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親家太太病了,如今可好些了?府里一直有事,心里惦記著想去瞧瞧,可總也不湊巧。”伯公夫人笑著看著江氏,親切的問道。
江氏接過丫鬟奉上的茶盅,啜了一口回道:“勞您惦記了,這些日子吃著藥好了許多,大夫說再調(diào)養(yǎng)些日子,便無大礙了。”
“那就好。”伯公夫人笑著點(diǎn)頭:“前些日子伯公爺有些風(fēng)寒,宮里頭太后娘娘賞了幾株靈芝和三七,回頭包些回去給親家太太。”
江氏微微一笑:“這怎么敢,夫人您留著吧,母親那里六妹妹前兩日才差人送了些回來,也不缺,就不給您添麻煩了。”
伯公夫人聽著一愣,臉上卻并異色,微微點(diǎn)頭看了眼正淺笑而望從容大方的析秋,正紅的褙子打扮的既不顯的珠光寶器,卻也彰顯了二品夫人的尊榮,她看著便微微生出些許恍惚,想到那日低垂著眉眼跟在佟大太太身后,乖巧膽怯的佟家六小姐。
不過兩年的時(shí)間,她出落的比起從前越發(fā)的清麗貌美,無處不散發(fā)著高門命婦的端莊優(yōu)雅都說相由心生,聽說蕭四郎對她寵愛有加,夫妻感情日漸愈盛。
往日風(fēng)流浪蕩的蕭四郎,比起老三的胡鬧有過之而無不及,可是如今呢,下了衙便回家,前幾日還聽說趁著休沐,特意陪著她去看陪嫁的宅子,還在鴻雁樓定了席面,看來蕭四郎是真的被這個(gè)小小的庶女收了心,想要安安穩(wěn)穩(wěn)過日子。
她又想到婚前婚后的任雋,她娶兒媳并非要的是貌美如花,并非要的高門貴胄娘家得勢,她想的是能找個(gè)兒媳,收收兒子的心,讓他能和蕭四郎這般,一心仕途撐起門楣,即便不能也不會再如從前胡鬧,安安分分的過日子也行。
可是如今再看,任雋婚后非但不曾收斂,還越發(fā)的渾了,府里妾室一個(gè)接一個(gè)抬進(jìn)來,庶子庶女一個(gè)接一個(gè)的生,可是嫡妻呢,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卻就這樣沒了
想到這里,伯公夫人捧著茶盅的手便緊了緊。
析秋也暗暗挑眉,江氏比她想像中還要聰明,無論靈芝也好三七也罷,雖珍貴也不是錢賣不到的,伯公夫人說的是任府的地位,而江氏卻拿出宣寧侯來壓,這樣的話說歸說,卻不能太過明顯,畢竟她們現(xiàn)在還沒有見過佟析言,不知道具體情況和她的意思,貿(mào)貿(mào)然說些硬氣的話,到時(shí)候若是佟析言不領(lǐng)這個(gè)人情,她們豈不是里外不是人。
所以,江氏這樣既提醒了伯公夫人佟氏的實(shí)力,又沒有下伯公夫人的面子。
析秋暗暗點(diǎn)頭。
伯公夫人喝了口茶,笑著看向析秋:“勞了六小姐和四小姐跟著來了,老三家的也真是不省心。”并沒有斥責(zé)佟析言的意思,言語里頗有些寵愛的樣子,伯公夫人又笑道:“太夫人身體還好吧?”
