?</br> 而另一邊,得知副主編另謀高就,裴芷愧疚了幾分鐘的心終于落定。</br> 總沒因為某人的突然介入,迫使旁人丟掉工作。</br> 她在cbd附近吃過午餐,等著車管所開門才打車過去。</br> 工作日的下午,車管所辦業務的人不算多。取號、排隊、補證件照、再重驗視力,一套流程下來一個多小時。</br> 新本子上的照片是剛拍的,和六年前剛二十歲的模樣一比,好像也就頭發長了一些。</br> 她邊欣賞著新照片,邊從車管所出來。</br> 這附近一片形成了與車有關的商業區,臨街一排中高等品牌的4s店玻璃房,略大眾一些的牌子擠在靠園區內側。車管所出來左手邊,就是道路事故理賠中心。</br> 正看有沒有出租車呢,旁邊理賠中心門口一道眼熟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br> 還是上午那身大紅色羽絨外套,配棒球帽。</br> 還是靜不下來片刻的性子。</br> “我都服了,我就好好在路上開著。我一守法公民沒超車沒闖燈沒打電話的,就砰一聲,尾巴骨一震,我他媽被爆|屁|股了!”</br> 見周圍路人眼光不太對,他咳了一聲:“不是,就被追尾了。”</br> 從咖啡館到車管所,多么奇妙的緣分。</br> 裴芷站在路邊,等著車饒有興致地觀望后續。</br> 一身西裝筆挺看著像保險公司的小哥面上也有些尷尬:“唐先生,您說的都已經報上去了,您沒有責任,是走責任方的保險。事故現場拍的照,麻煩您再傳一份。責任方傳上去的照后臺審批沒通過,沒拍清楚,也沒拍到要害。”</br> “我傳?”</br> 許是要麻煩這位唐先生,保險小哥忙不迭</br> 殷勤點頭:“您拍的高清,有重點。現場照兩車剮蹭還能拍出藝術氣息來。”</br> “那可不是。我不帶吹牛,從小還不會握筷子就會摸相機了,這點小事不夠我發揮的。回頭就給你傳上。”</br> 這句話倒是真吸引了裴芷的注意力,她索性退回路邊不再打車,觀察起紅外套來。</br> 挺年輕的小朋友,說起話來眉飛色舞,有夠狂妄。</br> 等保險公司處理相關事宜的空檔,他又接一電話,上來依然是連珠</br> 炮似的抱怨:“人家的全責和我沒關系。要不然我媽非殺了我不可。”</br> “我哪兒敢啊,我最近卡都被凍了。她根本就想餓死我,一分錢都不給!”</br> “那是,還好我表哥熱情奔放。給我轉了點小幾萬生活費應應急。”</br> “這么跟你說吧。我唐嘉年,就算被我媽追殺到天涯海角。我也不想去上那破學!我要憑自己的手藝自立成才!”</br> 他對著電話大放厥詞,或許是裴芷在路邊站的時間太久足夠引起注意,冷不丁地就瞥了過來。兩人目光相撞。</br> 裴芷覺得畢竟偷看別人不禮貌,先一秒收回目光。</br> 后一秒,男生音調一變,對著電話那頭叫道:“表——表嫂?”</br> 裴芷收起若有似無的笑意,心想:這家關系可真復雜,跟親媽不好,和表嫂親。芝麻蒜皮大點的事兒還要跟表嫂匯報。</br> 那邊好像囫圇掛了電話,踱到她面前。</br> 和剛才的模樣大相徑庭,有種欲言又止的味道。</br> 偷瞄人家在先,裴芷露出柔和笑意,溫聲道:“別誤會。剛聽你說你拍照拍得不錯,才多看了你幾眼。”</br> “……表。啊,不是。就是你認識一個叫——”</br> 唐嘉年撓撓頭,心想自己真是莫名其妙。就算真是他表哥屏保上的那個女人,人家都分手好幾年了,總不能再扒著人前女友訴舊情吧。</br> 他木然點頭:“是會拍一點。”</br> “聽起來你想賺錢?”</br> “想……吧。”</br> “你想不想自己還不知道?”</br> 裴芷笑起來,唐嘉年逐漸失神,滿腦子都是**好看啊。畫報上的江南美人哪有眼前的一半漂亮,他表哥瘋的不是沒有道理。</br> “喝點什么?我去隔壁買杯咖啡,順便聊聊賺錢的事?”</br> 每個都是中文字,聽到耳朵里卻不不明白她的意思。--</br> 唐嘉年咳嗽幾聲緩解尷尬,慢吞吞吐出個哦字。</br> 他這人干別的不行,最煩的就是上課。但拍照確實有兩下子。</br> 一是家里條件允許,二是自己喜歡擺弄這些玩意兒。裴芷問什么他答什么,有模有樣挺像回事。</br> 問到最后,漂亮的姐姐拍板,問他:“試用期一個月給你開6k,五險一金照繳。轉正后翻倍,干不干?”</br> 他堪堪明白過來:“啊?你招聘啊?”</br> 一細想又覺得合情合理,要不然人跟你聊半天攝影做什么</br> 。總不能是看上自己了吧。</br> 毛病。</br> 唐嘉年鬧著要獨立,身上揣著謝行給的零花錢,總有用完的時候。稍稍一思考,就覺得天大的狗屎運砸在了自己頭上。</br> 一離家出走,表哥給錢,表嫂給工作。真是天作之合。</br> 他點頭答應:“**!”