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笙把寧微塵叫過來, 指著第一幅畫說:“寧微塵,你說【生物藥劑】里有一項重要的原材料,需要紅蝶用口器從異能者尸體上汲取。就是這樣的嗎?”
寧微塵跟過去,看著墻壁:“對。”
葉笙目光又落到第二幅畫, 分析道:“蝶島的地下埋葬了無數異能者的尸體, 它們是養育紅蝶的溫床。”
“生命之絲將異能者的尸體催化成繭,紅蝶誕生在這些繭里, 又造就了生物藥劑。”
葉笙神情帶了點譏諷, 給出評價, “看來, 耶利米爾把沙利葉島稱之為‘惡魔之眼’不是沒有根據的。”
舊蝶島上空連雪都是紅色的,這座遠離大陸、詭艷離奇的海島, 像一場不該存于世的噩夢。
咚咚。這時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德墨忒爾的聲音傳來:“你們調查完了嗎,有線索的話, 去會議室集合, 討論下小偷到底是誰吧。”
葉笙和寧微塵對視一眼, 沒有繼續在房間停留。來到會議室時, 每個人都神色蒼白, 明顯在調查過程中受了不少驚嚇。
葉笙拿到的角色牌是個小助理,寧微塵拿到的角色牌是個攝影師。
相原芽衣拿到了一張科研記錄員的牌。趙俊拿到的牌,是實驗室的另一位科研人員,同時是記錄員的丈夫,他們有個女兒。
德墨忒爾第一個攤開自己的牌, 她道:“我是記錄員的女兒, 住在實驗室的家屬房里。”
“【失竊案】的具體時間是災厄15年2月14號, 女孩那一天的安排就是在臥室看書學習, 沒出過門。晚上的時候, 女孩聽到外面傳來火警警報,但女孩太害怕了,選擇躲在房里,打電話給家人,一整晚沒出門。我的角色沒有偷竊嫌疑。”
相原芽衣:“記錄員……算了,我直接說我吧。我在14號這天,和我的丈夫出去約會了。晚上,我女兒打電話給我說實驗室起火了,我才匆忙回來的。”
趙俊也接著說道:“對,情人節我和妻子一整天都在外面。等我們回來的時候,警察已經來了。”
李缺拿到的是實驗室pi身份,一位頗有聲譽的教授。
“【失竊案】丟的東西在實驗室z區。我是z區的看門人,進z區除了要三種通行證外,還得從我這里得到鑰匙。我當時在c區分析數據,突然火警裝置響了,我出門,實驗室馬上停電了。世界一片漆黑,我快速回房拿起手電筒,往z區走,但我去的時候。z區的門已經被打開了。”
“不對。”裴徊突然甩出了角色牌,皺眉,“李缺,你說謊了。”裴徊的角色牌,上面清清楚楚寫了【警察】兩個字。
裴徊說:“警察房間里有實驗室的規章制度。火警裝置響的時間點是晚上八點,這個時間點,按照規定,pi必須去巡邏z區,而不是在實驗室分許數據。”
相原芽衣:“李缺你為什么撒謊,當時你就在z區,難道小偷就是你?”
李缺急敗壞拔高聲音:“不是我!怎么可能是我!還有,我撒謊干什么!難道我不想離開樂園了嗎?”
趙俊說:“也許小偷的玩法和其余人的玩法不一樣,你只有害死我們所有人,樂園園長才會給你離開的機會。”
李缺臉色鐵青:“放屁。趙俊,你居然還懂小偷的玩法?你是不是賊喊捉賊。”
趙俊:“你才是賊喊捉賊。”
圖靈低頭,嘆息說,“不要吵架。真要說漏洞,其實相原芽衣和趙俊的話,也全是漏洞。”
相原芽衣和趙俊茫然:“什么?”
趙俊:“沒有啊前輩,我沒說謊。我和相原芽衣還有德墨忒爾前輩,我們是一家三口,我們可以互相作證彼此身份的啊。”
圖靈把自己的身份牌亮了出來,他是【醫生】。圖靈看向德墨忒爾,說道,“2月14日,這一天,我來實驗室給我一位年級很小的病患治療。”
德墨忒爾指著自己:“我嗎?”
