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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 新年

    轉眼已近年關,臘八那日宮里送來臘八粥,析秋賞了府里的下人,自己則和炙哥兒一起去了侯府。.
    太夫人這兩年不大記事,常常張了嘴又忘記了自己要說什么,見了人也是愣了好一會兒才能想起對方是誰,常常前言不搭后語。
    析秋就不由想起來,那一年太夫人不記得蕭延箏有孕的事情,心中不免擔憂
    “祖母!”炙哥兒撲到太夫人懷里笑嘻嘻的道:“我來看您了。”
    太夫人笑呵呵的摟住了炙哥兒,抱著他像小時候那樣在臉頰上親了一口:“這么大的人了,還和祖母撒嬌!”說著看著炙哥兒的臉,眼中露出一瞬的恍惚,轉眼對紫薇道:“去將早上溫的羊奶給鑫哥兒端來。”
    析秋坐下的動作一頓,和大夫人一起朝太夫人看去,就見太夫人面上笑吟吟的,并未有異樣。
    兩人臉色微微一變,炙哥兒已是笑著道:“祖母,您就想著二哥,都不記得我了,我是炙哥兒。”
    “炙哥兒!”太夫人又低頭去看,恍然大悟的一拍額頭:“哎呦,我的炙哥兒來了,瞧我這老糊涂!”說完又在炙哥兒臉上親了一口:“祖母可好久沒有瞧見你了,你娘呢,可還好。”
    “娘。”聞太夫人問起,析秋笑著過去:“我在這里。”
    太夫人就笑著去看析秋,頷首道:“可有些日子沒來了,家里都還好吧?”
    析秋前兒才來的,也不道破,笑道:“挺好的,七弟的婚事定了,才算得了空!”太夫人點著頭,想到好像聽析秋說起過佟敏之的婚事,便問道:“怎么樣,定了哪家的小姐?”
    析秋就和大夫人看了一眼,大夫人并未吱聲,析秋微笑著道:“是定遠伯府的三小姐,明年四月的婚期。”
    太夫人一愣,隨即擰了擰眉頭:“怎么定了定遠伯的小姐。”
    “也是緣分。”析秋盡量輕描淡寫的說著:“聽說是位極好的姑娘,性格也很溫和,繡藝廚藝皆是出了名的,和敏之也相配!”
    太夫人若有所思,還是點了點頭:“說的也沒錯,婚姻大事還是講究緣分的。”又看向大夫人:“記得到婚期時備份大禮。”
    “已經(jīng)在準備了。”大夫人笑著應是,朝炙哥兒招招手,炙哥兒笑瞇瞇的去了大夫人身邊,偎在大夫人懷里,大夫人笑問道:“功課可緊?”
    炙哥兒搖著頭:“不緊,季先生說的很有趣,一點也不累。”
    大夫人欣慰的點點頭,眸中極盡喜愛之色,太夫人瞧著就贊賞的道:“這個炙哥兒,可真是像極了老大和老四小時候,聰明又能吃苦!”
    炙哥兒得意的又朝大夫人懷里拱了拱,大夫人臉上的笑容越發(fā)的開心。
    “娘。”析秋挽了太夫人的手:“您就別夸他了,越夸他越發(fā)的得意忘形。”太夫人擺擺手,像孩子的似的和析秋辯解道:“孩子都是要捧的,他又自信只會越發(fā)的用心,再說,我們炙哥兒是個有分寸的,哪里會得意忘形!”問炙哥兒:“是不是?”
    炙哥兒拼命的點頭:“就是,就是!”
    太夫人和大夫人都被他的樣子逗笑了起來。
    “去宮里了?可見到敏哥兒了?”太夫人問析秋。
    析秋點了點頭,將去宮中和敏哥兒見面的情況大致說了一遍,又道:“越來越成熟,考慮問題也比以前周全。”
    “這我就放心了,那孩子最是惹人疼的。”太夫人說著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就怕他在宮里沒個知冷知熱的,他又不擅言辭交際,吃了虧也悶在心里不說。”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人都是要成長的,析秋只能說些寬慰的話安慰太夫人。
    說了一陣,紫薇將臘八粥端了進來,析秋朝紫薇看去,今年年初大夫人要將她和碧蓮放出去,兩個人皆是不肯出去,太夫人如今身子不好,再來個手生的丫頭定是不習慣的,大夫人覺得有理,可也不能一直留著她們在府里做丫頭,便給兩人在莊子上挑了兩個老實可靠的配了人,如今兩個人皆是梳了頭,但依舊是留在太夫人身邊服侍!
