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歲月62
“不會是我哥的?!焙涡⊥駧е稳闵祥T,說的就是這事。
何三姐當初鬧也是想把她嫂子弄臭沒想到把親哥哥給折進去了。這事她接受不了。
當時就是想把嫂子那假慈悲的嘴臉給揭露出來沒想到自家媽真是被害了。她鬧著要開棺主要是自家媽身上的傷,“以前我媽也跟我說我嫂子不好,但我嫂子在我面前表現(xiàn)的真的挺好的。那身上的傷我嫂子說是我媽在炕上急的想動,抓這里碰那里自己給撞的。我也信。至于說身上的褥瘡,說實話,有幾個癱著的人身上沒長這個。就是我伺候我親媽都不能保證說伺候的亭亭當當?shù)囊稽c都沒有。在這事上咱當閨女的不能在跟前伺候,就不能挑嫂子的理??珊髞磉@猛不丁的就來報喪說,說人沒了。癱了那么長時間,久病的人嘛這種事誰說的準……我沒多想呢我家孩子就說了,上次趕集跟同學去鎮(zhèn)上,還花了五毛錢買了兩根油條說給她姥送去結(jié)果進了大門家里沒人他就直接往他姥的房間去了。結(jié)果到了房間門口人沒進去呢就聽見他舅媽罵他姥呢他從門簾里看了一眼,說是他舅媽掐他姥,還打他姥的耳光呢。我一聽這話,再回娘家一看,這還沒燒紙呢,人都裝殮了,連棺材都封了,你說我會咋想。我想著,肯定是我嫂子怕我們這些閨女給我媽洗身上穿戴的時候看見那傷的。我都悔死了,咋就不信我媽呢。孩子也是,嚇的回來不敢言語。我就覺得得給我媽討個公道,把這事給鬧出來??稍趺匆矝]想到,這心是真狠啊??蛇@要說是我哥干的,我不信!我哥真不是那狠心的人?!?br/>
“問題是,這到底是你哥還是你嫂子,這根本就檢驗不出來?!绷钟晖┌櫭嫉溃澳愀绺闵┳右部隙ㄊ墙y(tǒng)一口徑的。審不出什么來。”
“肯定是我嫂子啊。這殺人是要償命的。”何三姐抓住林雨桐的手,“桐啊,真沒法子?”
“你得想想,你哥家?guī)讉€孩子,如今最小才……幾歲,我記得不大吧……”林雨桐問道。
三個孩子,前面兩個閨女,大的十二了,小的八歲。生要了個兒子,還沒過周歲。當時生這個孩子的時候,還是何小婉帶著她大嫂過來找林雨桐,說叫給想想辦法的。后來還罰了八百塊錢還是多少,戶口給上了。卻不給分地。
何三姐說了情況,就不解的看林雨桐:“……問這個……啥意思?”
林雨桐就說:“假如這事不是你哥干的,那他為什么要認罪?孩子太小了!這么小的孩子,換做你,你是放心給你愛人養(yǎng),還是你自己養(yǎng)?”
這么小的孩子,當然是離不開親媽了。
當?shù)氖膛涣撕⒆拥摹?br/>
“這不就對了?!绷钟晖﹥墒忠粩偅笆铝?。兩口子的想法是一樣的。孩子怎么辦?你嫂子不會認,她心里惦記著孩子呢。你嫂子不認,你哥就會認。這點默契兩口子還沒有嗎?再說了,你哥冤枉嗎?不冤枉。如果不是他動手的,那他至少是知情者。要不然不會瞞到出殯。要真追究起來,你嫂子殺人,你哥包庇,誰也逃不了。而如今,你哥他一力承擔了。一個人逃脫了,孩子才有靠。況且,現(xiàn)在真要追究你嫂子的包庇罪虐待罪等等的罪責,人也關(guān)不進去。孩子不到一周歲,你嫂子還在哺乳期。最多就是監(jiān)視居住,并不影響生活。過了哺乳期之后……那時候再說……你得考慮的問題就是,你哥這三個孩子……如果你嫂子被判刑,過了哺乳期之后……這三個孩子可能還得你來撫養(yǎng)……當然了,三個呢,也不會全叫你管,孩子的舅舅們也是親近的親人……”
啊?