圖靈說:“對。2月14號這天,你不是一個人待在房里,你旁邊還有我。火警響起的時候,你很害怕,是我給你的父親打的電話。忘了說了,你沒有母親。”
李缺扭頭:“她沒有母親。所以記錄員是你編造的身份?你到底是誰?!”
相原芽衣崩潰道:“我就是她母親。我房間里還有我們一家三口的照片呢!我怎么可能是假的!圖靈前輩,你是不是記錯了啊。”
圖靈搖頭,把手里的本子拿了出來,“我沒記錯,這是我和患者的聊天記錄。上面的時間就是2月14。”
“【失竊案】發生的這一整天她都沒出門,在屋內跟我說她的家庭、她的愛好。她的父親很愛她的母親,但是因為一些不可抗力分開了。她的父親很忙,一年都沒多少空閑時間陪她,所以她總是一個人安靜呆著。”
“這么說,你們誰都沒去過z區。”寧微塵聽到這,把手里【攝影師】的角色牌拿了出來,“我也沒去過z區。實驗室起火的時候,我一直在走廊拍照。”
葉笙解釋自己的角色牌。
“王助理有一個念念不忘的初戀,情人節這天他非常難過,一直在實驗室忙碌。至于攝影師,他愛好很奇怪,他用相機記錄了火災的每個毀滅,崩/塌的瞬間。”葉笙把攝影師房間里的那本相冊拿了出來,說道:“但相冊里沒有z區。”
李缺從葉笙那里取過相冊,沒翻幾頁,突然瞳孔一凝,臉色煞白。他舉起相冊,指著一張圖說:“這就是你們說的,一直沒出門的小女孩嗎。”眾人抬頭望去,瞬間毛骨悚然。實驗室停電了,于是所有的光源都來自于火。
就見在走廊的火海中,站著一個拿著照相機的女孩。她很瘦,很小,直挺挺的,古怪陰森,像鬼一樣。是德墨忒爾的角色!
眾人齊齊看向德墨忒爾,一時間寒意由心起。
“這到底怎么回事?你們到底誰說的才是真話。”李缺勃然大怒:“你們在干什么,到底還想不想出去了。我們只要找出小偷,把角色牌給青蛙就能結束一切了啊。”
德墨忒爾,嘆息說:“我確定我2月14一整天一整晚都沒出門。”
圖靈舉起咨詢本:“我作證,哪怕火被熄滅后,我和病患都沒出門。”
裴徊說:“那照片里的女孩是誰?醫生,妻子,丈夫,女兒,助理,攝影師。我到底能信你們誰。”
“不,不對。”李缺突然想到什么,焦急說:“葉笙,我給實驗室所有人放了假。2月14晚上還在做實驗的只有我一個人,根本沒有什么王助理。你也是假的。”
裴徊吐槽:“你還懷疑別人?你就是我第一個懷疑的人。”
李缺焦急地辯解說:“我說了那一天我在c區做實驗,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沒去巡邏!那天我很心情很差!”
德墨忒爾揉眉心:“現在好亂,我感覺每一條線都特別詭異。”
圖靈:“因為每一條線都能被找出漏洞。”
一直沉默很久的阮融白,這個時候也拿出了自己的牌,他的牌是【護工“我是護工,我想說,住在家屬房的那個女孩,是個精神病患者。我每天給她送飯,我很確定,2月14那天,那個女孩房間里只有她一個人……以及,這個女孩確實沒有媽媽。”
他的話一落,眾人瞳孔緊縮。
九張牌被擺放在桌上,他們只覺得,身體如墜冰窖。
誰是真,誰是假?
德墨忒爾被指認為神經病,也很平靜,她手指摸著bck,說道:“真有意思,女孩的話不可信,妻子的話不可信,丈夫的話不可信,醫生的話不可信,pi的話不可信,助理的話不可信,現在唯一還沒被質疑的就只有攝影師和警察了。”
圖靈說:“那我們就從攝影師和警察給出的線索找小偷吧。”
德墨忒爾說:“按照這個方向,現在的懷疑對象就兩個,女兒和pi。線索分別出自攝影師和警察。”
李缺急得面紅耳赤,大喊:“不是我!不是我!”