</br> 裴芷瞥他一眼:“別說臟話。”</br> --</br> “……我、我說我接受干、干</br> 活。”</br> 唐嘉年得了工作,狗腿似的把裴芷送上出租車,臨開車忍不住問了一嘴:“姐,你有男朋友不?”</br> 裴芷挑起眼角,好整以暇地看他。</br> “沒別的意思。我這人就是話多,順便了解了解新老板么不是。”</br> “沒有。”</br> 她收回目光,見小男生眼底發光扒著車窗,忍不住開口:“你要扒到什么時候?”</br> “哦哦,姐姐再見!姐姐再聯系!”</br> 唐嘉年快樂地送走裴芷,心底開始滋生惆悵。</br> 他想了想,覺得這事兒肯定得告訴表哥,但表哥脾氣不好,他不知道怎么開口。只好輾轉反側先給簡一則打電話。</br> 跟簡一則不需要拐彎抹角。</br> 唐嘉年把來龍去脈一說,簡一則直接回他:你自己去跟謝行說吧,他這兩天正好說話。</br> 即便如此,唐嘉年打給謝行時還是曲線救國掰扯了些別的。</br> 直到對方嫌他煩,問他還有事沒事。</br> 唐嘉年心一橫,道:“表哥。我見著你屏保上那個小姐姐了。”</br> “……”</br> “她在車管所這邊。因為一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吧。反正問我要不要去她工作室當助理。我腦子一熱……就、就給答應了。”</br> 唐嘉年小心翼翼試探著,聽對方一直沒動靜,忙道:“你要是覺得不好,那我現在就跟她講我不去了。”</br> “隨你。”謝行淡淡回應。</br> “你沒覺得不好?”唐嘉年才問出口就給對方找到了借口,殷勤至極:“哦!對了!那姐姐沒有男朋友。我問過了!還有啊,表哥你不說我都懂,以后有什么情報我肯定第一時間告訴你!你就放心吧!我就是你黑暗中的雙眼,trustme!”</br> 對方似乎無所觸動,從聲音就能想象出電話那頭的寡淡表情。</br> 他說:“我是瞎了?”</br> 唐嘉年胡亂解釋一通,再次表忠心:“反正有事包我身上。我幫你盯得死死的。”</br> “別多管閑事。”</br> “……表哥,你真不用我給你提供情報?”唐嘉年不信,“什么都不用?”</br> 不該啊。</br> 要是不喜歡人家,屏保怎么不換?瘋病怎么不好?</br> 唐嘉年又問:“那——你就沒別的要交代我的?”</br> 電話那頭像在思考。</br> 良久,沉聲警告他:“別說你認識我。還有,別惹她生氣。”</br> ***</br> 謝行是被唐嘉年的電話吵醒的。</br> 大病初愈,精神尚不濟。這幾天睡著的時間要比醒著多。</br> 電話響的前一秒,他還深陷夢境無法自拔。</br> 自從裴芷說過別老惦記著十九歲那年的事后,自小有根反骨的他時不時就夢一回。清晰的,模糊的,旖旎的,刻骨銘心的,通通都在夢里。</br> 于她而言的不可回憶,對他來說,卻是珍藏在心底的珍寶。</br> 十九歲那年,她還熱烈地愛</p著他。</br> 如果她的愛是一簇火苗,那他的就是熊熊山火,風吹不滅,雨澆不熄。</br> 夢里,她眉眼間還蕩漾著溫柔愛意。熱戀期的情侶不存在妥協和屈服,更沒有忍讓和退縮。偶爾冒出的尖角,她只是一笑而過,半是寵溺半是抱怨:“你是粘人精嗎?再粘著我,我煩你了啊。”</br> 于是他就死皮賴臉地繼續蹭她的臉:“嗯,我是。你煩死我吧。”</br> 不過這些都是片段式的。</br> 夢境里整段整段出現的,是他反扣著她的手腕,不計一切狠狠沖撞的樣子。</br> 是做夢,但不像做夢。</br> 蝕骨的感覺真實得讓人頭皮發麻。</br> 他看見自己的汗水從下頜滴落,悄然無息點綴著她如玉般的脊背。</br> 蝴蝶骨內扣,擠壓出兩道深邃的肌理線條,沿著脊骨一左一右蜿蜒向下,凹陷出腰窩。</br> 他指骨纖長,單手就能扣住她兩條手腕。</br> 撕破乖順的表象,狠力擒在掌心,俯身下壓。如野獸般毫無章法地啃噬,玫瑰印記悄然綻放。白玉般的后頸仿佛成了萬年琥珀。</br> 每一次都是深入骨髓的交流。</br> 每一次都非要精疲力竭才罷休。</br> 她蔫蔫地抱怨小小年紀就重|欲。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不是光有**就能燒著,還要碰上對的那個人。</br> 和她在一起,為她生,為她死,為她奉獻所有熱血與青春。</br> </>作者有話要說:3.8更新√。(所以明天誰問我為啥不更新,我要拿刀祭天!</br> 評論區全體掉落紅包。</br> 3.9更新在23點,后面就恢復正常更新時間了。愛你們!!!,,大家記得收藏網址或牢記網址,網址m..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