這是何三姐壓根就不懂的事。
事就是這么個事。何大哥認了,細節(jié)說的跟法醫(yī)鑒定一模一樣。至于說當時捂嘴用的枕頭被褥,辦喪事的時候,早就借著燒紙給燒了。一點證據(jù)都沒有。
掐人留下痕跡是沒錯,不管是追究何大嫂什么罪,這里面都有一個哺乳期的問題。況且何大哥還說掐喉嚨是他教唆妻子的。妻子要是不從,他就會拳腳相加,不敢不打,不敢不掐。
談起動機,何大哥說他恨自己的母親。早盼著母親死了。
說母親當年干了很多丟人的事,叫他抬不起頭來。
這事村里的人都知道。這位嬸子,當年也是豁的出去的人。男人沒本事,身子不好。家里沒勞力,趕上六十年代吃不飽的年月里,怎么辦呢?偷!偷公家的。
那時候是有巡邏隊的,都是村上的壯勞力。
遠遠看見這嬸子在偷莊稼,喊上一嗓子,要上前抓人。這位嬸子不愿意被抓啊,抓了就得被關(guān)起來批斗,家里的男人和孩子還等著吃飯呢。
怎么辦?不都是男人嗎?
她直接把褲子一脫,衣服撩起來,“你們誰敢過來,誰過來誰就是耍流氓?!?br/>
你說一女人這樣,誰敢上前去?
她倒是從容的把衣服收拾好,拿著偷來的東西就回家了。
當時她的孩子也都漸漸到了懂事的時候了,人家背后咋說他媽的,孩子肯定也都知道。
對孩子的心理會造成什么樣的影響,這個真說不好。
但只要換位思考一下,換做誰碰上那樣一媽,打小就聽各種關(guān)于親媽的香艷故事。這心里會是什么感受?
因此,這位把這些往事一說,所有人都會覺得,他說恨他的母親,這話是有幾分可信的。
哪怕當年是有那么多不得已。
沒有證據(jù),只有口供??诠└瑱z相符,又有殺人有動機。
這案子就這么判了。
判了無期徒刑。何大嫂判了三年,因為在哺乳期,監(jiān)外執(zhí)行到哺乳期結(jié)束。
這事太惡劣了,因此判的很快,一個月的時間,判決結(jié)果就下來了。
都說做兒子的不可能掐死母親,肯定是替他媳婦頂罪了。那誰知道呢?
反正就是那么一碼事。
等判決結(jié)果下來了,都等著看何大嫂能逍遙到啥時候,畢竟再有兩月的時間,哺乳期就算是結(jié)束了。
清寧問林雨桐:“肯定是兒媳婦干的吧?”
或許是兒媳婦干的,比聽到親兒子殺了親媽叫人更好接受一些。
林雨桐搖頭:“誰知道呢?犯罪的時候,也可能是猛地一瞬間,心里的惡被無限放大了。過后他后悔不后悔?肯定也后悔,也害怕了。這樣的人,或許平時看上去就是一個好人,誰都覺得是好人的人。”她跟孩子說,“所以啊,別輕信誰。這種人一輩子真遇上這么一個,那這輩子算是毀了?!?br/>
于是林雨桐現(xiàn),自家閨女會晨練和練武的事,特別的上心。
不僅是早上起早跟著跑跟著練,晚上自己還在巷子里跑圈,拉著嚴格一起。
嚴格這小胖墩,被這么練了半個月,明顯是瘦了。
而自家閨女呢,在學校秋季運動會上,拿了個長跑的第一名。
回來很有些嘚瑟。
啥第一都得過,就是跑步的第一沒得過。
小老太就說清寧:“姑娘家,你還是在人前給我裝出個淑女的樣子來?!?br/>
致力于培養(yǎng)出一個誰見了都得說是大家閨秀的女孩子,結(jié)果這孩子一撒出去,教的那點東西全給扔了。
小老太一說,清寧就雙腳并攏,手交疊著放在身前,然后微微欠身:“是,我記下了。”
完了腳步輕盈的踩著節(jié)奏,往樓上去了。
走了一半,見小老太轉(zhuǎn)身看電視去了。
這才沖著林雨桐做鬼臉。小長腿邁出去,一步能走倆臺階,轉(zhuǎn)眼不見人了,不知道去書房干啥去了。
林雨桐笑了笑,收回視線陪小老太說話。
小老太盯著電視看紅樓夢呢,八七版的,只要重播,她就看。二樓還有一臺電視,清遠在上面看呢。小屁孩愛看動畫片,清寧喜歡看最近電視劇播的那個叫李師師還是什么的。
反正是三個常在家看電視的,恨不能一人一臺電視不相互干擾才好。
林雨桐每天不管多忙,都會騰出時間陪小老太,不管是說話還是看看電視。
小老太一邊盯著電視,一邊說林雨桐:“要是何家那邊,再找你托關(guān)系,不想叫那何家的媳婦坐牢,這事可不能干……”
我傻了才去干涉司法公正。
“……再說我也沒那能耐啊?!绷钟晖┙o小老太剝香蕉,“再說了,人家也不用求情了。”
咋的了?