德墨忒爾挑眉:“所以是我嗎?”
圖靈道:“我們只有一次機會。猜對了,才有上二樓的資格,猜錯了全盤皆輸。”
趙俊崩潰地抓頭發,說:“這真的是在找小偷嗎。沒有一點線索,處處都是漏洞。”
葉笙垂眸,漆黑幽藍的瞳孔望著自己的角色牌,若有所思。
就在眾人崩潰錯亂,快要吵架之時。葉笙沉默很久,冷淡開口:“或許,我們這些人能夠聚集在這里,本來就是一個漏洞。”
一群人愣住,齊齊看向他,“什么?”
葉笙說:“妻子,丈夫,女兒。醫生,警察,攝影師,pi,助理,護工。九種身份,聚在一起,你們不覺得很不可思議嗎?尤其還是在蝶島的禁區實驗室。哪怕是虛構藍本,都有點出格了吧。”
寧微塵想到什么,抿了唇角,放下支撐下巴的手,看向圖靈,道:“圖靈醫生,你說你和你的病患聊了一天,聊了她的家庭、她的愛好。她的愛好是什么?”
圖靈皺眉,想也不想道:“小女孩的愛好是攝影。”
寧微塵低笑一聲。
葉笙問相原芽衣:“你們一家三口的照片你帶了嗎。”
相原芽衣慌慌張張,從兜里取出照片,遞給葉笙。
“帶了。”照片里是一個溫柔的女人、一個英俊的男人,和一個可愛的女兒。
相原芽衣深呼口氣說,“我真的沒說謊。”
葉笙沒理她。他把自己從王助理房間找到的初戀照片拿了出來做對比。發現王助理的初戀——和全家福照片里的女人一模一樣。相原芽衣愣住。
葉笙:“我幫大家回憶一下吧。嚴博士的異能關乎【神經網絡包括生物神經網絡和人工神經網絡。嚴博士有一項異能叫【讀腦他可以讀取你內心深處的記憶。”
“再然后才是【命運算法】。”
葉笙眼眸深沉,平靜道:“研究神經網絡的人,尤其是s級異能者,往往最容易出精神問題——因為這就是他們的異化。”
“我覺得這九個職業,其實是不互通的。警察,護工,醫生,在一個世界。妻子,丈夫,女兒,在一個世界。pi,助理,在一個世界。攝影師又在另一個世界。”
葉笙說:“我想嚴博士,受過刺激后,應該患有嚴重的分裂癥。鬼屋里所有一切,是四個精神世界的重疊”
“第一層,是嚴博士從助理升為pi是現實世界。現實世界里,他沒和初戀在一起,每個情人節,他都選擇在實驗室埋頭苦干,日積月累,一步一步,從一個小助理成為pi。然后又經歷【失竊案】精神錯亂,人格分裂。”
葉笙想到了那本日記本。他就說,如果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助理,怎么可能接觸到【繭】這樣的人物。能和繭同級交談的,肯定也是s級執行官。樂園里的“王助理”,其實就是初入蝶島的嚴博士。
“第二層世界,依舊現實世界。經歷失竊案后,精神錯亂,人格分裂的嚴博士被送進了醫院,每天都有警察過來問他那天發生的事情;有護工照顧他的起居;還有醫生來對他進行治療。慢慢地,他產生了這三個人格。”
“第三層世界,是嚴博士幻象的自己和初戀在一起后的世界。他覺得自己會有一個乖巧漂亮的女兒,會和妻子在情人節有段浪漫的約會。這一家三口都是嚴博士幻想的,丈夫是他,妻子是他,女兒也是他。所以女兒的投影里,有他自己的一面。比如精神疾病,比如愛攝影,而且潛意識里他并沒有愛人。”
“第四層世界,應該就是樂園誕生的關鍵,是嚴博士最深層的精神世界。”
葉笙說:“樂園的門票背后,有一行字,人終將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擾一生。樂園的所有都跟選擇跟遺憾有關,我覺得嚴博士在成為博士之前,年少時,他會想當一個攝影家。”
圖靈直接把角色牌丟到了桌上,點頭,“對,這樣一切就說的通了。”
德墨忒爾也反應過來:“所以,我們所有人,都是嚴博士分裂出的人格?”