“很好。”析秋笑著回道:“來時(shí),娘還囑咐我見到您問好,說這冬日里出來走動冷的慌,若不然一早下了帖子請您過府坐坐,這天氣一冷大家不出來走動,也顯得冷清了。”
“可不是!”伯公夫人笑著道:“許是老了,我這手爐可是一刻離不得,哪里還敢出去,便是去了也是添麻煩。”說著一頓又道:“我心里也惦記著,想著等天氣暖和些,便去看望太夫人。”
析秋笑著回道:“娘一定很高興。”
佟析硯有些等不及了,她很想立刻看到佟析言此刻樣子,她擰著眉頭看著伯公夫人道:“夫人,三姐姐可在房里,我想去瞧瞧。”很直接的提出來。
伯公夫人眉梢微挑,有些詫異佟析硯的直接,點(diǎn)頭道:“是要去看看的,你們也勸勸,她和老三都還年輕,養(yǎng)好身子才是重中之重,可千萬不能胡思亂想了。”說著一頓,眼睛也紅了:“這孩子也是可人心的。”
佟析硯看著就連連面頰抽搐,江氏怕佟析硯會再說什么,惹的伯公夫人繼續(xù)說下去,便也面露愁容的接話道:“夫人也請寬心,我們見了定會好好勸勸的。”
伯公夫人聽著就擦著眼角點(diǎn)頭,轉(zhuǎn)頭去和任大奶奶說話:“你陪著親家奶奶和四小姐,五小姐去吧!”
任大奶奶應(yīng)是,轉(zhuǎn)身和江氏,佟析硯和析秋說話:“有些路,可要叫了滑竿?”江氏就擺著手:“統(tǒng)共再遠(yuǎn)也遠(yuǎn)不到哪里去,就不給您添麻煩了。”說著也站了起來。
幾個(gè)人就相繼出了門。
韓媽媽自次間里出來,笑著給伯公夫人續(xù)了茶,看著正下臺階析秋的背影,若有所思道:“奴婢瞧著,這六小姐和以前可大不相同了。”
伯公夫人也覺得析秋變化很大,眉眼間沒有以往的怯弱,一派沉穩(wěn)自信的樣子,她嘆了口氣道:“這也是她的命!”韓媽媽心里也暗嘆了口氣,嘴里也不由把心里的話說了出來:“若是當(dāng)初娶的是她,如今三爺是不是也和大都督一樣了?”
伯公夫人有些發(fā)愣端著茶,想到任雋日日回府和她請安,夫妻恩愛子嗣成群的樣子
站在佟析言的院子門口,能看到任府后園的桃花塢,如今桃花未開枝椏上落了一層積雪,沒有當(dāng)初的熱鬧,顯得有些蕭條!
佟析言的院子前后約莫兩進(jìn),左右耳房大約十幾間的樣子,院子后面則套著獨(dú)立的四合院,有丫鬟進(jìn)進(jìn)出出,析秋知道,這些應(yīng)該任雋的妾室居住的。
佟析硯撇著嘴,指著院子后面的幾個(gè)小院子挨著析秋咕噥道:“這就是她整日里貼著嫁妝養(yǎng)著的一房的人吧。”不待她說完,眼前就有五六個(gè)十幾歲到兩三歲不等的孩子,自正房里走了出來。
任大奶奶笑著道:“都是三房的孩子。”說著,就笑著攜了個(gè)五六歲小姑娘的手:“剛給母親請安出來?”
小姑娘滿臉堆著笑,諂媚而討好的樣子:“母親好多了,努兒剛剛給母親喂了半碗粥。”
任大奶奶贊賞的點(diǎn)點(diǎn)頭,析秋就看到喚作努兒的小姑娘眼睛里閃過一絲得意,昂著頭用下巴去看身后的兄弟姐妹。
有人垂了頭不說話,有人眼里滿是憤恨嫉妒。
劍拔弩張的樣子,讓析秋詫異不已。
“快見過你們的舅母和四姨母,六姨母!”任大奶奶笑著介紹了,這邊努兒就松開任大的奶奶的手,領(lǐng)著頭朝江氏和析秋,佟析硯行禮。
江氏笑著一人送了一個(gè)荷包,佟析硯更直接一人封了一個(gè)紅包,析秋則是事先準(zhǔn)備好的裝了銀錁子的荷包。
她想到當(dāng)初太夫人送她禮物時(shí)的金頭面,絞了可以換錢用,這些庶子庶女門只怕比起她當(dāng)時(shí)還要不如。
又說了幾句話,析秋幾人便進(jìn)了正房。
里面有個(gè)穿著雅青色褙子,梳著婦人髻的丫頭迎了出來,朝江氏和析秋,佟析硯跪在地上喊道:“少奶奶,四姑奶奶,六姑奶奶!”