小老太終于從林妹妹寶哥哥的身上把眼睛給拔出來,瞧了孫女一眼。
林雨桐就笑,您這可真是舍得看我了?她跟小老太八卦:“上回我三嫂過來,問我三哥打電話回來沒?跟我說了,她家那大嫂啊,也是個能耐了。直接找了個男人上門了,那男人不是啥靈性人,不知道是為啥腦子有點不正常,整天在街上晃悠……”
小老太知道那人,“不就是街西頭老張家的小兒子,上高中上了一半給瘋了……那孩子年輕吧……不到三十?”
林雨桐點頭,“對!就是不到三十。這何大嫂啊,不知道怎么的,就把這張瘋子給弄家去。如今住一塊呢。估摸著是打著再生一個的打算的?!?br/>
嗯?
小老太愣了半天才回過神來,“啥意思?。窟@是不想坐牢啊?!?br/>
對的!
“張瘋子家里的人說了,他兒子又不是啥遺傳病,就是上學的時候沒被推薦上大學,給受了刺激的。是有生育的權(quán)利的?!绷钟晖┌严憬哆f過去,“村里誰懂這個。反正何大哥何大嫂沒結(jié)婚證,進去了也出不來了。找了男人上門,能當苦力還能借著這事躲上兩年。何大嫂估計是這么打算的。”
小老太咬了一口香蕉,冷笑一聲:“進去是苦三年就出來了。這么一折騰,弄一瘋子在家,還給瘋子生個孩子,大概還會生第二個……她這后半輩子過的怕是要比坐牢苦的多。也是個無期徒刑了……比無期徒刑還慘吧。人家監(jiān)獄現(xiàn)在不都不興折磨犯人了嗎?至少在里面干活能吃碗消停飯啊。如今她這事弄的……看著吧……她這罪受的,不到死都不算完……”
誰說不是呢?
她這時候想著只要不進去,就能照看自家的孩子。啥惡心的事,骯臟的事都干了,這跟當初她婆婆想辦法叫一家子不餓死的想法,有啥不一樣呢。
小老太就說:“這人啊,得信善惡終有報。得信輪回!”
現(xiàn)在的何大嫂像是在走她婆婆走過的老路。
“所以啊……桐啊……這做人做事得對得起良心……”她怕小兩口當官走偏了方向,“咱不圖錢,不圖利,把名這東西也看淡些。不看重名利了,在名利場上,也就跌不進去……”
都說的是實在話。
正說話呢,外面響起了喇叭聲。
林雨桐一愣,誰啊這是?
