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家當鋪。</br> 這里是黑虎堂的產業,前面是當鋪,后院則是一處幫會據點。</br> 內堂,幾人正在清點最近這段時間的收獲。</br> “這次盤點完,年前就不用再做工了,可以痛痛快快的玩上一場。”有人開口。</br> “別大意。”檔頭黃奎輕輕搖頭:</br> “四方派的人今年吃了大虧,怕是不會讓我們過安穩,都小心點。”</br> “嘿!”一人冷笑:</br> “四方派老二受傷,三豹子已死,只剩下一個光桿老大,還能翻了天不成?”</br> “只待明年徹底收拾了四方派,城里就是咱們黑虎堂一家獨大,以后還不是吃香的喝來的。”</br> “不錯,不錯!”</br> 想及以后的日子,幾人臉帶振奮,就連清點賬簿的速度都快了不少。</br> “說起來還是三檔頭厲害,年紀輕輕,實力卻不亞于四方派的老大。”</br> “那當然,三檔頭家學淵源,現在已經是身懷內力的高手!”</br> “不過四方派的老大史霄也不可小覷,混元鐵手的名頭傳了那么多年,廝殺經驗更是豐富,三檔頭與他相比怕是還差一點。”</br> “不怕,咱們堂主也不是好惹的……”</br> “夠了。”黃奎皺眉:</br> “趕緊干活,別那么多廢話!”</br> “是,是。”眾人急忙應是。</br> 黑虎堂堂主之下有五位檔頭,黃奎就是老五,地位自是遠高普通幫眾。</br> “檔頭!”這時,一人急匆匆奔入內堂:</br> “三檔頭來了。”</br> “哦?”黃奎抬頭,就見院內有幾人行來,其中一人正是三檔頭鐘云召,不禁笑道:</br> “這還真是不禁念叨,我們正說著你,你就來了!”</br> “黃兄說我什么?”鐘云召邁步入內,拱手道:</br> “沒打擾到你們吧?”</br> 五位檔頭并非按年齡順序排列,因而稱謂上也無一定規矩。</br> 三檔頭鐘云召二十出頭,是五人中年紀最小的一位,是堂主本家,雖算不上俊逸非凡,卻也相貌堂堂,只不過一雙眼睛隱含戾氣,讓人望而生畏。</br> “不打擾,不打擾。”黃奎放下手上的東西,道:</br> “兄弟們都在說三檔頭如何勇武,不過……,你可是這里的稀客。”</br> “有事?”</br> 三檔頭不喜俗物,性格孤僻,可是從來都不到這種地方來的。</br> “嗯。”鐘云召也不客氣,點頭道:</br> “我聽說黃兄下面有人收到一塊鐵精?”</br> “鐵精?”黃奎愣神,一臉茫然:</br> “這是什么東西?”</br> “是一種……一種比較少見的煉器材料。”鐘云召眼神微閃,道:</br> “正好我準備煉制一把寶劍,把鐵精融入其中的話,能增加鋒利度。”</br> “哦!”黃奎了然:</br> “這是小事,三檔頭可知道是被誰收了?我讓他拿出來就是。”</br> 鐘云召開口:“我也是剛剛聽說,那東西原本在一個姓耿的秀才手里。”</br> “我知道。”一人當即開口:</br> “應該在田虎那里,昨天他說發現一個落魄秀才手里有塊奇鐵。”</br> “原來叫做鐵精?”</br> “他在哪里?”鐘云召雙眼一亮:</br> “帶我過去看看!”</br> “是。”對方應是。</br> 黃奎眼神微動:“正好,我也沒事,三檔頭不介意我跟著過去長長見識吧?”</br> 這種事,讓下面人送來就可以了,對方卻要親自去,不得不引起他的好奇心。</br> “當然。”鐘云召并無意見。</br> 不多時。</br> 拐子街,人群擁擠。</br> “死人了!”</br> “誰做的?”</br> “這年頭,就連城里都已經不安全了。”</br> “應該是幫派仇殺,不管咱們的事,別亂說話,衙門的人一會就到。”</br> 嗡嗡聲不絕。</br> “讓開,都讓開!”