析秋看著一愣,才認(rèn)出來是跟著佟析言陪嫁到任府的秀云,看穿著打扮,像是通房模樣。
她記得佟析言身邊還有個(gè)大丫頭,是當(dāng)初大太太撥來的,名喚柳枝,她想著便拿眼睛在房里掃了一圈,并未見到柳枝。
江氏已經(jīng)讓身邊的媽媽將秀云扶起來,擰著眉頭道:“好好的哭什么。”又回頭去看任大奶奶:“這丫頭一見府里的人就這樣”
秀云知道自己失了態(tài),忙強(qiáng)擦了眼淚朝任大奶奶行了禮。
她轉(zhuǎn)過來,析秋果然看到她的左邊臉有道疤痕,雖不深但依舊看著有些猙獰。
任大奶奶擺著手道:“她也是忠心,見了自己主子受了委屈心里難受。”說著一頓又道:“快帶親家奶奶和姑奶奶去見你們夫人。”
秀云就轉(zhuǎn)了身打起右邊房間的簾子。
一方多寶格立在墻邊,上面擺著白釉臥獅香薰?fàn)t,一尊釉里紅的玉壺春瓶里插著幾只臘梅,房間的中間擺著一方圓桌,桌子上林林總總堆著許多碗和要罐,此刻炕邊立著兩位打扮艷麗的女子,一位捏著帕子正笑著和佟析言說話,另一位則端著藥碗,在小口的去喂佟析言喝藥。
看來,情況比她們想像的要好許多。
析秋和江氏對視一眼,里面已經(jīng)有小丫鬟看到她們,立刻朝析秋和江氏,佟析硯行了禮,笑著朝佟析言道:“夫人,親家奶奶,四姑奶奶和六姑奶奶來了。”
江氏已經(jīng)進(jìn)了門,臉上有著淡淡的哀容,朝佟析言走過去。
炕前的兩位女子相繼起身,轉(zhuǎn)身朝三人行了禮,待她們轉(zhuǎn)過來析秋看著便是一愣,左邊捏著帕子穿著玫紅色褙子的女子,年紀(jì)約莫十四五歲,長相溫婉俏麗,右邊一位端著藥碗的年紀(jì)約莫二十左右,老實(shí)忠厚的樣子,不同的類型,但長相皆是不俗,各有千秋,看來任雋在挑妾室的眼光上很包容啊
江氏笑著走到炕邊,朝床上的佟析言道:“原想著昨兒來的,可趕巧大老爺昨兒回永州,所以今兒才和兩位姑奶奶過來。”說完看著佟析言紅了眼睛。
“大嫂。”佟析言強(qiáng)撐著坐了起來,讓秀云給她在身后塞了墊子,析秋便看清她的面容,慘白的沒有一點(diǎn)血色,眼底有厚重的淤青,抬手時(shí)袖子里露出一點(diǎn)瘀紫,她靠在床頭目光在在江氏臉上掃過,又去看佟析硯,再次落在析秋臉上
佟析言的臉色就隨即沉了沉。
她轉(zhuǎn)了頭就對身邊的兩位妾室道:“你們出去吧。”兩位妾室隨即垂著頭,朝析秋三人行禮退了出去。
佟析言將自己受傷的手藏進(jìn)了被子里,冷著臉朝秀云道:“杵著做什么,還不快去倒茶。”秀云就有些尷尬的看了向析秋和佟析硯:“大少奶奶和四姑奶奶,六姑奶奶稍坐,奴婢去倒茶。”
江氏點(diǎn)點(diǎn)頭,和任大奶奶在小丫頭端來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析秋和佟析言也隨之落座。
房間里就冷了場。
江氏擦著眼角又道:“大夫怎么說的?怎么好好的就”
佟析言紅了眼睛撇開臉,她身邊的另外一位穿著碧綠色褙子丫鬟就接了話:“大夫說要仔細(xì)養(yǎng)著這兩年恐怕”說著也低聲哭了起來。
江氏聽著臉色一變,擰了眉頭道:“怎么這樣嚴(yán)重,什么大夫瞧的?我娘家哥哥說應(yīng)天有位專看婦科的大夫,這些日子就要上京來,說是京中有位貴人請了,到時(shí)候等人到了也請了他過府給你瞧瞧。”
佟析言沒什么反應(yīng),但她身邊的丫頭卻是滿臉的驚喜:“多謝親家奶奶。”說著一頓,又替佟析言解釋:“夫人自昨天起就不肯吃東西,這會兒才肯吃點(diǎn)藥”
任大奶奶接了話:“怎么這樣糊涂,怎么能不吃東西,這才落了身子哪能這么餓著。”說著眉頭一橫問道:“三爺呢,怎么不見人。”
那丫鬟就滿臉的為難,回道:“三三爺在后面柳姨娘的房里。”
江氏跟著臉色一沉,任大奶奶卻先開了口:“去,把三爺請回來,就說夫人不肯吃飯,讓他回來!”
