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已經(jīng)聚集到了那兩畝高粱地前,此時的牧三文正帶領幾個青壯年把一根又細又長的鐵錐直插入高粱地面。這是牧三文發(fā)明的一種探墓工具,功能上有點像傳統(tǒng)盜墓工具洛陽鏟。但它頭部呈錐型而不是鏟狀,所以要比洛陽鏟探的快。以牧三文的多年經(jīng)驗,根本不用看到地下的土樣才能評斷是否有墓,只要聞聞鐵錐頭帶出來的氣味,就足以肯定了。</br></br>而這一次聞過拔出來的錐頭氣味后,牧三文臉上的表情,給人感覺有些不太肯定了。不太肯定并不是懷疑有沒有墓,而是這個墓太有些不同了,是牧三文從沒接觸過的,雖然牧三文并弄不清中國有幾個朝代,但以他的估算方式,恐怕要比他發(fā)掘最古的墓還要古上不止上千。并且那氣味古怪的讓牧三文有些不安,像是有很多不可預料的東西在里面騒動。</br></br>此時他莫名其妙的想到了穆啟銘,這已經(jīng)是最近一段時間內(nèi)的第三次莫名其妙了。牧三文不自覺的想到了村民們曾常說的那句話:是穆啟銘陰身負了他的體。但很快牧三文又否定了這種想法,因為這十幾年來他不但吃的飽睡的香身體棒,甚至連個夢都不做半個,更不用說穆啟銘的模樣早被他忘到哪輩子去了。至于他忽然無師自通的風水相術(shù),除了口頭上的祖墳好,三文心窩子里有時也會傾向是穆啟銘在從縣城到二十里鋪那段最后壽程里,搭在他肩頭耳旁親口傳給他的。</br></br>但一想到為什么對那段回憶總是一片空白,他又傾向于祖墳好了。</br></br>為此他也的確好好的勘測了一遍祖墳家族墓,讓他頭痛的是,表面上整塊墓地雜亂無序,但如果以最高的祖墳為中心點,按卦位上離下坎左震右兌四正像劃出四個區(qū)域分別按穴堪形,卻又有截然不同的結(jié)果,或是大吉或是大兇。老牧看不懂了,他就想也可能他的相墓本事還不到家,也可能祖墳真的沒什么。但他每每一步步經(jīng)過這片墓地時,心里總像是壓了塊磨石,這并不是對祖宗的敬畏之心,也不是因為自己總有一天也會塵歸塵土歸土的回到這里,而總是隱隱的覺得,這塊埋著牧家村列祖列宗,高低錯落著無數(shù)墳塋的巨大墓地,像是罩著塊飄來飄去的白紗,有些看不清的東西,在牧三文眼前,隱了又現(xiàn),現(xiàn)了又隱。</br></br>想到這,牧三文抬起頭向家族墓地的方向望去。高大的祖墳頭像山樣穩(wěn)穩(wěn)的靜在那里,塋頭上的幾根野草在夕風中微微擺顫。穆啟銘,祖墳山,高粱地,就像飄忽的靈幡子,在他腦子里不停的這個晃來,那個晃去。牧三文忽然又有了十幾年前那種鬧心的感覺,他預感到,大概又要有大事發(fā)生了,他不知道這大事是好還是壞。此時,鐵錐尖上那種古怪的氣味,又刺鼻的鉆了上來。</br></br>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牧三文預感的大事終于發(fā)生了。那是村民挖墓用的油燈,點燃了古墓泄露出來的已經(jīng)淤積了上千年的沼氣。頓時兩個挖墓的后生小子,被高高的拋了起來,然后重重的落在面無表情的父老鄉(xiāng)親前。</br></br>省考古大隊開進牧家村的時候,縣派出所出動所有警員,已經(jīng)封鎖了墓穴方圓五公里的區(qū)域。經(jīng)過專業(yè)的初步清理勘測,證實了牧三文的估算,這是一座中國考古史上罕見的西漢王墓。在考古價值上,甚至超過了馬王堆漢侯墓。但同時他們也發(fā)現(xiàn),除了被沼氣崩出來的那個半坑,墓道石門口處還有一個極為隱秘的盜墓痕跡。</br></br>經(jīng)過對盜墓手法和土質(zhì)分析,盜墓者至少應該是四百多年前的明代人。因為他們都知道,在考古界并沒有絕對意義上的盜墓者和考古者之分,他們最初甚至是同祖同源。而在這個大源流里有一批高手中的高手,他們大都身懷風水絕學,堪地探穴,神乎其技。有的更在長期的盜墓生涯中練就過人本事,不用眼看,過手一摸,即可斷出墓里的玩意是何年代,價值幾多。</br></br>顯然牧三文的本事還遠沒達到這個程度,但對于這個沒有任何歷史淵源的窮鄉(xiāng)僻壤,出了牧三文這樣的人物也已經(jīng)很讓省考古隊的專家學者們張大嘴巴好一陣了。他們自然就會本能的順藤摸瓜找到了穆啟銘,但從穆啟銘曾棲身過的縣文物館掌握的資料看,并不比“封建遺老,迷信先鋒。”八個字多多少。</br></br>考古大隊并沒在這個小迷團上浪費多少時間便繼續(xù)挖進了,但隨著挖掘過程的逐漸推進,很快他們又陷入到另一個更大迷團之中。