</br> 黑虎堂的人把人群驅散、趕走,讓出空隙讓兩位檔頭靠近觀察。</br> 在這窄街正中,兩具尸首趴在地面,黑褐色的鮮血鋪滿他們身下。</br> “田虎、趙大。”黃奎緊咬牙關,雙手青筋暴起:</br> “是誰做的!”</br> “老吳!”</br> “是。”</br> 一人聞聲上前,快速檢查尸體,看手法竟是不輸熟練的衙門仵作。</br> “一擊斃命!”老吳雙眼一縮,道:</br> “出手之人是位劍法高手,一劍恰好撕開兩人的咽喉,深淺一致。”</br> “速度很快,而且是一劍雙殺,沒有多用一分力氣,這精準度絕非一般人能做到……”</br> “看出劍位置,是自下而上刺出,這人應該身量不高,用的是短劍,這倒有些奇怪。”</br> “短劍、身材矮小?”黃奎皺眉:</br> “四方派好像并沒有這類劍法高手。”</br> 老吳回道:“也許不是四方派出的手,也許是有人故意低下身子用來迷惑我們。”</br> “東西哪?”鐘云召陰沉著臉,他對兩人身死并在意,只想知道東西在哪。</br> 那東西事關他的前途,萬萬不能有失!</br> “被人帶走了。”破廟里的一人低著頭,回道:</br> “田頭去街上買東西,已經入手,這點我們已經問過市場上的人。”</br> “帶走了?”鐘云召雙手一握,手背血管高鼓。</br> “別急。”黃奎這時倒是穩定下來,伸手虛按,朝著老吳看去:</br> “能不能追到下手的人?”</br> “時間太長,血腥味不足,怕是夠嗆。”老吳搖頭,給出不確定的回答。</br> “沒關系,試試看。”黃奎示意。</br> “是。”老吳點頭,隨即從身上取出一包粉末,在地上灑了一把,然后捏起些許放在鼻間輕嗅。</br> 下一刻。</br> 一股淡淡的血腥氣,就出現在嗅覺之中。</br> “這邊!”他眼神一動,急急沿著越來越淡的血腥味追了過去。</br> 黃奎、鐘云召等人急忙跟上。</br> 一行人飛速奔走,穿街越巷,最后在一處不小的院落前停了下來。</br> “沒了。”老吳一臉遺憾:</br> “氣味太淡,到這邊就聞不到了。”</br> “這是哪里?”鐘云召眼神陰冷:</br> “下手的人可是入了這處院子?”</br> “這里是何府。”老吳遲疑了一下,才回道:</br> “確實入了院子,但也未必就是何府的人下的手。”</br> “呵……”鐘云召冷冷一笑,邁步就要朝何府行去。</br> “別。”黃奎急忙伸手一攔,朝著他輕輕搖頭:</br> “何家不是小戶人家,跟城中不少家族都有關聯,三檔頭別沖動。”</br> “……”鐘云召聞言面色一冷,單手已經慢慢按在腰間劍柄之上。</br> …………</br> 夜色下。</br> 藥房倉庫的臥房內,莫求蜷縮著身子,額頭冒汗,從噩夢中猛然驚醒。</br> 他眼眶閃動,良久心跳才平復下來。</br> 回思這些日子的經歷,他不禁面露苦澀。</br> 從一開始殺人時的驚慌失措,到魏師兄時的憤怒,再到今日的一臉平靜。</br> 短短時間內,他的變化不可謂不大。</br> 不只是外在的變化。</br> 心里更是如此。</br> 面對偽裝成山民的盜匪,莫求可以說是被動殺人,逼不得已而為之。</br> 到魏師兄之時,已是半主動、半被動,為了不被人暗害而殺人。</br> 今日……</br> 那黑虎堂的人如果不去理會,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與他發生交集。</br> “殺人。”</br> 莫求眼神復雜。</br> 唯有深夜靜思,他才明白自己竟然變了那么多。</br> 這世道……</br> 怨得了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