那丫鬟有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看了眼佟析言,佟析言依舊側(cè)著頭不肯說話,丫鬟就福身行了禮退了出去。
任大奶奶和佟析言道:“三弟妹,我知你受了委屈,可委屈歸委屈,自己的身子可好歹緊著心啊。”說著眼睛也紅了,道:“這頭一胎也是因?yàn)闆]有經(jīng)驗(yàn),要我說房里的這些丫頭活該發(fā)賣了出去,一個(gè)個(gè)這樣不頂用!”
把任雋的責(zé)任撇了出來,去責(zé)怪丫頭。
佟析言轉(zhuǎn)頭看了眼任大奶奶一眼,嘴角就掀起一絲譏誚的笑容來。
江氏眉頭擰了擰,任大奶奶說這些話,不過是說給她們聽的罷了,以為她們不知道曲里拐彎的原因,把責(zé)任歸咎到丫頭婆子身上。
可任大奶奶坐在這里,她便是有話想問佟析言,也問不出口,她擰著眉頭道:“三姑奶奶,任大奶奶說的對,貪了這些個(gè)不上心,你平白跟著受罪。”說著就握住佟析言的手道:“不如你隨我回府吧,家里頭雖不比這里,可丫頭婆子服侍了你十幾年,喜好口味總是拿捏的到。”
佟析硯側(cè)開臉,嘴角就露出笑容來。
江氏的話說完,任大奶奶的臉上的表情就僵在那里。
江氏也不是真心想要將佟析言帶回去,不過是想告訴任家,她們不但知道內(nèi)情,還對任家以及任雋的做法很不滿意。
“這怎么使得。”任大奶奶笑著道:“如今身子還虛著,自是要好好躺著養(yǎng)著,動來動去也難免傷了元?dú)狻!闭f完,又回頭對自己身邊的丫頭吩咐道:“去,把廚房里夫人吩咐燉的燕窩端來。”
小丫鬟應(yīng)聲而去。
江氏低頭喝茶,嘴角也勾起一抹無奈的笑容來。
佟析硯聽著滿臉的不高興,她放了茶盅看著佟析言道:“三姐姐,你到是說句話,前些日子還聽說好好的,胎位也很穩(wěn),怎么好好的就落了胎,還這樣嚴(yán)重,若是受了委屈,便是在伯公府,我也找了任姐夫問問清楚才是。”
這話說的有點(diǎn)重,任大奶奶笑著道:“六姑奶奶這話說的可就見外了,三弟對三弟妹可是一向?qū)檺塾屑拥模睦锷岬米屗芪瑳r且,即使沒有三弟,我和娘也不可能讓她受了委屈不是。”
任大奶奶真的是好口才,析秋也不得不稱贊一番。
“三弟妹,你可要和四姑奶奶好好說說,若不然兩家生了誤會,可怎么好!”任大奶奶笑著道。
佟析言聽著,轉(zhuǎn)過頭來目光冷冷的看了眼眾人,隨即斂了眉目道:“都別說了,這件事和三爺無關(guān),是我自己不小心摔著了。”說著,又側(cè)過頭落了眼淚。
不知為何,江氏卻是松了口氣。
要是佟析言吵著鬧著要讓她為她出頭,她還真不知道怎么做。
難不成去和伯公府打官司不成,不說能不能打的贏,這兩家的臉可也丟不起。
不過,都說長嫂為母,今兒這事情怎么也不能太落了佟府的面子才是。