葉笙道:“對,【失竊案】的罪魁禍首,我猜蝶島現在都還沒找到。”
要是找到的話,蝶島不擇手段,也會想方設法拿回生命之絲。
“所以嚴博士分裂出的【攝影師】人格,才會在那天晚上出門拍照,想要找出兇手。攝影師的相冊里,小女孩也在拍照,因為小女孩也是他自己。”
相原芽衣猶豫:“可如果小偷找不到,我們怎么通關。”
葉笙道:“你們忘了嗎,嚴博士是自殺的。他精神分裂后期,估計是把責任全部推到自己身上了,對于他來說,自己就是【失竊案】的罪魁禍首——他就是小偷。”
李缺完全驚呆了,喃喃:“所以……”葉笙把桌上的九張角色牌,全部拿了起來,道:“小偷是我們所有人。”
葉笙速戰速決,沒空去看他們錯愕、震驚的表情,拿起九張角色牌起身就走,去找樂園青蛙。
青蛙蹲在鬼屋門口吹泡泡,看到葉笙走來后,青蛙露出古怪的笑:“呱呱呱?找到小偷了。呱,你們只有一次機會哦。錯了就再也沒機會了哦。,呱”
葉笙直接把九張角色牌甩到他面前,“找到了。”
青蛙:“……”
青蛙:“…………”
青蛙怨毒地把角色牌收好,咬牙切齒,但還是乖乖地按照約定把鬼屋二樓【圓夢放映室】的鑰匙給他。葉笙拿到鑰匙后,回頭,直接去找寧微塵。見到人后,他雷厲風行,往二樓走。
一直存在于傳說里的【圓夢放映室】終于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這里還是樂園的總控制室,濃烈的膠卷氣息再次浮現,好像誤入一間回憶室。就如他們之前推測的,他們在【遺憾照相館】拍攝的入園照片,全部被放到【圓夢放映室】來了,成了進入平行世界的橋梁。把鑰匙插入門框,開門的瞬間,一張紙從條飄落,落到了葉笙掌心。
葉笙低頭,發現那是……嚴博士的遺憾清單。
葉笙細細觀看,遺憾清單,白紙黑字寫到。
【我這一生,有三件遺憾的事】
【第一件事,在海邊,沒能牽起我愛人的手,和她走過余生。】
【第二件事,在十八歲的十字路口,聽從父親的命令選擇科研,放棄了喜愛的攝影事業。】
【第三件事,在家教嚴謹,沉悶壓抑的童年時代,我從未坐過一次摩天輪。】
翻過背面,是嚴博士的自述。
【我的病越來越重了。我每天晚上都在頭痛。警察,醫生,護工,他們來來回回,聲音跟鋸子一樣割著我的神經。】
【我做了好多夢。我夢見我和她在一起,生了下一個很可愛的女兒,我們在蝶島很幸福。夢見我成為了一位攝影師,走過山河大海,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沒有接觸過有關異能者的任何事。】
【我快要死了。死前,我想給自己一場虛擬的夢。】
【我來到了樂園,讀取了自己的神經網絡。
我將之連接進樂園總操作臺里。
我演算所有的可能。
放下幕布,在生命的最后關頭,看了一場電影。
我常常會想。如果十八歲那年的岔路口,我選擇另一條路,平行世界的我會怎么樣,會不會更快樂?】
