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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完這話, 慢悠悠的撩起眼簾, 原本還嬉笑熱鬧的屋子,頓時靜悄悄的。
老太太說不一樣,可不是不一樣, 相宜小姐是她娘挺著大肚子帶進府的,雖都是溫三老爺的, 但她娘畢竟是個妾。
而蘇清秋,那就更不值得一提了,只不過是個家世落魄, 來投奔溫府的表小姐而已。
怎么能跟正經嫡出的小姐比?
屋子里面靜悄悄的沒人說話, 只有中間那鎦金鶴擎鎏香爐里冒著縷縷白煙,伺候的丫鬟們雖態度還是一樣的恭敬, 但此時站在老太太身邊的蘇清秋卻覺得臉上一熱
雪白的小臉火辣辣的, 總感覺老太太是故意說給她聽的, 下面有無數雙眼睛在看她的笑話。
她來溫府之前便摸清了府中的底細,勛貴之家府中氣派, 老太太是個管事的, 又喜歡女孩。
可溫府只有溫相宜一個女娃, 雖是庶出又不得老太太喜歡, 卻也小就是錦衣玉食, 精心伺候,在寶貝堆里長大的, 比一般人家的嫡小姐養的還要精細。
蘇府沒落, 老太太又是自己的遠親, 她自來后日日夜夜的盡心討好老夫人,花了兩年時間才得了老太太一個好字,也漸漸的在府中站穩了腳跟。
府中的丫鬟婆子哪個看見她不恭恭敬敬的喚一聲表小姐?
卻沒曾想到,溫府居然還有一位小姐。
蘇清秋想起,自三個月前收到蘇州一封信之后,全府上下都在為那未露面的小姐在準備。
從住處到擺設,丫鬟婆子,衣著首飾都是精挑細選,就連一根簪子,老太太都要親自過目。
這盼來盼去,人沒盼到,從蘇州運過來的馬車倒是有六七匹,聽蘇州府來的奴才們說,這些都是他們小姐從小用習慣的。
蘇清秋好奇去看過一次,馬車里都是奇珍異寶,外面這些東西一兩件都難尋,可卻任由人家隨意的賞玩。
原本還平淡的心悄悄泛起了酸意,半垂下去的眼眸閃了閃,衣袖里的手悄悄的握緊了。
“荷香,快去看看,我的乖乖孫女怎這個時候了還不過來。”老太太等不急了,揮手派人去催。
話音剛落,門口就傳來一聲呼喊:“祖母。”
聽著聲音像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眾人齊齊往門口一看,打簾的丫鬟才剛將簾子打起,便從外面進一個身著湖綠色長袍的少年。
少年眉目精致如畫,走進來整個屋子放佛都亮堂了不少。
大夫人扭頭看了一眼笑出了聲,轉過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差異道:“這不是四少爺?不是去了秋山書院讀書?這時候怎么來明輝堂了?”
老太太年紀大了,眼睛看的沒那么清楚,見大夫人喊便招手道,“知憶,書院放假了?”
“快到祖母這兒來。”
整個溫府,老太太最疼愛的就是這個四少爺,一見他來人都樂了。
見大家的目光都在往大堂中央挪去,蘇清秋才感覺臉上的溫度沒那么灼熱。
收斂起臉上多余的表情,與大家一塊帶著笑意的往低下看去。
只一眼,嘴角的笑意就僵硬住了。
明亮又輝煌的大殿中間,那少年一身湖藍色的長袍,料子是當下最好的流光錦,舉手投足之間仿若波光粼粼,湖綠色的料子舒爽急了,瞧著像是六月里滿堂的蓮花。
領口與袖口間用銀線纏著,尋著腰間的紋路,勾出好幾篇清竹葉片。
那少年眉目間帶著淺淺笑意,背對著身后那巨大的青鶴大屏風,青鶴高展翅膀而他就站在那中間,一眼看過去,熟悉又陌生的那張臉像是要脫去凡骨,羽化登仙。
“這……”蘇清秋愣神半響,及時醒來,這人乍一眼與四少爺溫知憶一模一樣,可眉眼卻要比四少爺還要精致許多。
熟悉的眉眼間自帶幾分媚意,這哪是翩翩少年郎?分明是個女娃。
咬咬唇手指著下面剛想說,卻見那少年上挑的眼角帶著笑意,隨后一揮就將手中的扇子打開,擋在了自個臉前。
“祖母,您再瞧瞧。”
柔若如水的嗓音從扇子里面傳來,尾音帶著輕微不自覺的媚意,理直氣壯的撒嬌,還有兩分女孩諳世事都的獨特。
天生的好嗓子,不含一絲矯揉造作。
眾人聽這嫵媚的仿若化的開水的聲音楞住了,一時無人說話。
溫知許眼睛一轉,著急了。