佟析硯聽著,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冷笑著道:“屋里熱的很,我出去走走。”說著,就頭也不會的出了門。
析秋看著佟析硯的背影,就嘆了口氣。
這邊任大奶奶臉色微微一變,有些難看的去看析秋:“六小姐怎么不說話。”
析秋放了茶盅,看了眼佟析言就道:“我和大嫂,四姐姐,也是不放心三姐姐才來的,如今瞧見她這樣,心里也確實(shí)難受。”說著也紅了眼睛:“四姐姐也是心里難受,大奶奶可千萬不能生了她的氣。”
任大奶奶聽著就瞇了瞇眼睛:“哪里會生的她的氣,我瞧著心里不也是難受的緊,六姑奶奶也不用放在心上才是。”
江氏和析秋都沒有接話。
這邊門簾子一掀,任雋大步走了進(jìn)來,他穿著一件連青色的道袍,人白白胖胖的,眼睛不大瞇起來的時(shí)候有股戾氣,他笑著走進(jìn)來,目光一下子落在析秋臉上,笑著朝眾人抱拳:“大嫂。”又和江氏和析秋道:“不知親家嫂子和六姨母來,失禮,失禮!”
析秋笑著還了任雋半禮,便去看佟析言,就見她目光微微一頓,臉上僵硬的表情瞬間柔和了一些。
“三弟,你可真是渾,三弟妹如今身子都成了這樣,你便是再忙,也該顧著三弟妹才是。”她說完,剛好剛剛?cè)ト⊙喔C的丫鬟端著盅進(jìn)了門:“快,把盅拿給三爺。”
任雋臉色一變,任大奶奶就已經(jīng)將燕窩盅塞在他的手里:“快去。”說完,又拿眼神看了看江氏,又著重看了眼析秋。
佟析言臉上露出期待的神色。
任雋擰著眉頭,一臉的不高興,可待看到析秋,他便想到蕭四郎冷著臉負(fù)手而立的樣子,可轉(zhuǎn)念一想,又想到蕭四郎那樣的人,怎么也不會為了個(gè)姨姐的事來責(zé)問他。
他將燕窩放在桌上,指著回來的秀云道:“蠢貨,愣著做什么,還不快服侍你們主子吃。”說完袍子一掀袍子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朝析秋笑著道:“六姨妹怎么今兒得空來了,四郎近日可好?”
佟析言臉再次沉了下來。
析秋淡淡的回道:“知道三姐姐身體不適,四爺便讓人備了馬車送我和大嫂來了,他說過會兒來這里接我,三姐夫若是想知道他好不好,不如親自去問他好了。”說完,接過秀云手里的燕窩盅,沉著臉道:“還是我來服侍三姐姐吃吧。”
端了燕窩便坐到佟析言的炕邊的杌子上,舀了一勺要去喂佟析言。
江氏和任大奶奶皆是一愣,沒想到析秋會突然說這樣的話。
就見任雋臉色一僵,他看向析秋,就見析秋雖是臉上掛著笑意,但眼底卻是冷意懾人,他目光一閃張著嘴巴,一時(shí)愣在哪里。
析秋拿著勺子,輕輕吹了吹笑盈盈的去喂佟析言,她們彼此相爭近十年,最親近的一次恐怕就是今天了吧?!