開了大門,借了路燈能看見四爺從一臉嶄新的皇冠車上下來。
這車型其實丑的很,四方疙瘩一樣的頭,渾身線條硬的很。見識了后世的車之后,就知道這車的模樣有多丑了。
因此林雨桐臉上先是露出了嫌棄的表情來。
把坐在車里的司機給看的牙疼。這車還嫌棄?林局的要求未免太高。
“縣里給配的?!彼臓斨噶酥杠嚕耙灰先ピ囋??!睅е鴳蛑o的語氣。
林雨桐搖頭:“不用,我等著給我配車呢。”
事實上四爺這車算是縣上的獎勵了,拉了那么多的投資,完了盈利了??h里的財政都跟著寬裕了。領(lǐng)導都配車了嘛,像是這種有突出貢獻的,當然也得配一輛,才顯得公平。
這里面是沒林雨桐什么事的。
二樓上陽臺的燈亮起來了,倆小腦袋從陽臺上伸出來。
“能坐嗎?”清遠有點躍躍欲試。
四爺臉一拉:“公車不能私用?!?br/>
清寧扒拉她弟弟的腦袋:“看!不聽姐姐的話挨訓了吧?!?br/>
四爺說不公車私用就不私用,孩子上學按說是順路的事,捎過去總行吧。
他真不。
騎自行車帶著孩子送到學校,然后把車子寄存在學校。司機上學校門口接他,下班送到學校門口,他取自行車,然后帶孩子回家。
就是這么一道特別費事的流程。
嚴格他爸,人機是縣領(lǐng)導吧,屬于班子里面的成員。自然也是配了車了。
看四爺這勁吧,他的車直接停家門口,拽了清寧就把孩子塞車上了,“我接送行吧?”
四爺又不愿意。
最后怎么辦呢?
車自家也用,但是出公事的油費自家出,另外一個月給單位繳納一定量的車輛折舊費。
這事一出,大家都說好。
用車的領(lǐng)導心里也沒負擔了。
組織部門和紀把這事細化之后,形成了制度。
誰也不在乎那么一點錢,但叫下面的人看著覺得舒心了,用的人呢,也放心了。
于是,沒車的林雨桐也有了車接車送的待遇,每天上下班不用騎自行車了。
副局就說了,“等咱的錢回籠了,先買車?!?br/>
林雨桐但笑不語,買車這事真不急。
這段時間忙著注冊商標的事呢。
礦泉水廠那邊四爺把它公司化了,就叫同立古泉。
衛(wèi)生巾這邊了,林雨桐征求大家的意見,結(jié)果投票最多的名字是三八婦樂。
誰給擬定的這名字?
一個個的還覺得挺好?
“土的很!”林雨桐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這回我不打算民主了,我打算集中一回,名字的事我定。叫什么我再想想。”
下面哄堂大笑。
最后取了個名字叫舒寧。
這么一說,聽起來是比三八婦樂好聽一些。
等下了生產(chǎn)線的衛(wèi)生巾包裝好,準備起運投入市場的時候,天已經(jīng)冷了。
北風呼呼的。
半夜門被敲響了,林雨桐還都以為是風刮動了門環(huán)。
四爺起身,穿著軍大衣,裹的嚴嚴實實的,“我出去看看。”
他下樓林雨桐也不能安心啊,干脆也起身,披著衣服就下去了。
結(jié)果大廳的門敞著,四爺跟裹的像狗熊似的男人往家里搬東西呢。
“三哥?”看那身形有點像啊。
老三嘿嘿一笑,扭臉過來把包著臉的圍巾給扯下來,“桐啊,把你吵醒了。”
“還都沒睡呢?!彼钤?,“那什么……沒吃飯吧,我給你下碗面去……”
“成!”老三一點也沒客氣。又出去幫忙了。
都是啥東西啊,堆了半客廳。
家里有掛面,從暖氣跟前的火盆里掐了一把菠菜葉子,又順手拽了蒜苗,就去了廚房。老三的飯量自己是知道的,一碗面肯定不夠,得一盆面。
面條下出來,伴著油放在篦子上。炒了豆腐肉沫臊子勾兌了半盆子湯。另外切了蒜苗香菜,又拿了醬菜泡菜,給端出去。
那邊老三和四爺把東西搬完了。老三頭上那圍巾圍的跟大媽似的,從頭上摟住,綁在前面下巴頦下面。軍大衣上也臟兮兮的,腳上還是單鞋。
四爺叫老三去衛(wèi)生間熟悉,“順便洗了澡……”
林雨桐上氣拿了四爺半舊的衣裳出來,遞過去。家里沒新的。
兄弟們曾經(jīng)胡亂拉著穿衣服,誰也不嫌棄誰嘛。
這位就直接去熟悉了。
林雨桐又把四爺早就不穿的棉布鞋給拿出去,等老三出來的時候就問:“咋不買雙棉鞋啊?這大冷的天?!?br/>
洗澡出來看老三,這位是瘦了一圈了。
一邊擦頭一邊道:“南邊暖和,回來就不行了。越是往北走,越是冷。趴在火車上……”
趴在?