一把摘下頭頂的帽子,急慌慌的說了句:“祖母,您再瞧瞧。”
她睜著一雙大眼睛,巴巴的看著坐在最上頭的老太太,琉璃一般的眼睛里清澈的就像是一汪湖水,看的老太太心都要化了。
顫巍巍的手搭在扶手上,老太太撐著想站起來。蘇清秋下意思的想上前一扶,卻被老太太毫不猶豫的推開。
“知許——”
“我的知許啊。”
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老太太伸出手想下去看的更清楚一點,丫鬟婆子們生怕老太太出事,趕忙的上前將人扶穩。
“祖母。”老太太眼中的激動與歡喜不是假的,雖十幾年沒見,但是血濃于水牽絆著親情。
面前的老人與自己現代的外祖母一樣的慈祥,記憶中的老人與面前的人重疊,溫知許的心放佛被什么撞了一下,又酸又甜。
看著這個滿眼都是自己的老人,溫知許的眼淚一下就冒了出來,三兩步上前將人一把抱住:“祖母。”
老太太的手不停的撫摸著她的臉,整個明輝堂都只能聽見兩人的哭聲。
大夫人看著痛哭的兩人,舉著茶杯的手頓了頓。
十幾年沒見面,哪有這么深的感情啊,這嫡小姐不是個多愁善感便就是個臉皮厚的,耳邊的哭聲吵的她頭疼,大夫人一時有些無語。
估計她祖孫兩還有的哭的,大夫人揉了揉太陽穴,帶著丫鬟婆子趕緊走了。
***
溫府十幾年沒回來的大小姐回府了,老太太一高興大賞特賞,她一輩子吃齋念佛,便派人在城門口為窮苦人施粥半月。
府中奴才們一律賞半年工錢,奴才們得了賞錢,比過年還高興,直夸老太太菩薩心腸,整個府中都是一片喜氣洋洋。
溫知許此時正在自己的平安閣中,似云邊吃著手中的糕點嘟囔著:“這溫府與家里比還是差了點。”京城雖然官多街道又繁花似錦,但蘇州的溫柔水鄉是京城沒法比的。
似云又是溫知許身邊最得力的大丫鬟,見識博古,雖溫府氣派但見得多了自然不怕。
這句話恰好被走到平安閣的蘇清秋聽見了,她看著面前那塊匾額,是溫家那位如嫡仙般的三老爺親自寫的。
屋里說話的是溫家小姐從蘇州帶過來的丫鬟,蘇清秋以前家事未曾沒落之前也算得上是大家出身,但剛來溫府的時候也還是被這股氣派給鎮住了。
哪知溫知許身邊的一個小丫鬟,都能說出這樣的話。
她不禁開始想,瓜爾佳氏一族,又是何等的氣派?
袖子里的手頓了頓,按耐住心思,才帶著丫鬟走了進去。
“姐姐。”
蘇清秋臉帶笑意,溫溫柔柔的走了進去。
腳剛踏入平安閣,就被里面的裝飾給驚艷了,從擺設到座椅,見慣了好東西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都是寶貝。
她背對著門,站在門口,看著斜躺在美人塌上,只虛虛用手肘撐著頭的溫知許。
纖細的手指軟的就像無骨頭,肌膚透明白皙的隱約泛著光。
塌上的人一襲簡單的紅色長裙,眼簾垂下稍稍上翹的眼睫毛又長又細,打在如玉般的臉上。
美人如畫,蘇清秋都怕自己稍稍大聲兒一點吵醒了她。
“表小姐。”她站在門口,不敢出聲,還是似云眼尖兒,行了個禮之后連忙將自己小姐叫醒。
溫知許其實一早便醒了,但卻直到似云喊她,她才睜開眼睛。
剛來那天她忙著關心祖母,對于這個原書中女主角其實只是粗粗看了一眼。
她按兵不動,女主倒是真找上門來了。
溫知許輕輕的撩起眼簾,看到這人第一眼就不得不嘆一聲,好一個溫柔如水,嬌小柔弱的美人。
“姐姐。”蘇清秋咬著唇,雪白的小臉上有絲絲委屈,襯的那身白色的儒裙,我見猶憐。
可沒人知道,擁有這樣一張可憐柔弱的臉,做起壞事來卻是毫不手軟,沒有家室也沒背景,卻能在后宮中占的一席之地。
這樣一個人,說她沒手段,也沒人相信。
“清秋妹妹。”
女主會裝,溫知許也不遑多讓,直接忽視她滿臉的委屈,拉著手親熱道:“這會子外頭太陽毒,怎這個時候來了?”
五月的天,外面的太陽已經曬人了,溫知許是最怕熱的,屋子里已經擺上了一盆冰。
蘇清秋靠近那冰盆,才覺得渾身的燥意舒緩了一些。她看冰盆前還擺了一個類似于扇子的東西。三片葉子依靠中間的圓軸,丫鬟一拉手柄邊開始輕微的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