【可人生如戲,幕布閃爍。電影結局告訴我,答案是,不會。】
【我看著他和家族鬧翻,流落街頭。
我看著他抱著照片,窮困潦倒。
我看著他自卑又自負,固執己見,和房東吵架。。
我看著他站在廣場大屏幕前,仰望封面光鮮亮麗的科學家。
我看著他懊悔痛苦。
我看著他死于理想。】
【最后,我看著他,拿著相機,從屏幕上走下來。面無表情,舉起鏡頭,閃光燈對向我。】
葉笙讀到這里,終于知道,樂園的園長是誰了。
——是平行世界,那個成為攝影師的“嚴博士”!怪不得樂園的一切都沉浸在那濃烈的鹵化銀味道里。
嚴博士死后,園長自然而然繼承了他全部的異能。
祂把【命運算法】演繹在每一張照片里。
如果破除不了影子,旅客們無法離開樂園,來到【圓夢放映室】就只能進照片去取代另一個平行世界的自己,永遠活在虛擬世界里。
“鑰匙在這里。”
德墨忒爾是第三個進來的。她嗅覺非常敏銳,一下子找到了膠卷味道最濃的地方。
——在巨大反映幕布的背后,墻壁正中央,掛著一串鑰匙。
“太好了!我們可以出去了!”李缺喜極而泣。
德墨忒爾把鑰匙交給裴徊:“你們先出去吧,我和圖靈還要去找園長。”
裴徊猶豫片刻,說:“我跟你們一起吧。如果不是你們,我們根本出不去樂園。”
李缺站在圓夢放映室,面對滿墻壁的詭異負片兩腿直打顫,勸說,“不不不,兩個s級執行官,根本不需要我們去幫忙,直接走吧——你們難道想在這里多呆嗎。”
只是沒人理他,相原芽衣趙俊和阮融白都選擇跟著一起去,主要還是沒有s級執行官,他們怕在園長信箱室又出什么岔子。
葉笙低頭看著那張遺憾清單,道:“想找園長,直接去摩天輪吧。祂不在總操控臺,肯定就在摩天輪上。”現在已經是晚上了。緋色的月亮掛在上方,跟入園那日一樣,幽幽泛紅,順著染血的鐵軌,一路往前,他們抵達最后的樂園項目,【摩天輪】。一靠近摩天輪,眾人就體會到了一股屬于a+級異端的極其恐怖、強大的靈異值。
綬帶鳥驚翅起飛,抖落櫻花如雪。德墨忒爾和圖靈仰頭,看到在摩天輪頂端的車廂里,坐著一個穿白大褂的“人”。祂穿著一身潔白的大褂,手里拿著一個相機。園長手是純黑的,臉和身體也是純黑的,像是一團化不開的影液。眾人看祂的同時。園長在高處,相機鏡頭,也在對著他們。
“別讓祂拍照。”德墨忒爾道。
圖靈說:“先搶走祂手里的相機!”
這是非自然局總局的任務,葉笙也不會去傻逼地浪費子彈,他在摩天輪下,拿出search,對著樂園園長拍了張照。
【分類版塊:eniac】
【鬼怪名稱:樂園園長】
【鬼怪等級:a+】
【概述:記錄;放映】
“走。”裴徊是最先對園長進行攻擊的,他手里的回旋刀,直接穿破了車廂玻璃,朝園長刺去。
園長不慌不忙,舉起相機。咔嚓,記錄瞬間。回旋刀穿過祂的身體,只留下一個黑色的洞,瞬息之間,洞就復原了。但很快,一張照片從相機的出片口吐出。園長拿起照片,唇角噙著莫名的冷笑。在德墨忒爾打算朝他進行攻擊時,面無表情,手指把照片直接丟了出去。
照片在空中自毀的瞬間!