林雨桐一邊端飯一邊道:“沒買票,又是扒著火車回來的?”
老三點頭,坐過去吃飯,“帶著這些貨啊,你知道扒火車多不容易。每次換車像是打仗。就這貨都折損不少呢。找了當?shù)氐陌徇\工幫著給咱把貨扔車上,有老實的,拿了錢辦事,沒昧下咱的東西。也有那王八蛋,拿著東西看著車走,就是不往上扔。丟了三包貨呢。給我心疼的。要不是腦子抽了,把所有錢都換成貨了,也不會有這么大的損失。這可比車錢貴多了?!?br/>
這種天,帶著貨從南到北的扒火車,趴在火車頂上,那得多冷啊。
遭罪了。
而且遭的罪遠不是他說的那么輕描淡寫。
有錢雇人搬東西,就沒錢買車票?
這里面肯定還有事,只是他自己不愿意說罷了。
將一把掛面都吃了,才覺得飽了。坐過來說話:“坐車坐到省城,找了一輛過路車捎到縣城,貨就下到巷子口。”
“那你就該那個時候過來叫人啊?!绷钟晖┦帐巴肟昃吐裨梗皬南镒涌诘郊议T口好幾百米呢。一趟一趟的運……”累死個人了。
老三覺得心里熱乎乎的,其實車在下午就能到縣城的。他是再城外就下車了。等到了晚上又擋了車,趕在半夜的時候才敢來敲門。
兩口子當官的嘛,弄這些個東西,再有啥不好的影響就不好了。
這次也是身無分文,實在沒辦法了。不是沒想過運回鎮(zhèn)上去。
可這事啊,他暫時不想叫何小婉知道。要不然下次出來,很可能又是沒本錢。她可能覺得無本的買賣這樣賺錢就挺好的。但這有本錢了,完全可以叫那邊給貨嘛。不用這么折騰,進出貨也快。
這道理跟她說不明白。
“貨擱在家里擱一天,明天晚上我過來搬走?!毕氲戎蠹叶妓耍瑳]人注意的時候搬走。明兒出去臨時租個房間,先當庫房用著吧。
四爺沒干預,“你看著辦就行。累了就歇著吧。”
一樓有客房,鋪蓋啥的一應(yīng)俱全。
老三躺下就睡著了。起來的時候都日上三竿了。
小老太把飯熱了端出來,說老三:“這兩口子過日子,還得是心掏心。你說你這事,瞞著小婉,叫她知道了,得多傷心。有啥話你好好說,小婉的心眼不壞,總能說明白的。你說人這一輩子,錢是什么東西。是!離了錢不行,但只剩下錢了,日子也就沒滋味了??细愠掣泗[,為你著急的人,都是踏踏實實想跟你好好過日子的人。這些話呢,老四和桐都不好說,我也就倚老賣老的念叨一回。你是明白孩子,仔細琢磨琢磨……”
老三一聲一聲應(yīng)著,鼻子酸的不行。
自家媽要是還在,雖然不會這么好聲好氣說的跟小老太似的好聽,但大概的意思也就是這樣的,“我知道……等這邊安頓好了,就跟她說……”
晚上下班回來,倆孩子正跟他們?nèi)鹭浤亍?br/>
“都是健美褲?!崩先匦沦I了編織袋,一邊分貨一邊給倆孩子說呢,“給你們帶了電子表,一會兒找出來給你們。三伯這回帶的電子表不多,主要都是衣服。好像有咱們清寧穿的,清遠嘛,臭小子就不臭美了,穿啥新衣服???”
