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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0.悠悠歲月(47)三合一

    悠悠歲月(47)
    我的信?清寧有些興奮,  人生中的第一次嘛,誰寫的?說著拿過來,  只看了一眼信封,哎呦!是我姐。
    我還能猜不出來是清平?
    要不然誰能叫林玉瓏幫著給寄信。
    她做出一副驚奇的樣子來,  是嗎?找你啥事啊?
    清寧要拆開信的手一頓,轉身蹬蹬蹬的回房間去了,媽,  這事私人信件。你看你收信的時候我都沒打探
    誰給你媽寫信了?四爺端著杯子從書房出來,  怕是出來給茶杯添茶的,剛出來就拾了一個話把兒,接話就問了一句。
    清寧從房間探出個頭來,  眨巴著眼睛看她媽一眼,  然后對她爸做出一副無辜的樣子來,  我媽沒跟您說嗎?她故作夸張的長大了嘴巴,  然后伸手又捂住,  好像食言了似的,  對他媽道:怎么辦?我把媽媽的秘密說出去了,  該怎么辦?我不是有意的!之后又看她爸,我媽肯定也不是故意瞞著您的真的說著,頭就縮回去了,兩人只聽到閨女更夸張的聲音:都別往心里去好吧我真不是挑事真是
    戲精!
    留下兩口子面面相覷。
    四爺說了:啥事啊?一邊問著一邊往廚房去。
    結果林雨桐張張嘴,那個什么
    四爺腳步一頓,  剛才真就只是隨口問問,  不過瞧著不對勁啊,  有情況!
    哎呦!還真有想撬墻角的人呢。
    四爺就‘呵’了一聲,余味很有些值得回味的地方。
    林雨桐白了一眼,偷偷瞪他,呵啥呵啊!
    進去的清寧捂嘴偷笑,嘴里啦啦啦的唱著,很有些志得意滿。看!沒人記得問自己的私人信件了吧。
    哼!想探聽我的私事,哪有那么容易。
    正兒八經(jīng)的坐在書桌前,打開臺燈,將信件拆開了。
    然后眉頭就皺起來了,拼音這玩意,讀起來還真有些奇怪。等念完了,眉頭更是皺的能夾起蚊子。
    她拿出紙筆回信,她現(xiàn)在認的字寫信沒有問題。但得叫清平讀起來沒障礙,還得寫一行空一行,寫完之后再把拼音給標注上。
    可是這信該怎么寫呢?
    咬著鉛筆頭,偷著吃了兩顆糖,才打頭寫了一個‘姐’字。
    不知道咋寫,那就怎么說話怎么寫。
    于是她就寫了:姐啊,你咋這么想不開呢。
    寫了,又一頓,她其實想說的是:姐啊,你怎么這么笨呢。
    有些事能偷著看,卻不能明著聽的。
    家里每次來了大人說事,沒見自己都是打一聲招呼就躲了嗎?用大人的話說,叫大人的事小孩子家家的別管,反正也管不了。
    她留下聽是錯了,插嘴大人的話也錯了。剛生了那事就去找燕兒也是錯的。
    可話說回來了,鄉(xiāng)下跟城里還不一樣,二伯家跟自家的宅子也不一樣。自家自己有能去的房間。可二伯家,房間不少,一家人卻都只住一間。客廳臥室餐廳可統(tǒng)稱為多功能廳。她想躲也確實是沒地方躲去。除非站在過道里吹風。
    要是自己,自己沒處去,肯定就‘打瞌睡’去了。
    就是聽見了也假裝沒聽見。
    這就是爸爸說的,非禮勿看非禮勿聽。看了聽了保不齊就惹了麻煩了。
    她把這些話比較委婉的寫給清平。然后又說了,別覺得自己比大人厲害。要相信二伯和姨媽,他們當然不會叫燕兒當保姆的。
    你就是假裝啥也沒聽懂,也比在那種場合去幫朋友的忙強些。