一個回旋刀的虛影,以最銳利恐怖的速度襲向德墨忒爾。德墨忒爾臉色凝重,用bck的鱗片抵擋了一擊。
葉笙見這一幕,說:“殺園長,必須一擊斃命。否則,你所有給它的傷害最后都會被‘放映’到你身上。”
樂園影子的異能是【pyback】。而園長的異能是【記錄,放映】。二者看起來相似,功能上卻天差地別。
影子觸發pyback需要回到原先拍攝地點,條件嚴苛。
但園長不需要。園長的異能不受任何限制,用照片記錄下什么,就能隨時隨地放映。
不過對于s級執行官來說,還是影子要恐怖點。因為影子作為另一個“自己”。【pyback】擁有和本體置換生死的力量。
但園長沒有這個權限,園長只能借你的力量來對付你。
“葉哥,我們要上去幫忙嗎?”趙俊顫聲說。
葉笙:“不,你上去就是拖后腿。”
兩個s級執行官,殺死一個a+級異端,并不是難事。
摩天輪頂,樂園園長古怪說:“你們運氣真好啊。”祂沒想到這群人,居然已經破了影子的局。祂以為勝券在握,才把圓夢放映室的地址在信里告訴他們的。結果沒想到,說出圓夢放映室的地址,反而是暴露祂本體,引狼入室。
圖靈琥珀色的眼睛深不可測,他笑了下,說道:“園長,做個交易怎么樣。你和舊蝶島的嚴博士關系親密,我們給你一個將功贖過的機會如何?你告訴我們舊蝶島的線索,我和川惠就不殺你。”
樂園園長笑得更古怪了:“將功贖過?什么叫功什么叫過?你們非自然局總是那么虛偽,真以為嚴博士自殺,只是因為弄丟了蝶島1/3的生命之絲自責愧疚嗎?不,我告訴你,他選擇自殺是因為他悲觀地覺得,人類沒救了。”
園長啞聲說:“你們,沒救了,都得死。”
它誕生在樂園的總操控臺里,控制著整個樂園。
園長舉起相機,咔嚓,又是一張照片!這一張照片后,眾人只感覺地動山搖。
鐵軌遍布整個樂園,而他們所在地方,地面都在顫抖。
“櫻花列車!”
聽到風聲,相原芽衣反應迅速。眾人回頭,就見之前還要靠鮮血潤滑的列車,這一刻瘋了一樣呼嘯而來。汽笛長鳴,鐵軌震動。
一撞上,肯定要將人徹底碾碎!樂園兔子,樂園黑貓,樂園鱷魚,樂園青蛙,也都往這邊跑來。
“你們在干什么!”“游客需要遵守樂園規則你們不知道嗎!”
它們無一不是b級異端,此時眼睛血紅惡毒,張著血盆大口。
“上去,到摩天輪里。”葉笙非常冷靜,關掉手機,拽著寧微塵,躲進了摩天輪的一個車廂。
“我們真的不要去幫忙嗎?”
阮融白猶豫道。
李缺快要被他煩死了:“你幫什么忙!你上去就是送死的!”
趙俊偏頭,道:“太子……哦不寧哥,你在干什么?”
寧微塵坐在椅子上,居然在調相機鏡頭。
眾人現在看到相機就毛骨悚然。寧微塵沒理他們,抬頭,展顏一笑。他坐在葉笙身邊,用只有兩人聽到的聲音,笑說:“我注意到了一個時間點。”
葉笙:“嗯?”
“2月14。”寧微塵說:“這應該是蝶島唯一的法定假期了吧,畢竟連禁區都放假。如果我們上一世和蝶島密切相關,那么只可能在2月14這一天來樂園玩。”
葉笙,“可是你確定不了年份。”
寧微塵輕描淡寫問:“哥哥,你猜出你上輩子是誰了嗎。”
葉笙沒有說話。