見李雨桐回來了,又拿出兩條來,一條黑的,一點藍的,仍在一邊的沙上:“拿去穿去。如今南邊和省城這邊,人家都流行這個……”
不得不說老三很有時尚的眼光,竟是買了這么多健美褲回來。
“這有人買嗎?”小老太對這樣的衣服還真有些看不上,拿在手里拉了又拽,“唯一的好處就是彈性大,胖瘦人都穿的上去。”
林雨桐沒打擊老三的積極性,拿了一條黑的上去換上了,再找了一條長款的高領(lǐng)白毛衣穿著,外面搭了一件軍綠色的風衣,換了一雙靴子下去叫小老太看,“這么瞧著,是不是比下面搭配褲子穿要好看?!?br/>
嗯!這倒是。雖然下面搭一條根帆布似的牛仔褲也中看,但說實在的,這種褲子穿著叫人瞧著就覺得它肯定是舒服的。
不拘束啊。
一條褲子能買多少錢林雨桐也沒問,只對老三道:“我們那邊廠里的女工多,你去那邊賣吧。一天估摸就能把一半貨給清理出去。”
做生意嘛,這沒啥好丟人的。
老三也確實是肯下苦,快到下班時間了,把貨拉過去,好家伙,一通的搶啊。
因為林雨桐一大早的時候,去廠里視察了一遍,穿的就是那條黑褲子,也沒穿昨晚的靴子,就穿了一雙平地的棉布鞋,上身是一件羽絨服,沒拉拉鏈,里面是一件非常服帖的黑毛衣,脖子上搭了一條紅絲巾,顯得特別亮眼。
身條好,穿啥都覺得是衣服架子。
一身衣裳說起來都不咋貴,誰都能搭配的出來。
然后下班出來一瞧,喲!林局穿的外面就有賣的。還有的說,那誰誰誰從省城回來就穿的這個。
女人啊,還都是月月拿工資的女人。同事這個買了,那個買了,也會咬牙給自己買一條的。
黑的藍的銀灰色的。這是主流的顏色。
還有帶著彩條的和紅的綠的這些貨不多,但還真就有愛時髦的女青年,轉(zhuǎn)挑著一款的。
等這邊上班了,攤子一收,去棉紡廠的家屬院。再困難,也擋不住女人愛美的心啊。反正跟其他的褲子比起來,也沒貴到哪里去。
再加上慕名追來的顧客,兩天時間,八百條褲子的貨,就真給賣空了。
把余款給人家那邊打過去,又給了定錢下一批貨,完了老三手里還剩下兩千七百多塊錢。
兩千塊還給四爺和桐桐,還剩下七百多。
衛(wèi)生局外面不是新建了鋪面嗎?小鋪子八十塊錢一個月,半年交一次。老三直接租了一個小鋪子,花了不到五百塊錢。
鋪子還沒打掃,李仙兒就找來了,“我?guī)椭粋€老師出來買褲子,沒想到是老三啊?!闭f著話,就幫著打掃。
老三把兩條有點瑕疵的褲子給李仙兒,“自己穿能行。要是別人要,等下周到貨才行?!?br/>
拿了兩條褲子,李仙兒晚上跟金滿城用架子車拉了架子床出來,“這是壞了的,在庫房扔著也是落灰。叫我們打掃庫房,當垃圾拉出來了。修一修還能用?!?br/>
靠著最里面的墻給放好了,“就不用另外租住的地方了。”
李仙兒還說,“叫小婉扯上點布,給中間做個簾子,跟店面隔開?!?br/>
就這么給纏上來了,半點沒覺得當日被弟弟給懟了不好見面。
老三說不要,你們給人家拿回去,再叫人說叨連工作都給丟了。
兩人非說沒事,“都不要的。”
老三給了十塊錢,“就當我是從舊貨市場買的吧。”
這兩口子知道了,何小婉那里肯定就瞞不住了。
還沒等自己這邊把營業(yè)許可證給辦下來呢,何小婉就聽到風聲,跑來了。
“錢呢?”何小婉黑著臉沖老三要錢,“我傻了吧唧的就我最后一個知道吧。你大嫂子知道了,咱們村就沒人不知道……人家說給我也捎一條把,我都不知道是啥意思?金老三你給我說清楚,你到底是啥意思?是不是有啥外道的事……”
啥外道的事?
老三不想吵,“這不都是正事嗎?”