    所以,她就又說了:光有好心還不行,還得好心能辦好事。當然了,辦了好事也不一定人家就領情。就跟這次一樣,人家沒領情,反倒是記恨上了。
    她把這個道理寫給清平,想著寫了這么多都是說清平不好的,這樣做未免太討嫌。于是語氣一轉,又說了:誰也不是誰肚子里的蛔蟲,誰又知道她心里會怎么想。你要是當時躲出去,她說不定又怨恨你覺得你對她漠不關心太過冷漠。你要是沒出言幫助,她又會記恨你只站在一邊看笑話。
    你做的有不妥當?shù)牡胤剑业牟豁樞牡氖掠植皇悄阍斐傻摹KB(yǎng)成那樣的性子,也不是你的錯。人有時候過的不順心了,就容易遷怒。
    她還舉例子說了,說爸爸媽媽不給清遠吃糖,清遠氣的不得了,不敢對著爸爸媽媽齜牙咧嘴,卻對著老太大脾氣。
    說燕兒就有點那個意思,把不順心泄到那個關心她她卻能壓的過的人。
    最后她提建議,說你不必討好她,你又不欠她的,還負責哄她?只別搭理她,看她會怎樣。
    寫完信了,清寧還是皺著眉頭,出來唉聲嘆氣的跟她媽說:我姐被我姨媽養(yǎng)壞了
    林雨桐差點一口給噴了,怎么就養(yǎng)壞了?
    我姨媽就是做事太周到,生怕別人說她有啥不好。清寧撇撇嘴,我姐跟著我姨媽學,一有事就先想著是不是她自己做錯了。叫我說,干嘛只想著討好別人。叫人家說一句好能怎么的?
    不搭理我?我還不愛搭理你呢!
    是我不讓你念書了,還是我讓你做保姆了。是我造成你被親生父母送人的?還是我造成你養(yǎng)父母對你不好的?
    說到底跟我有什么關系?
    我在我家,就因為目睹了你的不幸就要被遷怒。
    我干嘛還想著跟你好,還想著怎么道歉?毛病!
    邊兒玩去。
    林雨桐就看著她家閨女了一通牢騷之后,然后端了一杯水又回房間了。
    到底生了什么,她都不怎么了解的。
    不過金老二在家找保姆的事,并不怎么順利。
    說什么話的都有。老二家不是還找了個老太太幫著看清安嗎?然后老四家現(xiàn)在也要雇保姆了。好些人就說了,這是兩個媳婦給婆婆難堪呢。
    兩個媳婦對你多好,是不是?然后你給老大家看孩子去了。叫這邊不得不花錢請人。老四家那邊,人家不是給孩子請保姆,人家那是給小老太請保姆的。你看,人家一個那樣的老太太,人家兩口子都給請保姆。你這親媽,人家咋就不搭理呢。
    這肯定是吃心了。
    金大嬸心里啥滋味啊?
    也怪不得勁的。個個兒子都覺得自己偏心,可這能上哪說理去。
    在老大這邊過的好嗎?好啥啊!好像日子又倒退了十年似的,缺鹽少醋沒醬油的。老大家的媳婦跟沒看見似的。等啥呢?還不是等著自己往里面補貼呢。
    自己能補貼清輝,可咋會補貼老大家呢?
    騰出來的那點錢,還得拿著每月買點東西去看老三呢。
    這天把老大家的老二哄睡了,該做午飯了。面倒是還有,地里年年打的糧食不至于叫餓肚子,只不過是錢上不寬裕。
    鹽罐子沒了,只剩下粘在罐子上的一點兒了。
    給鹽罐子里倒上醋,涮了涮,然后倒進碗里。點上醬油,將院子里種的香菜拔了兩根切碎了往里一撒。
    搟面條,下了從鍋里撈出來,連著面湯一起。
    老大家兩口子回來,臉都耷拉下了,又是蘸水面。用面條蘸著醋水吃,有啥味兒?別看盆里白白綠綠的乖鮮亮的,那飄著的綠菜一看就知道,是門口的野草堆里找了老的灰灰菜,掐了嫩葉子放開水鍋里汆了汆。
    早上是饅頭稀粥搭配著涼拌灰灰菜,中午是面條蘸著醋汁子,一星半點的油都不見。誰樂意吃啊?