她無所謂佟析言過的好不好,今天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爭取”來的,所有的后果她就該自己去承擔(dān),可她今天既然陪著江氏來了,這件事就不單是佟析言的個(gè)人的事,更是關(guān)系著佟家甚至蕭家的臉面。
怎么也要為佟析言爭個(gè)臉面回。
至于她們走了之后,任雋會如何對佟析言,這就不是她能控制和左右的了。
佟析言震驚的看著析秋,卻并沒有張嘴。
析秋就輕輕笑著,湊近佟析言身邊,拿只有她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淡淡的道:“你若想在任府里留的體面些,最好還是配合點(diǎn)好。”
佟析言一怔,機(jī)械的張開嘴,析秋就適機(jī)的將勺子送進(jìn)她的嘴里,又拿了手里的帕子給她擦了嘴,聲音輕輕柔柔的道:“慢點(diǎn)吃。”說完又道:“大嫂說的大夫我也有過耳聞,三姐姐還是聽大嫂的話待那位郎中來,你好好看看才是。”說著又喂了一口:“這天氣也冷,四爺說是要去箕尾山別院小住些日子,三姐姐要是不嫌棄,不如和我們一起去吧,山里頭有溫泉四季如春,也適合你養(yǎng)身體。”
仿佛真的只是在和佟析言說些姐妹間親昵的話。
江氏側(cè)開臉,臉上忍不住露出一絲笑容來。
任大奶奶聽著也愣住,剛剛還說六小姐好說話,怎么轉(zhuǎn)眼功夫,就開始發(fā)難了。
析秋心里自是清楚的很,和伯公夫人說,以她們的年紀(jì)并不能真的去說什么難聽的話,任大奶奶也是,她不過和佟析言是妯娌,只有拿住任雋讓她給佟析言賠禮道歉,佟析言的場子,才算真的掙了些回來。
再說,這件事確實(shí)不好處理,無論怎么做這分寸卻是把握得當(dāng)才是。
果然,任雋的臉僵住,忽地站了起來,走到床邊去接析秋手里的燕窩盅:“這怎么使得,還是姐夫來喂吧。”析秋拿開燕窩盅,笑盈盈的看著任雋:“可不敢勞動三姐夫,還是我這個(gè)做妹妹的來喂吧。”
任雋就尷尬的伸著手,析秋轉(zhuǎn)臉笑著去和佟析言說話:“三姐姐,你說好不好?!”
佟析言看了眼任雋難堪的臉色,表情有些怪異,任大奶奶目光一閃就笑著接了話:“若三弟妹想去,我們府里在西山也有別院,去那邊也不錯(cuò)。”
江氏笑著道:“我剛才還在說,這房里的人不貼心,伺候起來也不周到,說要將三姑奶奶接回府,如今說起別院休養(yǎng),這到也是好辦法,我瞧著也大奶奶也和三姑爺也別忙了,不如就讓三姑奶奶跟著六姑奶奶去箕尾山吧,又六姑奶奶在,我們也放心些不是。”在含沙射影的說任雋。
析秋也點(diǎn)頭道:“大嫂說的在理。”
任大奶奶終于明白到江氏和析秋一唱一和的目的是什么,她站在一邊也不好說話,只拿眼睛不停去看任雋。
三弟妹落胎的時(shí),說起來本就不光彩,任三爺可是親手把自己的孩子打掉的,她們辛苦瞞著這件事,連佟府那邊都瞞的死死的,對外只說不小心摔了一跤,如今看來她們姑嫂只怕早就知道了。
所幸,六小姐和任大奶奶也不過想要三弟給三弟妹倒個(gè)歉罷了,這本就是應(yīng)該的,說出去也不丟人。
任雋看著析秋,眼神便是一暗,他面色含笑正要說話,這邊佟析言看著任雋站在那里,也不表態(tài)也不挽留,心中一氣冷哼一聲說氣話道:“去,自是要去,我去了有的人也省了心。”
析秋和江氏互視一眼,雙雙嘆了口氣。
任雋本來找了臺階想下去,可聽佟析言這么一說,他心里的火也拱了上來,畢竟是男人,他認(rèn)為他已經(jīng)退了一步,在這件事上他縱是錯(cuò)了那又如何,孩子沒了再養(yǎng)一個(gè)便是,何必這樣斤斤計(jì)較,她看著佟析言冷哼一聲便道:“你要去趕緊去,省的在我面前裝成一副要死的樣子,讓我瞧著就惡心。”