    析秋不由想到了碧槐,她也到了該成婚的年紀。
    吃了午飯,析秋和大夫人趁著天氣好,就陪著太夫人在園子里散步,不知不覺的就走到樺樹林前的亭子里,太夫人看著冷冷清清的凌波館,眼睛又不由的紅了,蕭延亦一走近三年,每年年底一封信,卻皆是一樣的內(nèi)容。
    析秋怕太夫人看著傷心,便道:“起風了,我們回去吧。”
    太夫人點了點頭,沉默的往回走,才路過梅園就聽見里頭婉姐兒清脆的笑聲傳來,門口眼尖的婆子的立刻跑了進去,不一會兒一個小小的身影就跑了出來:“祖母,祖母!”抱住了太夫人的大腿。
    婉姐兒穿著粉紅的小襖,由于穿著太多有些鼓鼓囊囊的,顯得越發(fā)的可愛,梳著雙螺髻掛著兩個紅頭繩,風一吹就會遮在臉上,她就會用手胡亂撥開,憨態(tài)可掬的長像上像極了連翹,皮膚極好瓷白粉嫩的,就是身子有些弱,風一吹便能生場病,半個月都不見好轉。
    “可吃過午飯了?”太夫人低頭看著婉姐兒笑瞇瞇的,婉姐兒點了點頭:“祖母,婉姐兒吃過了,祖母吃了嗎?”
    “祖母也吃過了,既然沒事,那去祖母房里說說話。”太夫人牽著婉姐兒的小手,婉姐兒笑瞇瞇的點點頭,姐兒笑瞇瞇的點點頭,跟著就有奶娘過來作勢要抱著她,太夫人就凝眉擺擺手:“這么大的人,這點路不會累著的。”說著牽著婉姐兒的手走在前頭。
    婉姐兒一蹦一跳的跟在太夫人身邊,走了幾步就捂住腿撅著嘴道:“祖母,走不動了。”就松開太夫人的手跑去奶娘身邊要抱抱!
    奶娘有些為難的看了眼太夫人,太夫人就擺著手道:“回去吧,別吹著風又受涼了。”
    奶娘就抱著婉姐兒蹲了蹲身子應是,又朝大夫人和析秋行禮,一行人離開,析秋回頭去看,就瞧見有丫頭拿了個大紅毯子來,將婉姐兒沒頭沒腦的裹在里頭,小跑著回去了梅園。
    炙哥兒正和鑫哥兒晟哥兒在院子玩,三個人齊齊昂著腦袋看著天上,鑫哥兒穿著一件淡藍色夾襖直綴,頭上戴著珠冠,身子清瘦纖長析秋看著他的背影,便生出一瞬的恍惚,待鑫哥兒沖著她笑,狹長的鳳眼溫潤明亮,唇瓣笑容溫暖親和卻透著稚嫩她才想起來眼前的人并非蕭延亦!
    “你們在看什么?”太夫人也學著三個人看著頭頂,晟哥兒就笑嘻嘻的回道:“在看天象!”晟哥兒開始變聲,聲音粗粗的已有小男子漢的氣度
    “天象?”太夫人疑惑:“這白天能看見什么。”搖搖頭顯然覺得幾個孩子在胡說。
    鑫哥兒就笑著回道:“宋先生說看天象,明天還會有場雪,我們在研究宋先生是怎么看出來的。”
    太夫人呵呵笑了起來,大夫人和析秋也不禁抿唇輕笑,大夫人道:“若是有興趣,我那邊有本《天象》你們?nèi)粲信d趣,取來看看。”
    “謝謝大伯母。”鑫哥兒笑著點頭不迭:“我們下午下了學就去您那邊取!”