    金大嬸拉著臉,別等清豐了,肯定是跟著清平回老二那邊吃飯去了孩子精得很,知道哪里的飯好,就往哪里去。好歹沒叫孩子受罪。你們也別嫌棄了,下頓連醋汁子也沒有了。
    鹽是最后一點,醋是最后一點了。吃完了,就看你們怎么辦吧。
    老大家兩口子沉默的吃了飯了,吃了飯也沒在家里呆,呆不成啊。就一間房,這小半年,兩口子一直是跟老媽住一鋪炕上的。想說點私房話,那得去外面。
    今年地里種西瓜,瓜地里搭了一間棚子。兩口子歇晌或是干點別的,都在瓜棚里。吃了飯,打著看西瓜的招牌,出來了。
    瓜棚就是用樹枝跟幾根木棒搭建起來的,從外面看也就一人高,反正進去得貓著腰。里面用磚塊支著床板,高度剛到大人的小腿位置。里面除了一張床,也就只留下一條一人側著身子走動的過道。里面有幾個不怎么規(guī)則的凸出來的枝丫,上面掛著布袋子,掛著水壺。布袋子里是饅頭,為了餓的時候準備的。
    李仙兒往床上一躺,伸手擋住從樹葉的縫隙里透進來的光,罵了一聲老不死的,一斤老粗鹽才一毛八,一斤醋才七分錢,這點錢,她都舍不得給咱們補貼上,留著錢將來給自己買棺材呢。
    金滿城覺得這話難聽,就說她:你也是!才兩毛多錢,利索的趕緊買鹽買醋去就是了,一天天的,吃的都是啥。清收半夜餓的嗷嗷的,你的奶水都跟不上了。干啥置氣呢。
    你以為我不想?李仙兒一下子就蹦起來了,我是為了啥?農(nóng)墾的那個什么狗屁主任,就是個吸血的,多少錢都填不飽。好容易攢點錢,給把煙酒啥的買上,他是啥都收,啥事都不辦。說著,又罵金滿城,還不是你!窩窩囊囊的。也沒指望你有老四的本事,也沒指望你有老二的本事,哪怕你是有老三的本事呢?不管是坑蒙拐騙還是怎么的,至少不跟著受窮是不是?
    光說我!你怎么不說你!
    你要是有英子的一半本事,哪怕是有馬小婷的一半本事呢。
    不管是咋摳唆,至少日子能過的下去吧。
    兩口子心里都不爽氣。
    李仙兒一下子坐起來,你說我給老四家做保姆去咋樣?
    金滿城一愣,這事吧說不得還真行。
    林雨桐不知道兩口子私底下的話,這天給函授班上完課,剛出了教學樓,就見門口見到了老大家兩口子。
    兩人都是白色的的確良短袖,黑色的褲子,腳上是黑色的千層底布鞋,嶄新嶄新的。
    金滿城手里還拿著一個半舊的黑色手提包,夾在腋下。
    沒打一聲招呼,就這么跑來了。找不到省城的家在哪,就直接找學校了。
    林雨桐愣了一下就笑了:大哥大嫂咋來了?來前打一聲打個電話多好。
    金滿城就笑:老二在家給你找保姆,嚷嚷來嚷嚷去的,竟是瞎嚷嚷。你大嫂聽了,知道你們這邊肯定有為難的地方,就催著我過來了。你看你們也是,有難處言語一聲就行了,多大點的事。自家的事情放下都行,你跟老四的事要緊
    李仙兒就在一邊笑:家里有媽呢,孩子有人管。需要干啥,你言語一聲就行。我照看孩子你還不放心?