“那錢呢?”何小婉伸出手來,“錢拿來我存著?!?br/>
“錢錢錢……”老三壓住脾氣,“我?guī)敲炊嘭浕貋?,只給了人家定金。這還是我跟人家的關(guān)系處的好,人家才肯的。貨賣了,把余款給人家付了。又給了定金叫人家給這邊貨。這不要錢啊?還有這鋪子,不給錢人家叫白用嗎?欠了老四的錢,不給行嗎?”
“老四家的錢都還了?”何小婉臉上一喜,想到自己手里攥著的一千八,這錢就算是老三這三個多月賺回來的吧。
老三點頭:“都還了。你要是不放心,就過來,咱住鋪子這邊。”
再弄一張架子床拼著放了,也夠一家子睡了。做飯的事,根本不用,旁邊就是廠子的食堂,也對外營業(yè)。實在嫌棄浪費,一個爐子就夠了。就放在店鋪外面的屋檐下面。出門做生意,可不都是這樣湊活的。
孩子上學的事,叫老四幫著給聯(lián)系個學校,咱照樣給交借讀費,也行啊。
做生意比種地來錢快。
何小婉瞪眼:“萬一賠了,你叫我跟孩子喝西北風去。我跟孩子還在家,隔幾天過來一趟。賺了多少你把錢給我,我存起來……”
那這個小服裝店永遠都只是小服裝店。
老三的嘴巴張了閉,閉了張,張張合合的,怎么思量都不知道該跟何小婉咋溝通??粗肷芜€是道:“行……行吧!錢給你,你想在家就在家,想到縣城就到縣城來……”
吃住這一行的利了,真不把種地那點錢放在心上。
何小婉又去辦公室找林雨桐:“……你三哥那樣,就得盯住。這廠里可都是姑娘家,出來的進去的,他那一張嘴沒事愛撩撥,有那不知事的姑娘,還不定就被他給哄了呢。你就這這附近上班,幫我看著點……”
這事真不是我的責任。
林雨桐就說她:“鎮(zhèn)上有啥丟不下的東西?養(yǎng)豬場的工作不去就不去了,等真出了你說的意外,回去再想上班有我呢,你怕啥?想去再去唄。家里的豬,地里的莊稼,都給你娘家,你媽現(xiàn)在還都下地呢。收了莊稼你不要不就完了。有啥扔不下的,非得守著那一畝三分地的。來了兩口子有個換手的人吧。我三哥要取貨訂貨,去趟銀行存錢,你說這店誰給看著?是不是還得雇個人。賣女裝的,再找個女人看店,這來來去去,進進出出的,你瞧著不別扭?要不放心,你就自己來看著。店里的東西,叫人家看著,你放心啊。該賣二十五,人家賣了三十。只給你二十五,這五塊錢到人家手里了,咱還不知道。一天不多,就這么空里昧下個三五塊錢的,是不是比你辛苦一個月掙的多的多了。”
這個賬這么一算,好像是有道理啊。
倒時候錢沒了,人沒了,那才真冤枉呢。
她大腿一拍,“行!我這就回家收拾去,過兩天就搬過來住。”
雷厲風行的不行。
臨走的時候又說:“咱那大嫂子,我恨不能把她的嘴給堵上。如今都知道我家老三在外面掙了錢了。得虧沒回去,要不然這借錢的跟打聽路子的,能把家里的門檻給踏平了。”
這么一耽擱,下班的時候就耽擱了一點時間。
四爺在車里等著呢,“怎么?單位有事?還加班?”
沒有!
林雨桐就把跟何小婉說的話說了,然后四爺又笑:“你別好心辦了壞事?!?br/>
就是怕這個,所以林雨桐對人家兩口子的事從來都不多嘴。要不是何小婉叫自己看著老三,今兒也不會說這話。弟妹看住大伯子這叫啥事?自己哪有那時間?況且男女那點事看的住嗎?能看出苗頭的時候肯定是已經(jīng)晚了。
回家后,一進客廳就現(xiàn)氣氛不對。
清遠老實的站著,清寧跟個小老師似的,坐在沙上腰挺的直直的,“……怎么考的?期中考試數(shù)學才考了八十九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