佟析言聽著眼睛一瞪,紅著眼睛眼淚就落了下來,她搖著牙問道:“三爺這話什么意思,難不成還孩子沒了還是我的錯(cuò)不成?三爺不念及妾身服侍你一場,操持房里里里外外的事情,也要念著他可是你嫡親的骨肉啊。”說著,嚶嚶的哭了起來。
析秋和江氏都冷了臉,江氏更是氣的直抖,當(dāng)著娘家人的面,任雋就這樣說話,實(shí)在太不把佟氏放在眼里了。
原本只想好好說話,看一眼佟析言,如今她更是來了氣,就冷笑著看著任雋道:“三姑爺這話說的可不對,三姑奶奶可是你明媒正娶的正妻,孩子也是你們的嫡子,如今三爺不但不覺著歉疚,三姑奶奶傷心你卻說她裝的惡心,這個(gè)道理便是說到哪里也說不通的。”
任大奶奶一看情形不對,就出來打圓場:“都是一家人,少說一句。”說著就去扶著江氏:“親家奶奶也消消氣,我們?nèi)芫褪堑蹲幼於垢牡模炖镎f著狠話,可心里卻是不這樣想,平日里他對三弟妹可是疼的不得了。”說完,又轉(zhuǎn)頭去問佟析言:“三弟妹,你說是不是。”
這是要佟析言表態(tài),是護(hù)著任雋還是隨著娘家非要下任雋的面子。
佟析言正在氣頭上,被大奶奶一問,腦中也冷靜下來,她擰了眉頭氣勢就弱了一分,正在這時(shí)門口的簾子一掀,走進(jìn)來一位穿著茜紅色褙子,頭上朱釵環(huán)繞打扮妖嬈的女子走了進(jìn)來
析秋回頭看去,就注意到她的腹部已經(jīng)微微隆起,顯然也已經(jīng)有的身孕。
佟析言本來弱掉的氣勢,一見到來人突然就紅了眼睛,突的一下坐了起來,指著門口便罵道:“賤人,你來做什么,給我滾!”
那女子隨即眼睛一紅,凄凄哀哀的朝任雋看去,嗚咽的喊了聲:“爺!”滿臉的委屈:“妾身妾身只是來看看姐姐。”
看來這位也是任雋的妾室之一。
這邊秀云扶著佟析言,見她怒不可遏的樣子,想到對面女子的手段,就紅了眼睛道:“柳枝,夫人的身體已經(jīng)這樣了,你行行好趕緊出去吧。”
析秋這才想起來,面前的女子,就是大太太當(dāng)初撥給佟析言兩個(gè)丫頭中的一個(gè)。
任大奶奶也厭惡的皺了眉頭,任雋一見秀云斥責(zé)柳枝,臉上便是一沉,抬手便給了秀云一巴掌,怒罵道:“賤人,你沒瞧見她懷著身子,若是動了胎氣,你便是死一百次也不足惜。”說完,就快步走到柳枝面前,親昵的問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
秀云捂著臉,眼淚委屈的唰唰的掉了下來,說柳姨娘的孩子重要,夫人肚子里的孩子難道就不尊貴么!
柳枝當(dāng)著眾人的面,偎在任雋懷里嗚嗚的哭了起來。
看著任雋旁若無人的抱著妾室,佟析言氣的捏著手里的被子,快要撕爛了:“好,三爺說的真是好,她的孩子精貴,我們的孩子就是無所謂,沒有便是沒有了,即便是三爺親手殺了我們的孩兒,也無妨是不是?!”
她說完,任大奶奶也好,江氏也好都變了臉色,大家前面各自客氣著,不就是因?yàn)檫@層窗戶紙沒有破,如今不該說的話說了出來,彼此的退路也堵了。
江氏冷了臉站起來,護(hù)著佟析言道:“這是做什么,當(dāng)著我們的面這又是演的哪一出!”說著,就對秀云道:“去請了伯公夫人來,就說我們把三姑奶奶帶回去了,也省的三爺瞧著日日生閑氣。”
析秋暗暗皺了皺眉,江氏這話說的有些沖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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