    我還真不放心。
    這話現(xiàn)在不能說,帶著人出門,先在學校的招待所安置下來。然后帶下來在邊上的餃子館,要了兩斤餃子,大肉餡的,林雨桐沒動幾個,這兩口子都吃了,還有些不足性的意思。
    吃完了,喝著原汁原味的餃子湯,林雨桐才笑:倒不是我這邊著急,我其實是給別人找保姆呢。是學校里的一個老師。他呢把家里的父母都接來了。老爺子是半身不遂,根本氣不了身,吃喝拉撒的都要人伺候。老太太呢,有點老年癡呆,吃飯喝水都得有人喂。大嫂子要是覺得行,那我去跟人家說說我這邊找啥保姆啊。我奶的脾氣你們還不知道,一般人都受不了她。
    小老太不是有點小潔癖,是很有潔癖。做家務又做的特別好,一半的媳婦在都入不了她的眼的。
    這話好像也有道理。
    李仙兒已經(jīng)有點不樂意了。
    一個老爺子躺著,一個老太太都不能自己吃飯喝水,難道能自己上廁所?
    就相當于要伺候倆不能動的人,這可真是不容易。她試探著問:給多少工錢啊?
    工錢嘛。
    十塊!林雨桐給了一個數(shù),還特別強調,管吃管住,一年給十天的年假。要是照顧的好,年底另給紅包
    兩口子心想,一個月才給十塊錢,給個紅包能給多少,多給一個月的工資了不得了。
    一年下來,只掙一百多一點,拋家舍業(yè)的,孩子男人都不要了,大老遠的跑來干這個,還真不如在家喂兩頭豬賺的多呢。喂豬是抽空就喂了,家里的事半點不耽擱。可再這里,一年也就十天的假期。路上一耽擱,實際也就是一星期時間的空閑。
    這誰受得了啊。
    不愿意,但話卻說的好聽,只要不是你跟老四這邊有啥為難的,我就回家去了。家里的事多著呢。別人開再多的工資,也不值得我把家給扔下是不是?
    想叫林雨桐承情。
    林雨桐順勢還真就接下了,倒是白叫你們跑了一趟買了奶粉罐頭給塞過去,帶回去給孩子搭著吃
    好好的在這邊接待了人家兩天,親自把他們送上回家的客車,這才算把這一碼事給糊弄過去了。
    清寧大松一口氣,可千萬別叫我大伯母來做飯
    過年的時候,一大家子聚餐,老大家的也做飯。做的飯也不是不好,只是油膩的很,孩子吃不慣。反正不用他們家的油,炒菜可勁的放,吃完菜了,一碟子底的油。反正聚了一次,英子搭進去半罐子油。有人吃的噴香,拿著饅頭把碟子底下的油擦干凈吃了。有人就吃不慣,一兩口就放下筷子。
    孩子就怕天天吃那飯。
    小老太瞪林雨桐:我還沒老的不中用,不用人伺候,你看看你把這事辦的
    我這事其實是沒辦差的。只是誰能想到找保姆自家妯娌會毛遂自薦呢。
    這保姆的事,只怕暫時得擱淺了。
    等回老家之后再說吧。
    老大兩口子回去把老四找保姆這事的‘真相’宣揚的到處都是。意思就一個:老二不會辦事。看!把這么多人給忽悠了吧。
    明眼人一看,就明白是啥意思。老二是啥人大家也都清楚。老大兩口子去,明顯是被桐給忽悠回來了嘛。
    就是誠心挑事的,也不好過去跟老大兩口子捅破這個真相。畢竟也叫老大兩口子沒面子不是。兩面不落好的事,傻子才干。
    這事叫老二兩口子無語,卻叫金大嬸生了大氣了。
    回來跳著腳把老大家兩口子罵個死臭,你兄弟拖家?guī)Э诘淖影⊥饷嫒菀讍幔看虻氖裁匆姴坏萌说闹饕夤庀胫急阋耍膊幌胂耄憬o人家干了啥了?缺德的玩意,就不該管你們
    叫罵著,啥也不說了,東西一收拾,回果園子邊的屋子住了。
    清輝也不過來了。
    跟著老大家的吃不好,何小婉就把孩子叫回去了。他弟弟不是鎮(zhèn)上中學的老師嗎?找了個同學,在鎮(zhèn)上小學教書的一個同學,走了人家的關系,叫不夠年齡的清輝去幼兒園了。上的是小班。湊活的跟著學吧。在學校圈著,有老師看著,大人自然就省心了。
    何小婉一半的時間都在娘家呢。反正一個村住著呢。他弟弟有工資,反正娘三個在那邊吃住,又不掏一分錢。
    還自在的很。家里的收入都是純收入,日子并不像是看上去的那么艱難。
    都說何小弟算是有良心的人,當年老三沒白幫襯。老三干的好事不多,但每干一件好事,都得了回報了。
    金大嬸就說了,叫英子把顧來的人辭了。
    英子咋能好好的把人給辭了。人家老太太不光是看孩子,得閑了還在店里搭把手。把孩子放在一邊的悠悠車上,她坐在邊上一邊照看孩子,一邊把菜就摘了洗了。
    就算老太太不是那么周到,她也不會辭了。畢竟自家婆婆這屬于靠不上的。今兒她跟她大兒子弄惱了,然后她回來了。要是明兒又好了,這甩手走了,自己上哪再找個人去?