專家們曾一致推測,無論是按實際狀況,還是以往經(jīng)驗,這座漢墓都應該已經(jīng)被洗劫一空了。但絕對出乎意料的是,雖然因盜墓者的潛入破壞了封土層從而導致了陪葬物的嚴重腐蝕,但按墓宅格局分布在墓室中心的陪葬物幾乎原封未動。</br></br>開玩笑嗎?這位身懷絕學的明代盜墓者,餓其體膚,勞其筋骨的大動土木,卻只為了在這里開個洞,然后再視百千寶物如糞土般的悄然離去?</br></br>沒多久,由省考古大隊親臨現(xiàn)場的七位考古學者和五位漢學專家,聯(lián)手擬定了一份“牧家村西漢王墓”可延伸式總結(jié)報告。一張印有省考古大隊公章及字樣的十六開葉紙上簡明扼要的這樣寫著:一,墓主是誰?二,盜墓者是誰?</br></br>緊接著,以牧三文為首的牧家村全體居民,被省考古大隊招集到了麥場空地上。因為在墓室內(nèi)找不到任何線索的情況下,一位考古專家偶然發(fā)現(xiàn)了牧家村的一些不同尋常的地方。就說這牧家村的來歷,雖然村里最大年歲的人所能記得的最老的口傳村志,也沒能說的清它的始建年代。可從村子和漢墓之間的分布位置來看,這分明是歷代家族墓穴守陵人的格局。</br></br>難道牧家村是這座西漢侯墓的守陵人?如果是這樣,漢墓的解迷就不算渺茫了。</br></br>為了進一步證實推測,在村民們極不情愿的狀態(tài)下,考古大隊針對牧家村的那座最高祖墳進行了實地斷代分析。可得出的結(jié)果,卻讓所有人瞪大了眼睛。高祖墳的確切年代竟然是與盜墓的年代完全一致,也就是四百多年前的明代!</br></br>考古專家們又開始拍腦袋了。如果牧家村真是盜墓者的后代的話,那又為什么以守陵人的格局在這里風雨不動的世代繁衍了幾百年呢?難道他們是在等著什么嗎?漢代的陵墓,明代的牧家村。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br></br>“明代?明代是啥東西呀?”還是牧三文火性子,憋不住第一個扔出了話。</br></br>“明代,明代就是這村子建村的年代。”</br></br>考古專家頓了頓然后又補充著:“也是那個盜墓者的年代!”</br></br>考古專家的一句回答,頓時引起了麥場上所有牧家村人的騒動。</br></br>但很快考古隊的人發(fā)現(xiàn),牧家村人熱烈騒動的主題,除了對自己祖先的嘖嘖稱奇、無比贊嘆外,又對牧三文進行了重新定義:原來三文不是那個山羊胡子負體呀,是咱宋代祖宗爺?shù)霓D(zhuǎn)世!</br></br>終于在立時半年零三天牧家村“西漢侯墓”考古發(fā)掘及后期調(diào)查后,省考古大隊帶著諸多疑問和疑問,幽怨的離開了牧家村。在他們最后的可延伸總結(jié)報告上這樣寫著:一,墓主是誰?二,盜墓者是誰?三,牧家村是…</br></br>除了那張蓋著大大公章的可延伸報告,牧三文算是此次考古隊的最大收獲了,省里批準這個雖然大字不識,而且不知道是守陵人還是盜墓者的后代到省考古隊工作。因為有一樣他們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牧三文那尋脈斷墳的絕技。</br></br>牧三文臨離開牧家村最后一天,他又獨自來到了那塊巨大的祖宗墳地里。他聽不懂考古大隊那些專家們的語言,至于守陵人還是盜墓者更是一頭霧水。但這至少從某些方面證實了他對家族墓地的復雜感覺。這里確實隱藏著一個埋了至少近千年的秘密。這秘密在他心里抓了心似的翻騰著,可就是沒個明白的頭緒。</br></br>于是牧三文的火驢脾氣又犯了,偶爾牽牛晚歸的村民,借著最后一線天光,看到一個枯瘦挺直的身板,就象被風蝕了的碑柱,倔硬的戳立在靜穆寂大的家族墳地中,從黃昏一直到天明。</br></br>就在牧三文及考古大隊全部撤走的第三天,牧家村所在的縣城區(qū)內(nèi)發(fā)生了一次3.4級的輕微地震。據(jù)當時的廣播消息和牧家村民眾的口頭流傳,那只是次微微有些類似顫動的感覺,并未造成任何人畜傷害。就在他們象往日一樣從復著年復一年的勞作生活時,誰都沒有注意到,這次地震在牧家村的巨大祖墳地里開了一條淺淺的裂紋。正是這條裂紋讓原本復雜的風水格局里發(fā)生了不可思議的變化。</br></br>同時這次地震也奇妙的改變了一個與牧家村有著千絲萬縷因緣人的墓穴真脈,他就是穆啟銘!從此,一個設計了近五百年的風水大局被悄悄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