寧微塵笑道:“你對葉吻和秦博士的名字,那么敏感。了解完《災變之年》的歷史后,你怎么會沒有一個猜測呢。”
葉笙被他拆穿,反而放松下來。
他怎么會沒有一個猜測呢。
那個和葉吻、和秦博士關系最親近的,卻一直形象空白的男孩。
寧微塵說:“災厄10年。葉吻復明的第一年,秦博士肯定會帶她來樂園的,我猜,你也在。”
轟!一道閃電疾馳而下,破開廢舊生銹的鐵軌!摩天輪上方,圖靈的手融化,液態的金屬融入巨型的樂園機械身體內。他用臂力,錮住了這座摩天輪,維持住它的穩定安全。
德墨忒爾說:“你為什么要在樂園種那么多櫻花呢。”
她是掌控植物的自然女神,bck乖巧地纏在她的手臂上,一縷青色的風在德墨忒爾指尖纏繞,一瞬間,罡風吹起櫻花千層,飏上九天,化作千刀萬刃。同時,所有藏于地下的種子破土,長出巨大的莖,朝這個小小的車廂襲擊過來。
樂園園長嘴角還是諷刺的笑,舉起相機,說:“小心點哦,殺不死我的東西,最后會殺死你們。”
德墨忒爾沒有說話。她眼里浮現出一種詭異的翠綠色來,璀璨明亮,也極其冷漠。長風吹動她的黑發,德墨忒爾立于空中,屬于s級執行官的威壓,如潮水翻涌。圖靈在嘗試讀取樂園園長操控樂園的數據源。咔嚓。樂園園長又拍下一張照片后,古怪一笑,說:“那個男生很喜歡你啊。”
德墨忒爾平靜看向他。
“樂園的櫻花都是他種的。”
“他死后身體成為了樂園的數據,怕你死在這里,用最后的生命完成了你的遺憾。”
“你聽到三光鳥在叫了嗎,被愛的小姑娘。”樂園園長偏頭,模仿著綬帶鳥的叫聲,像是在哼一首輕緩的歌謠。
“たいよう,たいよう,つき,ほし……”
“樂園的月色很美不是嗎。”園長把照片舉起,給德墨忒爾看,微笑著,用嘲弄的表情,試圖激怒她。“星星漂亮,太陽也很閃耀。”
今夜的月色很美。
星星漂亮。
太陽就如你一樣閃耀。
圖靈沒忍住,冷聲說:“閉嘴!”
他怕德墨忒爾分心,連忙道:“川惠,別猶豫!”
德墨忒爾低頭,輕聲說:“放心吧。”
坐在摩天輪底下的人,看不到上面的斗爭。趙俊和相原芽衣快要急死了,提心吊膽,生怕出事。對比之下,葉笙和寧微塵冷靜得不像話。寧微塵把時間調到了災厄十年的2月14日,對著下面早就分離崩析的鐵軌拍了張照。
咔嚓。快門摁下的聲音,凌遲著每個人的神經。
相原芽衣崩潰地哭出來:“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聽到快門響起的聲音了。”趙俊苦澀說:“媽的,我寧愿聽到槍聲,也不想聽到快門聲。”苦澀的顯影液味道,混合著櫻花香,于風中傳來。明明是讓人忘卻煩惱憂愁的樂園,此刻卻承載了所有人的淚水。
眾人眼眶赤紅,心急如焚。
“上面動靜好大。”
“他們真的打得過嗎,結束了嗎。”
“我們真的不要上去幫忙嗎。”
“救命!”
“小心!”
突然整個摩天輪晃動!
上空的櫻花花雨紛紛而落,它們擦過玻璃,如刀一般、劃出一條森白的劃痕!
刀片切割玻璃的聲音尖銳刺耳又難聽!這一刻,眾人的視覺、聽覺、嗅覺、觸覺,都在被折磨!
“救命!”
“閉上眼,捂住耳朵!”