    這不是耽擱事嗎?
    把婆婆頂回去的事,英子幾乎沒干過。
    這是為數(shù)不多中最直接的一次,就說不行。
    金大嬸簡直不能相信,你這孩子,是不是傻!一個月十塊錢,白叫人家賺了。我又不要你錢,你干啥不叫我看。心里又有些難受,看來老二家這是對自己去給老大家看孩子不高興了,這是給自己臉色看呢。
    越想越是傷心啊。
    傷心的結果,就是哪個兒子都沒說,然后離家出走了。
    問題是這種離家出走,真不是誰都能現(xiàn)的。
    老大家的當她去老二家了。老二家當她回老大家或是老五家了。
    不見人沒一個想著去找一找的。
    誰能想到呢?
    有人說那天看見你媽做客車走了,傳到耳朵里還都以為她又偷偷去看老三了。
    老大家的不止一次在外面說她婆婆的壞話,家里的雞蛋吃的可快了,能去哪了?還不是被我婆婆藏起來,偷偷的給她三兒子帶
    是不是有這么一碼事沒人說的清楚,反正沒出過門的老太太,一個人能坐車摸到監(jiān)獄去,也是能耐的很呢。
    來來回回的這么多次,都沒出過差錯,誰也都沒太往心里去。老二還說呢,你說媽也是,這走的時候也不言語一聲,給老三的衣裳不是準備好了嗎?捎去多好
    可不是嘛。英子也是這么想的。
    他們都不知道,林雨桐和四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等林雨桐被學生處叫過去,說是派出所打電話了,有個走失的老太太如今在他們所里,叫過去領人的時候,她才知道,自家婆婆來省城了,不認識路走迷路了。不過幸好啊,還知道有困難找人民警察。
    林雨桐借用學生處的電話,給四爺?shù)睦蠋熮k公室打了一個電話,將事情給他說了。兩人都不敢耽擱,各自從自家的學校出,趕緊往那邊的派出所去。
    那邊再東郊,而自己和四爺都在南郊。過去可得繞半個城區(qū)。騎自行車肯定不現(xiàn)實啊。出租車又少的可憐。干脆做公交算了。
    夏天天熱了,公交車人擠人的。沒座位的,扶著座位的椅子站了大半個小時,才到了地方。
    下了公交,又走了半站的路,才到了地方。
    進去的時候,自家婆婆就在派出所辦公室門口的臺階上坐著呢,身上的衣服都瞧不出啥顏色了,頭汗?jié)窈節(jié)竦模湍伳伒馁N在頭上臉上。手里拿著個破蒲扇,不知道從哪個垃圾堆里撿來的,搖的正好呢。
    媽!林雨桐趕緊過去,您怎么不叫二哥打個電話跟我們說一聲就來了您看您
    我怎么的?金大嬸起身,用破蒲扇拍了拍屁股后面的土,我這不好好的?說著,就下了臺階,從犄角旮旯里拿出兩破蛇皮袋子來,拿著就要走。
    這還好好的呢?