    大夫人微微頷首,炙哥兒則不是很感興趣的過來扶著太夫人進了屋里,鑫哥兒退后了一步,和析秋并肩走著,小聲問道:“四嬸嬸”
    析秋停了腳步看著他:“嗯?”鑫哥兒就垂著頭:“父親可有信回來。”往年這個時候,蕭延亦都會有信回來,算算日子也該到了。
    “還沒有。”析秋搖了搖頭:“不過聽說遼東那邊大雪封路了,信可能在路上耽擱了也未可知。”說完摸摸鑫哥兒的頭,這兩年鑫哥兒很辛苦,府里的庶務他一點一點跟著胡總管在學著處理,她常聽人說鑫哥兒房里的燈一點便是一夜是常有的,她不知道他在背后付出了多少的努力,才換的人前的平靜留住了屬于他的童真和良善。
    作為世子,這些事情他應該學習,責任也該他來背負,只是心疼他這么小便開始承受。
    “或許”析秋笑著道:“或許他已經(jīng)在回來的路上,所以就不用來信了啊。”
    鑫哥兒聽著眼睛一亮,剛剛的失落瞬間被無盡的期望替代,他笑著點頭:“我也是這么想的。”說著和析秋一起笑了起來,析秋和他邊走邊道:“凡事我們都往好的一面去想,這樣我們才有動力,是不是!”
    “嗯!”鑫哥兒點著頭,析秋笑著道“不過我們鑫哥兒真的很厲害,我聽胡總管說,現(xiàn)在外院的事情都是你在拿主意,常常比他想的還要周到,四嬸嬸聽著覺得非常驕傲!”
    鑫哥兒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胡總管亂夸的。”
    晚上回去,析秋問蕭四郎:“二哥還沒有消息嗎?”蕭四郎今年已經(jīng)托了遼東的黃大人派人去關外尋蕭延亦。
    “還沒有。”蕭四郎搖了搖頭:“不過有人在關外見過他,其后又沒了下落。”漫無盡頭的草原,無數(shù)的游牧村落,想要找一個人確實不容易。
    析秋嘆了口氣,如果蕭延亦能經(jīng)過這三年的游歷徹底打開了心扉,去過屬于自己的新生活,那么,大家這三年的擔憂和等待也是值得的。
    夫妻兩人稍一沉默,析秋便轉了話題:“今天怎么回來的這么晚,可是朝中有事?”
    “嗯。”蕭四郎回道:“內(nèi)務府在安排明年的招標,錢忠一個人忙不過來,便拖著我去幫忙。”
    又是招標,析秋不由想到藤家的事,遂問道:“有哪幾家?可有我們熟識的?”
    “還真有你認識的。”蕭四郎笑著點頭:“同軒堂也在其列!”
    析秋挑了挑眉頭,同軒堂這兩年生意幾乎涉及到各行各業(yè),小到民生糧食布料大到進貢的瓷器御用無不涉獵,看來,秦家大爺?shù)纳馐侄喂涣说谩?br/>     “有件事。”蕭四郎微微一頓看向析秋:“雷公公來信說,在福建有一家航運漕幫,短短兩年發(fā)展速度驚人,如今大船十幾艘小船更是不計其數(shù)最近更是和他在接洽,有意承辦市舶司明年的貨運來往,開的價更是驚人。”
    “有這事。”析秋知道蕭四郎不會無緣無故的說起這件事,便露出好奇的樣子,心中卻已猜到了七八分。
    蕭四郎見析秋的樣子,就知道她心中所想,笑著道:“漕幫的當家人你也認識,就是秦遠風。”
    果然是他,消失了兩年無影無蹤,沒有想到他盡然去了福建!
    兩人說著話,就聽到外間正廳里傳來線香的味兒,析秋聞到便出聲問道:“是岑媽媽?”
    “是奴婢,夫人有何吩咐?”岑媽媽隔著簾子回道,析秋無奈的笑著道:“沒事,你去忙吧。”
    岑媽媽應是,退了出去。
    蕭四郎看了眼析秋,自從樂貴妃將送子觀音送來,她雖沒有虔她雖沒有虔誠拜過,但岑媽媽早晚三炷香不可少,她也不曾阻止只是一笑了之,但是他卻明白,她心里其實還是希望再有個孩子的,否則依她的個性,這樣涉及信仰的事兒早該一早斷了才是。
    心里想著,他便笑著挨過去,輕聲道:“炙哥兒睡了?”