外面綠色的極光驟亮,點綴整個夜空。
銀色的金屬流光,像是滔天洪水,滲透入樂園的空氣里。
兵荒馬亂的世界里,寧微塵穩穩地牽住了葉笙的手。
葉笙另一只手,拿出了嚴博士的那張遺憾清單。
【我常常會想。
如果十八歲那年的岔路口,我選擇另一條路,平行世界的我會怎么樣,會不會更快樂?】
【可人生如戲,幕布閃爍。電影的結局告訴我,答案是不會。】
這樣的混亂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摩天輪慢慢安靜下來。圖靈負責入侵總操控臺,德墨忒爾負責全力對付園長。兩人的配合,殺死一個a+級異端,夠了。
空氣中那股,濃烈的影液味道,逐漸散去。
樂園的櫻花一夜之間開始枯萎。
這個由a+異端操控的虛擬樂園,褪去所有假象,朝他們露出原本的荒蕪模樣。
鐵軌銹跡重生,木馬脫落草地。樂園動物們,動作定格、目光呆滯,重新成為冰冷的機械玩偶。
三光鳥在枝頭消失,緋紅色的月亮,隱于云層之后。
葉笙自始至終都沒懷疑過他們會輸。排行榜上一個第四一個第七的s級執行官,這兩人如果聯手對付不了a+級異端,人類早就完蛋了。
但這還是一場惡戰,德墨忒爾動用異能后脫力,臉色蒼白,她抱著bck,回到地上,重新出現在眾人面前。
圖靈擦掉鏡片上濺落的影液,狀態也不是很好,他說:“園長死了,【樂園】可以歸檔了。”
德墨忒爾沒說話。
裴徊后背一身冷汗,說:“不愧是前十的危險地啊。”把他們放進來,他們都不知道該怎么活下去。
——不知道影子的來歷,不知道照片的秘密,不知道致死的關鍵,不知道相機的作用。不知道任意一點,在這都是必死無疑。你再強大都沒有用,因為樂園的敵人是不可戰勝的,“它”是另一個世界的你,可以和你置換生死。你強大,它同樣強大。
李缺陰沉說:“入園的時候,兔子說我們最后一定會快樂地離開樂園的!快樂個屁,樂園兔子就是篤定了我們根本離不開樂園!”
趙俊苦笑道:“起點是遺憾照相館,終點是圓夢放映室。不過也是真的謝謝這次樂園之行,媽的,我現在是真的沒有遺憾了。”
裴徊和相原芽衣都沒說話。
摩天輪突然開始升空。“嗯?摩天輪怎么動了!”
下一秒,遠處的天空突然被照亮。
“煙花?”
現在還沒到晚上八點,可是觀光區已經放起了煙花。色彩絢爛的煙花如夢似幻,在空中綻放,聲音震耳欲聾,照出一地的荒蕪殘缺。那些櫻花香,顯影液味,膠卷臭,都沒了,空氣中只有刺骨的冷。
隨著摩天輪的緩慢震動,密閉的座艙里。眾人緊繃的精神緩慢松懈,瞳孔映照煙火,逐漸安靜下來。
視野變高,地平線的輪廓一點一點清晰。葉笙心里想著的,卻是從嚴博士那里得來的線索。
災厄元年,至暗時刻,蝶島、非自然局建立。
災厄六年,秦博士收養兩個小孩。
災厄九年,秦博士去起源之地,為人類帶來了【命運紡錘】和【原始湯】。
災厄十五年,1/3的生命之絲被偷。
災厄二十年,舊蝶島沉沒,世界大清洗。
“葉笙。”
耳邊突然傳來愛人的聲音。語調懶散,溫柔帶笑。葉笙收回思緒,回頭。
就看到寧微塵朝他舉起相機,手指修長白皙。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樂園之行結束,心里終于落下了塊大石頭。所以葉笙在面對他以前避之不及的鏡頭時,居然一下子沒忍住笑了。外面的煙花流光溢彩,可是他勾唇的一刻,神情冰雪消融的驚艷,比煙花更震撼。
大概樂園的意義就在于此吧,讓你真正忘卻憂愁的,從來不是列車或者摩天輪,而是坐在你身邊的某個人。
園長死去,樂園消失,所有作為錨點的遺憾清單,也會隨之消失。葉笙手里,嚴博士的遺憾清單化為灰燼。每個人手里自己的遺憾清單也沒了。
德墨忒爾從袖子夾層里,取出那張情書,又重新讀了一遍,她沒什么表情。
摩天輪快要升到頂端。她想到了那封春日來信里一張拍攝于摩天輪上空的照片。所以,這個地方顧遇也曾來過嗎。
bck已經有點困意了,頭栽在她懷里,德墨忒爾指間的信紙化為齏粉,她偏頭看向外面,烏黑的長發落在清瘦的肩頭。
浩瀚的星空,無邊無際。遠處的山脊,沉默無言。
遺憾嗎,或許吧,如果櫻花有香味就好了。
可這里有太多的如果了。
如果櫻花有香味。
如果初一不下雨。
如果江水向西流。
如果列車能到站。
……
如果人生能重來,如果樂園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