    不知道的還以為您是拾荒的呢。林雨桐指了指她手里的破玩意,扔了吧。咱回家去
    也得跟人家派出所的人說一聲吧。
    說話的工夫,四爺急匆匆的來了,皺眉叫了一聲媽,就跟林雨桐示意了一下,他自己去里面辦相關手續(xù)去了。
    然后人家民警還不放心,又出來問金大嬸:大娘,這是您兒子兒媳婦吧。
    金大嬸忙笑:大侄子,沒錯,這就是我兒子兒媳婦。
    然后人家民警就教訓四爺呢:對父母咱們做子女的是有贍養(yǎng)義務的
    都說了這不怪我兒子金大嬸趕緊道,是我自己愿意的,行了大侄子,大娘知道你是好意,就這樣吧,先走了說著拉著林雨桐就走。
    回去倒是碰上一輛出租,順利的到家了。
    金大嬸是驚奇的,這么大的房子?
    這沒法解釋。
    也不做解釋。
    林雨桐去衛(wèi)生間放水:媽,你去洗洗。
    在家里就能這么舒舒服服的洗澡,想都不敢想的事,這就過上了。
    說起來,還是城里好啊。
    林雨桐找出兩身衣裳來,給自家婆婆換,這才進廚房去,見小老太正在把面條從涼水里撈出來,知道這是做了涼拌面,我來!她趕緊過去接手了。
    小老太就低聲問:咋就這么來了?在家受氣了?
    按理說不該啊。
    四爺從外面買了倆西瓜回來,送廚房,放水池里用水泡著。
    小老太就不說話了,不管當媽的咋樣,當著人家兒子的面說人家媽,這蠢事她干不出來。
    等金大嬸洗漱出來,一看兒子兒媳跟小老太排排坐著,桌子上放著一碗拌好的面條,兩盤子菜,一盤子蒜薹炒肉,一盤子涼拌的油炸豆腐絲。
    還有一盤子切成薄片的西瓜,水汪汪的有一股子沁涼。
    她先是不好意思的對小老太笑:老嬸子,叫你看笑話了。
    都是熟人了,半輩子都一條巷子里住著。什么樣的窘迫樣都見過,其實真沒啥難堪的。
    小老太就說了:趕緊吃飯。客套啥啊?這是你自己的家,有啥客套的。
    當媽的跟兒子住,那是橫著豎著都是行的。
    金大嬸轉瞬就自在了,坐下三下五除二,把面條吃完了。菜沒咋動,給孩子留著對了清寧啥時候放學
    這跟大家的生活習慣又起沖突了不是。
    這邊自家知道自家的事,自家的錢那真是吃不窮喝不窮的,真不用這么儉省著。
    但對于金大嬸來說,沒客人沒正事的,吃的啥菜啊?
    蒜薹本就是稀罕菜,還炒了肉。豆腐就算了,家常的竟然還用油炸,這得多拋費啊。
    跟老二家過的時候吃的也不差,但那不是因為有小飯館,給客人的那一份隨便少上一口,自家都吃用不盡,所以吃的好點也沒啥。
    老五家摳唆慣了,都是能省就省的。
    老大家是真沒有,倒是想霍霍也會霍霍,可惜就是沒啥可霍霍的。鹽醋都吃不起嘛。
    猛地一見老四家這日子,她潛意識的就是覺得,這是拿自己當客人對待呢。要不然干啥又是肉又是菜的。自己把好東西給孩子留下,一是出于真心,二也是說,自己又不是外人,何必這樣見外。
    林雨桐和四爺都是老油子了,哪里不懂這個話的意思。
    要是硬要叫吃,只怕又該多想了。
    于是菜是怎么端上來的,又怎么端下去。倒是西瓜,她毫不客氣的都吃了。
    在她看來,西瓜不值錢嘛。家里誰家不在地頭或是田壟上種點?又不是稀罕東西。
    那這才真是錯了。
    這是早熟的西瓜,現(xiàn)在在省城都不好買。這玩意一牙頂?shù)纳辖駜哼@頓飯的價錢。
    吃飽了,抬起手背就算是把嘴擦了。這才道:我不準備走了
    嗯?
    一句話嚇的四爺和林雨桐一個激靈,怎么的了?