    不期然放大的俊顏擋住了視線,析秋看著蕭四郎含笑的雙眸,愣一愣才點了點頭,蕭四郎便放了茶盅一把將她抱起來:“那我們也去歇息吧。”
    雖然常有這樣的舉動,但突如其來的騰空析秋還是驚了一下,緊摟住蕭四郎的脖子嗔怒道:“妾身還沒梳洗呢。”
    “我們一起。”蕭四郎在她耳邊吹著氣:“好久不曾一起沐浴了。”說著看著面色緋紅不經(jīng)意中流露媚態(tài)的樣子,忍不住吻上她的唇瓣,抵著墻壁輕淺的喘息聲傳了出來,過了許久蕭四郎才依依不舍的放開她,柔聲道:“觀音娘娘都請回來了,自是不能駁了佛意才是。”
    析秋埋頭在他懷里輕笑起來。
    一夜纏綿,析秋效果性的早早就醒了過來,送蕭四郎出門去后院去看穿著單薄正在打拳的炙哥兒,拿帕子給他擦著額頭的汗,析秋問道:“可吃了早飯?”
    “沒有。”炙哥兒胡亂擦了額頭的汗水,析秋便吩咐春柳去備早飯,炙哥兒拉著她問道:“娘,三舅舅是不是要回來了?”
    他可是記著時間的,等過了年三舅舅離京已整三年了。
    “還沒收到他的信,應是快回來了吧。”析秋笑著道:“軍中的事也說不清楚,你若是惦記著他,就去一封信問問便是。”
    炙哥兒點著頭,和析秋一起進了房里,冬靈幫他打了熱水,炙哥兒要去洗澡,析秋則很自然的跟在后頭要進去,炙哥兒紅著臉堵在門口:“娘,您在外面等著。”
    析秋一愣,看著紅著臉的兒子,便哈哈笑了起來,捏了炙哥兒的小臉:“好,娘在外面等你。”
    不知不覺間,炙哥兒已經(jīng)長大了!
    等他洗漱好出來,析秋幫著他穿了衣裳,她輕聲的道:“今兒去問問季先生今年什么時候放假。”說著一頓又道:“你十二姨明年就不能來府里了,我們一起給她踐行好不好。”
    “為什么不能來?”炙哥兒歪著頭看著析秋,不明白他和坤哥兒可以,為什么佟析環(huán)就不可以,析秋笑著解釋道:“圣人言女子無才便是德,十二姨能有機會跟著季先生讀四年的書,已是很多女子難企及的事情,自現(xiàn)在開始她要專心學庶務,繡藝,廚藝等等,學一些女子該學的東西。”雖然她也覺得不公平,可是世道規(guī)矩如此,她無力改變只能遵守。
    “哦。”炙哥兒點了點頭:“那我今天記得問問季先生。”
    過了幾日析秋為佟析環(huán)辦了個小小的踐行宴,請了鑫哥兒和晟哥兒又去將念哥兒和杏姐兒以及蕭延箏家里的勇哥兒和萱姐兒一起接了過來,一屋子的孩子嘰嘰喳喳的說著話,鬧騰了一整日。
    佟析環(huán)依依不舍的和炙哥兒以及坤哥兒道別,雖還會經(jīng)常見面,但不再會是在先生的課堂上。
    “六姐。”佟析環(huán)紅著眼睛:“謝謝您。”析秋摸摸她的臉,笑著搖頭:“謝我做什么,往后在家里要好好跟著姨娘學針線,姐姐可等著穿我們環(huán)姐兒為我做的衣裳呢。”
    佟析環(huán)淚眼婆娑的應是:“嗯!”
    送走一屋子的孩子,天已經(jīng)擦著黑,析秋才讓人收拾了屋子,歇了下來。
    過了小年便到了新年,新年時蕭延亦依舊沒有回來,鑫哥兒悶悶的吃了年夜飯忍著眼淚陪著大家說笑,太夫人心里頭也是空落落的,和蕭四郎囑咐道:“等雪消融了,你快派了人去關外尋尋。”
    “知道了。”蕭四郎應是。
    待蕭延庭點亮了煙火,七彩絢爛的煙花在宣寧侯府上空綻放,滿城沉浸在新年的喜悅中時,城中另一處卻敲響了喪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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