    不是不想管她,實在是這猛不丁的,總得有個原有吧。再說了,自家這學期上完,實習得回原單位,就算不回鎮(zhèn)上,那也得在縣城。可你說你來了不走了是幾個意思?
    這可怎么安排?
    金大嬸瞪眼:不要你們養(yǎng)。
    我們沒說不養(yǎng)你。
    四爺皺眉:您出來我二哥他們知道嗎?
    不知道啊。
    知道不知道的有啥意思。誰離了她都行是不是?
    金大嬸跳過這個問題不回答,反而訓斥四爺:別婆婆媽媽的。說著,就起身一屁股坐到小老太身邊,帶著幾分興奮的道:老嬸子,我這回省城可沒白來!這回迷路也沒白迷路。
    啥意思?
    小老太試探道:財了?
    有了財?shù)牡懒恕=鸫髬鹨慌拇笸龋移鋵崄砹硕家恍瞧诹恕?br/>     啊?
    我的天啊!這一星期是咋過的?
    不等兒子媳婦問,她就說了,下了車人山人海的,到處都是人,我心說順著人流走吧,可這到哪哪都是人。根本就分不出來。這下懷里,迷路了。
    我身上帶著錢呢,在褲衩里縫著呢。外面就裝了路費還有一塊多的零錢
    這個林雨桐理解,鄉(xiāng)下人出門都是這樣的,防著小偷,也是給自己留一條后路。身上帶著錢防身,啥時候都能活的下去。
    可這一塊多在省城,根本就不夠花的。吃的要錢,喝的要錢,上一趟廁所撒泡尿也要錢。吃就算了,憑啥尿尿還花錢?
    我就憋著,我說就不信我還就找不到個撒尿的地方。
    以前是田間地頭。只要背著人的地方都能方便。所以到了城里,為了一泡尿掏五分錢,確實是舍不得。
    我心說,我就往人少的地方走,還就不信找不到。結果是走啊走的,一直走了兩個來鐘頭
    一泡尿憋了兩鐘頭,就為了省五分錢,虧的老太太這么大年紀了,腎還這么好。
    等走到人真的少了的地方一看都到了城外了,遠遠的還能看見莊稼地金大嬸就笑出聲了,我心說找個地方尿吧,就找了荒院子進去。結果一進去,那還真不是荒廢的。那是收破爛的住的地方。老兩口子帶個十來歲的孫子,一院子的破爛。我就借人家的廁所上了個廁所,出來跟人家打聽道的時候,就看那家老頭,手底下不閑著。破衣爛衫的放一塊,舊報紙爛紙頭放一塊我還說整理這個能掙多少錢,這么仔細,結果從人家那門縫里往里面一瞧好家伙,大彩電,還有洗衣機,人家都有。你們說這錢是咋來的?要說這撿破爛不賺錢,鬼都不信。可這再值錢,也得知道人家撿了賣哪去?我就裝可憐啊,我說找不到兒子家了,我給她們幫忙,不吃他們家的飯,就叫我暫時有個落腳的地方。有些廢品不能淋雨,有個爛棚子,我就說你們叫我晚上歇在這個地方就行然后我就住下了,第二天天不亮,人家兩口子拉著車子出去,我說幫忙,就過去給推車拉車,找到了他們賣廢品的地方我就說我去找兒子家,找見了晚上就不回去了,找不見晚上還過去就這么地,我就撿廢品去了。他們是撿了第二天去賣,我是撿了當天就賣了,然后找個橋洞就能過一夜。你們知道一天能掙多少不?金大嬸伸出三根手指,第一天我掙了三塊一毛八,第二天我掙了兩塊八毛九幾天算下來,平均一天能賺個三塊一天三塊,三十天就是九十塊。
    比掙工資的可掙的多多了。
    比種莊稼劃算。就是慢大街的轉悠著找東西嘛。
    說著,還有些可惜的道:本來沒想這么快找你們。是那個大侄子警察,天天見著我在橋洞下住,就找上來了,說什么也要送我回家。這不是沒辦法了,才叫你們領人的餓嗎?
    所以說,您這撿廢品的決心,很堅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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